第十六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阮妤头发刚吹干,就听到身后的简湘湘忽然发出一声大叫。
“阮阮!”
她关了“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回头去看简湘湘。
“怎么了?”
“你这是男人衣服吧?”简湘湘坐在她的床沿上,双手捧着滕翊的那件外套,脸上洋溢着八卦的神采。
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都被简湘湘吸引。
陈曼白走过去,瞧了一眼外套上的logo,补了一句:“还是件很贵的男人衣服。”
“从实招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阮妤收好吹风机,走过去将外套抢回来,拿了个衣架挂到自己的床头。
“我头晕,我要睡会儿。”
“别避重就轻地扯开话题,快点说啊,这外套到底是谁的?”
阮妤没答,直接钻进被窝里,倒头就睡。
简湘湘还在叽里咕噜地问着什么,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她是真的头晕。
这一觉睡到天亮,起来头晕没有缓解,连鼻子都堵上了。
惨了,感冒了。
阮妤借着感冒的由头多睡了一个小时,没有去英语角背单词。
简湘湘醒来看到阮妤还躺着,立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怎么犯起懒来了?”
“嗯,给自己放假。”阮妤张口才发现,她的嗓子也哑了。
“你感冒了吧。”简湘湘爬下床来,走到阮妤的床边,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角,“还好没发烧。”
“只是喉咙有点不舒服。”
夏巧凤被吵醒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去医务室买点药吧。”
“没事,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阮妤坐起来穿衣服,穿完衣服,忽然瞥见床头的那件深色的外套。她伸手往里摸了摸,还没干透。她想,等干透了,就把衣服还给滕翊,然后忘了昨天的事情,再也不要和他们滕氏兄弟有瓜葛。
寝室里多了一个陈曼白,再加上阮妤没有和她们错开时间,洗手间忽然变得格外拥挤,尤其是洗漱的时候,四人各据一方,还是会撞到胳膊碰到脚。
简湘湘本来每天早上都要洗头的,今天也被搅得来不及了。
“陈曼白同学,你还是给我去住外面吧,阮妤同学,你感冒好了也请一定要坚持早起用功,就让我和夏巧凤同学在寝室里宽宽敞敞的过日子吧。”
“美得你,我以后要搬回来住了。”陈曼白说。
“天呐,这是什么晴天霹雳的噩耗啊!”
“不知哪个王八蛋去宿管那里投诉了,说我整天夜不归宿,违反了学生手册,要学校处分我呢。”
“谁啊这么缺德!我要去和她拼命!就为我这油腻腻的头,我也不能放过她!”简湘湘气急,“我中午还要和周曦和一起去吃饭呢!”
陈曼白冷嗤了一声:“呵,你和那个花花公子还真在一起了啊?”
“不许说他!”简湘湘摆出一副护犊子的架势,“他对我可好了呢。”
“行行行,不说他。我就是给你提个醒,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第十七章 你最好不要
阮妤一整个早上都是昏昏沉沉的,走哪趴哪,为此,高数课还被点了名。数学老师让她起来解题,题不难,可是因为走神,她压根不知说的是哪一题,同寝室那三位神游天外,思绪飞得比她还远,压根指望不上。幸好副班长汪靖悄悄在身后提醒了她,她才勉强过了关。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简湘湘飞奔着去找男朋友了,陈曼白要回工作室直播,夏巧凤约了老乡去逛街,阮妤准备回寝室睡觉。
她刚走出教室的门,汪靖跟了上来。
“阮妤,你没事吧?”汪靖很胖,但声音特别好听,“我看你一个早上状态不太好啊。”
“没事,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互相帮助应该的。”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虽然一个班,但终归不是很熟,阮妤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只觉得越走越尴尬。
“下午没课,要不要一起去外面吃饭?”汪靖忽然发出邀请。
“不了,我去食堂。”她拒绝的很干脆。
汪靖挠了下后脑勺,脸有点红。
“那行,下次吧。”
阮妤点了下头,拐进了楼道,往另一个方向下楼,径直去了食堂。她其实没有胃口,但不吃饭的话,又怕下午撑不住。
食堂人有点多,她去小窗口要了一碗拌面,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吃了两口,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变了。
原本整齐排着队的男男女女都朝食堂门口望去,人群里不时传来窃窃的轻呼。
“是滕翊诶!”
“真的是他,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竟然能在食堂遇见他!”
隔壁桌的两个女生激动地拿出手机,却发现滕翊端着餐盘,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天呐,他走过来了!”
阮妤抬起头,看到滕翊正好在她面前停下。他一双黑亮的眼,正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莫名的,阮妤想起了在学校天台遇到他的那天。
那天,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男生的眼睛可以好看成这样。
“我能坐下吗?”滕翊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
阮妤扫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的女生,说:“你最好不要。”
滕翊闻言放下餐盘,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唏嘘声,局面明显已经不可控,阮妤索性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面。
“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滕翊看着对面的女生,她神色冷漠,完全不掩饰对他的排斥与抗拒。
看来,是还没有消气。
“不是你的错。”而且,他提醒过她,别被欺负了。
“我替我弟弟道歉。”
阮妤不出声,她手里的筷子拨了一下餐盘里的拌面,忽然觉得花生酱的味道腻的难以下咽。
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投向他们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
滕翊淡然自若,阮妤却如坐针毡。她渴望变成耀眼的人,却不曾料想,这份耀眼伴随而来的是举手投足都要被放大的注视。
稍过了会儿,她终于坐不住,端起餐盘站了起来。
“外套干了还你,我先走了。”
第十八章 学费
阮妤匆匆走出食堂,好在滕翊并没有跟出来。
她回到寝室,发现自己整个人出了一身虚汗。头又晕起来,她躺到床上,懊恼着又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下午。
滕翊的外套悬在她的床头,她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衣袖,又推了一下,外套来来回回摇晃着,衣架发出“咿呀”的声响,她的心有点躁。
阮妤睡了会儿,被枕边的手机铃声吵醒。
她看了看屏幕上的那一长串号码,想起什么,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接起电话。
是学校财务部的老师,说是正在做账,发现她的学费还没有缴齐,于是打电话来问问她是否有什么困难。
话是好听的,可其实就是提醒她快点把余下的那部分费用给补上。
阮妤温声应着,末了厚着脸皮又要了一个月的时间,开学的时候她的学费已经交了大半,现在差的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只要能找到兼职,应该能赚回来。
财物的老师虽然应允,但能听出来,她有点不大高兴,也是,原本该平整的账面,少了她那一星半点,就像是一件好端端的衣裳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污渍,旁人看来应该很容易洗净才对,可到了她这里却那么难。虽然没有特别碍事,但终归是膈应着,还得膈应那么久。
阮妤挂了电话,后背又发了一身虚汗,嗓子眼更干更疼了。但她顾不得这些,又打开了兼职网站,只想快点找到替补的工作,滕家,她是不想再去了。
网上的兼职多半都不合适,有的时间太长,有的路途太远。她是学生,本职工作还是学习,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而晚上,她得赶在宿舍门禁之前回来,不然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条条框框,限制太多。
最后,她翻到一个餐厅端盘子的服务生工作。餐厅不远,查查路线,公交车两站路的距离,时间也不长,他们只招晚上高峰时帮忙的临时工。
正好。
阮妤赶紧起床,把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衣服换掉,洗了把脸,赶去北门坐公交。等她赶到餐厅时,看到有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从大厅里走出来,好像也是来应聘的。
餐厅经理见了阮妤,听她说明来意,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很抱歉地告诉她名额已经招满了。
阮妤气馁,但又没有法子,只能道谢离开。
出门的时候,她听到有个服务生轻声问经理:“不是还差一个吗?”
“你瞧她那白寥寥的脸色,看着都不健康。”
“……”
门合上了,声音都被隔在身后。
阮妤暗自思忖,要不要回去再争取一下,告诉经理自己只是感冒,可想想,又觉得人家必定没时间等她感冒痊愈。
街道上秋风四起,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回到学校时,天已经暗了。
她没去食堂吃饭,中午的那碗拌面好像还积沉在胃里,堵得她难受,她想起那味道都觉得不舒服。
绕过食堂,就是女生宿舍楼。
她还未行到门口,先遥遥瞥见了路灯下那抹颀长的身影。
第十九章 第五个家教
滕翊在等她。
阮妤从他笔直落向她的目光和他手里那一袋感冒药判断出来,他是在等她。
意识到这点,她本能地往四周看了看,这个时候学校里有些冷清,只有一两个送外卖的小哥穿梭在宿舍楼下,没人注意到他们。
“怎么?这么怕被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他走到她面前,虽是质问,但语气轻松。
“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很熟。”
“误会了会怎样?”
“麻烦。”
滕翊扬了一下嘴角,还是头一次听女生嫌他麻烦。
“中午听你的声音,好像感冒了。”他将手里的袋子递向她。
阮妤的嗓子忽然痒了一下,她没忍住清咳了一下,恰好验证了他的“好像”。
“拿着。”
“不用。”
“你自己买药了?”
她摇摇头。
“那就拿着。”滕翊把药塞进她的手里。
他的动作很快,两人的手指有短暂的摩擦,可触感才至表皮,就已消散,她甚至来不及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又不是糖,你不要,我还能带回去自己吃。”他补了一句。
阮妤觉得再扭捏就太过小家子气了,于是悄悄握紧了手里的袋子。
“谢谢。”
“真要谢,就聊聊。”
“你要聊什么?”
阮妤话音落下,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愚蠢,他们之间除了滕颢,还能有什么好聊的。
“滕颢。”
果然。
“好。”
“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他指了指西校门的方向。
西校门有条“美食街”,街两边布满了各式小吃摊位,每天傍晚时分,高校园区的学生们会成群地涌向那里,吃吃喝喝玩玩。阮妤去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也知道,那里热闹的每天都像是在举行美食节。
“不了,就在这里说吧。”
滕翊点点头,挨着草坪边的水泥牙子就坐下了。
阮妤一愣。
“练了一下午的舞,腿有点酸了。”他像是在给她解释。
阮妤没发表意见,只是觉得两人要聊天,若有一方居高临下,这不太好,于是也跟着坐下了。
她特意和他保持了几拳的距离。
“你是滕颢第五个家教。”他的声音,近处听来,低哑间带着一丝慵懒。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作吗?”
滕翊往后一仰,双手支在草坪上,虽是在和她说话,但目光却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是望着夜空。今夜云层有点厚,偶有疏星几颗,散着微光。
阮妤沉默,她没想过。
滕翊等了会儿,见她不答,扭头看着她。
阮妤摇摇头。
“因为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引起沈冰女士的注意。”
沈冰女士?
“我妈。”滕翊笑。
阮妤在滕翊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反向宠溺,她挪开了目光,心里有些羡慕,羡慕他能这样说起他的母亲。
“沈冰女士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大概有三百六十天是在国外,另外的五天,就是回国给滕颢处理家教的问题。”滕翊停顿了一下,缓缓恍然,“这样想来,得亏了滕颢,我才能见到我妈。”
阮妤:“……”
第二十章 两面
秋风乍起,校园里的秋蝉已无力聒噪,偶尔几声短促的悲鸣,也被风卷落成泥。
阮妤坐在滕翊的身边,听他说起母亲,说起弟弟,有一瞬间,错觉纷乱,让她误以为他们已是多年老友。
滕翊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他想告诉她,滕颢并不坏,他只是个缺爱的小孩。
他正用这种方式,迂回的代替弟弟向她道歉。
这个一头脏辫的男生,看着应该是桀骜不驯的人,却不知为何,总散着一种酥到骨子里的温柔。
他的身上,有令人难以言说的两面,她知道,无论哪一面,如若深究,都是致命的诱惑。
“阮阮?”
身后传来简湘湘的声音。
阮妤猛的站起来,试图以此从与滕翊并肩而坐的画面里脱离出来,但这个动作显然只起到了欲盖弥彰的作用。
“阮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简湘湘绕到他们面前,看到滕翊的瞬间,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滕翊!”
滕翊也站了起来。
“我是简湘湘啊,你记得我吗?那天晚上……”
“记得。”滕翊对简湘湘礼貌地微笑,“曦和的女朋友。”
“对,你还记得我啊。”简湘湘害羞地垂了一下头,羞涩劲持续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立马狐疑地看向他们,“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阮妤眼见瞒不住,也不想当着滕翊的面搪塞简湘湘,索性把自己在滕家做家教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简湘湘一把揽住阮妤的肩头,对着滕翊推销商品似的大肆夸赞起来,“我们阮阮,可是去年的高考状元!她的成绩在我们系,那是扛把子级的,基本上回回第一,找她辅导功课,算是找对人了。”
滕翊很配合地竖了一下大拇指。
“还有……”
“好了。”阮妤轻轻地推了推简湘湘,虽然简湘湘说的都是实话,可她这夸张的语气听着让人怪不自在的,“我们上去吧。”
“这就上去了?别啊,你们继续聊啊,我先上去好了。”
“我们已经聊完了。”
阮妤看了滕翊一眼,对他点了下头,便推着简湘湘往里走,简湘湘还想说什么,被阮妤直接推进了女生宿舍的大门。
滕翊还站在原地,阮妤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跟着她,但她没有回头。
上楼没多久,沈冰就打电话来了。
或许是刚才阮妤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滕翊觉得事情还没有解决,所以他才让沈冰出面。沈冰道了歉,并表示希望阮妤能不计前嫌继续给滕颢辅导功课。
阮妤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滕颢虽然有错,但也算事出有因,而且滕翊和沈冰如此诚恳,她不好拂了他们的意,最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份兼职,需要钱。
第二十一章 我陪你
阮妤服下了滕翊带来的感冒药,便昏昏欲睡。简湘湘几次三番想过来打听滕翊的八卦,都被她以一句“不熟”给打发了。
简湘湘哪里肯信。
“你都去过他家里了还不熟?”
“你去过BJ天安门你和毛爷爷就熟了吗?”
“有道理。”陈曼白插话。
简湘湘无言以对。
阮妤趁势蒙上被子,不再出声。熄灯之后,简湘湘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天,她先睡过去了,完全没有参与。
感冒药像是有奇效,这一觉醒来,之前那些不适感都减轻了。头不晕了,鼻子也通顺了不少,就是嗓子还哑着。
她洗漱完之后,摸了摸床头的外套,已经干了。
简湘湘贴着面膜,眼珠斜过来:“这外套不会也是滕翊的吧?”
阮妤“嗯”了声,找了个纸袋,把外套装进袋子里。
“阮阮啊,我总觉得,你和滕翊之间有猫腻。”
“你别瞎猜。”
阮妤说罢,提起袋子出了门。
早上没有课,她就在图书馆里待着,下午的课结束之后,她直接去了滕家。她已经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可是走到滕家的大门口时,忽然又生了一丝退意。
她破碎的自尊,她重回这里的尴尬,一下子全都鲜明起来。
正当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时,门“吧嗒”一声开了。
阮妤一愣,滕翊站在门后,也是一愣。
他整个人精精神神的,鞋子也换好了,似乎是要出去。
“来了。”
“嗯。”阮妤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还你衣服,没洗,怕洗坏了。”
滕翊接过袋子,侧身示意她进屋。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屋,可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拘谨。
“滕颢在楼上。”
阮妤看了看他,他的意思是让她直接上去吗?她与滕颢,两人那样闹了一场,眼下见面,如果没有旁人起个头,该怎么打破沉默?
滕翊随手把袋子放在沙发里,一回头,看到她还站在原地,顿时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要我陪你上去?”
“你急着出门吗?”
“上去吧。”他朝二楼昂了下下巴,“我陪你。”
他两个“陪”字,说的自然而然,阮妤听着,却不由面红耳赤。她转了身,走在前头,滕翊跟在她后面,长长的楼道里,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她觉得自己像是要奔赴战场,而他,是在为她殿后。
有他跟着,她底气足了不少。
“感冒好点了?”他忽然发问。
阮妤要回答他,背着身不礼貌,于是扭头去看他。
“嗯,好多了,谢……”
这“谢”字才出口,她就踏了个空,眼看人要往下滑,滕翊赶紧出手去扶她,她唯恐跌倒,慌乱之中,抓向了滕翊伸过来的手。
“当心。”他撑住了她的重心。
阮妤站稳了,才发现,他们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掌心贴着掌心,彼此都很用力。
她有些晃神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松手,等一松手,眼风扫到了他手腕上那个黑色的皮筋,又是一愣。
第二十二章 黑色皮筋
滕翊注意到阮妤的目光,把手腕上那个黑色皮筋拨下来。
“这是你的,一直忘了还给你。”他把皮筋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黑色的皮筋阮妤用了很久了,筋身磨得又细又长,已经没有什么弹性了,之前掉了她也没在意,早就换了新的,没想到他还替她留着。
难道,这两天他一直箍在手腕上?
“谢谢。”
阮妤接过来,将皮筋放进衣兜里,忍不住又扫了一眼他的手腕。他两边手腕都空着,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也没有戴表。
莫名的,她想起了简湘湘说的那个方菀,还有方菀送他的那块好几千的手表。
他为什么不戴?
思绪发散,脚步也停了,直到滕翊催促了她声,她才继续往上走。
两人走到滕颢的门口,滕翊上前敲门,等里面的人应了门,他才推门进去。
滕颢正在里面做作业,他新理了发,校服没脱,显得学生气十足。
“哥你不是急着去练习室吗?又回来干什么?”滕颢头也没抬。
阮妤看向滕翊,原来,他真是急着出门啊。
滕翊没回答,手指又在门上敲了两下。
滕颢转脸看过来,看到阮妤,悄悄握紧了手里的笔,眉角蹙了松,松了又蹙。
“过来,道歉。”滕翊开口。
滕颢有些不情愿,但在滕翊的注视下,还是乖乖起身走了过来,他走到阮妤面前站定。滕颢虽然比阮妤小三岁,但个头却远高于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与初见时一样。
“听说你感冒了?”
“已经好了。”阮妤虽竭力克制,但嗓子仍有些喑哑。
“你怎么这么弱鸡?”
滕颢脱口而出,却被滕翊一眼瞪了回去。
“让你道歉怎么这么多话?”
“道歉就道歉,但是哥,你可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滕颢努了下嘴,带着点小霸道。
滕翊不吱声,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滕颢,滕颢被盯一会儿,有些气短,转身对着阮妤,忽然来了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
“对不起。”他一字一顿,说得缓慢而诚意十足。
如果没有前面那段对话,阮妤会以为他是真的诚心要道歉的。
可偏偏,有了前面那段对话。
滕翊为了替她要来这句道歉,定是答应了滕颢什么要求,估计那要求,还不是什么简单的要求。
“喂。我都这么郑重地道歉了,你总该有点什么表示吧?”滕颢见阮妤不动声色的样子就来气。
“我还需要有什么表示?”阮妤看着他,“我站在这里,就表示我早不和你计较了。”
“那就不能说声没关系吗?”滕颢和她来劲。
阮妤偏偏不想从,于是问道:“是要九十度鞠躬回礼吗?”
“……”
滕翊听着他们一来一回地斗嘴,笑了起来。
“好了,我先走了。”他说着旋身,旋身的时候扬手刮了一下滕颢的后脑勺,“赶紧去写作业。”
阮妤的目光跟着他,他注意到了,回眸对她点了下头,这才离开。
第二十三章 倒数第三
滕翊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很快,楼下也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偌大房子,瞬间只剩下了阮妤和滕颢两个人。
“他答应你什么要求了?”阮妤问。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管辅导我功课就行了。”
滕颢走到书桌前坐下,继续做作业。
阮妤找了找,发现之前坐过的那把椅子已经被挪到了墙边。她走过去将椅子拖回书桌前,在滕颢身边坐下。
滕颢的书桌上,多了一本用来倒数计时的手撕日历,但上面的数字有些奇怪。
“二十三是什么?”阮妤指着日历上的数字问。
“我们还有二十三天月考。”
阮妤无语,一般不都是给高考倒数计时才对吗?他倒好,连月考都搞得这么正式。
“你有办法让我在这次月考中考进前二十名吗?”滕颢忽然看向阮妤,眼神带着一丝期待。
“全年级?”
“没那么高的要求,全班就行。”
“你现在能排第几?”
“三十九。”
“你们班一个多少个人?”
“四十一。”
“你可真行。”
“一般,也就倒数第三。”滕颢没皮没脸地道。
阮妤揉了一下太阳穴,感觉有些头大。滕颢基础这么差,要在短短的二十三天里让他进步这么多,希望太渺茫。
“怎么?不行?你不是高考状元吗?”他一连三问。
“我是高考状元,但我不是出卷老师。”
“你这话就是不行的意思。”
一瞬间,他的脸上竟然有了失望的神色。
阮妤不想在开始就灭了他的斗志,于是安慰道:“也不是完全不行,事在人为。你想进步,关键在你自己。你收获多少,取决于你付出多少。只要你努力,没准就会有奇迹。”
“奇迹?”滕颢对她的安慰不大买账,“考进前二十有那么难?你竟然称之为‘奇迹’?”
“我没称之为‘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滕颢静了静,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拿笔埋首作业本中。
阮妤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进前二十名,她只知道从那天之后,滕颢忽然变得很用功,初见时那个带点桀骜的小子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卯着劲想上进,她自然求之不得,便也卯着劲全力配合。
阮妤根据自己的学习经验,以新考纲为标准,为滕颢量身定制了一套学习方法。她将重点、难点、典型的例题和一些常见的错误都拎出来,深入地为滕颢讲解,并找来同类型的习题让他去练手,巩固他的知识点,让他融会贯通,以此提高他的解题能力。
渐渐的,她发现,滕颢基础差,并非因为他是榆木脑袋,反之,他智商很高,只是之前把聪明用错了地方,心思不在学习上,所以成绩和稀泥。当他决心专注,再加上有阮妤在旁监督,他的进步还是很明显的。
第二十四章 广播站
阮妤和滕颢的关系也在日常的接触中渐渐有所缓和,滕颢见她,再不似最初那般端着了,要面子的毛病也改得彻底,不会就不会,不懂就不懂,该问的时候一刻不含糊。阮妤也是尽心尽力,恨不能一时三刻就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把自己会的都传输给他。
两人虽然还没到推心置腹的程度,但至少有了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她欣喜于这样的改变,觉得这是她安心兼职的基础。
只是,她很久没有见到滕翊了,他好像很忙,每天都要很晚回来,周末也是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在家碰不到,在学校就更没机会碰到了。
阮妤发现,自己总是莫名地想他。
这个念头彻底把她吓到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们才认识多久而已?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根本不熟好不好?
阮妤摒弃了杂念,继续将生活攥进平静与刻苦之中。
九月下旬,学校广播站发布通知,欲有酬招聘两名学生主播。一般学校提供的勤工俭学岗位,酬劳都不会丰厚,但阮妤还是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她并不是为钱去的,她主要是想把握这个机会,锻炼自己的能力。
广播站主播的岗位竞争比想象的还要激烈。除了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之外,不少其他专业的学生也都跃跃欲试。
经过几轮的面试和删选,阮妤和他们班的副班长汪靖留到了最后。
名单公布,有人欢喜有人愁。阮妤倒是很平静,这样的结果在她预料之中。
田成老师早在入学之初就夸过阮妤,说她的音色圆润悦耳,发音规范标准,很容易给人舒适感,是个吃播音主持饭的好料。先天的优势给她自信,后天的勤练让她不失底气,再加之她还有证书的加持。阮妤大一的时候,便已经拿到了普通话一乙的证书,当时,整个年级只有她的考试分数达到一乙的等级。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纵观各方面,阮妤也是广播站主播位置的最佳人选。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不服她。
听说他们班的班长尤乐萱在结果公布后,就去田成老师那里抗议过。尤乐萱觉得自己的能力完全不输阮妤,她不过是在普通话等级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才只拿到了二级甲等的证书,但上一次考试的成绩,不该影响这一次岗位的考核,最后,她甚至提出,自己可以不要酬劳,为广播站和学校免费服务。
好在,田成老师没有被她的无理取闹动摇,还是坚持最初的名单。
周一,田成老师把阮妤和汪靖叫去他的办公室,说有事情要商量。
阮妤和汪靖走到田成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刚一推门,就看到滕翊从里面走出来。他们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见过面了,猝不及防遇上,阮妤一时没了反应。
滕翊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个男生,两人正说着话,见到阮妤,他也稍稍有些意外,不过,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反应了。他很自然地朝她点了下头,就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 靠嘴吃饭
“你和滕翊认识啊?”汪靖看着滕翊的背影轻声问道。
“嗯。”
“怎么认识的?”
阮妤看了汪靖一眼。
汪靖连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滕翊在学校早就被神化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般都没有机会认识他。”
阮妤还没说话,就见田成朝他们招手。
“你们两个在门口嘀咕什么呢?快进来啊!”
两人应了声,立马进了办公室。
田成喝了口水,把桌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然后说起广播站的事情。广播站的播音时间分为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田成希望阮妤负责晚上的播音时段,阮妤算了算,虽然播音时间和兼职的时间并不重叠,但她来不及两边赶。一旦她应下田成这边,家教那里必定会迟到。
汪靖看出阮妤的为难,主动提出想要负责晚上的播音工作,田成没马上答应,转而询问阮妤是否有困难,阮妤如实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那行。那就你负责中午时段,汪靖负责晚上时段。”田成很通情达理。
“谢谢田老师。”
“不用客气,以后还得辛苦你们两个。”田成说着,转头看向汪靖,“你先回去吧,阮妤再留一下,我还有其他事情交代。”
“好。”
汪靖转身走出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田成指了指沙发,示意阮妤去坐,阮妤也没和他客气。她大一一整年都在宣传部勤工俭学,帮着田成处理各种大事小事,田成很会使唤她,但也很照顾她,两人亦师亦友,关系非常不错。
“田老师,你还有什么指示?”阮妤语气轻松。
“你都从我这里跳槽出去了,我哪还指的动你啊。”田成笑。
“瞧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放心,不管我的人在哪里,我的手机随时为你待命。”
“你这张嘴啊,要么不开口,开口准能把人给哄得团团转。”
“那是,毕竟将来还想靠嘴吃饭呢。”
田成笑意更深了,他和阮妤共事一年,早已摸清了她的性格,虽然多数时候她总不苟言笑,表现的像个成熟的大人,但其实她骨子里还是个傲娇的小女孩。
“田老师,所以到底什么事啊?”
“其实也没事。”田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你拿着。”
信封口子微启着,能看到里面是一沓粉色的钞票。
“田老师……”
“还记不记得开学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
阮妤垂头,不作声了。
“你这个人,其他都挺好,就是爱死撑,我说没说过,如果学费有困难就找我?”
“没困难了,我已经找到兼职了。学费也没差多少,等我领了工资,就能补上了。”阮妤伸手把信封推回去,“谢谢你田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能收这笔钱。”
“又不是白给你,你先拿着,将来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
“那也不行,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要。”
第二十六章 新闻联播
阮妤最后也没有收下田成的钱,不过她答应了田成,下次真有困难的时候,她一定不和他客气。
从宣传办出来,她直接去了北门坐公交。
滕颢今天晚上八点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所以他们商量好了把辅导时间提前一个小时。
527公交这个点还不算热闹,车上尚有很多空位。阮妤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后就戴起耳机,点开了手机里下载好的视频专注地看了起来。
公交车停靠了约莫一分钟,乘客陆陆续续上车。阮妤的身旁,也很快落下一个人影来,她感觉这气息莫名熟悉,一转头,顿时傻了眼。
竟然是滕翊。
“嗨!”滕翊和她打招呼。
“你怎么来坐公交了?”阮妤奇怪。
“我怎么就不能来坐公交了?”他笑着,“公交公司把我拉黑名单了?”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仰山大学谁不知道,滕翊进出学校都是跑车代步。那辆宝蓝色的玛莎拉蒂,和它的主人一样,威名在外。
“你又没干坏事,谁能把你拉黑名单。”
“也是,我良民,从来不干坏事。”滕翊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抬腕看了一眼表,“今天怎么早了?”
“滕颢今晚有事。”阮妤答。
他点点头,没再往下问。
两人不说话了,就这么并肩坐着,阮妤继续看她的视频,但思绪却全然无法集中,她的余光,时不时飘向身旁的滕翊。
滕翊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人很放松,似乎彻底进入了休息的状态。
阮妤借着低头的姿势,悄悄打量着他弯曲的大长腿、他微露的袜口还有那双干净到近乎纤尘不染的小白鞋。
他们离得好近,公交车偶有颠簸,两人的衣袖就会擦到一起。这微小的动静,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却一点一点加快了她的心跳。
风“呼呼”的从窗子里灌进来,将她的长发拂向他,她有些后悔没带个绑头发的皮筋,又庆幸早上洗了个头。
滕翊睡了一路,阮妤小心翼翼了一路,她倒不是怕吵醒他,只是他们这样距离,让她拘谨。幸好,公交车很快到站,阮妤在报站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滕翊的肩膀。
他睁开眼睛。
“到了。”阮妤说。
滕翊点点头,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她,她正在关手机上的视频,他无意扫到屏幕上的内容,才发现她这一路来看得竟然是《新闻联播》。
“新闻联播?”滕翊问。
阮妤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于是应了一声。
“你什么专业的?”他又问。
“播音主持。”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到后车门。
公交车已经停了,阮妤静静的与滕翊并肩而立,就等着后车门打开,车厢里没什么声音,忽然,她听到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加油。”
后车门“哗”的一声向两边敞开,长街的杏花香扑了她满怀。
阮妤扭头去看滕翊,他已经先她一步下了车。
她还以为,她在公交车上看《新闻联播》,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没想到寥寥数语,他却好像已经明白了她的所想所望。
是的,她将来想成为一名出色的节目主持人,而她,现在每一天都在加油。
第二十七章 早恋
阮妤下了车,跟着滕翊走进华府小区。
两人一前一后,并不交谈。行到别墅门口的时候,阮妤又听到了那熟悉的钢琴曲。不知从那个方向飘过来,时而很近时而很远。
她正四下张望,走在前头的滕翊忽然停了下来。
阮妤来不及刹车,“砰”的一声撞上他的后背。她的鼻尖,蹭到了他的外套,衣物上淡淡的皂角香霸占了她的呼吸。
她赶紧退开。
滕翊回过头来,见她正抬手揉着自己的额角。
“撞疼了?”他问。
阮妤摇头,心里却不住地嘀咕,这人身上怎么这么硬。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开,落向门口那盆茉莉:“开花了。”
低低的一句,被钢琴曲盖掉了情绪。
滕翊说完,人就进了屋。
阮妤还站在原地,她看着茉莉枝头抽出的翠绿新叶和那朵羸弱的小白花,从包里掏出水瓶,蹲下去浇水。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来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这棵枯枝浇水,看着它一点一点寻回生命的痕迹,她很有成就感,当然,她更开心的,是今日绽放的第一朵小白花被滕翊看到。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了一下那朵小花。
加油。
她在心里对它说。
阮妤进门的时候,滕翊已经不在客厅里了。
她关了门,上楼去。
滕颢的房门虚掩着,阮妤抬手一敲就开了。
她走进屋里,看到滕颢正坐在床上捣鼓着一个礼品袋,见阮妤进来,他赶忙把袋子藏进被褥里。
“你看什么看?”滕颢没好气地道。
“你藏什么藏?”阮妤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我都看到了,一定是送给女孩子的礼物。”
“关你什么事?”
滕颢红着脸从床上下来,不放心似的又掖了掖被子。
阮妤头一次见滕颢这样,忍不住继续逗他:“你该不会是在早恋吧?”
“别胡说。”他恼羞成怒,“你再胡说,我就让我妈开了你。”
“以什么理由开了我?发现你早恋吗?”
“闭嘴!”滕颢提高了声调,气势汹汹地逼近她,“送个礼物就是早恋了吗?你这人,一看就没有谈过恋爱。”
阮妤偷鸡不成蚀把米,深藏的底牌被掀,一时没了声响。
滕颢见她不说话,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顿生了一种逆风翻盘的胜利感,神色也从慌乱转成了得意。
“哈哈,原来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啊?怎么?都读大学了,就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么?”
阮妤神思晃了一下。
她还没回答,忽听滕颢喊了声“哥”。
阮妤抬眸,看到滕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换过衣服了,黑色的T恤黑色的长裤,还有脚上的拖鞋,也是黑色的。
这么一看,他好像精瘦了不少。
阮妤和滕翊的目光撞上,她连忙挪开,莫名带了几分心虚。
不知道滕翊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第二十八章 泡面
“吃过晚饭了?”滕翊看向滕颢。
“嗯,外卖。”
滕翊点了下头,转身又往外走,他似乎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他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阮妤悄悄松了口气。
滕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视线落在阮妤身上。
“你呢?”
“嗯?”
“晚饭。”
“我也吃过了。”她其实没有吃过,从宣传部出来之后,她就直接来了这里,来不及去吃饭了。
“哪吃的?”
“食堂。”
“食堂五点半开门。”滕翊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我在公交车上碰到你的时候,也就五点半。”
阮妤没想到他这个万年不去食堂的人竟然把食堂开门的时间记得这么精确。
她正不知该如何圆谎,就听他又开口。
“泡面吃不吃?”
“啊?”
“啊什么啊?损我的时候看你那么多花招,怎么一遇到我哥就变得这么智障?”滕颢在旁阴阳怪气的,“我哥问你泡面吃不吃?泡面你总该知道吧?”
阮妤连忙点点头,看着滕翊说:“吃。”
“那十分钟之后下来。”
滕翊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房间。
楼下很快飘来泡面的香味,阮妤给滕颢找了套题,让他先做着,自己下了楼。
厨房里,滕翊带着无线耳塞,站在锅炉前,留给她一个挺拔的侧影。他不知在听什么,筷子在锅沿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竟也敲出了一段小曲。
对音乐敏感,也是跳舞的天赋之一。
过了会儿,他将锅里的泡面均匀地捞到两个碗里,阮妤正要上前帮忙,却见他一手一个大碗滑步到了餐桌前。
阮妤不懂街舞,但也看过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漫步,滕翊刚才那套滑步动作,与经典如出一辙。
关键是,他还穿着拖鞋。
真厉害。
滕翊一转头,看到阮妤已经下来了,他摘下左耳上的耳机,朝她扬了扬下巴。
“过来。”
阮妤点点头,走到餐桌前。
他抽了一双筷子给她。
“谢谢。”
滕翊戴回耳机,坐到了她的对面。虽然两人坐在一张餐桌上,但阮妤知道,他有他的世界,那个世界,除了他自己,谁也进入不了。
阮妤正搅动着碗里的面,滕翊忽然推过来一个碟子,碟子里是煎好的两枚荷包蛋。
“忘了给你放进面里,自己夹。”
“谢谢。”阮妤夹了一枚,见他不动,便问,“你不吃吗?”
“我鸡蛋过敏,都是给你的。”他说着,夹起另一枚荷包蛋,也放进了她的碗里,“吃吧。”
“嗯。”
泡面煮的不生不熟,刚刚好,面条上卧了两枚荷包蛋,显得料很足。
阮妤还真有些饿了,她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凉,“滋溜滋溜”地吃了起来。
大碗很快见底。
她强压下冲到嘴边的饱嗝,抬眸看向滕翊,滕翊不知何时放了筷子,正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阮妤以为自己嘴角沾了东西,连忙抽了纸巾去抹,结果什么都没有。
滕翊还在看着她。
“怎么?”阮妤不好意思起来,“头一次见这么大胃口的女生吗?”
“头一次见把泡面吃出山珍海味的女生。”
“你煮得好吃。”
“毕竟是唯一的拿手‘好菜’。”
“你不会做菜?”
他摇头:“你会?”
“会一点。”
“下次尝尝。”
下次么……
阮妤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嗯?”他微动下颔。
“好。”
“饱了吗?”他问。
“饱了。”
“那就上去吧。”
“我来把碗洗了吧。”
阮妤站起来,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却被他制止了。
“不用,家政等下会过来。”他说。
“那我岂不是吃了白食。”
他温和一笑:“不是刚约好了下次吃回来么。”
第二十九章 父亲
阮妤一整晚都在回味那碗泡面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蛊了她的心神,让她不停地想起父亲尚在的时光,想起当初那些幸福的回忆。
阮妤小的时候,曾觉得泡面就是人间最棒的美食。但平时很少有机会吃到,每次只有当她感冒生病时,父亲才会给她煮一碗泡面,哄她吃下。
吃了泡面,病就会好,病好之后犯馋,就再装病。
可是她的小把戏,从来不会逃过父亲的眼睛……
父亲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吃过泡面,因为她知道,无论泡面的味道有没有改变,当初的幸福感永远不会再来。
可今天,她竟在滕翊那里,寻到了一丝久违的幸福感。
那晚,阮妤做了一个很甜的梦,梦里有父亲,也有滕翊。
她清楚地觉察到自己对滕翊的感觉变了。
最初,她对他只是遥遥欣赏,中间也有过试图划清界限的阶段,而现在,却不断地想要去靠近。
滕翊是个很温暖的人。
这种温暖危险,但无比诱人。
她无法控制某种情感在自己的心底生长,于是,她便放任它肆意又悄悄地生长。
暗恋就像是雪原上的花,似幻似真,无论开得多美多艳丽,都只能孤芳自赏。
因为滕翊,去滕家做家教变成了阮妤一天之中最期待的事情。只可惜,滕翊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多数时候都不在家里。两人再见,已经是距他们一起吃过泡面之后的第五天。
那天,阮妤一进门,就看到滕翊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他的长腿搭在脚凳上,耳朵里塞着耳塞,脸上盖着一本杂志,好像睡得很沉,并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阮妤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想等他醒了可以打个招呼,可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有醒的迹象,她只好先上了楼。
楼上,滕颢也在睡觉,他穿着短T,趴在一堆卷子上,抱臂蜷着,眉头紧皱,好像很冷的样子。
阮妤把滕颢摇醒了。
滕颢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往胳膊下一垫,又闭上了眼睛。
“昨晚没睡好吗?”阮妤问。
“别提了,昨晚隔壁那个疯子,弹了一宿的钢琴,好好弹也就算了,偏偏弹得乱七八糟的,完全就是噪音,就跟闹鬼似的,我差点就崩溃了。”
原来是这样。
难怪,滕翊也没睡好。
“你们没投诉吗?”阮妤问。
“投诉了,可投诉不顶用,还是一直响。”滕颢直起身,打了个喷嚏,“哎哟冻死了,这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了。”
他揉了揉鼻子,穿起了校服。
阮妤想起楼下的滕翊,他也就穿了件短T睡在那里,万一着凉就遭了。
她想下去给他盖个毯子,可又没有下去的理由。
“你渴吗?”阮妤看着滕颢。
“干嘛?”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你嘴唇都干裂了。”
滕颢舔了下唇:“我怎么没觉得?”
“要不要,就一个机会。”
“你上次不还义正言辞地说下不为例吗?”
“不要就算了。”阮妤抽出一本题册,作势要递给滕颢。
滕颢赶紧点头。
“要,不要白不要。”
第三十章 水杯
阮妤起身,快步走出了滕颢的房间,拐进楼道时,却有意放轻了手脚。楼下滕翊还在睡,保持着她刚进门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她先去吧台那里倒水,之后端着水杯,状似无意地走向沙发处。
滕翊的外套扔在单人沙发上,她将水杯搁落在一旁,拿起外套,轻轻盖向他。尽管阮妤已经很小心了,但外套袖子垂落的力道还是吵醒了他。
他动了动,脸上的杂志滑下来,落在胸膛上。
杂志上是亚洲舞王罗汉的一篇专访。
“我……下来倒杯水。”她连忙旋身,握住那只陶瓷杯,像是握住了什么免死金牌,“最近天气凉,我觉得你这样睡着会感冒,所以顺便,只是顺便……”
她有些语无伦次,更有些欲盖弥彰。
滕翊收回了搁在脚凳上的大长腿,从沙发里支起身子,左右旋了旋脖子。
“滕颢又使唤你倒水?”他问,因为刚睡醒,他的黑眸里浮着一层水雾,让他的眼神显得愈加温柔。
“没,是我想下来活动一下。”
“活动腿?还是活动思维?”
阮妤还没反应过来“活动思维”是什么意思,就见他拿起茶几上的那个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
“你又拿错杯子了。”他说。
阮妤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吧台,目光对比着两边的水杯。
两个杯子明明一模一样,她倒水之前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可肉眼根本无法看出不同。
“到底该怎么区分?”
“这里。”
滕翊凑向她,朝她亮了亮杯底。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进,让阮妤有些无措,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却被沙发拦断了退路。
空气里夹杂着他发蜡的味道,又香又甜。
阮妤扫了一眼杯子的底部,她原以为会是刻着字,没想到,是刻着一对小小的翅膀,翅膀高高昂起,是鸟儿欲飞的模样。
她联想到他的名字。
滕翊。
翊。
“刻在杯底你又看不到,你怎么知道我拿错了?”
“自己经常用的东西,气场是相连的。”
“那滕颢的杯子上刻的是什么?”
“你觉得呢?状元小姐。”他嘴角染了笑。
这声“状元小姐”是滕颢发明的,他偶尔会在家里这么喊她,带着几分揶揄和嘲弄,高声地喊她。
阮妤从不理会滕颢,只觉得他孩子气,但此时,这四个字由滕翊说来,却并不让人生厌。尽管他也有调侃之意,但她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友好。
“你也要考我吗?”阮妤问。
“猜猜吧,猜对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她生了好奇。
“先猜对再说。”
“我自然是能猜对,才好奇的。”
“这么有自信?”
“当然。”阮妤微挑眉角,“我可是全省的高考状元。”
滕翊被她眼底的神采晃了一下眼。
认识这么久,她给他的印象总是低调内敛自持的,可这会儿,他忽然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或许那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自信狡黠,运筹帷幄的她。
“那你说说,滕颢的杯子底下刻了什么?”
“别总想把我往坑里带。”她神态从容,语气笃定,“我猜杯底什么都没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