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应该的
“前方到站上京南站，请即将到站的旅客将物品准备好，不要遗漏在车上。再次感谢各位旅客乘坐本次列车……”
“轻点轻点，您轻点行吗？诶诶诶，有孩子，忙一点！”
好容易才下了车，赵陈看着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松了一口气。
上京是首都城市，赵陈早就知道在此站下车的人不会少，但下了车站在站台上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原先在车上的时候馒头已经忍不住睡着了，刚下车之际人群熙闹，馒头被吵醒，赵陈原以为馒头会如往常那般“哇哇”大哭个不行，可没想到馒头竟然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如海人群舞着手笑。
赵陈未曾着急出站，而是将背包放在地上，解下固定馒头的背带将馒头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热闹呢？现在就这么活泼以后可怎么办？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好知道吗？”
馒头张着大眼睛看着赵陈，没听懂赵陈究竟在说什么。但看着馒头的模样，似觉得盯着赵陈的脸看着不大乐意，扭着脑袋就往四周到处瞟。
赵陈没办法，只得将馒头反过来抱在怀里，笑道：“不过还算是给爸爸争气，在车上这么久不哭不闹的，真乖！”
馒头上了车之后面对陌生的环境倒是没哭，乐呵呵跟旁面坐着的一个北京大妈玩了一会儿就架不住滚滚的困意闭上眼睛睡着了。
唯一哭的两声就是饿了，喝了奶之后又是闭上眼睛一顿大睡，让那北京大妈啧啧称奇，说是就没有见过这么乖的孩子。
重新背上背包走下站台之后，赵陈环顾了一眼，寻到了B号出站口之后大步走去。
“馒头？就要见到妈妈了，开心不开心？”
“好啦，别动了，爸爸刷身份证出站呢。”
扶着电扶梯一路出站，站外的阳光明媚，随着电扶梯缓缓而上升之际，赵陈眼前便出现一窈窕身影。
“馒头快看，看看那是谁！是妈妈呀！”
赵佳人快步迎上前来，一把将馒头抱在了自己怀里，轻轻在馒头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痕。
赵陈便笑了。
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赵陈笑道：“等急了吧？”
赵佳人转头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赵陈心中咔哒一声响，果然是生气了。
“那个我人生地不熟，就一个出站口就找了我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赵佳人还是没有回话，只是抱着馒头缓缓往外走。
赵陈又连忙跟上，道：“在来的时候我可担心死了，你说要是馒头在车上大便的话我该怎么办啊？又怕馒头来到了陌生环境会害怕。可没想到，馒头可争气了，在车上不哭不闹的，安静得就像是一个乖宝宝似的。”
“可不就是一个乖孩子嘛，我可就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哩！”
赵陈话音落下，就听见一声回话从身侧传来。正纳闷是谁接这话茬子之时，就见一红色的人影走了过来。
“你看看她多乖啊，可真招人喜欢。”
赵佳人眼神疑惑地看着赵陈，赵陈解释道：“这位是我在车上碰见的一个北京阿姨，她给我推荐了很多北京有名的饭馆呢。”
末了赵陈又冲着那北京阿姨道：“这位是……孩子他妈。”
这阿姨捂着嘴笑了两声，道：“您这称呼可不像是小年轻，老婆就老婆么，还孩子他妈？真有意思啊您。”
赵陈正欲解释，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原本要说出来的话压在了喉咙里，只讪讪笑了两声，道了一句您说的是，随后侧着眼睛看着赵佳人的脸色，见其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啊，都不用你为我介绍我都知道，你看看这孩子跟他妈长得多像啊是不是？”
“是是是，您说的没错，得亏不像我。”
“不过呀，我得劝你一句，尽管现在年轻人的工作压力大，不好生活，但总得为孩子着想不是。这大老远地从上云跑到上京来才能见妈妈一面，这怎么能行呢？既然现在孩子有了，那还是得两人住在一个城市来得靠谱。”
赵陈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只得继续点头称是。
“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儿子来接我了。你们小两口，不，小三口好好享受这三人世界吧！”
说着这大姐开开心心地拉着行李箱上了一白色小轿车，那车轰动油门之际，还从车窗探出头来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赵陈赶紧回着招手，望着那疾驰而去的小轿车悻悻道：“这上京人民可真够热情的哈。”
话音还未曾落下，就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赵佳人抱着馒头已经走到街边了。
“诶那个，我道歉，前天是我不好，我胡思乱想我讲胡话！”赵陈追上去解释道：“那个还有，这阿姨我真是刚认识的，我也真不是想占你便宜。”
此时赵佳人已经上了街边一辆出租车，赵陈趴在玻璃上道：“那个，你好歹告诉我去哪儿啊？尿布奶粉还在我包里呢。”
赵佳人摁下车窗，终于对赵陈开口道：“上车。”
赵陈一喜，刚准备打开车门自己赵佳人又道：“前面！”
“好嘞！”
如今这个点儿还没到上下班的时候，尽管有时候也堵，但大多时候交通都挺顺畅。
不多时，出租车就在一酒店门口停了下来。赵陈赶忙献殷勤付了车钱，向司机大哥道了一声谢之后看着赵佳人道：“咱们来这儿干嘛？”
赵佳人抱着馒头快步朝酒店内走去，一面道：“我查了一下你那个招标会的地址，离这里不远，但那个酒店已经没有普通的套间了，就给你在这里定了一间房。三天时间，钱我已经付过了，如果你想要继续住的话就得自己掏钱了。”
“那个，我把钱转给你吧？”
“行，”赵佳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一千二。”
一千二？
赵陈瞪大了眼珠子，“四百一晚？这么贵？”
赵佳人冷哂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那个，谢谢你啊。”
“用不着。”
赵陈挠了挠头，快步跟了上去。
他倒不是舍不得这一千多块钱，只不过确实是地主家里没有余粮了。
四月份这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有收入，全是在吃老本。尽管赵佳人月初之际给他转了三千块钱，但给馒头买奶粉尿布之后也花的七七八八了，更不用说有人打电话过来要债他少说也得先还个几百块钱意思一下。
再加上这一趟高铁的车票钱，兜里还真就只剩下了几百块钱不到。
他这回是破釜沉舟，将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了自己这次设计上面。如果失败，那还真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走进了房间，赵陈还未曾来得及将背包取下，就听见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喂？诶对对对，我已经到了。不好意思啊，答应说到站之后就给您打电话，但一时之间就给忘了。正准备给你打过去的，您电话就来了。”
“馒头没啥事，车上的人知道我带着孩子，都让着我。对，馒头可乖了，在车上不哭不闹的，周围的人都夸她。”
“那个佳人……”赵陈瞥了赵佳人一眼，咳咳两声道：“她在呢，就是她接的我们……”
“我现在在酒店，对，她也在……没没没，真没有……”
“那个，我挂了哈，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之后赵陈看着赵佳人的目光，“是阿姨，孩子她外婆。”
赵佳人靠在床头，将馒头搂在自己臂弯处，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芭比娃娃逗着馒头，“真有意思，她不给我打电话，给你打电话。”
“不是，就是我不是带馒头一起过来的吗，她害怕馒头到了陌生的环境会害怕，就刻意打个电话过来问问。”
“嗯。”
见赵佳人没别的话想说，赵陈就开始自顾自忙活起来。
他先将背包放好，将奶粉尿布一一拿出来陈列在桌子上，又将馒头的衣服挂在了阳台，随后他在赵佳人惊讶的目光中掏出了一台烧水壶以及一个大的保温瓶。
“难怪看你这包鼓鼓囊囊的，”赵佳人好笑道：“你怎么连这个都带来了？”
赵陈尴尬笑了一声，回道：“那个，我原本也打算住酒店的。但在网上听说酒店的电热壶不干净，很多客人都将自己的袜子内裤放在水壶里面煮。我不放心，就带了一个热水壶来。”
“还有，”赵陈跑进卫生间给热水壶接上水，接通电源之后又解释道：“我这个烧水壶快要报废了，烧水的时间太久。我就带了一个保温瓶过来，先烧点热水放在保温瓶中备上，以免馒头饿了给馒头冲奶粉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赵佳人眼神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个显得有些邋遢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她宠溺看着兴致勃勃的馒头，拿食指刮着馒头的鼻子轻声道：“你是一个好爸爸。”
赵陈愣了愣，然后看着赵佳人与馒头这温馨的一幕，咧着嘴笑道：“应该的。”
第四十四章 滚蛋
抵达上京之际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在酒店里没呆多久就到了晚饭时间。
看了一眼窗边开始浮沉的夜幕，赵佳人抱着馒头站起身来道：“去吃饭吧。”
赵陈原本自己给自己准备了一些吃的，但此时听着赵佳人这话之后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请一顿饭。
“行，那个，附近有什么餐馆吗？你喜欢吃什么？”
赵陈在上云呆的时间够长，而赵佳人是上云本地人，其实赵陈对赵佳人的吃饭习惯也有一些判断，但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赵佳人回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火锅店。”
火锅？
赵陈回想着自己手机里的余额，心说一顿火锅应该也花不了太多钱吧？
于是便应承了下来，一路走出酒店，走过一条街就到了赵佳人所说的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生意还算是火爆，进门之际听着那略显喧嚣的声音，再看着店内满座的人群，还以为已经没有座了。
可赵佳人直接走到前台，冲着那前台柜员说了几句话，便很快就有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道：“小姐，您订的座儿就在前面转角处，请跟我来。”
原来赵佳人早就准备好了，怪不得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连想都没有想就说要来吃火锅。
赵佳人要了一个鸳鸯锅，那服务员看着馒头道：“要不我为二位搬一辆婴儿座椅来吧？”
抱着馒头吃东西确实有些不方便，赵佳人正欲答应之时，赵陈忙道：“那个不用了，现在孩子才两个月，坐着对脊椎的发育不好。”
赵佳人看了一眼赵陈，脸色浮现出一丝愧疚，很快冲着服务员回道：“不用了，我们抱着就好了。”
不多时，菜已经上来了。
赵陈看着满满堆在桌子上的菜品，忍不住咂舌，问道：“这么多，吃不完可以退吗？”
赵佳人看他一眼道：“我请客。”
“这个不大好吧……”赵陈有些难为情。
“你付钱也行，总共也就三四百块钱。”
赵陈稍微算了一下，自己还是能付得起这笔钱，但接下来估计就没钱请左清吃饭了。
欠左清一顿饭直到现在还没有还，赵陈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钱早就已经付过了，你用不着纠结。”赵佳人道。
赵陈悻悻一笑，没吭声，但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有一种吃软饭的感觉。
看着赵佳人准备去调蘸料，赵陈忙起身献殷勤，问清楚赵佳人的口味，精心调制了蘸料回来之后，赵陈道：“那个，前天那事儿吧，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胡思乱想的。”
赵佳人没理他。
赵陈有些尴尬，夹了一筷子肉自顾自吃了之后主动展开话题道：“对了那个，你学习忙不忙啊？”
“还行。”
赵陈咂咂嘴，“那个，你就不问一句‘为什么这样问？’”
赵佳人还是没理他。
赵陈有些伤心。
两人闷头吃了一会儿，赵陈抬头看见赵佳人一手抱着馒头另一手夹菜似乎有些不大方便，连忙道：“那个，要不我来抱吧？”
前面赵佳人抱馒头抱了一路，这会儿又抱了这么久，手臂确实有些酸痛，赵佳人也没有拒绝。
赵陈刚刚从赵佳人手上接过馒头，还没回到自己原位，馒头就不乐意了，咿呀咿呀喊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身来。
赵佳人着急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陈忙检查馒头的身体，没出汗，也没有大小便。想了想赵陈冲着赵佳人苦笑道：“估计是舍不得你。”
赵佳人难得一愣，随后脸上的笑意就如花绽放开来。
赵陈此刻还是有些小小的恼火，这小白眼狼，我照顾你了那么久，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这么大，转头你要妈妈就不要爸爸了？
赵佳人有些开心，听着馒头的哭闹又有些不忍心，“还是我来吧。”
心中有些小小的愤慨，赵陈道：“没事儿，还是我来抱吧，她有时候就是这样，等她哭了两声之后就没事了。再说了，你抱了这么久了，手臂肯定酸死了，再抱着你还怎么吃东西呢？”
一个服务员在旁面看到这一幕，走过来自顾自将赵陈的椅子搬到了赵佳人旁面，笑道：“孩子不就是舍不得妈妈吗？爸爸跟妈妈坐一起，让孩子贴着妈妈不就行了吗？”
赵陈有些尴尬，又不好多说，转头看了赵佳人一眼，没见赵佳人脸色有多为难，就冲着那服务员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多谢了。”
“应该的。”
在赵佳人旁边坐下，将馒头的脑袋冲着赵佳人那方向。赵佳人的脸，又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馒头果然不哭也不闹了，手舞足蹈地咯咯笑。
赵佳人低头看着馒头的笑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那个，你为什么问我学习忙不忙？”
赵陈愣了愣，没想到赵佳人突然会转移到这个话题，反应过来之后忙道：“是这样的，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不是要参加招标会吗？可能这次招标会会持续三四个小时。就想着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带一带馒头。”
赵佳人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想了想，她明天下午好像需要听一堂讲座。
她回道：“明天下午十二点之后我有时间。”
赵陈大喜道：“行，我是最后一个上台讲解自己的设计的，到时候估计到了三四点钟了。我就是怕到时候我带着馒头参加招标会的话，她要是哭闹起来就比较麻烦。”
“嗯，”赵佳人道：“下午十二点二十左右我可以赶到刚才那个酒店，到时候我给你发信息。”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嗯。”
两人正说着，忽然赵陈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赵佳人看了赵陈一眼，伸出手自然将馒头抱了过去。赵陈这下腾出手来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师哥？！”
“诶，是阿清啊？”赵陈下意识瞥了赵佳人一眼。
“是我师哥，你到上京了吗？”
“到了到了，下午五点多钟到的。”
左清的声音有些不大开心，“师哥，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到了上京之后就给我打电话吗？我去接你啊！”
原先两人通电话的时候左清是这样说过，但那个时候赵陈已经将自己的事儿告知赵佳人，而赵佳人也已经答应在高铁站接他了。
“没事儿，先前一直忙着找酒店，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着这话，赵佳人转头看了赵陈一眼。
赵陈看着赵佳人的眼神讪讪笑了一声，有些难为情。
“那你找到酒店了吗？”
“找到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啊？吃饭了吗？要不要趁此机会将欠我的那顿饭给还了？”
赵陈咂咂嘴，看着自己面前的火锅，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赵陈没回话，左清以为自己没听清，问道，“师哥，你在哪里啊？怎么这么吵啊？”
“那个，我现在跟馒头在外面散步呢，一直没有机会来上京，这次好好逛逛。”
赵陈刚说完，旁面就有一名男客人大声道：“服务员，再来一份羊肉！”
这下尴尬了。
“好啊师哥，你背着我偷偷去吃东西了，还吃火锅？！你是不是不打算还我的人情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
“那你告诉你你在哪里！”
赵陈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谎话越圆越难圆。
赵陈实话实说道：“那个，今天其实是别人请我吃饭，别人做东道主，我不好叫你一起。又担心你会介意我没第一时间找你，就撒了一个谎。不好意思啊，明天晚上我一定请你吃饭。”
说完这话之后赵陈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赵佳人，当着她的面说请别人吃饭，怎么想你怎么别扭，早知道就出去接了。
“我就知道师哥你说谎了，明天可别忘了啊！”左清哼哼两声，又道：“对了，师哥你在上京还有朋友啊？”
“嗯，一个……好朋友。”
“行吧，那你们先吃饭，我先挂了。”左清刚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忙道：“等等等等，师哥你先别挂，你带馒头一起来了吗？”
“带着呢。”
“那行，我明天给她买个玩具，这么长时间没见她，怪想的。行了，我先挂了，师哥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之后赵陈松了一口气，赵佳人看见赵陈挂了电话之后，将馒头递到他怀里，顺势问道：“看来你人缘蛮好的，在上京也有朋友，还要你请吃饭。”
赵陈挠挠头，“是以前的一个学妹，我这次设计多亏了她的帮忙。那个……”
既然赵佳人说到这里，赵陈也就解释道：“那个，实在是早之前就已经答应请她吃饭了，兜里现在又没有多少钱，所以没办法，这一顿就没法再充大头了。”
“理解。”
赵陈狐疑看着她，“真理解？”
“嗯。”
哦了一声，赵陈夹了一筷子菜，还未曾塞进嘴里，犹犹豫豫想了想，又转头问道：“你真没生气？”
赵佳人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轻启红唇，“滚蛋。”
馒头咯咯笑。
第四十五章 招标会开幕
拉开窗帘，赵陈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朝阳刚刚探出头来，斜斜地挂在不远处的大厦之上，氤氲的微光潺潺流入房间，等它将房间灌满之际，整个房间便变得温暖而明亮了起来。
此时只不过是六点过几分的样子，楼下的街道还算是安静，只有稀稀疏疏十几个行人，大多都是拎着菜篮子出门买菜的老人。
馒头此时还在呼呼大睡，阳光并不强烈，未曾将她惊醒。
那淡红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便连呼吸也变得俏皮了起来。
赵陈冲好奶粉，轻轻晃了晃馒头，然后将奶嘴凑到她嘴边上。馒头还未醒来，但下意识地张开嘴含住奶嘴，“啵唧啵唧”吮吸起来。
真是一个小懒虫。
赵陈笑看着馒头，等一瓶奶喝完之后赵陈才开始给自己洗漱。
早餐不过是一两块面包，借着一杯热水冲下肚，就生起了饱腹感。
这会儿赵陈从背包里掏出电脑，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设计是否有些缺漏，检查自己做的讲演是否能够更加直接明显地表达自己的设计理念。
时间匆匆而过，楼下开始渐渐嘈杂了起来。交谈声，汽笛声，等赵陈看完自己最后一页讲演之际，一声尖锐的啼哭声响起，时间卡得刚刚好。
便身手将馒头抱在怀里，检查完尿布之后轻声哄着。
不过是醒来之后看到的陌生环境里没有熟悉的人而从心里升起的不安感促使馒头大哭出生，在闻到赵陈的味道，看到赵陈熟悉的脸，听到赵陈熟悉的声音之后，哭声很快就消去，开始张着两只大眼睛盯着窗外看。
赵陈心中促狭，将馒头抱到窗户边上。这个房间是十六楼，赵陈猝不及防一眼往楼下看起也一时之间觉得心惊肉跳。
但馒头似乎是并不害怕，反而有些开心，两只小手扒在窗户上，笑个不停。
行吧，不知道馒头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没心没肺，但胆子大一点总是好事。
这一上午赵陈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八点钟的时候左清打来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要不要中午一起吃个饭。
赵陈婉言拒绝，说到时候在招标会上见。
九点多刘虎也打来了一个电话，也是问他在哪里，准备好设计的讲演没有。但刘虎并不打算去招标会，他向来就没有设计方面的天赋，大学四年的课程早就让他痛不欲生了。好容易放飞自我两年之后，若是让他在对他而言枯燥无聊的招标会上坐上五六个小时，他是坐不住的。
十点钟的时候赵佳人来了。
“你怎么来了？”赵陈打开门看见赵佳人之后一脸纳闷，“你不是说十二点之后才有时间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本来十二点有个饭局，推了。”
赵佳人伸手抱过馒头之后她看着赵陈道：“你就打算这样去参加招标会吗？好歹洗个澡。”
赵陈愣了愣，然后冲进卫生间仔细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样子，确实是有些不大像话。
在家里的时候照顾馒头一直没有时间顾得上打理自己，这会儿好容易重新走进社会，却是有些不大习惯。
挠了挠头，赵陈道：“那个，要不你先出去？我洗个澡？”
赵佳人回道：“难道你不打算在浴室里洗澡吗？”
赵陈悻悻笑了一声，其实他倒没什么，就是怕赵佳人介意。
既然赵佳人这样说了，他也就懒得扭扭捏捏。
洗完澡之后果然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吹了一个发型，刮干净脸上的胡茬子，再换上一套几乎一年多都没有穿过的西服，赵陈满意地看了看镜子，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一如当年。
“你觉得怎么样？”赵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冲着赵佳人道。
“比刚才精神多了。”赵佳人回道。
“那就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问过赵佳人她说自己来的时候已经吃过，并不想吃午饭，赵陈便就作罢了一起去楼下随便吃个饭的提议，实际上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我给馒头换过尿布了，根据以前的经验，她这个时间段应该不会大便，你别担心。”赵陈风风火火地冲泡好奶粉，看了一眼时间道：“现在十一点半，等半个小时过去之后就差不多凉了。到时候喂奶的时候你自己把握一下温度，滴一滴奶放在手背上不感觉烫也不感觉凉就差不多了。”
拿着电脑包，赵陈想了想道：“对了，还有，如果馒头哭闹的话你就抱着她颠两下，要是还哭你就检查一下尿布。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嗯，知道了。”
叮嘱完这些时候赵陈才放心走出门，在等电梯的时候又啃了两块面包，压下了肚子里的饥饿感。
招标会所在的酒楼距离这家酒店确实不远，只有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路程。
就要赶到那家酒店之际，左清就打来了电话，“师哥你到没到啊？这马上就要入场了！”
“到了到了！”赵陈冲着站在酒店门口的左清挥了挥手。
左清转头看见赵陈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快步跑上前来笑嘻嘻地上下扫视着赵陈，道：“可是啊师哥，这身打扮还真不赖！就冲着你这行头，不给你拿第一名都是黑幕！”
“哪有，别胡说。”
赵陈笑了笑，忽然在酒店里瞥见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背影，再一眨眼之际就没见了踪迹。
“师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似乎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哎呀，几乎大部分来参加招标会的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老师，你看到熟人也正常。走吧，我们先进去吧！”
“行。”
招标会的现场果然是热闹，赵陈也确实在其中瞥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刚准备上前去打招呼之际，就见一戴着眼镜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您好，请问您是赵陈先生吗？”
“是的，我是。”
“您好，那个请将您的讲演文件拷到我们电脑上，以便您接下来进行讲演。”
原来没必要带电脑啊，也不提醒一句，早知道带个U盘来就成了。
心里嘀咕了一句，赵陈跟随这眼镜姑娘将文件拷了上去，然后那姑娘道：“赵陈先生，招标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十二点半，请您入座并耐心等待。”
“坐哪里？”
“随便坐就好了。”
从台上走下来之际左清已经占好座位了，她冲着赵陈摇摇手，然后给赵陈递过来一爆米花。
怎么跟看电影似的？
“好啦师哥，这招标会估计要开很久，先吃点东西别等会又饿了。”左清问道：“对了师哥，你是第几位开始讲演啊？”
“最后一位。”
“最后一位，那可等得够久的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好照顾……”左清忽然想起了什么，“师哥，馒头呢？你该不会把馒头一个人丢在酒店了吧？你早跟我说啊，我帮你照顾啊！”
赵陈笑道：“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亲生女儿，我哪里有这么狠心？有人照顾呢。”
“谁？”
赵陈想了想，“算了，你不认识。”
“是昨天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朋友吗？”左清张大了眼睛看着赵陈道。
赵陈点点头，“没错。”
左清哦了一声，然后缩在了座位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开口道：“那个，你要不要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赵陈有些好笑，“干嘛？我记得你可没这么爱交朋友的。”
左清转头看着赵陈的侧脸，两只眼睛眨巴眨巴，“随便说一下而已啦，师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该不会是个女的吧？”
“好啦，别瞎想了。”赵陈道：“我得想想该怎么措辞，好长时间没有上台发言了。”
刚说完这句话还没有三分钟，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赵陈看了一眼会场，此时并没有正式开始，会场里还有不少人走来走去，便放心接通了电话，“怎么了？馒头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馒头？
左清听着这话心中一动，转头看着赵陈，一面俏皮地拿门牙磕着爆米花。
“有一点，突然就哭了，”赵佳人焦急道：“我按照你说的方法做了，没用。又检查了尿布，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会不会是生病了啊？”
赵陈想了想，“你喂奶了吗？”
“额……”
赵陈好笑道：“估计是饿了，赶紧喂奶就好了。”
赵佳人有些难堪，赵陈走的时候一直在心里记着记着到时候要给馒头喂奶，可是跟馒头玩起来就忘了这回事了。
“知道了。”
她逃似的挂了电话，呼了一口气，赶紧拿起奶瓶走到馒头身边，果然馒头抱着奶瓶就没再哭了。
这回儿丢人了。
“谁呀？我听着说馒头了，馒头没事吧？”
“没事，”赵陈回道：“馒头哭的时候她慌了，打电话问我，结果是忘记喂奶了。”
“这怎么能忘记呢？没饿着馒头吧？”
“没，这才十二点十分，饿也饿不坏，馒头也就是太矫情了。再说了，她也是第一次照顾孩子，正常。多照顾几次就知道了。”
左清哦了一声，没吭声了。
电话里似乎是一个女人，师哥还向着她说话，还说多照顾几次？
女人的第六感是天生的敏锐，赵陈不说，她不问，但是左清心中就是没有来由地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就是上次在上云赵陈的房间电脑屏幕上看见的那三个字。
赵佳人。
第四十六章 “赵陈！”
“来，坐这里吧。”
程铭找到了两张靠前的座位，冲着江琳挥了挥手。
但江琳却在左右观望着，程铭愣了愣，循着她张望的方向随意扫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便笑道：“怎么了？找什么东西吗？”
江琳回过神来，朝着程铭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径直来到座位上坐下。
她刚刚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台上，看那人的身形像极了她的前男友赵陈。但是听着程铭一声喊，转了一次头再回过去之后就没见了踪迹。
赵陈的近况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都说他在外面借了一些钱，穷困潦倒的，每天靠着酗酒度日。
她原本还不相信，几个月前还特地跑到了上云她与赵陈曾一起租的那间出租房附近，远远看见了一个坐在马路边上对着瓶吹的落魄身影，便也不得不信了。
但是她却没有上前打招呼，转身走了。
既然已经分手了，两人之间就不再有任何的瓜葛，藕断丝连害的是两个人。
她转身之际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在以前两人经常一起吃的早餐店吃了一顿饭，买了一张离开的机票。飞机升起之际，就代表着她彻彻底底断干净了。
而现在，她却似乎看见了那人出现在了这个招标会场，实在是有些不合理。
早就已经成了行尸走肉的一个人还会来参加这个招标会吗？尤其是她知道赵陈后来其实与习东升教授闹得很僵，是因为赵陈触犯了习东升教授的底线。
而这样的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次招标会的现场的。
估计是看花了吧。
她对自己说。
很快，习东升走上台，他满含笑意看着会场的人群，压了压手，只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嘈杂的会场就安静了下来，可见其威望。
“在座的几乎绝大部分都是我的学生，还有我的老友以及设计行业的青年翘楚们。因为我一间小小的设计而有劳诸位的大家，实在是惭愧。诸位能为我一间小小的请求而大老远赶来，实在是给足了习某的面子。诸位大德，而本人却招待不周，弄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招标会，看起来倒像是上课一样，哈哈，是在下做老师做久了，改不了这个习惯，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习东升朝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雷鸣掌声也就随之而起。
“原本在这样的场合，我是应当多说两句。但又怕耽误了各位的时间，实在是不敢。既然如此，那么我宣布，此次招标会正式开始，有请第一位设计师——张有先生！”
掌声之中，一位穿着蓝色西服的眼镜男从会场上缓缓走上台，他先是谢过了习东升教授以及现场的诸位，然后开始讲演自己的设计方案。
“在场大家都几乎参与过习教授的别墅设计，对此次设计的一些细节都了然于胸。其中最难处理的就是如何将别墅与园林景观的融合。而我的设计方案如下，我采用西方式的设计风格与别墅互相辉映…………”
“这个人叫张有，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比我们大个两届，算是我们的学长。”程铭低声对江琳解释道：“虽然我没有你们对园林设计懂得多，但是最近我也抽空学了一点，也看了看习教授的别墅设计原件。他说的其实还是不错的。”
江琳点了点头，又道：“只不过他太过于追求西式风格了，而这块地其实是不适合纯西式风格的。所以他的设计就显得有些刻意生硬，虽然在别的地方不错，但是在习东升教授这里是过不了关的。”
“以上就是我全部的设计方案，还请诸位多多指点。”
张有鞠了一躬走下台，很快在主持人的报幕声之中，一个文静的女孩走了上台。
“大……大家好，我叫刘琳琳，我的设计名称是‘清水芙蓉’……”
程铭笑道：“原来这份设计是她做的啊？”
江琳问道：“你认识？”
“认识，你估计不知道，是我们以前的一个学妹，也加入了学生会。”程铭回道：“我听习教授一个学生说这次设计有两份是不错的，其中一份的名字叫住‘清水芙蓉。’没想到是她。要知道，她以前可从来不学习的，难道是我们毕业之后她转了性？”
江琳默默听了一会儿，然后道：“她这份设计做得确实还是不错，有中上的水准了，将荷塘与别墅群融合得很好。但是她忘了一点，习教授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孙子。而这样茂密的荷塘对于小孩子来说很危险，而且要想等荷花荷叶长到这个规模，至少要等明年夏天才有可能实现。”
程铭愣了愣道：“这不是很容易解决吗？在荷塘周围加个栏杆不就好了吗？”
“好是好，但是你觉得好看吗？”
程铭在脑海中缓缓想象了一番加栏杆的画面，忍不住摇了摇头，“确实不好看，感觉有点生硬了。”
“其实这个问题还不是很大，”江琳道：“问题最大的是她讲述有问题，不像是来参加招标的，更像是参加毕业答辩的学生。这种不自信的态度会让人觉得她的作品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这确实是一个缺点。”程铭附和道，“她以前就是这样。”
在刘琳琳讲完了之后的接下来五六个人的设计似乎都有些类似，无非就是大致的方向一样而细有所不同罢了。其作品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也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亮点。
“中庸。”
“习教授好，大家好，我是来自炎德大学的大四毕业生王江寒，接下来我来为大家讲演我的设计——春秋。”
程铭鼓掌道：“他就是这次设计最大的亮点了，虽然比我们低两届，但是人家的设计水平可不比你低，说不定还比你高一点呢。原先我在学生会的时候认识了他，其专业水平确实不错，在大学的时候就有其他人研究生的水平了。后面我毕业之后还听说过不少他的消息，听说他参加了一次省内的设计比赛，参加了一次全国的设计比赛，尤其是全国设计比赛那一次，他的团队拿到了第二名的名次，比当初赵……”
程铭说到这里的时候猛地闭上了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江琳，没看见她脸上有任何反常而松了一口气。
此时王江寒在台上侃侃而谈道：“我力求的是四季有景，四季成景，四季美景！请大家看这一张照片，有没有发现别墅的样式有没有一点不同？其实我的取了巧的，既然别墅的这个细节不大适用于中国古典园林设计，那么我就将它稍微改变一下，一点小工程，完全不影响别墅的整体。但这样稍微一改动之后，整体的风格与融合感便油然而生。当然，说再多不过是纸上谈兵，接下来请大家观看我制作的模型动画。这是春天的景观……这是夏天……”
看着大屏幕上的模型动画，江琳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不错，”她兴奋道：“四季成景难的就是在春天呈现出缤纷色彩的植物很难在其他季节成景，比如有些花卉植物在秋天就开始枯萎，就只好更换绿植，是一件大工程。就比如说前面的荷花，荷花在春夏两季确实好看，但是在秋冬两季就呈现出一副衰败的景象，勉强将其纳成凄凉意境都是牵强的。而他的设计亮点就在于春夏两季的植物可以在秋冬两季之际成为配景，反之则反。而至于对别墅的改动，看似无伤大雅，其实是点睛之笔，这一来，整体的风格才能呈现而出。而且也没有人说不可以对别墅进行改动，不是吗？”
末了她意犹未尽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招标会的头筹就是他的了。”
“以上就是我全部的设计方案，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在雷鸣般的掌声之中，王江寒满脸笑意走下台，坐在了会场最前端的位置。
而在他的设计方案的辉耀之下，后面两个人的设计几乎就如下里巴人一般，就连掌声也无那么洋溢。
十个人的讲演已经结束，习东升缓缓走上了台。
他道：“此次招标会进行到现在，想必大家对此次招标的头筹已经是有所答案了。原本到这里，我也应该宣布我最喜欢的设计作品，并以他的设计方案进行施工。”
听到这里，会场开始传响了细碎的议论声，他们都不知道习东升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习东升安静等议论声停下，然后道：“但，有一份作品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我不知道该将其直接筛除，还是让其成为此十件设计作品之一。在年轻的时候，我必定早就有了选择，但人老了，也就有些踌躇了。因此，我违反了我现在制定的规则，一共选择了十一件作品。而这违反我的原则纳入此次讲演会的设计作品，究竟是好是坏，还请诸位一起评判。有请这件作品的设计者……”
江琳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猛地朝后看去。
就见一个面带温和笑容的熟悉身影从会场之上站起身来，自信而谦逊地朝着人群鞠了一躬。
“赵陈！”
第四十七章 不肯食烟火
“赵陈？赵陈是谁？”
一时之间台下议论纷纷，显得稍显嘈杂。
王江寒拿出手机给自己一个好友打了一个电话，问道：“喂？你知道园林设计界有一个赵陈吗？”
“赵陈？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对方想了想，忽然道：“诶对了，我们大学以前不是有一个牛皮人物吗？据说是在全国大学生设计比赛的时候拿了三等奖！”
“全国？三等奖？”王江寒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觉得这名字你怎么这么熟悉呢，以前在上课的时候一个老师是提起过他吧？是不是比我们大两届？”
“对的。”
王江寒正准备说再见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既然这位学长挺厉害的，怎么最近我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他研究生考到了上云，后来被爆出抄袭，据说还是抄袭他研究生导师的作品。后面好像被一众导师封杀了吧。”
“抄袭？”王江寒看着那缓缓走上台的消瘦身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好了，我知道了，多谢你了。”
“没事儿。”
王江寒专业技能很强，很受大学老师的喜爱。与这些老师混得久了，自然也知道一些导师的喜好。
就比如习东升教授，喜欢中国古典园林，同时，最恨抄袭！
…………
听到“赵陈”这个名字的时候程铭心中就猛地一颤，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赵陈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他不知道自己该对此抱有怎样的想法，一来，在大学时候他们两个是情敌的事儿早就已经公开了，大学时期他一直被赵陈压了一头，因此还在大学期间找了赵陈不少的麻烦。
而第二，赵陈确实是大学期间难得的一位好学生，在得知他的一些经历之后程铭实际上对赵陈是心怀敬佩的。最近一段时间听闻赵陈自暴自弃之后，他也有些惋惜。
如今这个人精神抖擞，带着那大学时候惯有的、令人生厌的自信的笑容缓缓走上台，他愣了愣，然后猛然转头看向江琳。
江琳面容平静，但是他注意到她握自己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
“没想到他也来了。”程铭道。
江琳没吭声。
这个时候程铭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对赵陈抱有怎样的心情了。
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能够在自己的领域里大展雄风，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会出现在我与江琳所在的世界里。
各自安好。
若非这样的话，两人仍然可能是情敌。
…………
“大家好，我是赵陈。我对自己能够站在这个舞台上十分欣喜，我很感激习东升教授能够给我这次机会，感激那些支持我的朋友们，也十分感激能够耐心坐在这里的诸位，多谢你们了。”
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赵陈直起身来笑了一声，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他转头看了习东升教授一眼，看到对方对自己点了点头之后道：“多说无益，现在还请让我来为大家展示我的作品。”
放映机打开，赵陈道：“我的作品名是东方，首先向大家展示的是我的设计平面图……”
江琳默默看着台上那笑容，道：“他有些变了。”
程铭沉默了许久，“变了吗？”
“内敛了。”
或许是生活经历的缘故，赵陈在生活中很是谦卑，不希望得罪任何一个人，也不希望让任何一个人讨厌自己，因此，很多人对赵陈的评价都是大好人一个。
而也或许就是生活经历的缘故，他在生活中刻意压低自己压得太狠了，而每次在台上讲演自己的作品之时，总是不自觉地将内心的张狂释放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生活，费尽心思讨好每一个人，他这样活得太累了，而只有在这个他擅长、并且高出其他同龄人极多的领域之中才敢真正展示出自我。
而这种自我，如火山喷发，其势不自觉疯狂喷涌，便从自信转变为了张狂。
其实很多人都能够看出这一点，只不过一来赵陈在设计方面确实很强，他有强的资本，二来赵陈在生活中与他们很好，所以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很爽。
试问，一个与自己关系很不错的朋友在比赛之中摧枯拉朽、趾高气扬地将自己不喜欢的一个人击溃到五体投地的地步，谁不暗爽呢？
而只有江琳知道这种势头并不好。
“前面诸位的作品都非常不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亮点，而几乎是每个设计师都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次设计之中，别墅是一个非常难处理的点。有人提出了直接作出中西方结合的园林景观来弥补别墅样式的差异，而有人则天马行空提出了直接将别墅有差异的部分直接整改。说实话，我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而我的想法是，如果别墅局部存在诧异，那么可不可以将这部分差异变成亮点呢…………”
台下人听着先是觉得一头雾水，紧接着看到赵陈在园景之中运用植物遮挡别墅那突兀的一部分之后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毕竟在远处的时候遮掩掉了，但是近处不还是会显露出来吗？
习东升则是微微皱眉，随即是眼睛一亮。
“大家都知道，光靠遮掩是遮不住的，我总不能用爬山虎将这部分整个儿遮住。”说到这里赵陈忽然一拍脑袋：“对啊，我整个儿遮住不就好了吗？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台下传来了低低的笑声，随即对赵陈接下来的处理方式更加感兴致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我此次设计的想法确实有所不同，大家请看……”
在看到赵陈直接在别墅近处做成中西方结合方式院景与别墅融合之后大家都有些纳闷，而再看到讲演自己运用水流的方式将远处的古典院景与近处中西方结合院景完美融合之后，无不眼前一亮。
来这里的都是学习、从业设计方面的人，他们自然也知道这种结合方式都多么巧妙。
程铭虽不是设计专业，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也觉得那大屏幕上的图很是漂亮。再看了一眼左右两侧之人脸上兴奋的表情，便也隐约知道了此次设计很是巧妙。
“没想到他还是这样有天赋。”
此时江琳已经完完全全被这设计吸引了，没有回话，但却对程铭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程铭脸色微苦。
“而接下来，大家请看这里。我们都知道别墅内部其实是有一个露天小院子的，就好比四合院中心的院子一般，但是很小。前面的设计师有人忽略了这个点，也有人用这个院子做了一点园林景观。而我，则是利用这个小院子，将其做成完完全全的中国古典园林。”
“好！”
话音刚落，忽然就有一名带着眼镜的老者站起身来拍手大声叫好，旁道人一脸纳闷，心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古典园林景观而已，有什么值得这样叫好的？
王江寒也是一脸疑惑，他低声对坐在自己身旁一位花甲老人问道：“王爷爷，我没看出这个小院子有什么特点啊，有什么值得李导师叫好的？”
那花甲老人静默了片刻，道：“你没看懂，再好好看看。”
赵陈冲着那叫好的老人鞠了一躬，然后笑着道：“估计很多人都没有想明白，让我来为大家解释一番。”
话音刚落，那叫好的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话筒，道：“让我来解释吧，勿怪，实在是年纪大了，看到喜欢的东西不说出来实在是不痛快。”
赵陈乐意至极，就算是王婆的瓜确实是好，但自卖自夸也总会让一些人不喜欢的。
那老者道：“有些人没看出来，我是看明白了。从别墅的外部入内部，分别是古典园林至近现代园林，然后入现代化别墅，紧接着则是最中心的这个古典小院子。环环递进，曾曾相扣，蕴含阴阳之理。同时也在告诉我们，不能敝帚自珍，也不能忘记传统。我们要吸收其他国家的、好的文化，但是也不能忘记自己骨子里面是一个华夏人！怪不得此设计名字叫东方！若是没有这一笔，前面的设计也只不过是得了一个设计精妙的赞誉而已，而这一笔之后，这个设计升华了。此乃，点睛之笔！”
众人恍然，原来这个设计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
那老者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有些喘不过气来。等缓过去之后转头看着赵陈笑道：“这位年轻人，不知道我讲的对还是不对？”
赵陈又朝着这老者鞠了一躬，笑道：“老先生高见。”
“是英雄出少年啊！”
王江寒脸色复杂，最后叹了一口气。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设计，还请大家点评。”
在热烈的掌声之中造成缓缓走下台，而习东升走上台来，笑道：“既然大家情绪如此高涨，自然心中也对此次设计有了自己的评比。我耽误了大家这么多时间，也怕一把老骨头经不起大家的拳头，就不敢说一句广告之后再见了。”
众人哄笑，同时也明白了习东升的想法。
他现在就要决定谁是头筹了。
“那位刘设计师的‘清水芙蓉’很不错，但我有个小孙子，还是太危险了一点。而我的学生王江寒，他的“春秋”也是很棒的，我确实是没有想到他能够拿出这样一件作品。如这样的作品，都应该能够在一些比赛上拿奖的。但是，在这些设计之中，我最喜欢的是……”
左清捏紧了拳头，差点自己就要喊出了那个名字。
“东方！”
赵陈面色平静，但热泪却夺眶而出。
“请东方的设计师——赵陈先生上台来！”
迎着热烈的掌声，赵陈缓缓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深深鞠躬。
抬起头来，笑了。
…………
…………
江琳静静看着这一幕，但是她的视线中更清晰的是，在赵陈身边的座位上，一个漂亮女生正热烈鼓掌，仰头看着他笑。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眼里也有这种光芒。
现在，没了。
…………
不肯食烟火。
第四十八章 不识好歹
招标会顺利结束了，人群开始熙熙攘攘退出会场。
赵陈转身冲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习东升鞠躬道：“实在是太感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了。”
习东升眼神略显复杂，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左清几个箭步跑了过来，“师哥，你真是太棒了。”
话音刚落，左清就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了，立马收敛了脸上激动的表情，冲着习东升吐了吐舌头，“习教授好。”
习教授满脸笑容道：“你是左清吧？”
左清笑道：“习教授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习东升呵呵笑道：“原先在我的课堂上，就属你一个人最闹腾。要么就是跑出去上厕所，下课了还不见回来，要么干脆没见到你人影。”
左清尴尬笑了笑，“那个，大学的时候不大懂事嘛，习教授多多担待。”
习教授摇摇头，问道：“对了，你考上研究生了吧？青木大学？”
“对的。”
“你的导师是谁？”
“张明华先生。”
“张明华？”习东升回道：“那说明你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嘛，张明华挑选学生是很严格的。他曾经有一个作品，是恒德的一个公园，我曾经专门去看了看这个公园，其设计手法简直是精妙绝伦。在植物配景这一方面，他是名副其实的这个。”
习东升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接着道：“你呀，要好好跟他学才是。”
“是嘞，习教授讲的话我肯定会铭记在心。”
正说着话，先前那替赵陈进行讲演的老先生忽然满脸笑容走了上来，笑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习东升笑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这不是有小辈在场嘛，总得文明一点。”这老先生回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赵陈道：“小伙子，很不错啊！”
赵陈忙回道：“还是老先生眼神老辣，一眼就能看出其目的所在，讲解更是一针见血。我不过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罢了。”
“场面话，要不得，不过我听了倒是很舒服。”这老先生笑了一声，忽然问道：“我几年前着手建立了一个小设计公司，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啊？你放心，工资好说，职位也好说。以你的这份能力，我肯定会让你直接从设计副总监开始做起的。”
这就是参加这个招标会最直观的好处所在，中标的设计酬劳在此面前压根就不值一提。
只要你在这些人面前展示出了自己的才华与能力，就会获得一个崭新的更好的平台。
不仅仅是赵陈一人，其他几份比较突出的作品的设计师也是如此。那面就有不少人在与刘琳琳以及王江寒攀。
就算是其他几个在习东升这种大教授眼里看不过眼的另外几名设计师，也有设计公司的人朝他们抛出了橄榄枝。
习东升的名气摆在这里，能够在他的亲自挑选中成为参加招标会的十个人之一，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此时左清在一旁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开口道：“这份设计可是我师哥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呢，包括所有的构思、制图、建模，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而且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老先生听着这话眼前一亮，“这样看来就不能让你做管理人员了，你应该独立潜修，成为一名大设计师才是！不过我的这个小公司也有这样的机会，毕竟是公司，设计多，你完全可以拿其中一些合适的自己亲自做。毕竟就算是再有天赋的设计师，也是需要练手的嘛。达芬奇还画了上千枚鸡蛋呢！”
从这老先生的话语中，看似赵陈从一个设计副总监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设计者是掉价的，其实完全不一样。
设计副总监是管理人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管理手下人，审图阅图，应酬，这些抛开来，自己是没有多少时间去进行设计创作的。
而老先生所说的第二个连正式名称的工作则不同，可以完全随自己的心意挑选一些地块进行设计。看似管不了所有人，实则也没人可以管得了他，虽然在公司没有在万人之上，但也确确实实是在一人之下。
确切地讲，这老先生就是变相给自己找了一个学生。
拿来练手的设计管够，有什么疑惑随便问，就连去公司都只不过是个名头，你去不去公司打点上班也都无所谓，还给你开一大笔工资。
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当然了，这也只是对有野心野望的人来说是如此，对于大多数例如我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此时左清眼睛闪闪发光，拼命压抑着自己激动的表情，然后使劲给赵陈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答应。
而说实话，赵陈他心动了，很是心动。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其他。
他问道：“不知道老先生您的公司在哪座城市？”
这位老先生似乎对赵陈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事儿很是满意，就连笑容也亲切了许多，“汉阳。”
汉阳？
赵陈第一反应就是好远，离上云好远。
第二反应就是汉阳的气候比较干燥，不知道馒头能不能呆得了。
而第三个反应就是，卧槽？汉阳？！这老头该不会就是……
赵陈猛抬起头来看着这老先生道：“您就是……李德荣老先生？”
老先生哈哈大笑，指着赵陈冲着习东升道：“我就觉得这小子聪明，看来确实是聪明啊！哈哈！”
李德荣老先生因为没有在大学任职，平时也很少参加什么活动，所以在园林设计届名气并没有那么高，但也确确实实是一位大家！
习东升喜欢古典园林，但其实他并不擅长，而李德荣老先生则是中国古典园林的大拇指！
他曾经在一次全世界的园林设计招标会上KO掉一众全世界闻名的设计师以及设计团队，以大比分的差距拔得头筹，让全世界都看到了中国古典之美。
近十年来欧美等地区开始流行中国古典园林，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受了他的影响。
而他在汉阳一手建立的水韵文化设计公司尽管在大众名气不显，但在设计界名气可是首屈一指的，旗下的作品无不例外都是精品！
赵陈以前大学毕业的时候想要加入这个公司才对其做了一些功课，只不过后来考上了研究生就先将其搁置在一边了。但方才听到老先生说他的公司在汉阳，又说这个公司是他一手建立，再想起他与习东升如此熟悉，这才大胆一猜，没想到是真的。
听到“李德荣”这三个字，左清也是惊讶地合不拢嘴。
李德荣揶揄道：“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现在你接不接受我的邀请呢？”
赵陈一时之间犯了难。
李德荣的公司是他以前做梦都想去的，但是现在，他心中有了比梦想更重要的一个人。
如果我去了这个公司，带馒头一起去汉阳的话她会不会不适应？水土不服生病了怎么办？她现在还小，现在的问题在以后或许都会是大问题。难道要将馒头撇在上云吗？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他去了这个公司，每天必定是繁忙不已。
无数的设计他要拿来练手，无数的知识需要他去学习，那么就代表着，他没时间照顾馒头了。
看着赵陈一脸犯难的模样，左清小心翼翼瞥了瞥李德荣和习东升一眼，然后拉了拉赵陈的衣袖，轻声道：“师哥，你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不知好歹？
赵陈苦笑一声，也算是吧。
他抬起头来道：“感谢您的厚爱，李德荣老先生，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有什么野心的人。”
李德荣略显不满，“你想做副总监？年轻人太好功利不是什么好事。”
赵陈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去汉阳。”
左清眼神诧异地看着他，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默不吭声。
“这……”
李德荣看了看赵陈，又转头看了看习东升，接着微微往下身瞟了一眼左清的面色，再转过头来看着赵陈。
奶奶的，我好丢人啊！
“人各有志。”习东升道。
李德荣叹了一口气，行吧，好容易看重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结果对方不想鸟自己。
要是我儿子孙子能出息一点，老子也不至于受这鸟气。
走了走了。
李德荣道了一句好好干，然后背着手转身往外走。
左清忙一头冲了上去，讨好卖乖道：“李爷爷，您这就走了啊？您是刚刚来上京吧？要不要我请你去吃个火锅？我知道有一家羊肉火锅可好吃了！”
“不吃，气饱了。”
“吃一点嘛，我请客行不行？要不我们去喝茶？我最近学了一点茶艺的。哦对了，李爷爷，我叫左清，左右的左，清澈的清。您慢点，别摔着了。”
“你一口一个爷爷爷爷的，你到底想干嘛？我喊人了啊！”
“不是，我就是想着说，那个。要不你给我师哥留一个电话号码吧？我师哥这人脑子轴，有些事情想不通，说不定他明天就想加入您老公司了呢？”
“我还不要他了！”
“别呀，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将军额上可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留一个电话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好交流交流嘛。都说年轻人是祖国的花朵，您就呵护呵护我行不行？对了，您有儿子吗？结婚了吗？您儿子有儿子吗？多大了？有女朋友吗？我认识可多漂亮姑娘了，长得好又孝顺，要不我给您儿子孙子介绍几个？实在不行，我给您介绍几个老伴？我认识可多漂亮阿姨了，广场舞的那些阿姨我都认识，红妆浅影，燕瘦环肥……”
………………
………………
习东升看着赵陈骂道：“看看人家！不识好歹！”
第四十九章 初心
看着左清这副死缠烂打的模样，赵陈有心想要去将她拉回来，但习东升却阻止了他。
“放心，我与李德荣私交不错，他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习东升道：“还有，最近几天他在我面前比较高调，让他尝尝这小丫头的苦头也不错。”
末了习东升又道：“有时间吗？”
赵陈忙道：“有的，有的。”
“那好，你跟我来喝杯茶吧。”
跟着习东升一路来到一个僻静的小茶室内，习东升伸手示意赵陈坐下。
两人面对面做好之后，习东升并未开口，而是缓缓泡了一壶茶，手法娴熟。
很快，茶香便开始四溢而起，习东升为赵陈道了一杯，将其轻轻摆放在赵陈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陈连忙接了过来，轻轻喝了一口。
“听左清那小丫头说，这个设计是你一个人独自完成的？”习东升似不经意道：“还说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赵陈点头道：“她说的没错。”
习东升轻微点了点头，“嗯，不错。你能振作起来，我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的。”
“让教授担心了。”
习东升端起茶杯，不过杯沿只刚刚碰触到嘴唇，他却将茶杯放了下来，“大学时候我是非常看重你的，我已经数十年没有见过如你这样天资优秀的学生了。我一直以为在将来你会有出息，大出息。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怎么会剽窃你导师的作品？”
剽窃？我导师的作品？
赵陈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复杂。
难怪前一段时间习东升对自己的态度很是恶劣，也难怪自己会被开除研究生，难道自己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吗？就在那扑朔迷离的一年之内？
可是，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在那消失的一年里颓废异常，整日酗酒消愁。但是就算是在这种状态之下，他也看到了自己留在床头柜里的那一本笔记——一行一行工整地写着欠别人的欠款。
心死之际还能挂记着别人欠款的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赵陈心中思绪如大海翻涌，久久不得平息。
看着赵陈的表情，习东升忍不住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赵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习东升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喝了一口茶，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这样做必定是有苦衷的。但是这不是借口。很多杀人犯都是有苦衷的，实际上也都是一个可怜之人，但并不能以这些来洗脱他的罪名。有一段时间我对你很是苛责，对你态度很是不好，一来是我确实厌恶剽窃他人作品之人，二来，我也是恨铁不成钢。”
赵陈低声道：“教授费心了。”
习东升摇了摇头，又道：“实际上，原本你将你的设计作品投过来的时候，我是打算将你直接筛选掉的。后来看了一眼你的作品，确实很惊艳，这才选择让你尝试一下。如果不是你的作品确实很惊艳，而不是仅仅与王江寒的作品不想伯仲的话，我也是不会让你来参加这次招投标的。还是得感谢你自己。”
赵陈没吭声。
习东升为赵陈添了茶，继续道：“你能浪子回头，我很开心。但是这并不代表你的这个污点就已经被洗清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说社会很残酷，一个被逼无奈而偷了东西的人从牢里出来之后是很少会有人接纳他，就算他早就已经洗清革面也是如此。而对于设计师而言，剽窃，就相当于是杀人。你杀了别人的心血，然后你后半辈子都要为此买单。你做了错事，就得要承担。今后你的路，很难。”
“我知道，如你这样的年轻人或许心高气傲。前有招标会拔得头筹，后有李德荣真挚邀请，你觉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习东升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道：“但这是错的。李德荣初次接触你，平时这些大学生、研究生的事情还摆不到他的台面上，他也不会去关注，所以他并不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而等他知道了之后，你认为他还会将你当成自己关门弟子来看待吗？他估计还是会担心你今后会抄袭他的作品。”
赵陈脸色不大好看，微微捏紧了拳头。
习东升他轻飘飘看了赵陈一眼，“所以，我认为你拒绝李德荣是一次非常正确的决定，不管你是否考虑到了这一点，这都是最佳的决定。所以我说你今后的路很难。”
赵陈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请教授指点。”
习东升沉默了片刻，便道：“指点谈不上，主要看你是想走怎样的路。假使你想平平凡凡混个小富贵过一生的话，你已经有平台了。温饱思**，人人都想自己住得比别人好，因此园林设计发展是大势，尤其是私家园林。很多富人并不了解设计界的事情，也不想了解，所以他们会选择相信你。这样说吧，只要的作品好，性价比高，他们就会选择你，而完全不在意你的作品是否抄袭。就算他知道你给他的作品是抄袭的也无所谓，他知道，反正到头来事情找不到他的头上去。所以，你若是想混个小福贵的话，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赵陈道：“另外一条路呢？”
习东升叹了一口气，“另外一条路就难喽。若是你想成为大设计师，只得靠运气！要想成为举世闻名的设计师，就必须要能拿出一件能拿得出手的，非常优秀的作品出来。这件作品得必须要实实在在做出来，摆在世人的眼前，而不是几张图纸，一个模型。而这与私人别墅私人园林不同，让你去设计的这块地必定规模浩大，万众瞩目，否则达不到让你举世闻名的地步。在此前提之下，业主们就需得考虑问世之后对公众造成的影响。如果有选择的话，你觉得他们会选择一个履历清白的设计师的作品，还是选择一个曾经有抄袭前科的设计师的作品呢？就算他们明知道你的作品是你自己独立原创，他们还是不会选择你，因为他们不能让此园林背上一个‘或许是抄袭作品’的名声。所以我说要有运气，要有一位贵人不顾众意选择你，否则，你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无处施展，有万般能力也无济于事。”
赵陈面色复杂。
习东升叹道：“有些时候，一步错了，这辈子就都完了。”
赵陈道：“多谢教授指教。”
茶壶中剩下的茶水有些凉了，习东升将其缓缓倒在茶宠之上，然后又冲了一壶茶，给赵陈添上。
“罢了，说点开心点的吧。”习东升道：“说说吧，你是想让我将这块地承包给你，还是想直接将这份设计出售给我？”
这两种选择有很大的不同，作为设计师，他是有权利承包的。就算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手里没有施工的资源，也可以找门路将工程转包给其他人。
园林工程是很挣钱的，价钱都是按每平方米多少钱来算。有些时候，一大片绿地铺设或许就只需要十几个个工人干上一周的时间，就能入手几十万。
所以，只要他放出话去，想要承包的人大有人在，很多包工头或者园林小公司肯定争先给他送钱讨好以求自己能得到这个工程。
而转包给别人之时，他也可以在其中压价。
就好比习东升拿出三百万给他来修缮别墅园子，而他则可以以两百五十万的价钱全权承包给别人。
什么都不用做，五十万入手，平时承包方送礼、请吃饭也是少不了的。
但也有弊端，他承包之后就得担责任。预算三百万，三个月能做完的事情，因为你管理不利，超出了三百万或是三个月还没有完成，亦或者树死了等质量问题，是要扣钱的。要是工地上有工人意外受伤甚至死亡，也是需要担很大的责任。
当然了，做室外园林工程很少有工人受伤，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而将自己的设计出售则不用考虑这些问题，直接按每平方米多少钱的价格将设计卖出去，拿钱走人，而后一切与我无关。
但是肯定入手的钱至少缩水了三分之二。
赵陈想了想，如果承包的话自己至少大半年可以躺着挣钱，但是也必须经常去工地巡视，毕竟出了问题要被问责的。这就代表着他需要长时间留在上京，而且也没有多少时间去设计，更没有时间去照顾馒头。
还有，他没有施工的经验，也难保不会被那些经验老道的包工头给坑了。
于是赵陈道：“我还是出售我的设计图纸吧。”
“连价钱都不问一下？”
赵陈笑道：“不问了。”
习东升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孩子我很是喜欢，尤其是喜欢你这初心。若是你承包，估计也没时间去做其他事情。天天处理着工地上那些烦人的小事，听着那些老油条的阿谀奉承，人指不定就会沉沦下去。”
末了习东升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能一直保持这这份初心，你又何至于此呢？”
第五十章 医院
努力终于还是获得了回报。
这将近一个月不眠不休的努力，赵陈的设计作品最终被卖出了一个高价。
习东升别墅周围的设计红线地差不多三千五百平方米，按照一平方米四十元的价格，赵陈入手十四万元。
按照世面上设计图纸的价格而言，如这种几千平米的园林设计，顶多也就是一平方米二十、三十的价钱。
不过习东升说是看中了赵陈此次设计的创意，愿意以每平方四十元的价格购买，还说是物有所值，也未曾没有怀着一份想要帮助一下赵陈的心思。
赵陈没有推辞，对他而言，这一笔钱确实是非常重要。有了这一笔钱，他可以将自己在外的欠账全部还清，终于可以抬起头来，在未来的半年内也不用为了钱太过操心。
与习东升谈好了接下来的细节手续问题之后，习东升直接将所有的钱全额转给了赵陈。对他而言，这点钱也算不了什么。如今师徒两人算是摒弃前嫌，也懒得走那些先付定金，随后再怎样怎样的流程了。
再三谢过习东升之后，赵陈呼了一口气，缓缓走出酒店。
他努力了，他获得了，但是他并不开心，反而有些隐隐的压抑感。
剽窃，抄袭？
这几个字如同利箭一般扎在他的心头，令他呼吸都隐隐生痛。
他拿出手机查了查，发现果然是真的。他抄袭自己导师作品的这件事还依旧挂在他研究生大学的论坛之上。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研究生时候的导师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罢了罢了，随它去吧。
如果没有馒头的话，赵陈一定会想尽办法查出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了馒头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名誉、前途，也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如今已经有了平台，如果他愿意的话，一定有大把的人请他来自己的设计公司，而习东升也说过会为他介绍客源。
正如习东升所说，一辈子若是安安稳稳混一个小富小贵也未尝不可。
想通了这一点，赵陈迈大了步子朝着门外走去，就连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已经五点多了，不知道馒头有没有想我。
…………
…………
此时在酒店楼下，程铭与江琳在门口等着。
江琳面色平静，程铭的脸色似乎是有些不大好看。
他看了一眼手表，道：“琳儿，如今已经五点多了，赵陈将近一个小时没有下来，说不定是与习教授一同吃饭去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不要在这里傻等了。”
江琳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默然片刻道：“你放心吧，我只不过想当面恭喜他而已。颓废了那么长的时间，他能够重新站起来，我很高兴。”
“我也是打心底为他高兴，毕竟我和他也是同学。”程铭回道，“但是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傻等不是吗？打个电话，发个微信也可以。”
“不同的。”江琳道。
“当然不同！”程铭语气稍显激烈，“要是普通朋友，你们当然可以见面相互道喜，可是你跟他是前男女朋友！”
江琳道：“你太小心眼了。”
程铭正欲反驳，忽然就只看见一个人影快步从酒店里走了出来，便闭上了嘴。
江琳刚准备走上前去打个招呼的时候，就只见从旁道冲过去一个穿着鹅黄色外套的女孩儿。
“师哥！你怎么这么久啊？我等你都快等得睡着了。”
赵陈先是一惊，随后笑道：“跟习教授谈了一点事儿，一时之间就把你给忘记了。不好意思啊！”
“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原谅你了！”左清展眉一笑，随后又小声道：“师哥，快，存下这个号码。”
赵陈愣了愣，“什么号码？”
“就是李德荣的号码啊！”
赵陈哑然失笑，“还真被你给要到了？”
“那是，不仅如此，我还缠着他一定要存下你的号码，我知道师哥你面子浅，就算是有了李德荣的号码也不会跟他打电话。我就叫他存下了你号码，让他有什么事情的话第一时间找你。”
赵陈无奈苦笑了一声，“你啊，还真是胆子大。”
“这有什么的？”左清皱着鼻子忿忿道：“这个李德荣看似一个大家，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眼小得很。不过就是要个电话号码么？我都跟他说了半个小时他才同意，还非要我给他孙子介绍一个对象！”
赵陈道：“好了好了，人家也是国际著名的大设计师，不要背后说人家。”
左清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师哥！”
看着酒店内两人笑闹的这一幕，程铭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嘴角还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咦，这个姑娘我好像认识。”程铭想了想道：“哦对了，好像是我们的学妹，以前在学生会做过一段时间，还加入过志愿者活动，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程铭有意无意瞥了江琳一眼，“琳儿，你有没有印象。大三的时候学校不是组织过一场活动吗？那次活动的接待员就是她。”
江琳自然是知道对方是谁，她跟赵陈谈恋爱的时候不止一次因为这个学妹而与赵陈置气。
怎么说呢，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他第一眼见到左清的时候就觉得左清眼睛里面全都是赵陈，而又因为学业的原因，左清跟赵陈一起参加过两三次比赛。
毕竟左清在设计方面也有不错的天赋，不让也考不上青木大学的研究生。
有一次她跟赵陈说好了会给赵陈带早餐过来，但是刚到就看见赵陈在吃左清送的早餐，这次可把她气得不轻。
其实江琳自己也知道，赵陈对左清没有意思，仅仅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普通学妹普通朋友而已，平时学习生活中也与对方没有任何的暧昧接触，除了学习和设计，两人也不会通过电话微信聊别的。
唯一一次出格的就是赵陈明明答应了自己，却吃上了左清的早餐这件事。
但是她的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这个时候她在想，会不会当初两人分手就是有这个女孩在其中的缘故呢？
而这两人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吗？
看着左清和赵陈正并肩缓缓走出来，程铭道：“还要不要打个招呼？”
江琳很快转了身。
程铭跟上了江琳的脚步，忽然提议道：“要不明天让赵陈也来参加这次校友会吧？毕竟他当时也算是学校里的名人，大学霸。我来联系？”
江琳沉默片刻，回了一声好。
…………
…………
“师哥，钱拿到了没有？你打算做总承包吗？”
“没有，我把设计卖给习教授了。”
“哦。”
左清有些失望，若是赵陈做总承包的话，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会长时间呆在上京了。
“对了师哥，卖了多少钱？”
“十四万。”
“这么多？钱给你了没有？”左清眼睛亮晶晶，“那师哥可以请我吃一顿好的了！”
赵陈笑道：“说起这个，你当初不是说五一的时候要去上云调研还是什么的吗？”
左清愣了愣，她自己都忘记这个说辞了。这时候听赵陈讲起，才想起当初自己跟赵陈如此说的缘由，便道：“事情变化莫测呗，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赵陈耸耸肩，没吭声，他从刘虎的嘴里已经听说江琳会去参加这次校友会了，估计这丫头也是怕自己到时候在校友会上喝多了酒抱着江琳的大腿哭着喊她不要走吧？
“我先打个电话。”赵陈想起了馒头，“你先找个餐厅吧？对了，把陈俊风也叫上吧，他帮了我很多，一直没有机会谢他。”
“叫他做什么？”左清道：“你们不过是雇佣关系，他给钱，你做事，有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看着赵陈的面色，左清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明天请也无所谓吧，现在人家估计在忙。师哥你刚挣了一大笔钱，不会舍不得请两顿吧？”
赵陈自然没有舍不得这点钱，笑了一声道：“行吧，我先打个电话。”
虽然说馒头最近不怎么闹腾了，而且看来她也挺喜欢妈妈的，但赵陈就是怕馒头拉一裤子让赵佳人束手无措，打个电话问一声平安心里也是放心的。
电话嘟嘟响着，赵陈微微皱眉，怎么不接电话呢？是因为馒头哭闹没听见电话铃声吗？
半晌之后电话接通了，赵陈忙问道：“没事吧？你那里怎么吵吵闹闹的。”
赵佳人回道：“我在医院，走廊人有点多。”
“医院？”赵陈的声音猛地大了很多。
左清正兴致勃勃地查着周围的饭店，听到这里之后抬起头来看向赵陈。
“严不严重啊？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什么大问题。”赵佳人回道。
“那个，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对面沉默了片刻，“你忙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这边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你要是忙的话，也没必要大老远跑过来，耽误你的事儿。”
赵陈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是有事儿，我也肯定要先去医院啊！赶紧把地址发过来。”
“不是……那个……”
“别说了，赶紧！”
“没有，你误会……”
“姑奶奶，你赶紧吧！”
对方叹了一口气，说了一个地址。
赵陈忙挂了电话，转身冲着左清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今晚请不了你吃饭了。馒头现在在医院，估计是生病了，我得过去看看。”
左清道：“病了？严不严重啊？那你赶紧去啊！要不我跟你一起？”
赵陈刚准备答应，但是想起了赵佳人，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怎么跟左清解释呢？也不大好解释。
“行了，”左清明白了过来，“你自己先去吧，我刚好有点事要回学校，别忘了欠我的一顿饭啊！”
赵陈嗯了一声，招了一辆出租车，疾驰而去。
左清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双手撑着脑袋，就这么看着那辆车的背影，暮色之下，脸色难明。
第五十一章 亲娘俩儿
来到医院，赵陈就只见赵佳人抱着馒头坐在走廊里，赵陈忙跑了过去，急切道：“馒头怎么了？馒头没事吧？”
话音刚落，赵陈就看见赵佳人的右额头上贴着一块小小的纱布，“额……这？”
“没什么大问题，把头磕了一下。”赵佳人回道。
赵陈从赵佳人手里接过馒头，仔仔细细检查了馒头一番，“馒头呢？”
“好得很。”
赵陈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道：“那就好。”
“那就好？”赵佳人眼神微微危险，“意思是我受伤了你很开心是吗？”
赵陈反应了过来，忙赔笑道：“没没没，不是这个意思。”
转念一想，赵陈道：“也就是说，你来医院是你受了伤？”
“多大的笑话，难不成是因为我来这里过年？”
赵陈无奈笑笑，在赵佳人旁边坐下，问道：“没什么大问题吧？”
赵佳人道：“还好，就是磕破了一个小口子，敷点药就好了。”
赵陈纳闷道：“看你这样子像是已经处理完了，怎么还呆在医院？”
赵佳人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是因为你非要来，我早就已经走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你也不看。”
赵陈有些不大好意思，他手机在招标会的时候就已经静音，结束之后忘了开铃声了。也是关心则乱，以为馒头是不是生病了，心中焦急得很，要不然也不至于不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就直冲冲赶过来了。
赵陈伸手从地上提起赵佳人的提包，一手抱着馒头站起来道：“走吧。”
赵佳人站起身来，缓缓跟在赵陈身边往医院外走。
“到底怎么弄的啊？”
赵佳人回道：“刚刚馒头拉裤子里了，我带她到浴室里给她把身体擦干净之后收拾浴室，一不小心滑到了，头磕在了门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浴室太滑了。”
赵陈转头取笑道：“不会毁容吧？”
听到这话，赵佳人停下脚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赵陈只觉得背后微微发毛，忙道：“一个小口子，估计也不会留疤。留疤也不要紧，拿头发遮起来就好了……现在整容医生也很厉害的，电视里不是成天说无创去疤吗……不过你这不算是整容，顶多就只是恢复以前的天生丽质而已。”
听到赵陈最后一句话，赵佳人面色才好看了起来。继续往前走，赵佳人道：“你那个招标会怎么样？”
赵陈咧嘴一笑，“第一名。”
赵佳人略显惊讶，她也问过一些同学，知道这次招标会的一些消息。她顶多也就以为赵陈能拿个前几名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还真是在众多选手之中拔得头筹了。
“恭喜了。”赵佳人道。
“要说恭喜的话，我其实还得谢谢你。”赵陈回道：“若不是你以前鼓励我，我估计也不会参加这次比赛。”
“说两句话而已，谁都会说，反正不是我自己参加。”
赵陈无奈摇摇头，果然是宅女，一点儿也不会说话。
“你这边事忙完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赵陈想了想，其实他还确实应该早点回去的。
虽然现在十多万块钱够他还钱之外还能够一段日子的生活了，但设计还没完呢。
这么说吧，他现在仅仅只是向习东升出售了自己的创意，而他做的那些图与模型都只是用来展现这个创意的。
而具体所有的施工图他还得继续做一遍，时间期限定好是一个月，也就是六月一号他要将全套的施工图交给习东升，时间还是有点紧的。
想了想，赵陈道：“后天吧。明天有很多同学，也想跟他们聚一聚。”
赵佳人似有些不舍馒头，迟迟才嗯了一声。
赵陈知道赵佳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没事儿，以后我每天晚上都给你安排你跟馒头的视频就好了。再说了，你不是七月份就放假了吗？暑假有足足两个月呢！”
听到这里，赵佳人面色好看了不少，脸上都明显洋溢起了笑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赵佳人忽然指着赵陈的衣兜道：“你来电话了。”
赵陈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手机在兜里发亮。
刚刚就说起手机静音的这回事，没想到还是忘了调铃声了。
将馒头顺手递给赵佳人，赵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左清的来电。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左清回个电话，忙接通道：“喂阿清。”
左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师哥，馒头没事吧？”
赵陈下意识瞥了一眼赵佳人额头上的伤疤，看到赵佳人微微恼火的眼神之后忙回过头去道：“没事，是我搞错了，我以为是馒头生病了，结果跑到医院才发现原来馒头好得很。”
似乎听到赵陈在议论自己，馒头在赵佳人的怀里舞着手啊咿叫唤了两声。
左清听见了馒头的声音，道：“师哥，是不是馒头啊？”
赵陈笑道：“对，估计听得懂我说话了，前几天我骂她白眼狼的时候她似乎还不乐意来着。”
想了想，赵陈道：“对了阿清，你现在在哪里啊，说好要请你吃饭的，这会儿馒头没事，我还是请你吃饭吧？”
说话之际赵陈转头看了一眼赵佳人，意思是你能不能再帮我带一会儿馒头？
看到赵佳人点头之后赵陈继续道：“你还在前面那地方吗？要不你发给位置过来吧？”
“不用了师哥，我现在到学校啦，刚刚跟舍友吃了一碗螺蛳粉，饱得不行。”左清道：“明天再说吧。诶对了，师哥，你把电话给馒头吧！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过馒头了，我看看她还记不记得我。”
赵陈好笑道：“馒头现在才多大，就算她记得你你还指望她能向你问好啊？”
“哎呀师哥，你真烦，你就给馒头嘛。”
赵陈无奈，只好将手机放在馒头耳边，想了想又调低了音量以免伤到了馒头的耳膜。
“馒头？馒头？还记得我吗？我是左清阿姨啊！”
馒头兴奋地手舞足蹈，倒不是因为认出了左清，估计是从来没有听过电话，一时之间感到好奇罢了。
“还记得啊？真好，阿姨也记得你呢！刚刚阿姨跟你爸爸在一起准备给你买玩具呢，不过真不凑巧，阿姨有事去了。下次阿姨给你买好东西吃好不好？”
“咿呀咿呀！”
“行，那就说定了。”
“啊——咿呀！”
赵陈将手机重新放在自己耳边，“行啦行啦，你们两个鸡同鸭讲，估计讲一整天也讲不完。”
“用得着你管吗？”左清埋怨一句，然后道：“行了，师哥，我先挂了哈！明天晚上，一定，请我吃饭！”
“好！”
赵佳人道：“小姑娘？”
“你听见了？”
赵佳人翻了一个白眼，“我就抱着馒头，你电话放在馒头耳边，我能听不见么？”
末了赵佳人又道：“听她的话，你们刚才在一起买玩具？”
赵陈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逗馒头的，这你也信？不过我们刚才确实在一起，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帮了我很多的一个学妹，正准备请她吃饭来着，就听到你说去医院了，马上就跑来了。”
赵佳人道：“那我岂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什么好事？”
赵佳人给了一个小眼神，赵陈反应了过来，“害，你没事提这种事做什么？正常的朋友关系好吧？再说了，别人也知道我有馒头了，我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还以为你是害怕她知道你孩子跟我在医院，免得她多想才不带她一起来呢。”
“我怕这个做什么？”赵陈苦笑道：“我就是担心你好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陈耸了耸肩回道：“你想想看，我反正是个男人，三十一朵花，以后稍微挣点钱带着馒头也能找到老婆。你可不一样，你是女人。要是被人知道你未婚就有了馒头，指不定要指着你的背怎么说你呢！这也就罢了，就怕知道你生过孩子的事儿传出去，以后你嫁出去就难喽！”
末了赵陈补充了一句，“幸好你没有男朋友，不然铁定分手。”
赵佳人面色一沉，将馒头一把塞到赵陈怀里，然后一把从赵陈另一只手里抢过那手提包，头也不回往前走。
赵陈还没反应过来，赵佳人就已经往前面走了有一段距离了。
忙追了上去，赵陈道：“怎么了突然？你去哪儿啊？我也没说错话啊！你慢点！过马路呢！”
赵佳人刚过斑马线，红灯就亮了起来。
赵陈只好停下脚步，望了一眼那消失在人群之中的高挑人影，抱着馒头嘀咕了一句道：“你妈的脾气可真够大的，我也没说什么是不是？我不说的都是大实话吗？再说了，我也为她着想，她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生气呢？头疼！”
馒头瞪着大眼睛看着赵陈，肉嘟嘟的小嘴唇“阿噗阿噗”吐着口水泡泡，口水沫子将下巴处的衣领子浸湿了一大片。
赵陈被逗笑了，道：“真神，一个气包子，一个白眼狼，你们可真是亲娘俩儿！”
第五十二章 滚！！！
回酒店之后，赵陈先是给馒头洗了一个澡，然后抱着馒头一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依稀感觉到馒头在摸自己的脸，赵陈睁开眼睛，就看到馒头张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赵陈一时欣喜，狠狠在馒头的脸上亲了一口。
馒头先是一愣，随后委屈巴巴地皱着脸，哇哇就哭了。
赵陈哈哈大笑，赶忙将馒头脸上的口水擦干净，抱着哄。
果然生小孩子就是为了玩的，闲来无聊就把孩子弄哭，哭了之后再哄，这一天来个两三次，时间也就过去了，竟然还觉得充实。
等馒头停下了哭声之后，赵陈拿一个枕头压在馒头肚子上，以免她乱动。然后对照着账薄，一个一个人将钱还了。
将这件事做完之后，赵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块压在自己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此日无债一身轻，就连走路也能挺直不少的腰杆。
前面一段时间零零碎碎还了别人一点，如今将其全部还清之后兜里还剩下个十三万多一点，赵陈伸手将馒头抱在怀里，靠着床头坐着，自顾自做着今后的规划。
现在有不少的富余，自己可以换一个房子，虽然用不着多大，但是至少要看起来整洁一些，总不能如自己如今住的这间屋子一样，时不时就断电停水，有时候还真是够恼火的。
换一个房子，然后可以将那只小灰狗领养了。不过在此之前得给馒头做做检查，看她对不对狗毛过敏，也得给那小灰狗做个检查，看有没有染上什么病。
而习东升教授答应给自己介绍客源，只论其名气和人脉，今后自己不会太闲，也能有不少的钱挣。
自己从中可以积攒一点人脉，过个两三年，或许也可以开一个小的工作室。再慢慢运作个四五年，或许够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未来的生活还是可期的，赵陈微微勾起了嘴角。
此时，就听见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赵陈一看，是刘虎。
接通电话之后刘虎第一句就是：“阿陈？你是抢劫了银行？还是贩毒了？”
赵陈正准备开骂，忽然察觉到馒头在一旁好奇看着自己，硬生生忍住了已经在喉咙里的骂话，道：“说话要负责任的知道吧？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那你怎么突然还钱了？”刘虎的语气先是纳闷，随后猛然激烈了起来，“你把馒头卖了？”
“你放……放心，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那你的钱怎么来的？”
“前面不是说参加招标会吗？我中标了，水到渠成钱就来了呗！”
“可以啊阿陈，牛啊!你给我说说看怎么回事……算了，你别说了！报个地址来，你还在上京吧？我这就来！”
说完刘虎匆匆就挂了电话，等赵陈将地址发过去之后，没个三十分钟，就响起了门铃声。
“可以啊！住的是好地方啊！”刘虎一手撑着门槛一手搂着田璐冲着赵陈嘻嘻笑，“这一晚可不便宜吧？老实说，有没有金屋藏娇？”
赵陈翻了一个白眼，骂了一声滚蛋，然后冲着田璐打了一个招呼。
田璐冲着赵陈比了一个耶的手势，道：“好久不见了，大学霸！”
赵陈跟田璐的关系尽管说不上特别熟，但也不算是陌生。因为刘虎的缘故，赵陈与田璐还是有些往来的。
刘虎一把搂着田璐一把就将赵陈扫到一旁，然后直冲冲走了进去，大声道：“哈哈，被我发现了吧！果然是金屋藏娇，这不，藏着一个小美女么！”
刘虎一把将床上的馒头举了起来，“小美女，还记不记得你刘伯伯啊！”
馒头被刘虎举在空中手舞足蹈地笑。
田璐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馒头，又看了看赵陈，终于忍不住问道：“阿陈，你结婚了？”
赵陈想了想，刚准备点头，就只听刘虎道：“要是结婚就好喽，他结个屁的婚，孩子都是捡的！”
“你不要在馒头面前乱说好不好？她这会儿可听得懂你讲什么。”
“真的？”刘虎一脸狐疑，伸出手指摸了摸馒头的小鼻子，“馒头，你知道刘伯伯说什么吗？”
馒头只顾着笑。
“你看，这不是听不懂么。”
“那也不能瞎说。”
田璐忍不住又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刘虎笑道：“前面我们来上京的时候我不是说等你来了上京之后就知道了么，你看，这是不是一个大八卦？别的你不要多问，就只需要知道阿陈突然多了一个亲生女儿就行了。”
田璐还想问些什么，可一时之间看着馒头的笑脸之后忍不住道：“来，给我抱一下！”
刘虎便将馒头小心放在田璐怀里，叮嘱了一句之后转头冲着赵陈道：“来，讲讲呗，你中标了怎么就这么快来钱了？”
看着赵陈似有些不放心馒头被田璐抱着的样子，刘虎又道：“你别看田璐自己跟个小孩似的，其实以前就带过孩子。”
田璐回头笑道：“我有一个弟弟，现在才七八岁，以前刚出生的时候都是我来带的，你放心吧！”
听这两人一解释，赵陈倒是觉得自己有种操心过头的尴尬了，便笑了笑，与刘虎来到窗边的小茶桌边上坐下。
赵陈借着这稍显简单的茶具泡了一壶茶，然后给刘虎讲清楚了前因后果。
刘虎喝了一口茶道，“没想到那个老头儿还挺仗义的，竟然直接就全部将钱转给你了。不过也是，他也不差钱。他不是有名么，外面一大堆找他设计的人恨不得把钱塞到他嘴里去，也在乎这十万八万的。”
赵陈笑道：“你怎么说的跟习教授贪污似的？”
“我可没这么说。”
刘虎想了想，又道：“前面你不是说习老头很讨厌你吗？怎么就让你给中标了呢？”
赵陈摇摇头，又默然了片刻，喝了一口茶。
他不好说是自己抄袭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刻意保持自己的名节，就是怕刘虎问一声你到底抄没抄之后自己不好回答。
尽管说这事儿已经在他读研的大学论坛上传开了，但实际上，他是不大相信自己会做这种事情的。
若是回答一句自己也不知道的话，等着他的下一句肯定就是“你自己抄没抄你自己不知道？”
有一说一，他还真就不知道。
总不能说是自己失忆了吧？
烦得很。
犹豫了很久，最后赵陈搪塞了一句说是两人之间有些误会，解开了就没事了。
刘虎仍然是有些怀疑，但见赵陈不想说太多，便也没多问。
聊了半晌，最后话题来到了明日的校友会上。
刘虎道：“阿陈，你到底想没想好，你到底去不去啊？”
赵陈稍微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笑道：“不去了。”
原先在上云的时候赵陈对去参加校友会很是意动，如今回答得干脆，刘虎反倒是不信了。
看着刘虎纳闷的眼神，赵陈道：“你以为我当初去参加校友会是去联系感情的？现在大家都有手机，谁没谁的微信？再说了，交通也发达，两人若是真想联系，也不用在这些个校友会上。我原先想去参加校友会，其实是想联络一下人脉，看能不能找些机会做点设计，挣点钱。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再挤进去了。”
刘虎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有人脉有机会了？”
赵陈回道：“我不是已经中标了吗？现在在这个小圈子里名气不低，刚刚就有不少人加我微信想请我去他们公司。而且习教授说了，如果他有合适的设计工程可以介绍给我。”
“可以的啊阿陈，现在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赵陈笑了笑，对这句话还是蛮受用的。
刘虎嘿嘿笑道：“你就不想去见见江琳？”
赵陈想了想道：“我们分手这么久，我又有了馒头，没必要见面了，还是不要留其他念想好。”
刘虎竖起一个大拇指，“好男儿，有志气！”
话音刚落，赵陈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听了一句之后赵陈面色变得古怪起来，看了刘虎一眼，走到一旁接完了电话然后才走回来坐下。
刘虎道：“谁啊？”
赵陈面色古怪道：“程铭。”
刘虎愣了愣，“他打电话找你做什么？”
“他说他也参加了今天的招标会，只是想去凑个热闹，却意外看到了我。”赵陈道：“还说突然想起来，校友会还没有邀请我，所以想邀请我参加校友会。”
刘虎摸了摸下巴，“他吃饱了撑的啊？他跟你是情敌，江琳也在，专门把你请过去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说他觉得这场言情大剧里面没有男二就没有什么看头？”
“你胡说什么？”
刘虎一愣，“我说错什么了？”
“我是男一！”
刘虎哑然失笑，随后又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能怎么回答？说自己有点忙，得考虑考虑。他拿一套同学情谊的说辞，我还真就不好直接拒绝。”
说实话，赵陈如今还真就不想去，他也就在上京再呆一天的时间，可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完。
总得请左清一顿饭吧，那面陈俊风也得请一顿，毕竟当初自己最难的时候他可是救命稻草。
那面赵佳人得请吧，来上京这两天，房费是她付的，饭也是她请的，总得意思一下。
这面刘虎也得请他吃一顿，这无需多说什么，应该的。
其实说起来也得请习东升教授吃一顿饭。
这么一算下来，好嘛，明天加上早餐都不够，还得加两顿夜宵。
刘虎看着赵陈为难的样子嘿嘿一笑，没吭声，转头看着坐在床头抱着馒头冲着自己笑的田璐。
忽然他心中一动，对赵陈道：“你觉得我跟田璐生个孩子怎么样？生个男孩，跟馒头结个娃娃亲怎么样？”
赵陈正烦着，听着刘虎这话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刘虎的糙脸。
“滚！！！”
第五十三章 咔嚓！
原本想请刘虎田璐一起出去吃一顿宵夜，但是馒头似乎白天没睡多久，才只不过是八点多的时候就呼呼大睡了。赵陈不敢将馒头一个人丢在酒店里，又怕抱着馒头出门会将馒头吵醒，就只好将此事作罢。
刘虎与田璐在房间里与赵陈聊到九点多的时候就告辞了，说是准备带田璐一起出去看电影。
刘虎两人走了之后，房间里面很快就空旷了下来，就只听见馒头细细的呼吸声。
赵陈洗了一个澡，在馒头身边躺下，独自琢磨着自己究竟要不要参加这个校友会。
程铭特意跟自己打了电话，还说自己看见他在招标会拔得头筹了，这样一来，赵陈连个借口都不好找。
若是去呢，其实也无妨，自己找个角落呆一会儿就成了。赵陈担心的是程铭知道自己在习教授的招标会的拔得头筹之后会将自己推到众人面前去，比如说“赵陈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在习教授的招标会上的风采等等等。”
这么一来，他就算是不想跟江琳碰面也没办法了。
按照赵陈如今的想法，最好还是不要跟江琳碰面吧。
不过程铭当初与自己结了一些小怨，如今自己跟他不熟，他也不会做这种事吧？
也说不定，若是他想用此来缓解两人的关系呢？
头疼。
而且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自己若是去参加校友会的话，总不能抱着馒头去。
在这个年纪生子的其实也有，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结过婚。要是抱着馒头去的话，总归是免不了旁人的问东问西，烦人。
要不还是麻烦赵佳人？
不过赵佳人刚恼了自己，她愿意吗？
想着想着，一身的乏意涌上心头，赵陈不知不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赵陈就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就见馒头伸着两只手摸着自己的脸。
赵陈便笑了。
赵佳人上午和下午都有课，没时间出来，赵陈自己也懒得出门，窝在房间里抱着馒头看了一上午的电视剧，临近中午的时候，左清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是来找他。
赵陈想了想，没告知左清自己如今的住址，而是跟她约了一个餐厅。
一顿欠了两个多月的饭也总算是有了结果。
刚吃完饭没多久，赵陈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得去见陈俊风一面，便问道：“阿清，陈俊风他们晚上有时间吗？”
左清正逗着馒头，“怎么了？”
赵陈道：“总得请他们吃一顿饭吧。”
左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不过他们现在在工作室，随便带点东西过去就好了。”
说到这里，左清忽然眼睛一亮道：“对了，师哥，咱们现在可以去陈俊风的工作室啊！让他给你和馒头拍一套写真！”
赵陈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一来呢，自己也确实希望跟馒头拍一套写真，只不过一直没有时间，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而且陈俊风的摄影技术赵陈还是满意的。
二来呢，自己这也算是送上门的生意，可以将自己没时间请的这一顿饭给补了。
打了一辆出租车，没多大功夫就到了陈俊风工作室门口。
这里临近大学城，往来的年轻人极多。如今天气开始趋向炎热，路上的白花花大腿也不少见。
抬头看着“清风摄影工作室”这个名字，赵陈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陈俊风的网名，不由地转头看了左清一眼。
陈俊风？左清？
自己以前还真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左清没注意赵陈的眼神，直领着赵陈往里走，一面大声道：“老板呢？老板！”
话音刚刚落下，张哲瀚就一路冲了过来，“来了来了，请问……左清？”
张哲瀚愣了愣，随后看着走在左清身边抱着馒头的赵陈，顿时脸色大变，指着左清道：“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
“谁啊？”
陈俊风似乎是刚洗完澡，穿着一套宽松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等看到左清与赵陈之后，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你们？”
“怎么了？”左清一脸纳闷。
张哲瀚痛心疾首，“我们朋友关系这么好，你竟然瞒着我们偷偷结婚，连孩子都有了！可怜我俊风，一直被蒙在鼓里……”
左清脸色一红，大声打断张哲瀚道：“你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师哥！”
“师哥？”张哲瀚仍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赵陈笑了笑，走上前去朝着张哲瀚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赵陈，以前在你们这里修过图的。”
张哲瀚终于回过神来，“原来是你啊大师兄，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有幸得知庐山真面目！我叫张哲瀚。”
赵陈道：“原来你是张哲瀚，那另一位一定是我老板陈俊风了吧？”
陈俊风此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走上来跟赵陈握手道：“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这是……”
赵陈回道：“哦，这是我女儿，叫馒头，刚两个月大。”
陈俊风又问道：“你结婚了？”
“算是吧。”
算是吧？
这是什么意思？
张哲瀚似乎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的，凑上前来握着馒头的小手，一脸怪笑道：“叫叔叔，叫叔叔……呵呵，真可爱！”
左清道：“我师哥来你们这里是来拍亲子写真的，你们有时间吗？”
“有，当然有！”张哲瀚对此事尤为敏感，马上回道：“这样，我们现在正好没事，我跟陈俊风去布置一下场地，左清你招待一下师兄啊！”
末了张哲瀚拉着陈俊风往里走，转过头来又冲着赵陈道：“别介意啊，左清也算是我们半个老板娘，让她来招待一下也行。给师兄倒水啊，阿清！”
没等对方回话，张哲瀚就拉着陈俊风来到摄影房，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陈俊风知道张哲瀚是什么意思，却硬着脖子道：“什么什么放心？”
“啧，还装呢！”
陈俊风脸微微一红，没吭声，转身从一个大纸箱子里抱出一大堆布娃娃，开始着手布置场景。
原先一段时间，他将赵陈当成了自己的假想情敌，可没少在心里跟对方怄气。
如今一见面才知道，对方孩子都两个月了，自己全都是一厢情愿！
所幸的是左清不知道，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可没脸抬起头来。
不过他那句“算是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结了婚还是没结婚？
哦，对，可能是只扯了结婚证但没举办婚礼，或是举办了婚礼但是没扯结婚证，又或者是定亲了，但是没结婚。
在现在的社会都很正常嘛！
看着陈俊风脸上挂着笑容卖力干活的样子，张哲瀚在心里乐呵呵笑。
布置场景用不着多少的时间，很快张哲瀚就将赵陈请到了摄影房里，指导赵陈跟馒头摆姿势。
“那个，师兄啊，我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呗？”张哲瀚看着咯咯笑的馒头，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赵陈一直不知道张哲瀚为什么非要叫自己师兄，不过也没过问，道：“什么事？”
“那个，你能不能把馒头借给我两个小时啊？”
“啊？！”
张哲瀚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想跟我女朋友分手了，我觉得她爱的是我的外表而不是我的才华，太庸俗了。但是她一直不肯分手，所以最近我很苦恼。师兄你把馒头借给我两个小时，我跟她说我女儿都有了，她肯定会知难而退！”
赵陈还没回话，左清就骂道：“张哲瀚你要点脸好嘛？你这个女朋友不是刚交往两个星期吗？”
“对啊，就是在这两个星期里我发现了她虚伪的面孔，长痛不如短痛，我忍住泪水斩断两个人的感情，对两个人都好。我的话很难理解吗？”
“渣男！”
“我不是渣，我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瓣。”
“师哥你别理他，他这个人就不是个靠谱的!”
张哲瀚忙道：“我知道借馒头你肯定不乐意，这样，我跟馒头拍一张照片就好，我直接微信分手好不好？”
赵陈哑然失笑，左清说的不错，张哲瀚果然就不是一个靠谱的。
不过让馒头跟张哲瀚拍个照也确实没什么。
“好了，OK，下一个姿势。”
左清忽然心中一动，在赵陈摆姿势的当口冲了上去，“我跟师哥一起拍！”
赵陈还没反应过来，左清就凑在馒头身边做了一个“耶”的手势。
张哲瀚一愣，“人家父女拍亲子照，你凑什么热闹？”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再说了，我跟师哥认识这么多年了，一起拍个照片怎么了？”
张哲瀚微微眯眼，好你个小丫头片子，人家都有孩子了你还贼心不死？
眼珠子一转，张哲瀚脱了鞋也冲了上去，“我跟师兄神交已久，我也来！”
“张哲瀚你是不是有病？”左清推着张哲瀚的脑袋，想要将其推出镜头。
“你才有病，我跟师兄拍个照片怎么了？而且我主要是跟馒头拍，到时候我裁剪一下照片，把只有我跟馒头的镜头裁出来发给我现女友，就不用再拍一张照片了……啊！你有病啊，你掐我？！”
张哲瀚死命往镜头里爬，一面可劲儿冲着陈俊风使眼色。
陈俊风后知后觉，设置好延迟拍摄之后也冲了上来，“我……那个……我是老板，我发工资……我也拍！”
一堆人往镜头里面挤，赵陈生怕馒头被挤着，忙双手将馒头举了起来，“慢点！慢点！别挤了！”
忽然不知道是谁脚下一滑，连锁反应三四个人滚在了一起，唯独馒头一人被举在空中舞着手脚咯咯笑。
“咔嚓！”
第五十四章 校门
张哲瀚与陈俊风是很好相处的人，在工作室呆了有一段的时间，期间被张哲瀚哭着求着修了一张极为难修的图，等从工作室出来之后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
“师哥，今天晚上的校友会你去不去？”左清问道。
此时馒头已经睡着了，赵陈小心将其抱在怀里，未免吵醒了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不少。
“去吧，程铭都给我打电话了，不去实在是不大好。”
“程铭？”左清愣了愣，“他给你打电话？”
“对的，”赵陈苦笑一声，“他说在习教授的招标会上看见我了，就特意打了一个电话邀请我参加，这下可让我连接口都不大好找。”
“招标会？他去了？岂不是……”
左清又是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闭上嘴巴看了赵陈一眼，没见赵陈脸上有任何异样，就道：“那师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们一起吧？”
赵陈想了想，“不了，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
他打算请赵佳人吃个饭，然后将馒头拜托她来照顾。
“什么事啊？”
“一点私事儿。”
左清哦了一声，没再问了。
不多时，两人到了青木大学的校门口。看着那古朴典雅的校门，又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学生，赵陈啧了一声，难免感慨。
仿佛就是一场梦，在梦中自己还在学校里伏案读书，如今一睁眼，自己就早早迈入社会了。
恍惚之中，赵陈始终不敢确定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在大梦一场。
“行了，到了，你先进去吧。”
左清歪着头看着赵陈，“师哥，你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赵陈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进去了，抱着一个孩子在大学里面乱跑，总觉得有些异类。”
“这有什么，现在研究生结婚的多的是呢。”
赵陈仍是摇了摇头，左清便也不多说了，道了一声再见之后又说等会见。
“等会见。”
与左清分开之后赵陈沿着略显霞红的太阳一路走，一段时间之后，赵陈来到了上京大学的门口。
想了想，他抱着馒头坐在了校门口侧方的小花坛边上，尽量不让自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多时，赵佳人从校门口走了出来，她左右环视了一眼，然后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就在身边不远处响起了。
赵佳人挂了电话，转身看着如做贼心虚一般的赵陈道：“你干嘛呢？”
赵陈没回话，就冲着赵佳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赵佳人无奈，只得走上前来，“你躲在这里干嘛？见不得人吗？”
赵陈苦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见不得人吗？你说我找个饭店点好菜了等你多好，你非要让我在校门口等你，这不是非要给自己找闲言碎语吗？”
“我乐意！”
“行行行，你乐意，你是祖宗行了吧？明明可以低调一点，非要搞得这么高调，你看旁边那几个人的样子，肯定是在议论我们。”
赵佳人道：“若是你大方一点站在校门口而不是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别人会说什么吗？”
赵陈一愣，赵佳人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看到自己抱着孩子在校门口大大方方等赵佳人，别人说不定会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亲戚。而自己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却被人瞧见了，便打第一印象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了。
关心则乱吧。
两人转过一条街，青春活力的学生便少了许多，赵陈也终于大方了起来，道：“去哪里吃？”
“前面有一家牛肉馆不错。”
赵陈道：“我现在有点钱，没必要这么节省。”
“那就去法国餐厅吧，这附近有一家米其林认证过的法餐厅，名气很高的。”
“咳咳，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崇洋媚外，为什么非要让法国人来挣钱呢？倒不如让中国人自己挣钱。”
赵佳人道：“开这家法国餐厅的也是一个中国人。”
赵陈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了，可走了一段路之后赵佳人却领着赵陈进了一家牛肉面馆。
赵陈尴尬笑了笑，不好多说。
牛肉面馆的老板是一个稍微有些秃顶的五十岁大叔，倒是与赵佳人很是熟悉，热情得很，不过倒是没有多问什么，只说起了一些里短家长。
早就只要了两碗牛肉面，赵陈吃了一口面之后点头道：“这家面馆确实不错。”
“抬爱抬爱。”那老板从后厨伸出自己的地中海来憨厚笑道。
赵陈点了点头做了回应，然后看着赵佳人道：“对了，今天还得麻烦你照顾馒头。”
赵佳人一手挽着长发，小口吃了一口面之后问道：“校友会？”
赵陈一愣，“你怎么知道。”
“前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说起过。”赵佳人回了一句，又道：“把馒头手上的袖套给我。”
赵陈不明所以，但没多问，只将馒头一只袖套小心取下，递给赵佳人。
赵佳人伸手接过，将其当成发带将长发挽起来，那张精致的俏脸便也显露出来了。
一时间，少了几分冷艳，却多了几分清爽。
赵陈一怔神。
赵佳人抬眉瞥了他一眼，“看什么？”
赵陈笑道：“我以为你拿来擦桌子，倒是忘记提醒你了，馒头的袖套上沾上过不少她的鼻涕。”
“不说这话你能死？”
赵陈先是笑了一声，吃了一口面，忽然心中一动，纳闷道：“诶不是说你是宅女吗？”
“我可没说过这句话。”
“阿姨说的。她说你是一个死宅女，说你在一次暑假的时候硬是没有跟朋友去旅游，而是窝在沙发上看了一暑假的狗血言情剧。”
赵佳人道：“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说，看来你跟我妈关系不错？”
“还好，一点点，主要是看在馒头的面子上。”
“不过她怎么没跟你说，我只不过是暑假生了病才没法出去。”
赵陈释然一笑，“怪不得，我就说你要是宅女的话，这方圆百里的饭店你怎么都熟悉，跟自家开的似的。”
赵佳人没回话，只安静地吃着面条。
赵陈也就没有多说，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各吃各的，无话。
吃完付过钱之后，赵佳人道：“你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赵陈摇摇头，“不知道，不清楚校友会的安排是什么。”
说着赵陈无奈苦笑道：“原本是不想去的，结果被发起者邀请了，不好不去，连借口都不好找。要不然，也不会麻烦你。”
“不是麻烦。”赵佳人取下挽在头发上的袖套，然后小心将其戴在馒头手臂上，顺手将馒头抱在了自己怀里，“什么时候去？”
赵陈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便道：“七点钟正式开始。”
“那现在不就差不多该走了吗？”赵佳人道：“给个地址给我。”
“没关系，”赵陈先回了赵佳人前半句话，随后狐疑看着她，“干嘛？”
“我晚上或许临时会有一点重要的事情，要是真需要去忙的话我先去你哪里找你，然后给你打电话，你出门来接馒头我再走。不然我等你回来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而且，要是太吵了你没接到电话怎么办？”
“也对。”
赵陈掏出手机将地址发给了赵佳人，想了想又道：“你准备把馒头带到哪里去？”
“宿舍吧。”
“宿舍？”赵陈皱着眉头，“这不大好吧？你要是没事的话，还不如把馒头带到我住的宾馆房间里去，免得别人说闲话。还有，尿片奶粉什么的都在宾馆房间，你宿舍总不会备这些东西吧？”
赵佳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吧。”
赵陈便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赵佳人送进车内之后没多久，刘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阿陈，你在哪儿呢？”
“怎么了？”
“那校友会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吧。”
“真去？行吧，不过到时候你可得悠着一点。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一一回答了之后赵陈挂了电话，独自一人沿着这条街道往回走，一路走到上京大学的校门口，踮着脚往校园内看了一眼，总是唏嘘。
他现在不想动，就只想静静一个人走一段路。
至于校友会？让他们先等着吧，反正自己又不是主角，也没几个人盼着自己。
校门口学生熙熙攘攘，在这个时间点，出校的多，入校的也多。
校外停着十几二十辆汽车，都是上档次的高档货。校内有人骑着自行车，还有一些男孩子抱着篮球呼啸跑过。
赵陈有心想进学校看一看，却被门卫给拦住了。
一扇校门分开了两个世界。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却能随意出来。
左清与刘虎各自又打来了一个电话，就连程铭也打来了一个电话，问自己什么时候到。
随意搪塞了两句之后，赵陈静静在校门口坐了一段时间。
天色开始显得黯淡，温度也开始凉起来了，进出校门的也少了许多。
赵陈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转身走远了几步，然后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走了。
看了一眼时间，八点整。
第五十五章 校友会
程铭主持的校友会是在一个别墅里，他将这个别墅整个人包了下来，类似于一个轰趴馆差不多。而且别墅并不在郊区，而是离市中心不远，周围不少酒店旅馆，喝醉了或是想睡觉了都有去处。
别墅并不老旧，很是有现代气息。从别墅入门的大堂里就如一些高档聚会一般摆着不少的酒水美食，甚至还请了十几个服务员，更是专门请了一支乐队在这里唱歌。
不得不说程铭举办的这此校友会还是极有逼格的，更是听刘虎说，这次校友会所有的钱都是由他私人掏的腰包。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
刚刚走进别墅，就有一个女服务员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赵陈顺手从盘子上捏起一枚水果，倒了一声谢，左右环顾一眼，果然是看到了不少的熟悉面孔。
只不过与校园里不同的是，大家都变化不少。
最大的差别就是，平日里素爱穿拖鞋裤衩的男士换上了革履的西装，就连平日里最不喜爱打扮的女生今日也格外隆重地往自己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
正准备在这大厅里转悠一圈，就听见刘虎在喊自己。
赵陈转头看去，就见刘虎搂着田璐坐在大厅外围的沙发上，而旁边坐着的则是马大勇和王剑南。
赵陈笑了一声，走了上去。
刘虎看到赵陈之后很是亲热，但马大勇和王剑南倒是显得有些膈应。
借了这两位这么长时间的钱直到前一段时间才还清，始终是避免不了心中会出现裂痕。
赵陈便道：“其实今天本来是不想来的，尤其还是想跟你们几位道个歉。去年你们也知道，我呢，算是比较颓废吧，呵。借了你们不少的钱，直到现在才还清，真不好意思，对不住了，兄弟。”
刘虎看了一眼马大勇和王剑南，开口道：“阿陈的事儿我其实也知道，他去年那一年确实是不像话，我也去看过他，整日里喝得醉醺醺的，没个人样儿。当然了，我也不是偏袒他，他欠钱不这事儿确实办得不地道，没把哥几个放在心里。”
赵陈忙道：“放心，我以后再不会办这样不地道的事儿了。要是你们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我肯定尽心尽力。”
那王剑南便开口道：“其实呢，我也知道阿陈去年混得不好。但是阿陈你也别怪我总是找你催债，我也是没有办法。”
“不怪不怪，”赵陈忙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这事儿就是我自己办得不地道。你们能容忍我拖欠这个长的时间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样，今天晚上这里过完了之后，我请你们吃一顿宵夜，随便点。”
末了赵陈道：“其实有一段时间我还担心你们会找上门来呢！”
听着这话马大勇和王剑南笑了一声，端起了酒杯。
赵陈道：“我今年开春就已经发下了重誓，以后绝不再沾酒。我以茶代酒，哥几个别怪啊！”
“那可行！”刘虎哈哈笑道：“千万别喝，我还真就怕你沾上了酒喝醉之后又找我借钱！”
“哈哈哈。”
几人哈哈笑了一声，往日的隔阂也弥补了不少。但赵陈知道，几人如今也不是在大学时候，破镜也总归是不能重圆。他只求能尽量弥补，使自己心中的愧疚感稍稍减轻一点就很知足了。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而后马大勇和王剑南就借口说上厕所离开了，不多时就看见他们两人聚在了一个名叫张连顺的人身边。
刘虎往那面瞟了一眼，道：“张连顺如今混得还不错，家里给他推了不少的风，现在在设计院里面做主管，手里也有些权利。”
赵陈道：“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刘虎啧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只是没想到马大勇和王剑南今天会穿得这么正式，还一起跑到那张连顺身边去了，原先他们和张连顺可是不对付的。”
赵陈道：“说这些做什么？背后说别人本就是不地道，更何况还是一个宿舍的。”
刘虎面色不大好看，“我也是恼火，本来想着就是咱们宿舍哥几个趁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喝酒吹牛打屁，没想到他们俩儿却存着的不是这个心思。”
赵陈道：“总归是要生活的。”
刘虎耸了耸肩，末了又道：“还是你好，穿着这身衣服就来了，就跟原先大学一样。”
赵陈笑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那面田璐一直往自己嘴里塞着东西，忽然看着赵陈开口道：“怎么没有把馒头带过来？”
赵陈刚准备说话，就只觉屁股下面的沙发猛地一颤，紧接着就是一阵香风吹到自己面前来了。
“师哥，找了你好半天，你怎么躲在这里啦？”
是左清。
赵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怎么一惊一乍的？”
“虎子哥也在？虎子哥好。这是田璐姐吧？田璐姐好！”
田璐还是头一次被同龄人称呼为姐姐，做足了架势想要让自己显出姐姐的模样来，但嘴里鼓囊囊的，却怎么看怎么小巧可爱。只见一抹红色的西瓜汁从嘴角流出来之后，终于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刘虎的眼神不大善良地在赵陈与左清身上打量，“说说吧，你们如今是怎么回事？”
左清还未曾开口，赵陈就开口道：“什么怎么回事，别闹。”
刘虎看了一眼左清，咂咂嘴，也没再多说了。
免得两人不开心。
“馒头呢？”左清转头看着赵陈。
“是啊，馒头呢？”田璐也盯着他。
赵陈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欢迎我呢，幸好我没将馒头带过来，否则也难分清这人情冷暖。”
“你知道就好，”田璐道：“你哪里有馒头找人喜欢。”
“就是就是。”左清附和了一句之后忽然看着田璐的耳环道：“田璐姐，你这耳环是不是那什么系列啊？那什么来着？”
田璐道：“是不是那个什么？！”
左清一拍大腿，“对，就是那个什么！”
刘虎与赵陈两头雾水。
“什么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个屁！”
田璐与左清的性子有些相似，两人倒是挺多话，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刘虎干脆起身在赵陈身边坐下，环顾一周道：“阿陈，你就不去那人多的地方凑凑热闹？”
赵陈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最烦的就是这种场面，行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会就走了。”
末了赵陈又道：“对了，我走了的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你问一问马大勇和王剑南，看他们有没有时间吃夜宵。要是行的话，你再打电话给我。”
刘虎道：“估计他们没时间，一来，这里差不多得十一二点才会结束，二来呢，他们估计还琢磨着请张连顺吃饭呢。”
赵陈笑道：“你问就是了，至于答不答应那是他们的事儿，我得尽到自己的本。”
“行吧，到时候我帮你问一嗓子。”
此时转头看着王剑南与马大勇的脸色不大好，估计是在张连顺那里吃了瘪。赵陈便道：“对了，到时候你也顺带问一下他们去不去设计公司。这两天又不少的设计公司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可以进他们公司。我自己没时间，去不了，不过倒是可以推荐他们去。”
末了赵陈又道：“当然了，只是一个面试的机会，过不过我还真就说不准，你这一点得给他们讲清楚。”
“我看啊，还是别说，请吃饭就行了，这种事儿，别到时候人家不领情。要是顺顺利利通过了还好，到时候没通过面试，人家指不定在心里记恨你，以为你故意耍他玩。”刘虎道：“不过我也真就不觉得你欠他们多少，他们一个借你两千块，一个欠你一千五，这才多少钱？可别忘了，当初他们俩儿毕业都是靠你，要不是你帮了他们一把，他们还能顺顺当当拿到学位证？而且，这面试，他们还真就可能过不了。”
“总比在张连顺那里来的强吧？毕竟是一个宿舍的，能帮就帮。”
“行吧，如今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刘虎道：“人还是得有本事才能混得开，你看看你，颓废一年，别人都说你这辈子废了，可你一站起来照样能在习教授那里拿第一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从此设计不断，能挣大钱。那张连顺虽说有家里照拂，但我也知道，他的本事还是有的，当时也一直是我们班里的前十名，不然才毕业两年在设计院也做不到主管的位置。要是没有本事，再怎么……”
“行了，说点别的。”
“那就说点别的，”这时候刘虎忽然拿肘子捅了捅赵陈，低声在赵陈耳边道：“你就真不想见见江琳？想清楚啊，至此一别，今后可能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赵陈没吭声，说不想见是假的，说想见也是假的。
人总就是这样自相矛盾。
刘虎看出了赵陈的心思，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你看那是谁？”
赵陈转过头去，就见人群的间隙之间，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礼群的女子。
端着一杯红酒，盈盈而立。面带款款如春笑意，身似依依弱柳轻扶。
出尘而美。
赵陈叹了一口气。
刘虎道：“今天江琳确实格外漂亮，你叹气也是难免的。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赵陈道：“倒不是后悔，怎么说呢，只是想起她原先好像从来不穿高跟鞋的。”
她说脚疼。
第五十六章 嫁给他
赵陈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在他的打算之中，他在研究生毕业之后会找到一个很不错的工作，挣一笔你酬厚的薪水，然后他会买房，买车，然后顺理成章与江琳步入婚姻的殿堂，后面会有孩子，也许不是一个。
至此，他便在这个世界上扎下根了，他也终于有家了。
只不过果然这个世界上是有意外的，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都是常有的事。
他计划的将来之中，或许有自己工作失意，或许有房价大涨，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与江琳分开。
自己费尽心力计划的一件事，可没有想到会在开头就出了意外。
江琳不愧是曾经在大学时候的校花，而在尤其惊艳的今天，她的身边早就围绕了一圈人。
“好久不见啊江琳，”一个男人拿着酒杯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道：“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你还是这么漂亮。”
江琳抿着嘴与他轻轻碰了碰杯。
旁道一个女人走过来搂着江琳的肩膀道：“怎么？你对咱们的大校花还有想法？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
“没有，真没有这个意思。”这男人忙摆着手笑道，忽然他左右看了一眼，“对了，说起这个，怎么没看见赵陈？他没来吗？”
江琳脸上的笑容很快收了下去，她低头喝了一口酒，目光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眼神之中微微有些失落。
“行了！”江琳身边那女子冲着男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笑着对江琳说：“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去旅游的时候？那个时候玲子闹着要拍照，结果不小心掉到水里面去了！”
江琳噗嗤一笑，眼神之中也多了许多回忆。
望着江琳与旁道人低头私语，笑意含含，赵陈似如梦。
看着赵陈的眼神复杂，刘虎宽慰地拍了拍赵陈的肩膀，道：“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了。”
赵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了笑，道了一声知道。
刘虎道：“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毕竟就算是分手了，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赵陈摇摇头，“算了，没有这个必要。”
“行吧，你以后别后悔就好了。”
程铭请的乐队的主唱是一个大致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留着一头长发和络腮胡子，略显沧桑的喉咙，唱民谣确实很有味道。
这时候，一个高挑的人影走了过来，是程铭。
程铭顺势在赵陈身边坐下，拍了拍赵陈的肩膀，但并未曾跟赵陈先打招呼，而是对刘虎道：“好久不见。”
原先因为赵陈的原因，刘虎是不大对程铭感冒的。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总不会还如大学时候一般置气。
刘虎端起酒杯道：“好久不见啊程公子，如今果然是人中龙凤。”
这时候忽然左清一脸警惕地冲着程铭开口都：“你来做什么？”
程铭愣了愣，随后笑道：“你是叫左清吧？我记得你以前加入过学生会。哦对了，你是不是考上了青木大学的研究生？真厉害，我们学校里也难得出几个。”
左清看了赵陈一眼，又瞪着程铭道：“你到底想干嘛？”
刘虎不大理解左清对程铭的敌意，就连田璐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左清，又看了看程铭。
看着程铭的脸色似有些难堪，刘虎道：“行了阿清，好歹咱们这顿也是人家请的，总得给东道主一点面子。”
左清嘀咕了一句，没再吭声。
程铭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着赵陈举起酒杯道：“好久不见。”
赵陈端起水杯，笑道：“不好意思，已经戒酒了。”
“也好。”程铭自顾自喝了一口酒，然后道：“昨天我在招标会的现场，你的作品真的很不错，就算我是一个行外人，我也能看出这份设计的价值，恭喜你。”
赵陈回道：“多谢了。”
“说实话，看到你能够振作起来，我其实是打心眼里开心的。”程铭道：“虽然我们大学时候有些摩擦，但那也只不过是年少不懂事不是吗？而且，在我知道了你的经历之后，我其实是打心眼里敬佩你的。所以，在听闻你颓废之后，我感觉很可惜。”
赵陈笑道：“多谢你的挂念。”
“其实思来想去，我们两个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恨不是？唯一的起因只不过是当初我们是情敌而已。”
这时候左清冷冷插话道：“不一样，那个时候你是第三者。”
程铭一愣，无奈苦笑一声。
在大学他开始追江琳的时候，江琳确实已经与赵陈在一起了，左清这样说其实也没有错。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长大了，年少轻狂的事儿都应该释然不是吗？在我看到你来了之后，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抹不平的隔阂。”
说着程铭举起了酒杯，赵陈便也跟着举起水杯喝了一口。
程铭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道：“我们两个做不了朋友，但是也不应该做朋友。我今天叫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和江琳在一起了。”
赵陈一愣。
“希望你不要记恨，你会遇到更好的，但是我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了。”
说完这话之后程铭站起身走了。
“这孙子……”
初听这话，刘虎同样也是一头雾水，只嘀咕了这样一句。
左清看着赵陈平静的面孔，忍不住道：“师哥，这样的校友会咱们不来也罢，要不我们出去吃夜宵吧？”
“我赞同！”田璐很快就举起了手。
刘虎搂着赵陈的肩膀，正准备劝几句的时候，就只听音乐声忽然停了下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音响之中传了出来。
“今天来的人无一例外是我们曾经最亲最爱的同学，但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各奔东西，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再相遇。所以，我选择在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举办了一个校友会，机会希望大家能够再次看到这些亲爱而熟悉的面孔，希望我们能够回想起我们曾经在大学时候的那段最快乐的时光，并借此缅怀。”
望去，就只见一身西装的程铭手持话筒缓缓走到人群之中。
而他的方向，正是江琳。
赵陈微微捏紧了水杯。
“在这样的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也要让大家一起见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在众人目光之中，程铭缓缓走到江琳面前。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缓缓单膝跪下。
就在盒子被打开露出那一枚闪亮的钻戒的一瞬间，从空中忽然落下无数飘飞的白色玫瑰花瓣。
江琳目光稍显惊讶，她静静地看着那枚戒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程铭深情款款道：“江琳，嫁给我吧。”
悠扬的音乐声顺时传响，那沧桑主唱开口唱着“嫁给他”，瞬间周围的人群都开始起哄，异口同声地喊着，“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赵陈只感觉格格不入。
他转过头来，只静静看着面前的那一杯未曾有人动过的红酒。
刘虎似乎是看出了赵陈的想法，叹了一口气将那杯酒端起来递给赵陈。
赵陈接过拿在手里，正准备喝一口的时候，脑海之中忽然涌现出了馒头的笑容。
他一怔神，随后摇摇头释然一笑，将酒放在桌子上，说：“戒了。”
人群缓缓安静了下来，大堂之中就只剩下那名主唱沙哑的情歌声。
“嫁给我吧，江琳！”程铭继续开口道。
江琳面色平静了下来，她道：“你先起来吧。”
此时赵陈与刘虎几人正准备开溜，刘虎听闻江琳的话之后嘿嘿笑道：“程铭装过头了，连我都知道江琳最不喜出风头。”
赵陈拉了拉正准备留下看热闹的刘虎道：“走吧——”
看着程铭么有动作，江琳又道：“你先起来。”
程铭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一辈子都不会起来的。”
江琳眼神复杂地看着程铭，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大能够接受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做出一生的决定，这让她感觉有些像威胁。
但是她也不可否认程铭对她的好。
她抬起头来，环视一周，就只见周围激动的人群而炙热的目光，而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她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
就在此刻，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赵陈！”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就只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玲珑高挑，面容精致的漂亮女人。
只不过如今她眉目之间带着一丝愠怒，便更显冷艳。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抱着一个孩子。
“赵陈呢？”
听到这话，江琳猛地转头朝着周围看去。
其他人也开始朝周围环顾，最后赵陈周围的人缓缓散开，躲在人群中的赵陈一瞬间变的格外注目。
赵陈看着大步走上前的赵佳人，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赵陈一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有七八个未接来电。
“那个，手机……”
“懒得听你解释，你误了我的大事！”
赵佳人将馒头塞进赵陈怀里，转身快步就朝门外走。
走到一半，她忽然心中一动，转身看向江琳与程铭二人。
“嫁给他！”
她祝贺说。
第五十七章 流樱
赵佳人来如风，去也如风。
她身上有一股女子少见的潇洒，很是引人注目，但却给赵陈留下了这一堆烂摊子。
赵陈就这么抱着馒头，只感觉自己的背后一阵火热，那是人群炙热的目光。
而人群之中，江琳与左清的眼神尤为复杂。
刘虎啧啧有声，走到赵陈面前道：“她是？”
赵陈苦笑一声，摇摇头，没吭声。
那面有人走了过来，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没来呢？没想到这才毕业两年，你竟然连孩子都有了，老婆还这么漂亮！”
这个人名叫张亮，是赵陈的同班同学，以前关系还算是不错。
“不地道啊阿陈，怪不得前些时候你找我借钱，原来是在准备彩礼啊！这事儿你早说嘛，否则我怎么会催你。不好意思啊！不过也是，你结婚也不叫我们，没把我们当朋友了吧？”
赵陈张开嘴想要辩解两句，但转念一想，这种事只会越解释越复杂，便笑了一声，既不肯定也否认，就这么搪塞了过去。
“你以为阿陈跟你一样？这么多年的老光棍了！”刘虎知道赵陈的一些事情，知道赵陈不好回答，又见张亮正欲追问，便开口扯开话题道：“阿陈是什么人？那可是顶尖的人才，习东升的招标会你们知道吧？阿陈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中标了，被一大堆设计公司抢着要。”
“我知道这事儿，我还给习教授投过自己的设计稿，只不过连初审都没过。”
“我本来昨天也想去看一下招标会的，只不过飞机晚点了，没赶上。没想到竟然是阿陈中标了，这得一大笔钱吧？这不请我们吃一顿饭？”
赵陈不喜出风头，尤其是在这个关口，他觉得有些难堪。于是他轻轻推搡了刘虎一把，示意别说了。
刘虎不为所动，继续道：“其实呢，阿陈腹中还是才高八斗的，只不过去年稍微遇到了一点困境而已，总有人是看得出阿陈是金子还是石头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刘虎刻意往江琳那面看了一眼，他心里是存着刺激一下江琳的心思的。
呵，别人都说阿陈这辈子完了，我偏偏不信。这下让你们见识了吧，尤其是你，后不后悔？
江琳不是什么蠢人，在刘虎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但是如她一般的女子，是不大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只不过此时，她心中确实有一丝莫名的酸意。
此时气氛有些尴尬，不少人知道江琳与赵陈是分手了的，而刘虎的最后一句话针对的是谁大部分人也都清楚。
可这话叫人怎么接呢？
旁观者私下里议论可以，可当着当事人的面，有些话是不好说出口的，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
赵陈下意识往江琳那面瞟了一眼，又连忙收回了眼神，冲着众人笑道：“各位不好意思啊，原本是应该请大家吃一顿饭的，不过孩子得睡觉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大家有缘再聚，有缘再聚。”
说着赵陈忙拉着刘虎往外走，刘虎有些不乐意，但没拗过赵陈，一脸不甘被推搡着往门外走。
刚出门的一瞬间，身后就响起了如蚊虫一般细密而又嘈杂的议论声。
而赵陈松了一口气，他冲着刘虎埋怨道：“行了，你都在瞎说些什么呢？”
刘虎不以为意，掏了掏耳朵道：“我也没说错什么啊，你确实才高八斗不是？也确实是有人看得出你是金子嘛！我不就是其中一位？”
赵陈道：“别闹，我都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
“那怪我咯！谁叫你没有一点承受能力？还有，我看你以往不是在台上讲解设计的时候挺大方的嘛，这点小场面就吓住你了？”
赵陈失笑摇摇头，“就你能。”
赵陈知道刘虎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怎么说呢，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反正或许今后都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没必要为了这一点小小的痛快而出风头，也没必要要让他们看这一出热闹呢？
尤其是江琳。
早知道自己没事做就应该玩手机了，否则也不会错过赵佳人的电话，也不会上演这么一出。
赵陈看着怀里梦呓着的馒头，道：“算了，走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大门推开的声音，一袭素白从大厅里缓缓走了出来。
江琳。
刘虎意味深长地看了赵陈一眼，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能阴阳怪气就别好好说话”之后很是自觉地走到了一旁。
那面左清急匆匆追了出来，刚准备冲上去就被刘虎瞟见了。
刘虎一把薅住左清，“你干嘛？”
左清道：“我得看着。”
“行了，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赵陈的性子，你放心，没可能的。”
听到这话左清才站在了原地，但仍旧是一脸不乐意。
同样听到这话之后，心里有与左清同样打算的程铭也跟着站定了。
刘虎看了脸色难堪的程铭一眼，以不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或许吧，也不一定。”
左清没给刘虎什么好脸色看。
此时江琳瞟了左清一眼，然后走到赵陈面前站定了。
赵陈以为江琳第一句话会说好久不见，但没有想到她说的是，“可以给我抱一下吗？”
赵陈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然后将馒头小心递给了江琳，又不放心叮嘱道：“睡着了，轻一点。”
江琳以前是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婴儿的，抱馒头的时候动作有些不自然，怪模怪样。
看着馒头稍微皱起来的小脸，赵陈忙道：“那个，你轻一点，这个时候她睡得不沉。还有，你那只手稍微往下一点，对。”
江琳终于调整好了姿势，盯着馒头的小脸看了很久，道：“是女孩吧？多大了？”
“两个月，多一点点。”赵陈回道。
“叫什么名字？”
“馒头？”
“什么？”江琳似没听大清，又似不大相信。
“馒头。”赵陈提醒道：“包子馒头的馒头。”
“很可爱。”
“是的。”赵陈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暖暖的笑意，他伸出食指轻轻抚摸着馒头的脸颊，道：“不过哭的时候很不可爱。她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吃得多，睡得多，醒着的时候精力也多。有时候一哭起来没个半个小时都不带停的。尤其是不认生，谁跟她打招呼都笑得跟花似的，有时候我都怀疑有我这个爹跟没我这个爹是不是都没什么差别。没心没肺。”
在赵陈说这一长段话的时候，江琳并未曾看馒头，而是抬起头来盯着赵陈的眼睛，神色很是复杂。
赵陈说完这一大串之后抬起头来注意到了江琳的眼神，忙道：“不好意思啊，那个，一说起馒头就停不下来。”
江琳笑了笑，低下了头看着馒头的脸。
忽然她开口道：“如果当时你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话，我们或许还会在一起。”
赵陈下意识说“当时……”
“当时是我对不起你。”江琳道。
赵陈愣住了。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气的女人，我的眼睛里面揉不下半粒沙子。我看不惯那个整天撒着娇跟着你到处跑的学妹，看不惯那些你那永远的好脾气与永远都不吝给予的善心，看不惯你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设计，看不惯你当年如疯子一般吵着要讨一个说法的做派。我不在意任何人，唯独在意你。”
说完江琳回头看了左清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道：“你看吧，她还是跟在你身后，你还是不敢忍心让她滚。”
赵陈开口道：“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朋友，她帮了我很多。”
“那不是她的善良，只不过是因为你是你而已。如果你是其他人，她不会这样做。这就是我们分手的原因，你永远都分不清什么是善意，什么是爱慕。你的世界永远容得下其他人，这不是你的肚量，是你的病态。而我，是个俗人。”
赵陈哑口无言。
江琳将馒头递给赵陈，赵陈小心接过，等看到馒头并未因此而惊醒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江琳默默看着这一幕，半晌之后才道：“你变了。”
赵陈回道：“或许有一点。”
“这是好事。”江琳回道：“你见到了，我跟程铭在一起了。”
赵陈心中涌出一丝苦意，勉强笑道：“他很好。”
“也许吧。”江琳随后笑道：“馒头很可爱，有你这个父亲，她很幸运。”
赵陈嗯了一声，没有其他的话想说。
江琳转身走了。
那面左清和程铭各自松了一口气。
走到一半，江琳咬紧嘴唇，转头问道：“她叫什么名字？我说的是她。”
“赵佳人。”赵陈答道。
“她是谁？”
赵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没敢回话。
“不用回答了。”
她静静站立片刻，忽然稍稍歪着脑袋开颜一笑。她脸上的冰冷如遇六月艳阳而融化，眼里的明媚如同他们初次约会的那棵樱花树下飞舞的流樱。
世上哪有什么不食烟火的仙子，都不过是只愿意对自己心爱之人展露真实的俗人。
“就此别过。”她道。
赵陈咧着嘴笑道：“各生欢喜。”
江琳转过头去，走了两步之后，泪下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