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各方云动1
卓文宣让卓弢他们先回家,之后领着吴咏随朱里典和李田典一起,送五位家主出了里门,直到目送他们上了各自的马车走远,才返回复望里。
途中三人说起刚才的事,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五位家主真是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啊,这种事情处理不好,名誉全毁。就算处理妥当,也都是家主的功劳。这中间人最是难做!”
“是啊,早知道就不该承诺家主。为今之计,也只有拖着了。”
“哎,不承诺不行啊,你也看到了,几位家主当时的脸色相当难看,若是回绝,惹怒他们,指不定会搞出对你我不利的事情呢。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与侯府直接说上话的,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我前程尽毁。”
“我看也未必是件坏事,咱们复望里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等解忧馍的事情传开后,这些亲戚肯定是要上门的,一场风波在所难免。与其那时闹出风波,还不如提前跟大家伙商议好。”
三人觉得也是这个理,也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于是就开始询问吴咏。
“咏儿,几位家主到吴家所为何事?”
吴咏想也没想,就照实说了。农家肥对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来说可有可无,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五位家主每人给了他一块玉,价值万钱一点不过。
三人听到农家肥一事,顿时停下脚步,默默盯着吴咏。
吴咏被他们看的有些发毛,“几位叔父怎么如此看我?”
朱里典率先打破沉默,苦笑道:“几位家主真是好心机,一声不吭就套到这么大的机遇。”
卓文宣见吴咏还是不明所以,提醒道:“咏儿,你还小,不明白这粪肥对天下黎民百姓的意义。其他不说,单是将这方法上报朝廷,验明属实,这就是大功于社稷,封土授爵,指日可待。”
“没这么夸张吧,我在太虚中游历时,见到百姓都用一种叫做化肥的肥田,效果要比粪肥强许多。不过这化肥制作工艺极其复杂,我看过多次生产过程,也看不出门道。倒是这粪肥比较简单有效。”
吴咏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解释道。
朱里典摇头叹道:“果然不愧是人们追寻上千年的太虚之境,神物不计其数。这化肥,我们就不要想了,单是这粪肥已经够改变天下庶民的生活了。”
“是啊,万事强求不得,做人要学会知足。”
说完,卓文宣又对吴咏说道:“咏儿,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了,幸亏这次面对是五位家主,倘若换成其他人,今日你就危险了。
财帛动人心,那些粪堆涉及的何止千万钱。别看家主们当时说的冠冕堂皇,此时到家不知在商议什么对策呢。”
这时李田典也开口了,“你别觉得你叔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许家主们顾及颜面不会亲自动手操作,他们明面上报官府,背地里却可以假借他人名义,再或者与那些富贾勾结,囤积居奇。好处都被他们占了,还能收获美誉。”
“哎,但愿家主们能念及同族之情,分润些功劳给咏儿。”感慨结束,卓文宣劝道:“今日之后,会有许多陌生人来访,以后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慎重些。”
说到这,忽然卓文宣又想起什么,询问朱里典。
“明日那些富贾推荐的人到来之后,两位贤弟可有安排?”
两人顿时头大,这复望里以前没多少关注,到来之人也少之又少。
如今随着吴咏名气的传播,到来的人会越来越多。出入里门所开具的证明就要费他们很多功夫。何况这证明需要竹板,到时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人一多起来,各种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说不得一个小小失误,就会让他们饭碗不保。现如今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四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起搭把手,将里门关闭后,就各自分开。
吴咏趁着月色,一路上回想今天的种种经历,到了家门口才回过神来。
和昨日一样,成昭开门,何莲掌灯,东屋聚谈。
老夫人见他眉头紧锁,关切地问道:“乖孙可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
思绪回转,吴咏看到满屋子关心的目光,勉强笑道:“回祖母,也不是什么大事。”
之后将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述说一遍。
听到明天会有很多人跟着自己儿子学厨艺,母亲郭氏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昨日本已绝望的她,现如今才算真正有了依靠。人生的经历如此跌宕起伏,让她感觉像置身梦中一般。
两位妹妹听到吴咏教家主制作农家肥,满眼的小星星,崇拜的不得了。她们虽然只来到这个家里两天,但是已经从心理上认定这个哥哥。谁叫他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呢。
至于何莲,自从昨日被吴咏轻薄之后,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白天的时候旁敲侧击从成昭口中打听一些关于吴咏以前的信息,看着他在站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心中止不住的欢喜起来。
等到吴咏遭到五位家主轻慢时,她不顾自己女子的身份,挺身而出,机智答解,当时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
天黑的时候,迟迟等不到吴咏归家,心情可谓是十分焦急,几次三番到院中查看,惹得众人对她频频侧目。
看到吴咏完好归来,总算松了口气,如今看他愁眉不展,若不是顾及周围有人,好想将他搂在怀中,安慰一番。
成昭对吴咏做的这些事不是很关心,她见吴咏平安归来,将他交给何莲后就在厨房烧热水,准备一会给一家人洗漱用。
等她烧完热水,来到东屋时,就听到老夫人安慰吴咏的话。
“乖孙,祖母见识浅,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给不了你建议。以后遇到事多和你叔父卓文宣商量。有时候吃点亏未必是坏事,咱们家现在人丁单薄,一切都指望你。钱财都是身外物,勿要在意这些。”
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我苦命的孩子,你祖父和父亲走的早,家里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她这一哭,郭氏想到自己遭遇,也不禁呜呜哭起来。两位妹妹不明所以,看到母亲哭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也跟着哭起来。
第31章 各方云动2
李氏祖宅,灯火通明的客厅中,李家主李黄坐在主位上,吴家主吴盱和任家主任胜在左侧坐着,卓家主卓棽和朱家主朱演在右侧坐着。
“李兄,你将我们四位请来,所谓何事?我们还急着回去通知族人呢。”
吴盱性子急些,当先问道。他还打算回去与族人商议吴咏的事情,毕竟吴咏是吴家后人,以后有好处也希望他多照顾吴家众人,现在最紧要的是能用到的关系先用上再说。
“哎!”李黄叹了口气,“咱们五姓同气连枝,我李氏现在的情况,诸位也都清楚!先祖李通以平民之身倡导起事,帮助光武帝成就帝业,更是娶宁平长公主为妻,备受恩宠,家族一时荣耀至极,然而时过境迁,百十年过去,现如今我李氏除了一个固始候的爵位,昔日风光都已不在。”
其余四人对视一眼,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各自的家族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吴家先祖吴汉,出身寒微,起家亭长,后率众归顺萧王刘秀,又忠心支持光武帝刘秀称帝,为东汉建立立下汗马功劳,曾经一门五侯爵,荣耀一时。然而现在吴氏家族除了一个平春候的爵位,族人的生活大多与庶民无异,就连他这个家主平日里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朱家先祖朱佑自幼与光武帝刘秀相识,两人关系极好,自刘秀起兵就一直跟随左右,多次受到光武帝的赏赐,恩宠有加。然时移世易,到了第三代子孙因参与皇家的巫蛊事件所牵连,被免为庶人,还是后来邓太后念及先祖恩情,续封后人为鬲侯,至此朱家才算是没有继续没落下去。
任家先祖任光原为宛城小吏,在刘演攻破宛城后,投降汉军,后多次献计光武帝刘秀,为东汉的建立做出卓越贡献,列土封疆,何等荣耀。然三代之后,家族衰落,现如今任氏家族只有北乡侯这个爵位,俸禄食邑还不够侯府的日常开销,更不要提接济族人了。
卓家先祖卓茂因才学而受到光武帝重用,就任东汉第一任太傅,对东汉初的社会稳定有突出贡献。后因才学而被封侯,及至去世,光武帝身着丧服送葬,何等荣光。然族人大多淡薄名利,三代之后,去爵罢官,现如今卓氏家族已与庶民无异矣。
众人各自想着心事,客厅一时静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吴盱率先打破沉默。
“李兄可是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大家参考一下?”
“惭愧啊!”李黄想了想,“今日吴贤侄说的关于农家肥一事,我想几位贤弟也都明白其中的价值。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实话直说吧,我打算将这方法交给固始候,由他上报朝廷……”
“不行!”
李黄的话还没说完,吴盱就大声反对,“既然是我吴家后人发明的,当由我吴家平春候上报!”
李黄盯着吴盱看了一会,见他不甘示弱,于是叹了口气,“有望贤弟,我这是也是为了咱们五姓家族的共同利益着想!咱们五姓家族没落至此,如今有了农家肥这个机遇,当齐心协力助一家恢复昔日的荣光。”
吴盱扯扯嘴角道:“为什么不能是吴家?”
李黄看着他,觉得这吴盱有点不顾大局,“原因有三,这第一呢,我李氏再怎么落寞,也是和皇室有点血缘关系,以前没什么大功劳,也就不敢乱动这层关系。第二,功劳就这么多,总不能五家各分一点,那这功劳又有何用处。第三呢,有望贤弟也清楚,吴家的声誉在朝堂上不是很得人心。”
“李兄所言甚是,与其功劳分散,不如让与一家。”
其他三位家主这时也纷纷赞同,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五个家族一直都是以李家为主,现在若是吴家上位了,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我要先跟平春候那边通通气,这事牵扯到整个家族的利益,不能我一个家主说了算。”
思考很久,吴盱最终还是没同意,说完这句话,告罪一声,然后快步离去。
吴盱一离开,李黄就有点气急败坏了。
“这吴家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以前我李家给了吴家多少关照,现在这么一个小小机会都不愿意让出。他们真和自家先祖吴汉一样,吃里扒外,杀妻归汉的事都能做,还有他们不敢的吗?以后咱们都离吴家远点。”
“话不及先人,李兄慎言啊!”其他家主急忙劝道。
李黄收拾一下情绪,苦笑道:“一时失态,让几位贤弟见笑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也不留诸位了,想必你们现在也着急与族人商议关于复望里的对策。都是同族之人,勿要惹的他们反感,对大家都没好处,可以先让相熟之人多去复望里走动。”
……
“咚咚咚”
孝者赵光回到林虑县时,夜幕已经降临,在里门报备后,匆匆赶到家门口。
妻子韩氏听到敲门声,拖着瘦弱的身体,打开大门。见丈夫风尘仆仆抱着一个竹篮,疑惑道:“医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医师要晚两天过来,你去将篮中的解忧馍拿出一些加热一下,我去东屋回禀母亲。”
赵光将竹篮递给妻子,匆匆来到东屋,看着躺在床上不断咳嗽的老人,眼泪止不住往下掉,“阿母,孩儿无能,涅阳医师外出就诊,需要晚两天到才能咱们家来……”
老人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打断他话,虚弱道:“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家里人很都担心你。我这身体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不在乎多等几天。
倒是你,家里竟是病弱,什么事都指望你一个人,以后勿要这么晚归来。”
说着,老人流下悲伤的泪水,“有时我就想自行了断算了,可是想到你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也没叔伯兄弟帮衬着,我就不甘心啊。总要看到你出人头地,才能瞑目啊!”
“祖母,我们舍不得你。你不要离开我们好不好?”
一直守在床前的两个孙女,这时也跟着呜呜哭起来。顿时整个东屋弥漫着浓郁的悲伤气氛。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氏走进东屋,明显楞了一下,随后看似指责赵光道:“你怎么就惹了姑母不高兴了,不知道她不能动气吗?”
老人急忙擦擦眼泪,替儿子辩解道:“花娘,不关光儿的事,是我自己想到伤心事了。”
随后又安慰两位孙女,“乖女,不要哭了,看你们父亲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两位孙女比较年纪不大,因为生活穷苦,八九岁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此时看到母亲手里端着的吃食,隔着很远就能闻到香气,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赵光这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脑袋,懊悔道:“阿母,我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这是回来路上遇到的太虚吃食,据说此人神游太虚,学会不少太虚吃食的做法,此人还感念我的孝心,答应将这些做法传授与我,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学呢。”
为了缓解母亲的病情,此刻赵光也顾不得说谎了,他打算明日到复望里,无论如何也要学会这太虚吃食的做法。
第32章 各方云动3
夜色降临,宛城太守府,忙碌一天的陈球回到后院正坐在矮榻上闭目沉思,小妾程瑛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陈球今年五十有二,程瑛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两人的结合大多是政治因素。程瑛是孤儿,很小的时候被义父程璜收养。
顺帝时,曾下令宦官可以养义子,并且可以世袭封爵,自此稍微有点权势宦官都或多或少收些义子。中常侍程璜却是例外,因为他喜欢收义女,而且是自小收养的孤儿。这些义女长大后,大多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送于权势人物做妾。
程瑛的命运还算不错,跟了陈球后,陈球待她也算不薄,任职期间都将她带在身边。陈球的正妻和两个儿子对她也算尊重,而程瑛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带在身边。
程瑛把托盘放在矮几上,来到陈球身后,一边轻轻为他按摩肩背,一边轻笑道:“夫君,今日倒是有个稀奇事,贼曹张阳送来一篮白色的圆圆的吃食,说是什么太虚吃食,叫做解忧馍。我看着稀奇,娴儿想吃,我都没让她动,就等夫君回来呢。”
陈球轻轻抚摸她的手背,“难为你有心了,娴儿呢,叫她出来,开饭吧。”
“不让她吃,正跟我怄气呢,把自己关在屋里,贴身婢女喊她几次都没搭理。”程瑛说着,又吃吃笑道:“谁还不知道她这个小吃货,夫君你就看着吧,一会若是开饭,一准她就出现。”
一边笑着,一边安排府中婢女开始布餐。
有些人就是禁不住念叨,这不,婢女刚摆上吃食,门口就出现一道青春靓丽的身影。
“阿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娴儿都要饿死了,阿母都不给我吃的。”
一阵香风飘过,女孩已经挂到陈球身上,语气娇憨,还不忘告状。
近四十岁才得到这么一个女儿的陈球,自然十分宠溺陈娴。见她趴在自己背上,双手急忙护住,生怕她磕碰到,同时轻笑道:“大胆,竟敢饿了我宝贵的娴儿,来人啊,将程氏关到柴房去,罚她今晚不准吃饭。”
“啊,不要!”少女惊呼一声,急忙从陈球背上跳下来,跑到程瑛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陈球,“阿父不要把阿母关柴房好不好,娴儿不饿了。”
程瑛翻翻白眼,“好了,你们父女俩别闹了,赶紧吃饭吧,一会汤就要凉了。”
少女此时才知道受骗了,气鼓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个解忧馍狠狠咬上一口,顿时眼睛一亮,三两口吃下一个蒸馍,又要开始拿第二个吃起来。
程瑛见她吃的小嘴鼓鼓的,急忙走过来,一把抢下她手中的解忧馍,“慢点吃,先把口中的咽下去,再喝口汤。”
少女瞪着程瑛,使劲嚼了几下,慢慢下咽,然后端起起案上的鸡汤,吸溜一小口,这才发出满意的感慨。
“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软糯的东西。阿母快给我,我还要吃。”
程瑛可不惯着她,没好气地说道:“就知道吃,女孩子家的,成何体统,没看到你阿父还没动筷子吗。”
少女瘪瘪嘴,“阿父,你也吃,真的好好吃。”
“好了,瑛娘,这里又没外人,别总是训斥娴儿,她还小呢。”
说完,陈球又给少女讲解菜夹馍的吃法。
少女听的心痒难耐,尝试之后,果然更美味,吃的是那叫欢实。
程瑛看少女如此吃法,也有点好奇。于是拿起一个解忧馍,掰开两瓣,夹些咸菜酱料和鸡肉,轻轻咬一小口,馍香四溢,味蕾爆炸,回味无穷。
陈球看着程瑛吃的有些小心翼翼,不由笑道:“瑛娘你尽管放开了吃,这解忧馍只不过是普通的面食而已,厨娘只需看一眼就会做,以后每日都能吃到的。”
程瑛面色一红,她刚才还担心这样美味的吃食,以后吃不到,省着点吃呢。听到陈球这样说,立刻细声道:“让夫君见笑了,妾身每日也在厨房准备膳食,却从来没想到这样做的面食。”
陈球宽慰道:“瑛娘不必在意,这吃食本就不属于人间,若非有人神游太虚,你我哪有口福品尝。”
说到这,陈球突然想到什么,对程瑛道:“当今天子稚气未脱,最喜稀奇古怪的新奇事物,姑父既然在内廷当值,或可将这吃食献上,增加恩宠。”
程瑛一听,也是在理,不过还是有些疑问,“这洛阳距离南阳有四百多里,日夜奔波之下,不知这吃食会不会变味?不如将人请到洛阳,直接为天子做这些吃食?”
“不妥,此人年仅十二岁,又是宛城五大家族的人,冒然把人请到洛阳,说不得是为他人做嫁衣。”
陈球皱眉沉思一会,“看来明日要再去复望里一趟了,也罢,到时带着瑛娘和娴儿一起,权当散心了。”
……
郭氏祖宅,郭肥气呼呼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家主郭朋。
其他家族的家主都是怎么考虑帮助落魄的族人,郭氏家主倒是反其道而行之,每日想着怎么压迫剥削自己族人。
小人得志便猖狂,做奴隶的人有一天突然翻身了,会比原来的奴隶主更加可怕,说的就是郭氏现任家主郭朋。
郭朋幼时家贫,父母为了家里的生计,只好将弟弟郭胜送入宫中当太监。
没有背景,没有资历的郭胜,直到四十岁还籍籍无名,恰逢这时桓帝想诛梁冀,因参与有功,升任给事黄门侍郎,后又接引灵帝有功,选为中常侍,至此郭家算是发达了。
郭朋仗着弟弟郭胜的权势,不仅广收门客奴婢,还搜刮暴敛乡里,甚至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过,就比如现在郭朋家住的郭氏祖宅就是利用各种手段强抢过来的。
这不刚品尝过解忧馍的美味,郭朋就想要将这吃食的做法抢过来,又听郭肥说对方是五大家族的人,明显有些怂了,之后听说可以派人去学,立刻就选了自己孙子郭庆。
郭肥是敢怒不敢言,郭肥的爷爷与郭朋的父亲是亲兄弟,当年郭朋家落魄时,得了不少郭肥家救济。如今郭朋家发达了,又因为近亲内只有郭肥读过书,这郭家的对外事宜就落到郭肥身上。
郭肥外表看起来身宽体胖,心思却十分活跃,短短几年时间,硬是利用手中的各种资源,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
别看郭肥表面风光,其实过的实在不如意,不仅赚取的利润一大半都被郭朋拿走,还要经常给郭朋做善后事宜。眼看自己好不容易争取的名额,又要被郭朋独占,只好小心翼翼询问道:“叔父,这解忧馍的做法牵扯甚大,若是郭庆弄不明白,到时宫里那位叔父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谁知郭朋却嘲笑道:“弄不明白就弄不明白呗,贤侄,你还是太年轻,这外人都是白眼狼,平时看起来温顺,一朝得势,下手最狠的也是他们。
就拿这解忧馍来说,咱们弄不明白不要紧,若是其他族人学了去,到时就不好控制了……”
第33章 懒豆腐
次日清晨,吴咏被一阵嘈杂声吵醒,迷糊中看了一眼系统时间,才早上五点多。本想再睡一会的他,发现成昭跟何莲正在穿衣,也没了再睡的心情。
等她俩收拾妥当,吴咏这才轻咳一声,表示自己醒了。
两女一起动手,不一会,穿戴整齐的吴咏走到院中,看见母亲郭氏正在清洗筛选黄豆,习惯性问了一嘴。
“阿母,今天吃豆浆油条吗?”
郭氏满头问号,不等她开口,吴咏身后的成昭就疑惑问道:“什么是豆浆油条?”
吴咏这才想起身处汉代,这时候豆浆油条还没出现呢。于是笑着解释道:“豆浆就是黄豆磨出来的,加热一下就可以喝了。油条就是昨天做蒸馍的面团,在油锅炸熟。我在太虚中游历时,见他们早餐大多吃的是这个。”
“哈哈,吃什么?正巧郭某还没吃朝食。”
却是朱里典带着昨日那群商贾上门,说话的正是郭肥,在这群商贾后面还跟着一群少年。
这些少年看起来年纪都不大,穿着却十分华丽,一看就不是出身穷苦人家。
朱里典为郭氏简单介绍一下众人,就匆忙离开了,因为里门口还聚集着大量外来人口,这些人大多是冲着复望里的解忧馍来的。
等朱里典离开后,吴家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别看这些人平日里锦衣玉食,自从昨日吃过解忧馍后,再吃其他食物,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尤其是这些少年听闻还有炒菜,更是人间美味,激动的彻夜难眠,天才蒙蒙亮就驱车赶到复望里。
吴咏更是头大,昨日只说教人做吃食,没说要这些人供应吃喝啊。这院中挤着三四十人,无论身份年纪,都如嗷嗷待哺的婴儿般,等着吴咏喂食。
先不说这些人坐在哪里,就是食材都是大问题。
这时的人们没有很好的保鲜技术,正月里哪有什么食材,吴家以前人丁稀薄,可不像卓家,有地窖窖藏诸多食材。
实在没办法,吴咏只得老实说道:“诸位叔伯兄弟能光临寒舍,小子不甚荣幸。但今日恐怕令诸位失望了,一是寒舍简陋,招待不了这么多人;二是食材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惭愧啊。”
哪想到这些听后一点也没有羞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贤侄无需多虑,你只管准备,剩余的事情交给我们这些人。”
“做吃食或许我们在行,但是找食材这事,在场的诸位如果说不行,那就是打自己脸面。以后还做什么生意,干脆跟吴贤侄学做太虚吃食得了。”
说罢,郭肥等一行三十多人,准备先去里门口找朱里典。
吴咏见他们离开,一想也对啊,这些商贾平日做的就是买卖,只要出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当下便不再纠结,开始思索做什么菜式。
这边吴咏想了好一会,也没什么头绪。
这三十多人,每个人都吃饱吃好,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没几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何况他今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能一直留在厨房给这些商贾做吃食。
就这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吴咏突然看到黄豆,想起小时候吃的一个菜,懒豆腐!
说它是个菜,其实也是饭。
这懒豆腐的做法倒是挺简单的。
只需要把黄豆泡一泡,用磨盘磨成浆,也不需要过滤。
就这样直接倒在锅里,加上一些青菜,一起煮。
待煮熟后,再加些葱段、香油,就可以开吃了。
吴咏跟母亲郭氏说了想法,却见她有些欲言又止,于是疑惑道:“阿母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都是一家人,有话直说就是。”
郭氏想了一下,轻声道:“这黄豆最易胀气,自古以来除了晒干做酱,只可以少量食用,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闹肚子的。今日来的都是贵人,我儿可别出了差错。”
吴咏嘿嘿一笑,“阿母勿用担心,孩儿心里有数。这懒豆腐只是最基本的操作,等我做出豆腐和豆皮,阿母自会知道这黄豆的好处。”
说完,吴咏让郭氏去准备解忧馍,他则去磨豆浆。
等吴咏花了半个时辰磨完一盆黄豆,郭氏那边解忧馍都出锅了,期间不断有复望里的乡亲送来各种食材。
与其说送,不如说买,这些都是郭肥一群富贾从复望里乡民手中购买的窖藏蔬菜。
吴咏从这些食材中,挑选出一些青叶菜,清洗干净后,剁成小段,和磨好的豆浆一起倒入锅中,一边嘱咐何莲不断加柴烧猛火,一边指挥成昭收拾剩余食材。
吴咏则是将成昭简单处理后食材,进行二次加工处理,蔬菜类有切丝的,切段的,还有切成片的,肉食类有块状的,碎末状的。
这些食材有的需要腌制,有的需要浸泡,还有需要过热水的。可是费了吴咏不少功夫,忙的他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等这些食材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懒豆腐也做好了,加入葱段、香油,充分搅拌均匀。
因为接下来还要用到铁锅炒菜,吴咏就想着将锅中的懒豆腐全部盛出,装入几个陶罐中。
可是刚要动手盛饭时,就听到远远传来郭肥的声音,“什么东西?这么香!”
眨眼功夫,郭肥带着那群富贾走进厨房,看着锅中的懒豆腐,露出欣喜的笑容。
“快给我盛一碗,忙乎一早上,都饿死我了。”
吴咏看着一群渴望的眼神,只好照办。
郭肥伸手接过吴咏递过来的碗筷,看着碗中那膏白色汤汁夹杂些许绿色的吃食,再闻着扑鼻的香味,顿时食欲上来,也不顾刚出锅的饭还热乎着,端到嘴边就开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点评,“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其他人见状,争抢着接过吴咏递过来的碗筷。
奈何吴咏家以前的人口不多,一下多出三四十人来,碗筷显得不是很充足,只能够十多人使用。
剩下的一半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拿着碗筷的人吃饭,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有那么几个聪明的,赶紧去吴咏隔壁家,也不在乎别人是否使用过,花高价买来碗筷,拿着就往吴家跑去。
第34章 张机
一锅懒豆腐也就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被郭肥一行人抢食干净,意犹未尽的众人又盯上吴家做好的解忧馍。
远来是客,哪有让客人饿着的道理,吴咏只好又将蒸好解忧馍分发下去。
众人一边大口吃着解忧馍,一边回味刚才懒豆腐的美味。第一次吃这种食物的他们,留下的记忆是十分深刻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贤侄刚才是用什么食材做的?味道怎么有点像黄豆?”
“这就是黄豆做的呀!”吴咏忍不住翻翻白眼,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啊”
众人发出一片惊呼,有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忍不住训斥道:“岂有此理,怎么能给人吃黄豆呢!”
眼看就要惹起众怒,吴咏只好解释道:“各位叔伯兄弟,稍安勿躁,小子以太虚的名义保证,这懒豆腐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见众人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吴咏只好拿后世的知识,进一步阐述。
“这吃黄豆出现涨肚、拉肚子、呕吐、发烧等现象,其实是因为这黄豆没有彻底煮熟,被人吃进肚子中,引发了食物中毒。
只要黄豆煮熟,吃多了也没事的。今日做的这懒豆腐,大家伙也都看到了,菜叶都煮烂了,勿要担心。”
接着,吴咏又苦笑道,“如果真的有问题,你们现在都应该有感觉了,毕竟吃进肚里好一会了。”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于是便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甚至有人还想再让吴咏做些。
“贤侄无需在意,他们就是矫情,刚才吃的比谁都快。”
“是啊,这么好吃的懒豆腐,就算是有毒,我也要吃。”
“真是没想到,黄豆还能这样做,贤侄不妨再多做些,我感觉我还能吃些。”
……
吴咏真怕他们贪嘴,好心提醒道:“这豆制品是高蛋白食物,不宜多吃,诸位以后勿要因为口腹之欲,害了身体。”
众人有些不以为然,但又不能不给吴咏面子。当下便有人开口笑道:“吴贤侄毕竟神游过太虚,他的建议对大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家伙都要记在心上。”
吴咏也不在意他们是否真的做到,他已经尽了自己本分去提醒。
既然误会解开,郭肥见吴咏忙着炒菜,厨房又站满了人,想也没想就大声喊道:“诸位都散开些,吴贤侄正在炒菜,听说这些食材沾染到太多人的气味,口感就会变差很多。”
“啊,还有这说法,不愧是太虚之镜的吃食啊!”
众人没有怀疑,于是纷纷离开厨房。毕竟事实就在眼前,扑鼻而来的香味,是他们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吴咏此时也没有心情搭理他们,都走了也好,省得他们问东问西,影响自己炒菜。
不过却有一人留了下来,对着吴咏拱手道:“在下涅阳张机,吴家贤弟刚才说的黄豆中毒,可有依据?”
吴咏扫了一眼说话之人,白面无须,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听名字还有些熟悉的味道,于是便随口说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曾神游太虚多年,太虚之民几乎每日都要食用豆制品。听那里的人说,这生大豆中含有一种胰蛋白酶抑制剂,进入人体后,会抑制人体内胰蛋白酶的正常活性,并对胃肠有刺激作用,这就可能出现包括不同程度的食物中毒症状。”
吴咏一边说着话,一边手上的炒菜动作不停。
这边张机听了吴咏的解释,眉头紧锁思索着,想了一会也没头绪,只得感叹道:“不愧是太虚之境,人体都能研究如此透彻!”
接着又问道:“食材沾染人气会变味,这又是何道理?”
吴咏翻翻白眼,总不能说这是自己是乱编的,骗人的,这多有损他现在的身份啊!
想了一下,吴咏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在太虚之境听那里的人说过,其实我们周围有各种各样的细菌生活着,这些细菌我们是无法用肉眼看到的。但我们的衣服鞋帽、身体发肤都聚集在大量细菌。
一般情况下,一个区域的细菌是稳定的,基本不会产生大的变故,但若是这个区域遭到外部其他细菌的渗透,这时的稳定就会打破,就会出现一些异于平常的事件。
我们人类因为经常会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这样就很容易将未知的细菌带到其他区域,造成该区域内细菌稳定的破坏。”
说着话的功夫,吴咏将一盘菜炒好,装盘后,吴咏又指着这盘炒菜说道:“就拿这个炒菜来说,我如果不动筷子去夹着吃些,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变味,但若是我用筷子夹着吃几口,到晚上这个菜就会变味,这就是因为我们口中含有大量的细菌,吃的过程中,将细菌混入了炒菜中。”
张机仔细想了一下,生活中的例子,确实比比皆是,忙躬身拜谢道:“愚兄受教了,贤弟先忙着,我去看看老夫人恢复的状况如何。”
吴咏此时正忙于炒菜,也没多想,只当他想见见祖母,便笑道:“祖母应该是醒了,我阿母也在东屋,我这会忙,不陪你去了。”
张机走后没多久,吴咏见炒菜都差不多了,便喊来几人过来端菜。
郭肥这群人不愧都是商贾出身,这么会功夫,不知从哪里寻来几张矮案,此时正摆在吴家门口的树林中,七八个人围坐在一张矮案旁,就等着上菜呢。
只见菜一端上来,众人也不客气,一人一筷子,菜碗很快见底。
端菜之人见他们如此,这时也顾不得礼仪了,上菜途中,先吃上几口。
吴咏对此毫不关心,等炒菜都端走了,又将两蓝热乎的解忧馍递给他们,这才和成昭一起端着两托板小碟菜肴走向堂屋。
这些菜肴都是吴咏提前预留下来给家里人吃的,他可是知道这群商贾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什么都是一点不剩。
等吴咏将菜肴摆放好,喊来众人吃饭时,才发现祖母拉着张机的手,笑着给吴咏介绍道:“这是你张伯父家的侄儿张仲景,你张伯父最近忙着给其他人看病,就嘱托仲景这孩子来看我。你别看他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医术可是连你张伯父都惊叹不已!”
第35章 方桌和长凳
医圣张仲景!
吴咏敢肯定这位就是写了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的张机,也是后世被尊称医圣的张仲景。
因为巧合的机会太少了,同样的东汉末年南阳郡涅阳县两个医师都叫张仲景,他们还都有个伯父都叫张伯祖,这也太巧合了吧!
这算是吴咏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历史名人了,当然如果他真了解历史的话,就会发现太守陈球也是历史有名的狠角色,只不过没有张仲景留下的名气大而已。
吴咏直到吃完饭还有点晕乎,他印象中的张仲景应该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怎么也不会想到年轻的张机吹捧起老夫人一点不含糊,引的老夫人笑容就没断过,不停教育吴咏多向张仲景学习。
吃饭期间,张机又说了他这些年治病救人的经历,引起连声的赞叹。
等到吃完饭,老夫人更是拉着张仲景去东屋叙话,好奇心比较重的两位年幼妹妹自然也跟去听,独留下吴咏发呆似的看着母亲郭氏与何莲跟成昭一起收拾碗筷。
“吴咏在家吗?”
不知过了多久,喊话声惊醒了还在发呆中的吴咏。
起身到门口一看,吴家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又聚集了一批人。
众人看到吴咏出来,顿时热闹起来。
“咏弟,俺是你堂哥吴浩啊,俺祖父跟你祖父是亲兄弟。”
“吴咏贤侄,我是你叔父吴茅,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吴咏,我是你隔壁的李晖,咱俩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
吴咏被吵的头疼,于是大声喊道:“都静一下,我知道你们是来学习编制馍筐的,大家稍安勿躁,我去准备一下。”
不一会,吴咏提着两捆高粱莛子,领着众人来到郭肥一行人搬来的矮案前。
吴咏将高粱莛子摊开放在案板上,一边制作,一边给围观的众人讲解要领。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吴咏将手中的馍筐递给站在前面的人,这才松口气道:“这锅拍和馍筐制作起来很简单,大家多试着做几遍,熟悉一下就好了。”
众人慢慢散开,开始寻找着能坐下休息的地方,站了这么久,他们都有些腿酸。
吴咏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盘坐在地上差不多一个小时,感觉大腿都有些失去知觉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板凳和椅子,吃饭都是蹲着吃,或者跪坐在地上,实在有些不舒服,就是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都没地方给你坐。
想到这,吴咏看到不远处有一堆林木,忽然心中一动:或许我可以做一些板凳。
想到就做,板凳的做法倒也简单,不需要太复杂的工具。
吴咏找来两位壮汉,让他们帮忙把几个大木桩劈成厚厚的几块长方形板材,然后他自己则是用篾刀将这些板材削的平整些,又用锥子在长板上打四个孔,这就算是卯眼。
之后找些婴儿手臂粗细的树枝,把树皮削掉,打磨平整,一端削成榫头装。
一开始还是零零散散的物件,大家伙看的很稀奇,纷纷过来围观。
随着系统启动,吴咏巧手拼装,很快一个长凳就成形了。
“吴咏,这东西叫什么?”有人好奇地问道。
“板凳。”
说着,吴咏坐上去试试,感觉还行,虽然有些粗糙,但总比坐在地上强。
于是笑着伸手拍了拍边上的凳子,“来,你们也来先坐坐看。我一会再做几个,地上凉,久坐容易得病,坐这个板凳,就舒服多了。”
“我来。”
郭肥看着心痒难耐,他老早就想坐着试试了,但吴咏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去抢坐。这时吴咏一开口,哪还管其他,先坐上再说。
坐下之后,郭肥先是扭了扭屁股,随后小心翼翼地四处摸了摸,过了一小会儿,他对着吴咏笑着说:“贤侄,这凳子坐着可真舒服!你多做几个,我一会回家的时候,带回去一个。”
吴咏被他的话气笑了,这世上真有脸皮厚的,别人家的东西,说拿就拿。
看着众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吴咏明白,如果他说点什么,估计一会众人就要这些长凳打起来。
于是站起来,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叔伯兄弟,我做的这条长凳,还比较粗糙,大家歇歇脚还行,若是摆在家里,实在有些不雅。”
见众人不为所动,吴咏接着说,“这长凳的工艺极其简单,诸位若是想摆放在家中,不妨请知名匠师做些雕刻,再上些颜料,典雅又大气,可比我这些破木头好多了。”
众人听后,不禁眼睛一亮,有更好的选择,谁还要吴咏这些做工粗糙的长凳。
郭肥更是哈哈一笑道:“贤侄说的在理,摆在家里的物件还是做工精细点好,免得到时被人说三道四。”
郭肥都开口了,很多人自然打消了刚才主意。
吴咏继续开动系统技能,一连做了十多把长凳,这才停了下来。
十多把长凳上,每个上面坐的人,少则三四个,多则八九个,相谈甚欢。
可是吴咏总觉得少些什么,等看到有人去矮案上端水喝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没有桌子。
有长凳,没有桌子。就好比吃饭时,只有碗,没有筷子,让人深感遗憾。
于是吴咏趁着精力点还有些,一鼓作气,开启系统技能,又制作了四个简易方桌。
忙乎了一个多时辰,这下齐全了,一个方桌配四条长凳,简直不要太完美。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搭配,坐在长凳上,摸着略显粗糙的方桌,仔细观察,不时发出阵阵感叹。
“太神奇了,区区几块木板就造出这个方桌和板凳,啥也不说了,我现在就回家,也照着做几套。”
“这个好啊,有了这桌子和凳子,以后吃饭再也不用跪坐了,招待客人也方便多了。”
“吴贤侄真是奇思妙想,以后再有这些稀奇玩意,一定要通知咱们啊,也让大家伙都涨涨见识。”
……
众人的提问和夸赞,吴咏都能从容应对,却不知家里面有几双眼睛从门缝偷偷盯着他看。
第36章 薄荷水
这偷看之人正是何莲、成昭以及吴咏的两个同母异父的幼妹何叶何花。
本来她们都在东屋陪着祖母听张仲景述说这些年的治病救人的见闻,等到门口聚集一群人来寻找吴咏,她们就没心思听了。
老夫人的心思敞亮着呢,见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就先开口道:“老了,这么一会就感觉有些精力不济,仲景啊,你今日来,要多住些时日,好让咏儿多跟你学习学习。”
张仲景起身推辞道:“姑祖母的好意,仲景心领了,这两日还要去给人看病,确实不能多待。”
老夫人摆摆手,“好,好,我有些乏了,你们去找咏儿耍吧。”
众人陆续从东屋离开,出了院门,张仲景拜别何莲她们,向正在制作长凳的吴咏走去。
何莲一行女孩子心里虽然好奇,但她们还是不敢过去,毕竟此时门口聚集的人太多了,只能躲在大门后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场景。
看了一会,躲在门后头的何莲一直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在干活的时候显得特别认真、细致,他那样专注的模样让何莲看得有些痴迷。
此时此刻,何莲就感觉自己的心里装了一只小鹿,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这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看着吴咏,她的脸儿竟如同喝了酒,娇嫩绯红。
成昭却没有何莲这么多心思,她看着吴咏从容淡定的周旋与众人之间,只觉得脸上有光。
两位妹妹因为年纪小,看着热闹,好几次想过去围观,都被成昭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郭氏从厨房走了出来,对着几人喊道:“你们几个都傻站那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我烧了热水,你们提一壶过去放在桌子上,随便再拿些碗过去。”
接着又对成昭说,“小昭,家里可还有多余陶壶,都找出来,这么多人在,一个壶肯定不够用的。”
成昭应答一声,就到东厢房翻找起来,不一会找到两个看起来有些裂痕的陶壶,将里面装的干草叶都倒出来,又用清水冲洗几遍,这才装满开水,给门外的众人送过去。
郭肥聊天这么久,早就有些口渴了,这时看到有开水,也不客气,将陶碗摆开,各自倒满,然后端起一碗开水,吹了几下,小口喝起来。
只是一小口,顿时眼睛一亮,之后又凑到鼻前闻了闻,不禁有些疑惑地问吴咏道:“贤侄,你家的开水好奇怪,闻着令人心旷神怡,喝着也是清凉爽甜的!”
郭肥疑惑的同时,看吴咏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短短两日的接触,这位十三岁的少年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了,昨日的炒菜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惊奇,今日的方桌和板凳又让他眼界大开,不提他神游太虚这件事,就眼前这开水也是与众不同,难道真的有天眷之人?
“我说郭肥,你堂堂一方富贾,怎么也吹捧起小辈来,只是你这行为也太不入眼了吧,水能有什么特别的。”
有人不服气,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一碗开水,喝了起来。
“不错不错,这开水入口甘甜,喝一口精神为之振奋,果然是与众不同!”
吴咏也比较疑惑,端起碗,尝了一口,仔细回味一会,顿时明了,这不是薄荷水吗?
薄荷可是好东西啊,作为中华常用中药之一,兼具医用和食用双重功能。它不仅是辛凉性发汗解热药,也是外用治神经痛和皮肤瘙痒等良药。平常以薄荷代茶,能清心明目。
想到这,吴咏急匆匆跑到厨房,兴奋地问道:“薄荷在哪里?”
见郭氏等人一脸懵地看着他,吴咏这才反应过来,这时的薄荷应该是作为观赏性植物,人们还不知道它的用途,甚至名字都不知道。
当下就解释道:“就是刚才陶壶装的叶子,闻着有一种特别的清香。”
成昭一愣,她没想到吴咏说的是她刚才扔掉的那些没用的干草叶,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要那些做什么?东厢房有很多,是用来驱虫的。”
吴咏嘿嘿一笑,“你去取些来,我给你们弄点好喝的。”
不一会,成昭端着一竹篮薄荷叶走进来。
吴咏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好多叶子上面还带着干泥土,不过确定是薄荷叶无疑。
吴咏简单筛选一下,挑出一把看上去干净的薄荷叶,放入陶壶中,兑入开水,盖上盖子,焖三分钟左右,这才倒出几碗薄荷水。
“大家都来尝尝,看看这薄荷水的味道如何?”
说着,吴咏率先拿起一碗,放在吹了吹,然后轻轻的嘬一小口,随着薄荷水入喉,一股无比熟悉的浓郁香味在口腔散开,迅速变成一股绵长的清甜。
“好喝~”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但似乎更加迷人,清甜之中还夹杂着一股原始的天然青涩,回味无穷。
厨房的众女看到吴咏喝的欢实,也都各自拿起一碗,学着吴咏的样子,小口嘬着,开始品尝。
“真好喝,甜甜的,凉凉的。”两位幼妹也不顾水热,一口接着一口喝起来。
就在这时,张机兴冲冲地走到厨房门口,语气十分激动问吴咏,“吴家贤弟,这水从哪里来的,我发现里面有清热解寒之功效。”
吴咏心想张机真不愧是医圣,只是喝一口水,就能发现薄荷的作用,实在是了不起啊。
见他这么兴奋,当下就指着剩余的薄荷叶,如实告知他。
“诺,就是这个,张兄来尝尝这碗,效果更甚。”
张机接过吴咏递过来碗,三两口喝完,这才摸着干薄荷叶问道:“这是何物,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吴咏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道这薄荷在汉代叫什么啊。
好在何莲皱眉思索一会,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好像是茇葀,扬子云的《甘泉赋》有提及到。”
张机一拍脑袋,“还真是,这位妹妹好记性。”
吴咏没想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学识如此丰富,好像没有她不知道的典籍。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口却传来一阵车马声。
第37章 太守到访
吴咏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不远处叔父卓文宣和贼曹张阳护卫着一辆马车行来。
眨眼功夫,马车就在吴家大门口停下,首先下来的是一位年龄跟成昭差不多的少女。
只见她轻盈地跳下车,机灵的大眼睛扫视一圈后,才笑嘻嘻地朝车中喊道:“阿父,阿母,我们到了,快点下来啊,这里好热闹。”
之后便看到南阳太守陈球走下车,身后跟着一位仪态优雅的妇人。
这时卓文宣走到吴咏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去喊你祖母出来和母亲出来,告诉她们太守大人到访。”
吴咏刚想转身,陈球就被陈球阻止,笑着说道:“哈哈,还是本府去见老夫人吧,免得到时有人用言语攻击本府,说本府不遵守德行,乱了辈分。”
其实吴家门口这么大动静,早已经惊动屋里的人了。
等吴咏领着众人来到堂屋门口时,任老夫人和郭氏已经在等着了。
陈球看到老夫人,拱手道:“昨日本府来去匆忙,未来得及看望老夫人,还望海涵。”
“大人言重了,山野村妇,哪敢劳府君大驾。”
老夫人屈身回礼,并没有后世电视剧那种,一般人见到当官的,上来就跪的情形。
陈球虚抬一下手,笑道:“本府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夫人应允。”
“府君大人但说无妨,只要老身能做到的,自当遵命。”
“本府欲举荐吴咏为孝者,但苦于流言蜚语,所以想让吴咏做些太虚吃食献给当今天子。”
郭氏听到儿子不仅可以向天子献礼,还能当孝者,自然是十分开心,若是陈球问她,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现如今老夫人尚在面前,自是轮不到她开口。
老夫人皱着眉头,思索一会,这才语气缓慢地开口道:“有劳府君大人费心了,常言道好男儿志在千里,老身虽然就这一个孙儿,也是希望他以后能为君分忧。
今日府君既然有命,老身自身不敢阻拦,还望府君日后能多加提携我这孙儿,老身就算身死,也当含笑了。”
说完,老夫人就要跪拜下去,好在程瑛眼疾手快,及时扶住。
陈球佯装羞怒道:“老夫人这是羞煞本府也,贤孙吴咏只凭神游太虚的经历,日后的成就尚不会低于本府,本府还想着吴咏以后有大成就后,照顾一下本府后人呢。”
话都说开了,两边暂时都还算满意,气氛自然十分融洽。
陈球自是由卓文宣、吴咏、张仲景、张阳四人陪着在堂屋落座,而程瑛则是带着女儿陈娴陪着老夫人等一众女眷在东屋说话。
五人分主次落座后,吴咏给众人介绍了张仲景。
听到是张初的后辈,陈球郑重道:“你伯父张品济,精明脉证,治病每有奇效,本府甚是敬佩。”
稍顷,郭氏端上泡好的薄荷水。
陈球起初以为是简单的开水,也不在意,等端起碗喝了一口,顿时目光一凝。
“这是什么水?”陈球看着碗中略显绿色的水,疑惑问道。
卓文宣和张阳这时也发现了异样,各自端起碗喝了一口,顿时一股舒爽涌上心头,眼睛直勾勾盯着碗中的薄荷水。
张仲景笑着给三人解释道:“这是从西域传过来的茇葀,叶子晒干后,热水冲泡,吴家贤弟说,有清心明目之功效。”
陈球惊叹道:“还有这说法!那本府可要多喝一些,最近总是觉得心火旺。”
“府君大人忧心国事,操劳在所难免,以后还要费心吴咏的事,稍后让老夫人备下一些送于夫人,日后大人也可时常品鉴,也省得老夫人一直惦念,岂不是一举数得。”
“哈哈,文宣这么一说,我还真得收下了。”
陈球捋了捋胡须,接着又对张阳说道:“既然这茇葀既然有这么好的功效,咱们日后还要多加推广才是。”
“是,属下记下了,等回头跟岑功曹商议一下具体方案。”张阳点头,接着又问吴咏:“此物种植可有要求,产量几何?”
吴咏想了一会,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道:“这薄荷对土地倒也没有太多要求,而且栽种方式也比较简单,跟柳树一样,可以扦插繁殖。
产量的话,这个不好说,这薄荷还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和韭菜一样,可以一茬一茬地收割。如果是要泡水喝的话,只能采摘新长出没多久的嫩叶,这个产量就有限了,一年亩产不过两百斤。
不过若是茎秆一起收割,这个产量就相当可观,养料充足的话,一年亩产千斤不是问题。”
张阳有些惊讶,“茎秆也可以泡水喝?”
吴咏顿时被噎住话语,怎么都想着泡水,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可以泡水,但效果会差很多,不如取其汁液实用,兑水服用,亦可入药。”
张阳点点头,沉思一会,对太守陈球说道:“主君,属下以为下三等的土地或可试试。”
这时卓倧突然插话道:“大人有所不知,吴咏还发明了一种农家肥,可以持续增加土地肥力!”
这时轮到陈球惊讶了,审视一下两人,肃声道:“喔?还有这事,说来听听。这可是关乎社稷,此事若是可行,功劳可不小。”
卓倧陪笑道:“功劳什么的,就算了,毕竟吴咏他今年才只有十二岁,再则他已经将这个方法告诉了五姓族长,功劳自然是不争的!
今日府君大人到访,又说到这件事,草民自是不敢隐瞒。就算是族长问起,也无甚大碍。不过此间利益甚大,大人早些得知此事,也好提前有个应对。”
“且跟我说说这农家肥的事情!”陈球顿时就对吴咏感到了万分的兴趣,之前吴咏做的吃食,只不过是刚好能入他的法眼罢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无关紧要。
此刻吴咏若是能制作出农家肥增加土地肥力,却是令陈球感觉需要重点关注甚至大力扶持的天才了!毕竟这时代土地才是百姓生存根本,他作为太守,对这样的事太敏感了。
卓倧自然也不敢卖关子,他直接说道:“具体操作流程,草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让吴咏现场演示一番,府君大人以为如何?”
第38章 制作农家肥
眼见为实,既然卓倧都提议了,陈球自然是从善如流,于是一行人走出吴家,打算前往吴家屋后猪圈处看看,因为那里正好有很多猪粪等待处理。
经过厨房门口时,吴咏突然想到,自家的锅灰好像不够用,于是就拉住叔父卓倧说明一下情况。
卓倧听后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继续跟着太守陈球一行,他自己则是在吴家大门口停了下来,向着不远处的看热闹的人群招招手。
立刻有几个比较有眼力见的少年跑来,“师长,可是有什么吩咐?”
卓倧笑骂道:“就你机灵,你们各自回家,将家里厨房烧火的炭灰装上一土筐,然后拿着钉耙铁锹来吴家屋后找吴咏。”
几位少年嘿嘿一笑,各自跑开。
卓倧又招手喊来几个半大小子,“你们几个去那边把那几人坐的物品抬过来,跟我走。”
其中一位小子嬉笑道:“师长,那是方桌和板凳,吴咏刚做的,大家伙还没坐够呢。”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难道他们还能比太守大人紧要!”卓倧朝说话的少年头上就是轻轻一拍。
几个小子你推我嚷,朝那边走去,不一会就抬着板凳方桌跑过来。
卓倧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众人一起来到吴家屋后的猪圈处,寻了一块阴凉干爽的地方,卓倧让几个小子将方桌板凳放好,就将他们赶回去了。
吴咏这边差不多也将制作农家肥的大体过程跟陈球说了一遍,等到几个小子离开,陈球好奇似地走过来,问道:“这是何物?”
刚才来的路上,卓倧也跟几个小子了解一下这个方桌板凳的用途,这时正好笑着给陈球解释。
“这是吴咏根据太虚的经历,仿造出来的桌子和板凳,可以供人日常休息用。”
陈球来了兴趣,往板凳上一坐,顿觉一股轻松袭来,不禁发出舒服的感叹,“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接着又对张阳说道,“显清,你也来坐,以后咱们郡府也可放些这个长凳,方便你们办差之后休息。”
张阳顿时一阵感动,躬身拜谢道:“谢主君厚爱,某愿效死力。”
“你我君臣一场,勿需在意这些虚礼。”陈球虚手一抬,张阳起身,在一旁的长凳上寻了个位置坐下,但是因为身上佩戴长剑,怎么感觉都有些别扭。
陈球也看出问题,笑道:“这里又没外人,你将身上佩剑解下放到桌子上。”
张阳照办,顿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下来,一种难言的舒爽感涌上心头,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太虚之物果然非同凡响,如此简单的一条长凳,竟然能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还有这桌子,坐下来刚好到胸前,手臂恰好放在上面,这样久坐也不会让人感到疲惫。”
陈球点点头,看着不远处吴咏,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反观吴咏这边,自从几位少年带着钉耙铁锹过来后,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农家肥的制作其实也并不是太难,吴咏前世在小时候的农村经常帮父母干活,知道如何操作。
吴家猪圈后面就有现成的粪堆,这些粪堆都是经过长时间发酵处理过的,是可以直接制作农家肥。
吴咏先是让几位少年将去年清理沟渠时翻上来的干泥土用驾车子运过来一些,然后用钉耙将这些泥土捣碎。
之后将锅灰倒在粪堆上,再用那些细碎泥土埋在上面。
所谓的锅灰,其实就是草木灰,将枯枝杂草烧成灰,这里面含有带较多的钾元素,不仅是制造钾肥的主要来源,还因为属于碱性,可以用来防治病虫害。
这期间吴咏也没闲着,他点开系统技能,用竹子制作了一个长宽各两米的粪筛。
等吴咏的粪筛做好,他又让几位少年开始将粪堆用钉耙全部扒开,将之前的干泥土和草木灰掺和均匀,遇见大块状的粪团,用铁锹将其都拍碎。
然后再经过粪筛过滤,大块的再次拍碎过滤,这样如是几次,最终得到的就是一堆黑色的细小颗粒状的农家肥了。
一番忙活,吴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这汉朝独一份的农家肥制作也就此完成。
虽然这农家肥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这在汉朝绝对是一个创举,纵观天下数千万百姓,又有谁能想到这么高级的东西呢,虽然所有的原料都是日常生活中十分常见的,但又有谁会这么无聊到去尝试将这些恶心的东西利用呢?
吴咏闻了闻自己身上,虽然他没怎么动手,但还是有一股臭味,心理上虽然有些受不了,但还是不得不忍耐下来,等待太守陈球的点评。
“主君,农家肥已经制作完成了!”张阳见吴咏一行人停下,望着这边,知道已经完工了,这才出言提醒陈球。
陈球从沉思中惊醒,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吴咏几人,这才站起身来,“走,去看看这农家肥。”
等到近处,陈球接过吴咏递过来的铁锹,翻了几下,又蹲下来仔细查看,疑问道:“这黑黑的小颗粒就是农家肥?怎么使用?”
太守面前,吴咏可不敢有丝毫马虎,正声道:“回大人,这农家肥的使用,视土壤和作物的状况而定,若是翻地前只需将这些农家肥均匀地撒到农田里即可,若是作物已经种植,则需要幼苗长到一定高度,将农家肥洒在根部附近,有时作物快结穗也需要施肥一次。”
陈球点点头,别看他是一郡太守,但对农田水利之事也知道的不少。因此吴咏的话,陈球一听就能知晓可行性很高,但是否真的这样,还需要实地验证一番。
吴咏似乎也看出了陈球的疑虑,接着说道:“小子欲种植蔬菜,正好需要用到这些农家肥,大人可缓些时日再来,到时农家肥是否有效,一目了然。”
“可。”陈球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按照吴咏的说法,有了这农家肥,大汉的粮食产量最少能提高五成,这是何等可怕的数据,到时又不知道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第39章 阿妹和姨母
一行人重新回到吴家,卓倧顺带让几个少年将长凳和方桌也搬了回来,之后就将他们赶了出去。这些少年性子太跳脱,卓倧生怕他们会冲撞了太守陈球。
而有了板凳,陈球等人实在不想去堂屋跪坐在矮塌上,就在吴家院中将桌子板凳一摆,坐下说话。
吴咏则是趁他们说话时机,打算回西屋换身衣服。
不过刚走到堂屋门口,就看到何莲和成昭守在东屋帘子前,于是便招手示意她们过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汉朝的衣服实在太难穿了,仅靠他自己,别说穿衣服了,脱衣服都是事。
等何莲跟成昭走近,就闻到一股恶臭,不禁有些大惊失色。
“呀!怎么回事?弄这么臭!”
吴咏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别提了,府君大人非要让我去制作农家肥,这才熏了一身臭味。”
两女这才松口气,慌忙替吴咏换掉外衣。
吴咏看她俩为自己忙碌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流,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让他十分享受。蓦然又想起昨日晚上自己被祖母和母亲的哭声乱了打算,本来要交给她们的那些金首饰还放在自己床头呢。
等两女为他换好外衣,吴咏有些神神秘秘道:“你俩等下,我有好东西送给你们。”
两人满头雾水,但还是听话等着。
只见吴咏从床头取出一个包裹,摆在两女面前,一边打开,一边嘿嘿笑道:“昨日他们送我首饰,你们各自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剩下的我要交给祖母和母亲保管。”
包裹打开,两人一看都是些金首饰,顿时有些慌乱。
何莲急忙摆手,“这可不行,母亲知道了,会生气的。”
成昭也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能要。
吴咏挠挠头,他没想到两女竟然不要,一时不知怎么处理才好,恰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她们不要,我要啊,我可以挑一个吗?”
三人转头一看,竟然是太守陈球的女儿陈娴,顿时都有些茫然,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又为何要别人的金首饰。
陈娴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也不等吴咏等人同意,径直走到包裹面前,挑挑捡捡起来,浑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其实这也能不怪陈娴无理取闹,毕竟她年纪比吴咏还小一些,又作为太守唯一的女儿,外祖父又是宫里的权势太监,自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迎合送礼的人更是不知其数,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只是今日实在太过无聊了。
自从昨日吃完解忧馍后,陈娴夜里做梦都是在吃解忧馍,到了早上吃饭的时候,一看没有解忧馍,顿时胃口全无。
在听到陈球要去复望里时,陈娴是死缠烂打,各种撒娇手段都用上,才央求到陈球带她一起来。
等到了吴家,陈娴顿时大失所望,简陋的房屋,甚至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若不是母亲程瑛在身边,她早就甩脸走人了。
不过等真正坐下来,尝到了薄荷水,又听老夫人讲起吴咏的太虚经历后,顿时觉得不虚此行。
不过之后来了一位李氏,话题顿时没了意思,各种家长里短,听的她都要睡着了。
好在百无聊赖之际,看到守在门口的何莲跟成昭走开,她也趁机溜出来跟着来到西屋。
本来看到吴咏换衣服的陈娴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等吴咏拿出首饰却没有分给她时,顿时让她有点生气,因此这才不管不顾走过去,自己挑选。
有着成人思想的吴咏,对于突然跑过来要首饰的漂亮小女孩,虽然有些惊讶,但考虑到对方是太守女儿,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神色,反而笑道:“阿妹既然喜欢,不妨多选几个。”
陈娴翻了翻白眼,娇嗔道:“谁是你阿妹,小心我告诉阿父,你轻浮于我。”
吴咏有点冒冷汗,这汉代的小女孩这么猛吗,说句话就是轻浮。
陈娴见吴咏不说话,又傲娇地问道:“听你祖母说,你会做很多太虚吃食?”
吴咏一眼就看出她吃货的本质,于是心头一动,笑道::“说道做菜,我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听好了,我会做的菜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还有杂烩锅子!”
一番菜名报下来,陈娴听的是杏眼圆睁,口水不自觉流了出来。
等吴咏停下来,陈娴顿时抓住他手,不断摇晃,“阿兄,我要吃,我要吃。”
见到小女孩这样忘记矜持,吴咏有种阴谋得逞满足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想太守夫人出现在西屋门口,“你们在做什么?”
吴咏顿时一激灵,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陈娴可没这么多心思,看到母亲,甩开吴咏的手,就跑到程瑛身边,语气夸张道:“阿母,吴咏他会做好多菜,我好想吃啊!”
程瑛宠溺地摸摸她头,柔声说道:“阿母也想吃呢,今后让你阿父多带你来这里好不好?”
“阿母你真好!”陈娴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程瑛审视吴咏一眼,轻笑道:“你也不用拘谨,或许你还不知道,你们五姓之中朱氏的禹候府中就有我程家一位姐妹,因此论起辈分来,你喊我一声姨母也不为过。”
只是一个称呼,作为现代人的吴咏,也不至于纠结,而且对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于是吴咏便顺杆子往上爬,嬉笑道:“姨母看起来好年轻呢,若不是辈分放在这里,我都要喊阿姐了。”
程瑛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上了年纪的女人谁又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年轻呢,于是看吴咏清秀的面孔也越来越顺眼,便从荷包中找出一块玉质的腰牌,递给吴咏道:“这是出入宛城太守府内宅的腰牌,你且收下,日后若有闲暇时间,多来府中走走。”
“多谢姨母厚爱,小子就大胆收下了,刚才小子还在想日后这太虚吃食做出来,怎么给阿妹和姨母送过去呢。”
“好了,知道你嘴甜,你阿母和叔母在厨房准备吃食,可离不了你这个庖厨小能手。”
吴咏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姨母且等着,今日若是吃的不满意,尽管收走这符牌。”
第40章 包子和饺子
吴咏来到厨房,发现母亲郭氏刚和好面,看样子,一会是要蒸馍,不由笑道:“阿母先别急着蒸解忧馍,我教你们做一种新的吃食。”
郭氏愣了下,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吃食?府君家的小娘可是点名要吃解忧馍的!”
“没事,保准她吃过以后,不提解忧馍的事。”吴咏卷起袖子,一边挑选食材,一边解释,“我打算做些包子,很简单的,一会你们看我做一次就会明白。”
郭氏听吴咏这样说,也只得依他。之后就跟李氏一起给吴咏打下手,摘菜洗菜。
吴咏则是选了一小块鹿肉,先切成小丁,之后又花费些时间剁成肉泥。
然后又分别将芹菜、菘菜、萝卜、韭菜切碎,分别装入四个陶盆中,加入肉泥佐料,开始拌馅。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四种馅料都给弄好。
接下来吴咏开始擀包子皮,这个也没啥技术难度,手熟而已。不过在其他人看来,吴咏这又是在秀厨艺了,因为他开了系统,擀包子皮的速度飞快,差不多眨眼功夫,就是一张。
不大一会,吴咏擀出一堆包子皮,便停了下来,开始包包子。这个稍微有点难度了,不同人有不同的手法,新手刚包的时候,很多人掌握不好力度,很容易将皮扯破,因此对于初学的郭氏和李氏来说,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不过对于吴咏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他一个人包包子的速度,至少是郭氏和李氏的五倍。
等吴咏包完够蒸一锅包子的量,郭氏和李氏将将只包了五个。
吴咏见状,不由笑道:“今日时间紧迫,接下来都由我来包吧,阿母再去清洗一些蔬菜,一会炒菜用,叔母就负责烧火就行。”
两人也没坚持,因为她们自己也发现按照她们的速度包下去,明日都不一定能吃上包子,只能摇摇头,按照吴咏的吩咐开始忙碌起来。
不大一会,吴咏换了一种馅料,又包完一锅包子的量,恰在这时水开了,吴咏赶紧将包好的生面包子上锅。
这时吴咏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家里只有一个铁锅,这样蒸包子不知要蒸到什么时候。
转头看到里面的陶罐,吴咏心头忽然一动,既然蒸包子不行,那干脆煮饺子吧。
好在刚才包的包子不多,馅料还剩的多。
想到就做,吴咏打算包前世家乡有名的‘元宝饺子’。
所谓的‘元宝饺子’其实就是外形像元宝,这种饺子,不仅皮薄馅多,还要讲究巧劲,不然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就有些跑偏。
好在他有系统在手,不然也不敢尝试这‘元宝饺子’,直接捏饺子就行。
吴咏这边一边开着系统技能包饺子,一边想着心事。浑然没发现厨房门口已经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群人自然是闻着蒸包子香气而来的程瑛等人,她们看着吴咏包饺子的动作,各自流露出的表情不一。
程瑛作为太守夫人,眼力和见识自然非同一般,她先是惊奇吴咏行云流水的动作,然后看着元宝状的饺子,断定这样的吃食必然会风靡天下。
陈娴哪里见过这样做的吃食,简直就跟艺术品一样,在一旁看得眼冒星星,口水更是不争气流下来,恨不得立刻就能吃上一口。
何莲看着吴咏忙碌的身影,心中柔情顿起,以后若是能陪伴这样的夫君走过一生,死而无憾矣。
成昭却是面色复杂,有些心疼,有些欣慰,也有些遗憾。这位弟弟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两位幼妹则是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眼神之中满是崇拜之情,兄长又在做好吃的,她们一会又可以吃到新奇的食物。
外面发生的一切,吴咏是一点察觉都没有,一连包了四锅拍饺子这才停下来,恰好是四种馅料各包了一拍。
回过神来,吴咏看着厨房门口的一群人,嘿嘿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去准备一下,一会吃包子和饺子。”
说完,吴咏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一边将已经蒸好的包子起出锅,简单刷洗一下,重新添水,一边吩咐李氏加材烧大火,准备煮饺子,因为饺子包好后,不及时煮的话,很容易破损露馅。
不到十分钟,一锅饺子煮好,盛碗,控干汤水。
接下来煮饺子的工作,吴咏交给母亲郭氏,他则是准备吃饺子的用的调料。
调味料也简单,先用石臼将蒜捣成泥,再切点芫荽沫,放入碗中,加点醋,放少许盐,些许香油,这样一碗饺子专用的调料就完成了。
调料准备好,吴咏又开始准备炒菜用的食材。
就这样当郭氏将剩余的三个锅拍的饺子全部煮好,盛好。吴咏将面汤盛入一个陶盆中,简单清洗一下铁锅,开始炒菜。
不大一会,吴咏就弄出四菜一汤来,简单分出两份。
到此一切准备妥当,外面也摆了两桌碗筷。因为大家都对吴咏发明的这个方桌和板凳很好奇,就按照陈球的吩咐,直接在院子中摆桌吃饭。
前院男人们为一桌,以陈球为首,张阳、卓倧、朱昮、张机、吴咏陪坐。
后院女人们在另一桌,以老夫人和程瑛为主,李氏郭氏陪坐,外加陈娴、何莲、成昭以及两位幼妹。
因为中间有院墙阻挡,倒也没失了礼数。
众人都是第一次上桌吃饭,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感觉十分新奇。
陈球看出因为自己在,众人都显得十分拘谨,于是笑道:“今日本府算是微服私访,诸位只当我是个普通的老者即可。”
众人陪着笑,但还是不越雷池一步,处处小心。
陈球也不管他们,对吴咏道:“这吃食可有讲究?”
吴咏作为现代人,后世在电视上见的明星政要不计其数,一点也不怵他这个太守,笑着说道:“这包子和饺子都是普通人的吃食,哪有什么讲究,无非是根据个人的口感不同,蘸些佐料。”
陈球顿时来了兴致,不由询问道:“为何叫包子和饺子。”
这可把吴咏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啊。
见吴咏不说话,陈球摇摇头,也不难为他,“可惜,如此精致的吃食却无典故出处。”
里典朱昮谄笑道:“不如府君指点一二,也让这吃食沾些贵气。”
陈球夹起一个饺子,在面前的小碟中轻轻蘸了点佐料,然后咬了一小口,慢慢嚼动。
过了一会,陈球吃完一个饺子,这才看了一眼朱里典,摇头道:“本府欲将这两样吃食献于当今天子,让天子品鉴。”
说完又叹口气道:“论及贵气,还是皇室最重啊。当今天下,多少名士欲投靠皇室而不得其门。”
第41章 逍遥自在赛神仙
且不说陈球这桌的众人谨小慎微,另一桌却是热闹非凡。
在程瑛的坚持下,老夫人与她并排坐下。
老夫人这才坐下,就笑道:“我这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竟能跟府君夫人坐一起。”
程瑛吃吃一笑道:“您老这是沾了吴咏这孩子的福气,有您这位孙儿在,别说是我,以后说不得都能与太后坐一排呢。”
老夫人笑道:“可不敢想,人老了,经受不住惊吓。”
接着又对众人说道:“别光顾着说话,大家都吃啊,咏儿刚才还提醒呢,这饺子趁热吃,口感最好。”
说笑之间,众人各自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在面前的小碟中。
众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到包子和饺子,但吃货的本质,不需要别人教,蘸一点调料,夹起,咬上一口,这味道真是做梦都能流口水。
如果有人跟你说,女人胃口小,吃不了多少。那么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饭菜不合她胃口,另一种是菜式不入她的眼。
就拿今日的饺子来说,都是同样的分量,陈球那一桌,众人连一半饭菜都没吃完,程瑛这桌却是空空如也。
这从未吃过的美味菜肴让众人完全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不知不觉就吃多了点,就连老夫人都吃下不少。
不说她们没吃过这么新奇的味道,更是没有体验过众人一起吃饭刺激的感觉。
就是身为太守家属的程瑛和陈娴,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菜品,第一次坐在一起用同一个饭碗吃菜。
一时吃毕,程瑛看着桌子上干净如新的饭碗,叹道:“今日方知人间竟有如此美食,这太虚吃食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古往今来无数人去寻这太虚之境,单这简单的吃食,就赛过世间的各种山珍海味。”
郭氏忙笑道:“夫人若是有意,我让咏儿每日都往郡府送餐。”
一言未了,老夫人也接住话题道:“能孝敬府君夫人,也是咏儿的福气。”
程瑛笑道:“老夫人说哪里话,咱们都是大汉子民,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您老总是福气挂在嘴上,我就是有万分的福气,也都被沾光了,真这样,以后可不敢来了。”
说着,众人都笑了,一齐动手收拾残桌。
饭后,陈球看着天色,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心里默默计算,这南阳距离洛阳有四百多里,快马加鞭,星夜赶路,明日朝食之前肯定是能到宫里的。
尤其是现在夜间温度低,食物不易变味,这也是他来吴家的主要目的。本来打算将解忧馍送进宫里,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也就更加急迫。于是便吩咐张阳去门口将马车上的两套食盒取来。
接着又吩咐吴咏去厨房单独制作两份包子和饺子,一份献给当今天子,一份给他丈人程璜。当然这是没必要对外人讲的,只说献给当今天子。
要说做吃食,对吴咏来说轻车熟路,都不是事。不过为了方便运送,吴咏打算做蒸饺。而且是每种馅料各做几个。
在征得陈球同意后,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吧,包子和蒸饺一起出锅。
仔细装入食盒后,陈球又将一封信笺交给使者,嘱托他务必先将食盒和信笺亲手交到程璜手中。
使者走后,陈球这边也要启程回郡府了。
郭氏将提前准备好的包子和蒸饺装了两罩头递给程瑛,又准备了一些筛选干净的薄荷叶装入布袋中,交给张阳。
接着由老夫人领着一家大小将陈球等人送出大门,再由吴咏等男性送陈球一行人出里门。
临行前,陈娴突然从马车探出头,“阿兄可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哦,记得多来府城看我和阿母。”
此时里门口还有大量行人等着买解忧馍,他们可是知道这是太守府的马车,这时听到马车中的声音,断定吴咏跟太守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也更加不敢在复望里乱来。
吴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好在马车很快就驶远了。
要说这汉代人的模仿能力还是很强,这才几个小时不到,复望里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做出了板凳和方桌,还给他们取了非常响亮的别称,逍遥桌和自在凳。
吴咏在里门口就看到数十条长凳,供行人歇脚用。
进到里门后,吴咏就看到郭肥一行人还留在复望里没有离开。此时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方桌和板凳,八九人围坐一起,喝水聊天。
看到吴咏过来,一群人顿时围了上来,开始诉苦。
“吴贤侄,你可算来了,我们差不多喝了一天的神仙水,你若是再不来,我们都要饿晕了。”
“吴咏,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炒的菜有多难吃,我吃一口,都吐了,辛苦找来的食材,就这样被糟蹋了。”
“我一直以为不就是个炒菜吗,有铁锅就行,今日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不是一点点,而是天差地别。”
吴咏满头雾水,同时又有些疑惑这些人是怎么了?
实在被吵吵的有些头大,吴咏不由大声道:“你们再这样吵,我可走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吴咏询问一下缘由,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郭肥嘟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守大人一直不走,我们实在等不及,就找人来做菜,不成想这炒菜真不是一般人看看就能学会的。”
吴咏翻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若真是看一眼就学会,后世那么多做菜视频,烹饪学校不都要关闭了。
这时吴咏也明白了,这群人就是闲的,把薄荷水取名叫神仙水,说是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治病。这逍遥桌和自在凳也是从他们口中传出去的。
真不愧是商人啊,鼓吹起来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毫无下限。
可是百姓就是爱吃这套,为了喝上一口神仙水,多少钱都不在乎。
刚刚他们拿着薄荷水在里门口转悠几圈,回来时,口袋都是鼓鼓的,不知忽悠了多少人。
劳累一天的吴咏,本不想理会他们,但耐不住他们把今天赚来的钱都拿了出来给他。
吴咏粗略估算一下,这大概有两千钱吧。
好家伙,这都是民脂民膏啊,吴咏决定替天行道,全部收了。
当然他毕竟不是黑心之人,决定好好露一手。
随便点了一个人过来帮忙烧火,吴咏点开系统,开始秀起了厨艺。
先来两锅包子,蒸好后往桌子上一摆,一片吸口水的声音,很快争抢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吴咏却不管这些,继续包饺子。这速度,看的众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没多久,饺子上桌,众人又是一阵争抢。
至此,炒菜还没上,包子和饺子却是被众人吃个精光,一群人红光满面,总算有点心满意足了。
郭肥甚至打了个饱嗝,端起一旁的薄荷水,呷了一口,这才说道:“这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赛神仙生活啊!”
第42章 建屋计划
傍晚,因为该走的人都走了,原本热闹的复望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里典朱昮关闭里门后,就跟田典李劼分头通知各家来广场集合。
因为这两天的频繁聚集,大家也都有了心得,来到广场后就找相熟的人分享今日的成果。有那么几家聪明的,就将家里刚做成的长凳搬来坐着。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朱昮敲起铜锣示意大家安静。
“今日召集大家来,只为一件事,就是帮吴咏家建房。”
顿时底下一片议论声,就连吴咏一家都懵了,自家要建房,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铜锣声再次响起,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只听朱昮继续说道:“今日太守大人到吴家拜访,你们也都看到了吧,但是你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是,太守跟太守夫人因为吴家空间小,就在吴家院子中露天吃饭。”
众人一脸懵,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招待客人的,何况对方还是太守。
“这不仅是落了吴家的颜面,也是在打我们复望里的脸面。因此我与李田典商议,咱们复望里别的事情都可以先停一停,但吴咏家的房子得先盖好。”
接着朱昮扫视一圈,“你们谁有意见,可以先提出来,别等盖房时又闹起事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提反对的意见。别的不说,就是吴咏教大家做的解忧馍,这两天都挣了不少。何况后来的秫秫制品,不仅废物利用,还给大家带来一笔收入。
就是今天的方桌和长凳,有不少人看了新奇,纷纷慷慨解囊。倘若今日提出反对意见,指定会得罪吴家,以后再去学做其他,没那个脸啊。
况且吴家建房对他们而言,也没多大损失,顶多看在邻里乡亲的面上,帮帮忙,出出力,这都不是事儿。
众人又不傻,只要用脑子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有那么几个有心眼的,更是在人群中起哄。
“吴咏家要起房子,我李老大别的不会,有的是力气,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我家那些石料,本来是给老二准备起新房用的,既然吴咏家要用到,只管拿去,也好省些时间,早点建成。”
“木材,我家就有现成的,也是准备起新房用的,可以先给吴咏家使用,我家的新房再等上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
朱里典看到众人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今日他看到太守一家与吴家相处融洽,立刻就有了种紧迫感,复望里这两天的热闹场景都是吴咏带来的,若是吴咏一家离开了,复望里很快就会落寞下去,这样一来,里民的生活又要回到以前的状态,到时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故来。
他虽然不知吴咏以后的打算,但是给吴家起个大院子,留下恩情,总是没错的。
何况吴家就吴咏一个男性,今后即便发达了,总要有可信之人帮衬是吧,既然要用到人,复望里的里民就是首选,这也算是给复望里的后辈留个出路。
当然这些想法,是没有办法跟别人说的。等众人散去,朱昮走到吴家老夫人面前,躬身赔罪道:“伯母恕罪,是昮檀越了,这么大的事没有提前跟您打招呼。”
老夫人赶紧扶起他,感激道:“这是说哪里话,老身又不糊涂,好事,坏事还是能分清的。”
随即又有些担心道:“文选,别怪伯母不知好歹,这起宅子可是一个大事件,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些年情况,虽然存了一些钱,但对于盖房子实在是心里没底。若是不行的话,新房子还是先别盖了,我们先住着老房子,等过段时间再说……”
朱昮有些急了,拍着胸口保证说:“伯母,房子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朱昮在此保证不用你家花一分钱,就能住上新房子。”
眼见老夫人还在犹豫,朱昮继续加把火。
“伯母,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辈们考虑一下。如今嫂嫂也回来了,又带来三个孩子,家里多出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挤在一个屋吧,说出去影响也不好。”
“而且随着吴咏贤侄的名气传开,会有越来越多的来复望里拜访,或有亲朋好友来过夜,到时住的地方都没有,岂不让人觉得傲慢不懂礼节,传扬出去,只怕对吴贤侄很是不利。”
“再则吴咏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后总归是要进学的,若是有个书房,读书写字也方便些。”
只要牵扯到自己唯一的孙子吴咏身上,老夫人顿时就就沉默了。
许久,老夫人才幽幽开口说:
“哎,终究是年纪大了,考虑有些不周,以前总想着独善其身,守好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殊不知我这孙儿自从一场大病以后,像是换了人似的,各种新奇事物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出现,引来各式各样的人物探究,我若是再坚持以前的观点,怕是会引来不少祸端。”
见众人都低着头沉思,老夫人继续说:“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复望里的五大姓氏,百十年来,亲如一家,我们吴家这些年一直人丁凋零,也多亏邻里乡亲的相助,如今既然要起房子,也没有让大家出力不占好的道理,该出的钱财,我们还是要出的,何况这几日吴咏也得了些好处,若是一毛不拔,少不得一些闲言碎语。”
朱昮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抬手打断。
“文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们家就吴咏这一个当家男儿,以后他要是混出名堂来,肯定还是要仰仗你们这些叔伯兄弟。现如今他年纪尚小,不能明断的事还有很多,还要多劳烦你这位当叔父的提携一二,莫要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说完,老夫人静静看着朱昮,等待他的答复,有些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了。
老夫人的一番肺腑之言,听的朱昮有些羞愧,他那点小心思,明眼人细想之下,还是很容易猜到。但他目的达到,笑着附和道:“伯母,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我以后还指望吴咏贤侄在太守面前美言几句呢。”
至此,吴家的建屋计划算是定了下来,由吴家出钱,复望里的里民出力,欲盼早日建成。
回去的路上,老夫人语重心长对吴咏说:“乖孙,你以后要记住能自己办的事,千万不要麻烦别人,自古以来这人情债最是难还。多少有名的大人物,因为人情往来而使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脱身不得。”
第43章 小皇帝的早餐
清晨未央宫中,刚满十四岁的天子刘宏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由于朝中日常事务都由丞相处理,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一般都不需要他这个小皇帝过问,因此他在皇宫中过的也算潇洒自在。
不过作为半路当皇帝的刘宏,日常生活还被安排的满满当当,需要学习各种礼仪知识。
这边刘宏由宫女伺候穿戴整齐,那边御膳房太监开始负责把三张膳桌拼在一起,并铺上桌单。
等刘宏坐下,手捧红色漆盒的太监们排着队进来,将各种菜肴、饭点、汤羹等迅速端上饭桌。
皇宫内设有太官令一人,掌御饮食。另有左丞、甘丞、汤官丞、果丞各一人,左丞主饮食,甘丞主膳具,汤官丞主酒,果丞主果。
因此虽然菜肴看起来十分丰盛,但刘宏却是提不起一点胃口,这些食物他都吃腻味了。
所以敷衍性吃上几口,就命人将饭菜撤下去。
这时中常侍程璜提着食盒,急冲冲跑进来,“皇上,大喜啊!”
百无聊赖的刘宏看到程璜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没当回事,语气恹恹地问道:“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程璜却是满脸笑意地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几个小碟,里面装着各种口味的蒸饺。
“皇上,这是南阳太守陈球进献的太虚吃食,您快尝尝。”
“不可!”中常侍郭胜和太官令羊亨同时惊呼出声。
太官令掌御饮食,是专门负责皇帝和内宫的饮食,只要是出现在皇宫内的吃食都必须经过他的检查,否则出了任何问题,可是要被问罪的。
而郭胜则是嫉妒心使然,同为中常侍,郭胜要比程璜更受刘宏看重。现在程璜进献太虚吃食,不论好坏,先阻止再说。
程璜见他们如此,不由冷笑道:“怎么,两位是认为皇上不配吃这太虚吃食吗?”
两人急忙否认道:“这吃食来历不清不楚,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问题。”
看着刘宏有些犹豫,程璜赶紧跪下来,声泪俱下地说:“陛下,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加害您啊!来之前,老奴已经先行吃了一个,觉得只有陛下才配享用如此美味,才不敢多吃,陛下若是不怪老奴贪嘴,老奴现在就再吃一个!”
“准!”刘宏点头。
当下程璜也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夹起一个蒸饺,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品尝起来,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宏的声音打断了程璜的享受。
“朕现在能可以吃了吧?”
“陛下稍待,让老奴也尝试一下!”郭胜舔着嘴巴说,他被程璜的吃相勾起了食欲,想知道这太虚吃食是不是真有这么美味。
谁知刚拿起筷子去夹蒸饺,就被程璜一把抢下筷子,怒斥道:“大胆郭胜,陛下的吃食,你也敢抢!”
说完,又对着刘宏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陛下,您快趁热吃,这太虚吃食是从南阳四百里加急送来,本就不多。”
刘宏顿时来了兴致,再也不管郭胜和太官令阻止,夹起一个蒸饺,轻轻咬下一口,一尝之下顿时神情大动,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好,朕决定了,以后每餐都要吃这个。”
中常侍郭胜和太官令羊亨看着刘宏吃的不亦乐乎,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同时又露出无奈的苦笑来,这吃食他们见都没见过,怎么能满足皇上的要求,看来以后只有多亲近程璜了。
程璜听到刘宏这样说,顿时心花怒放起来,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安排下去,将相干人等都叫到洛阳来。”
刘宏点点头,不知不觉吃的有些撑了,这才停下来,发现一食盒的蒸饺被他吃的所剩无几,不禁有些懊恼说:“朕怎么就吃完了,还想着给孝仁皇后送些过去呢,她苦日子过习惯了,肯定没吃过这么美味的吃食!”
程璜立刻跪地,不断磕头,同时不停自责道:“都是老奴糊涂,南阳太守本来是送来两道吃食,老奴尝过之后,自作主张,将皮薄馅多的饺子先行献给陛下,而将皮多馅少的包子留在了御膳房。”
刘宏抬抬手,笑着说:“起来吧,朕恕你无罪,来人,去将包子给朕取来。”
少顷,有小太监端着一提冒着热气的包子放到刘宏面前。
望着面前不断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美食,毕竟年纪不大,刘宏怎么能忍住如此诱惑,也顾不得刚才已经吃撑,伸手拿起一个,咬上一口,仔细品嚼几下,皱着眉头说:“确实比不上刚才的饺子口感好,但这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接着又对站在一旁的太官令羊亨说,“你将这些包子都送到孝仁皇后住处,问询一下看法,日后多加改进,朕要这皇宫之中每人都能享受到这太虚美食。”
羊亨领命,正要退出去,却被一人出言止住。
“慢着,”来人是已经八十一岁的太傅胡广。
见到胡广,刘宏赶紧起身施礼,“见过太傅,不知太傅为何叫住太官令。”
胡广挥挥手,示意一干人等都出去。
众人知道这是太傅要训话皇上,都不敢怠慢。
不一会,大殿中的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程璜和郭胜带上大门,并守在门外。
胡广见大殿只有他和刘宏两人,这才面色严肃地说道:“老臣知道陛下对皇太后还心有怨恨,但毕竟窦武以下犯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当初皇太后也没有参与此事,还因此受到牵连,迁徙到南宫云台居住。本朝向来以孝治天下,陛下身为大汉天子,当做天下万民之表率。”
“虽然孝仁皇后是陛下的生身之母,但陛下承接宗庙,皇太后才是陛下名义上的母亲。陛下若是重生母,而轻慢太后,势必会引来妄议,造成朝堂上的动荡。”
“只不过是区区一道吃食,太傅何必小题大做。”刘宏浑不在意,还拿起一个包子,掰开看看里面的馅料。
一直以来由于身边宦官的构陷暗示,他都认为窦武想做梁冀第二,好独断朝纲,自己只能做个傀儡,说不定哪天他不高兴了,就杀了自己,另立新帝。因此他都做过好几次噩梦,这也是他疏远皇太后窦妙的根本所在。
胡广有些头疼,世人皆道:‘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可谁又知道他的难处呢。
自安帝时他进入朝堂以来,他就以中庸之道行事,不断周旋于外戚、宦官和士族之间,历经安、顺、冲、质、桓、灵六帝而不衰,都说他性格圆滑,最会左右逢源。
外戚梁冀专权时,要不是他胡广忍辱负重,秉公仗义,不为虎作伥,还不知多少正直的官员被迫害。
后来宦官当权,外人都道他胡广柔媚宦官,保位持禄,但若不是有他在朝堂上主持公道,不知有多少人无辜冤死,而这大汉的天下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如今天子年幼,被宦官蛊惑愚弄,他是有心改变现状,奈何宦官势大,只有联合他人,方能有一较之力。
他原本计划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失势的皇太后重新回到长乐宫,压制宦官,可谁又想到天子竟将自己的生母接到长乐宫中居住,让他的计划一下落空。
本想徐徐图之,奈何宦官终日在天子面前构陷,越来越疏远皇太后。
恐怕再这样下去,这天下都会被宦官弄的一团糟,到时他胡广也晚节不保,还不如趁现在名声依旧,辞官回乡。
想到这,胡广不禁潸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在刘宏面前,说:
“老臣为官三十多年,历事六朝,皆尽心尽力辅佐天子治理天下,如今承蒙陛下厚爱,拜为太傅,老臣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然世人皆认为老臣没有忠贞气节,老臣现在为天下人所恶,不敢再居高位,还望陛下恩准,让老臣辞去太傅一职,回乡做一名寻常的百姓。”
刘宏愣住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辞官了,他虽然年幼,也知道太傅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别看胡广年龄比较大,但朝堂上有事他还真能解决,不仅如此,在教导自己方面也算是尽心尽力,因此刘宏可不能让他辞官,自己没事给自己找事,也不想以后为了朝堂之事而焦头烂额,于是急忙走到胡广面前,扶住他胳膊,不让他再跪。
“太傅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胡广却不为所动,继续跪拜道:“陛下贵为天子,当以社稷为重,以后勿要再随性而为,不然老臣愧对汉室的先帝们啊。”
刘宏见状,只能连连作揖,“太傅勿要离朕而去,朕知错了,朕以后做事前定会深思而行。”
点到为止,胡广趁势而起,扶住刘宏,说:“陛下折煞老臣也!”
“来人,”见胡广不再提辞官一事,刘宏朝门外喊了一声,见程璜和郭胜进来,于是便指着矮案上的包子,说:
“你们将这太虚吃食送到南宫云台阁的皇太后住处,同时告诉她,朕不会忘记她援立圣明,承继宗庙之功。”
胡广微微点头,对刘宏的态度还算满意,孺子尚可教也!
两人领命,刚出宫门不远,郭胜说:“程璜,还是你自己去送吧,某与皇太后有些间隙,还是不见为好。”
说完,也不等程璜反应,就急匆匆离开了。
程璜此时也不愿陷入漩涡,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看到黄门令董萌向这边走来,忽然心生一计。
“董大人,这是南阳太守进献的吃食,皇上让你去送给皇太后。”
说完,又喊来不远处的一个宫女,说:“你随董大人一起去,务必要将吃食交到皇太后手中。”
第44章 皇太后和秀女
洛阳南宫是秦朝相国吕不韦在成周城的基础上,大兴土木,扩建城池,修建而成的风景幽雅、规模宏大的园林建筑。汉高祖刘邦曾在此举行过盛大的庆功宴会,进行论功行赏和评叹汉初三杰。
及至汉明帝时又新建了北宫与南宫对应,更是修筑了御道,使两宫相连,从此南、北二宫成为皇帝、后妃的宫苑。
但二宫之中有一处非常特殊的建筑,那就是云台阁。
云台阁也是汉明帝所建,当中供奉着汉光武帝刘秀麾下二十八员功臣宿将,堪比后世的英雄纪念碑。
因此自云台阁建成后,除非是特殊的时日,云台阁除了几个不受宠的太监在打扫外,几乎看不到任何外人,比后世的冷宫还冷清。
但近一年多来,云台阁却住进来了一位特殊的人,那就是太后窦妙。
窦妙的身份虽然是太后,其实今年不过二十岁。她十五岁被选入掖庭,同年就受封成为汉桓帝刘志第三任皇后,但因为她封后是刘志妥协士族的产物,因此很少刘志受到宠爱。
两年后,汉桓帝刘志病逝,窦妙被尊为皇太后。因汉桓帝无子,便迎立年幼的解渎亭侯刘宏为皇帝。
不久,其父大将军窦武诛杀宦官的图谋泄露,被中常侍王甫等诈称汉灵帝诏书诛杀,之后窦妙被逼迁居到南宫云台,还将她的家属都被流放到比景县。
失势后,窦妙虽名义上仍为皇太后,实则被软禁起来,见不到外人,终日郁郁寡欢。
这日清晨,黄门令董萌提着食盒进来,打破了云台阁往日的平静。
“皇上有旨,曰:皇太后有聪明母仪之德,虽居南宫,朕亦感念旧恩,今有南阳太守陈球献上太虚吃食两份,朕与太后分食之,不忘援立之功。”
传完口谕,他对拦在大门前的两个小太监训斥道:“某有陛下授意,你们还不赶紧开门。”
两个小太监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打开关闭许久的大门。
董萌提着食盒走在前面,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
两人一起来到云台阁一处偏殿,这里正是窦妙日常起居的地方。
门外的喧闹早就惊动了太后和跟她身边的伺候的两个宫女。
等董萌前脚刚走进屋,立刻就被窦妙抓住手臂,语气急切地问道:“是皇上让你们迎我回长乐宫吗?”
董萌摇了摇,安慰道:“太后,如今每日伺候在陛下身边的都是王甫候岚等人,迁宫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
窦妙立刻甩开董萌的手,咬牙切齿说:“我悔,不听我父之言,斩杀祸乱之源;我恨,宦官恩将仇报,欲置我于死地;我悲,族人流落天涯,无能为力;我哀,新帝之不争,汉室危矣。”
众人看着癫狂欲疯的窦妙,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一直跟在董萌身后的小宫女,却是突然窜出来,一把抱住窦妙,哭泣道:“姨母,你别这样,姨祖母和表弟她们还等着您重新得势,接她们回来呢。”
窦妙的疯狂为之一滞,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又被孤立幽闭在这清宫之中,可以说几乎毫无翻身的机会。
小宫女见她不再癫狂,也停止了哭泣,温声说:“姨母千万别丧失信心,遂了那些人的心意,您现在不仅是太后,还是汉室的支柱,正是因为有您在,那些人才不至于太过张狂。”
“此言当真?”窦妙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呆呆地问着面前的小宫女。
“不敢欺瞒姨母,我名宋清,祖父是盛乡侯宋衍,姑母是渤海王刘悝王妃,我被选为秀女,还是经过姨母首肯的。我在宫中时常得到父亲的口信,朝堂上不少忠臣因为看不惯王甫候岚等人谄媚皇上,想要太后主持公道。”
“姨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忍耐,不论宫里,还是宫外,有很多人还是支持您的。”
这时董萌也插话道:“太后,您是不知道,自从这孝仁皇后搬进长乐宫后,这宫中只要是值钱的物品,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窦妙一脸愕然地看着他,问:“这是何意?”
董萌看了一眼四周,贴着窦妙耳边说:“听说是孝仁皇后将这些物品都搬到自己宫外的宅中,给宫里管事上报说摔碎了。”
“还真是无法无天,真把皇宫当自己家了。”窦妙被气的满脸通红,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以后这皇宫还不都是她儿子,现在连自己儿子家的东西都偷。
过了好一会,窦妙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塌上,喃喃自语道:“哀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办法呢。算了,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秀女宋清来到窦妙面前,蹲下身来,靠在窦妙腿边,轻声安慰说:“姨母不宜妄自菲薄。您毕竟是当今天子名义上的嫡母,只要您在一天,这皇宫还是由您说了算。”
“就说今日这太虚吃食,皇上本欲分给长乐宫那边,最后还是太傅胡广劝说之下,陛下改了旨意。可见太后在朝堂诸位大人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窦妙听完,感觉内心舒服了些,抬头看着屋中的几人,想到自己凄凉的处境,不由落泪。
“哀家被幽闭在此已有一年多,也只有你们两个过来看望过哀家。都说人走茶凉,不过如此。想当年哀家何等荣耀,朝堂上诸公都要请示哀家旨意,就是在这皇宫里又有哪个敢忤逆哀家,现如今连这云台阁的院门都踏不出去。”
众人一时不知怎么安慰才好,董萌便将食盒提上来,将包子放在矮案上。
“太后先尝尝这太虚美食,听说是有人神游太虚,根据太虚之中的做法,研究制作出来。皇上吃了之后,都赞叹不已。”
这时伺候在窦妙身边的两个宫女也劝道:“是啊,太后,您就吃一点吧,这几日您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再这样下去,身体是撑不住的。”
董萌大惊,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宫女回道:“前段时间太后想要吃鱼,我们就想去跟御膳房说下,但是守门太监死活不开门,放我们出去。”
董萌皱眉思索一会,说:“往后某每日都过来一趟,太后有什么需要,你们传言于我,我自会处理。你们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太后。”
两个宫女放下心来,若不是太后以前有恩于她们,她们才不会跟着过这种冷清的生活,现在有黄门令董萌牵头,以后的日子要相对好过些。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大人放心,奴婢两人自当尽心服侍太后。”
这时宋清也劝道:“姨母,您好歹吃些吧,您若是倒下了,这大汉可真就没有指望了。”
窦妙有些语气无力说:“哀家不饿,你们吃吧。”
董萌和两个宫女没有办法,只能干等着。还是宋清机灵,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来。
只见她拿起一个包子,小心掰下一块,放在嘴里,一边仔细品嚼,一边又掰下三个小块,分别塞到董萌和两个宫女口中,同时语气夸张地说:“真是太好吃了,你们三个都来尝尝,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食物,真不愧是太虚吃食啊,怪不得连皇上也只能吃一提,剩下一提一定要送给太后,这一般人真是想吃都吃不到呢。”
窦妙毕竟年岁不大,又腹中饥饿,闻着食物的香气,肚子自然而然起了反应,开始咕咕响。
宋清故意装作听不见,拿起一个包子,就塞到窦妙手中,兴奋地说:“姨母,你快尝尝,真的好好吃,保管您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窦妙拿着包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口中更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尴尬笑笑,说:“难得你有孝心,哀家就吃一个吧。”
等她真正咬了一口时,顿时觉得这世上的美味莫过于此了,以前吃的那些山珍海味,跟这个包子一比,不仅味道上差了许多,口感上也是不如,真不愧是太虚吃食啊,不知这人是否还会做其他新奇食物,若是哀家当家那会,定要派卫士将此人带到皇宫来,以后专为哀家一人做吃食。
想着想着,窦妙不知不觉就吃下一整提包子,等反应过来,顿时满脸羞红,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是宋清有眼力见,笑嘻嘻说:“姨母这回吃过这太虚吃食,可是想开了,以后不为其他,只为日日能吃到这太虚食物,也该保养好身体,跟他们争一争,斗一斗。”
“你们三个先出去,哀家有些私话要跟侄女说。”窦妙挥手示意董萌和两个宫女退下。
等三人关上大门,窦妙这才拉着宋清的手说:“你这么有孝心,哀家也跟你透个底,以前窦家和宋家为了皇后之位,争的是你死我活,如今窦氏被灭门,女眷都流放到岭南,算是彻底出局了。
哀家虽然被幽闭,但只要哀家还活着,这皇后之位就由哀家说了算。你回头给你祖父传个口信,哀家可以把这皇后之位许诺给你,但你们宋氏要答应帮我铲除祸患。同时你也要答应我,以后若为后,要远离宦官,劝诫皇上。”
宋清面色有些羞红,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姨母放心,将来我若为皇后,一定会引导皇上远离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