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隋第三世TXT下载大隋第三世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隋第三世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9章:弘扬胜利之路

    随着振奋人心的武举和授将大比的落幕,邺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天气变得更加寒,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雪席卷全城,当肆虐了三天三夜的大暴雪停止,整个北方都变成了冰雪世界,厚厚的蓬松大雪如棉花一般铺满了原野、麦田、山峦、官道和城池。

    道路已经完全消失,结了坚冰的河床依稀还有一点轮廓,于是它便成了行人出行最好、最便捷的道路。河床两岸则是一棵棵晶莹剔透的玉树琼花,苍茫大地分外妖娆。

    邺城各条街道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乌黑积雪堆积在两边建筑墙角,人来车往,使平整的青砖地地变得湿漉漉一片。

    从朝天殿俯视,全城仿佛是一副美好的素描画卷。

    杨侗和一群重臣注视着城中热闹情形,眼中忧色浓重,这场暴雪令他担心贫寒人家的房屋能否撑得住厚重积雪。

    尤其是宫中捞月亭昨夜的坍塌,更让他担心这场暴雪会给大隋带来大灾害。

    “圣上!”

    侍卫的禀报声打断了杨侗的思路。

    “何事?”杨侗回头询问。

    “京畿官员他们来了。”

    “宣!”

    不一会儿,几员满身泥浆和一脸疲容的官员快步走到了朝天顶,为首官员名叫石禹,他原本是楼烦太守,年初调入邺城担任京兆尹,后面还跟着几名官员,包括邺城包含的魏县县令和武县县令。

    石禹等人上前躬身施礼,“微臣参见圣上!”

    “平身!”杨侗一挥手,询问道:“城中房屋坍塌多少?伤亡如何?”

    “启禀圣上,到今天凌晨为止,城内房屋一共坍塌七十三间,不幸伤亡的百姓共有二十六人,伤者计有五十五人。目前死者已经安葬,伤者正由太医署全力救治,倒塌人家已经全部安置于驿馆。全城百姓并没出现恐慌和骚乱。”

    杨侗听到此话,心中稍定不少,这个损失放到人口近百万的邺城并不算大,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这也是从零开始的新城之好处,在兴建之初,即以质量为本,所以总体上经得住天灾的考验,但邺城之外的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他点了点头,向一干重臣道:“朕想沿着城墙看看。大家都随朕走走,看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喏。”

    一群人随着杨侗下了朝天殿,出了皇宫,登上外城墙。城上早有侍卫备有战马,待杨侗上了马前行,众人这才纷纷跟随其后。

    邺城作为大隋立足之心,设计之初,便考虑到了防御问题,高大坚固的内外两道城墙夹有三十丈宽的瓮城。

    南城门是邺城的主城门,名叫弘武门,城楼高大,气势恢宏,主门正对邺城中轴的神武大街,平时不会开启,只有杨侗出行、军队进出,或是大型庆典之日才会开启。百姓和官员平时都是从两边侧门进出。

    弘武门内外十分热闹,卖瓜果蔬菜、卖木炭薪柴、卖肉食米面的小摊沿着城墙有序的摆了长长一串,大大小小的摊子足有数百之多,十分类似后世的露天集市。城中百姓涌向各处,将摊贩围得水泄不通,叫卖声、叫骂声、讨价还价声声声入耳,格外喧嚣热闹。

    这时,杨侗等人已经巡视至此。

    杨侗站在女墙边朝下探望,见到下方的‘集市’井然有序,且有金吾卫认真巡视,若有纠纷,便有士兵及时调解,忍不住赞道:“这个‘集市’安排得相当不错,官方就应该起到引导、疏散、调解的作用。”

    石禹笑着介绍道:“圣上,我们原本担心大雪封路、交通断绝,使城中百姓采买困难,却没想到每天都有千多辆雪橇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蔬菜瓜果和肉食野味,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食物、薪炭紧张。不过也幸好新年将至,家家户户都备有很多物品,否则,还真应付不过来。当然了,主要还是这一场大雪来得太突然,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大家都有点措手不及。”

    杨侗点了点头,回头问道:“你说雪橇是主要的交通工具,意思是说百姓们分辨出道路了?”

    石禹摇头道:“道路不行,百姓们主要是利用清漳等河道,河道能容易分辨得出来。”

    杨侗来到外墙垛口旁,凝目远眺,只见城外完全是平平整整的白茫茫一片,连树木都成了银白色,白雪覆盖的大地与天空融为了一体。

    还看到河床上有几十辆雪橇在奔跑,这个车队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黑色轨迹,他们在雪地上显得格外醒目。

    杨侗视力极好,他又看到远处十几里外的一座小村庄,隐隐约约有黑点在雪地上行走,村庄紧靠官道,出行村民应该是根据习惯辨别出了官道路基。

    “百姓在冰面上行走,实在太过危险,若是冰面破碎,掉进冰窟窿的,连尸体都找不到。”杨侗向身边的兵部李靖说道:“朕看到远处有村民出行,可见官道还能分辨得出,立即令第一军带上工具出城,把所有官道都标识出来。”

    说到这里,杨侗想了想,接着说道:“标识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把削尖木棒打进官道两旁,露出地面部分只需削去树皮即可,每隔三丈就打下一根,道路两边的路标交错之后辨识更高。总之就是一句话,务必用最快速度,在最短时间让道路畅通。”

    “圣上英明!”李靖赞了一声,道:“但不知圣上要标识多远?”

    “先把京兆府做好,然后向南方的汲郡延伸,若有突发战争爆发,军队也能通过标识迅速南下。同时联络治下各郡,让驻军、郡兵和民兵百姓一起合力完成此项任务。”

    杨侗登基以后,将邺城所有的魏郡改称京兆府,向杜如晦交待以后,向石禹道:“你们号召城中青壮,让他们配合军队做好此事,朕希望军民合力,于两天内标出一条安全通道、生命通道。”

    李靖盘算了一下,只是京兆府的话,工程量会小得很多,再加上百姓从旁协助,只需动用一万军队即可在两天内完成,如果百姓人数多,甚至不用两天时间。

    一旁的民部尚书杨师道心头一动,拱手道:“圣上,百姓如今都闲居家中,干脆发动百姓铲掉官道上的积雪算了。就拿京兆府来说,如果通往四方的主官道各有一万百姓出动,顶多一天即可铲得干净。这可以扦插标记方便得多。”

    杨侗想了想道:“其实铲掉主官道上的积雪也不是不行,然则有驻军的地区动用得了军队,但其他郡恐怕要动用大量民夫,朕不想太过扰民。”

    房玄龄道:“圣上,臣以为杨尚书此议十分合理,各郡百姓也会热心参与。”

    “理由呢?”这只是杨侗临时起意之法,并没有想得太过深远,不过若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配合地方官府铲除官道积雪,那再好不行了。

    “臣以为这不是扰民,而是利民。因为大过年的,谁都要出门探亲访友,道路畅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只要地方官府号召百姓之时将利处说出,臣相信各地百姓都会踊跃参与。”

    房玄龄目光扫了一圈,笑着说道:“而且天灾面前,大隋上下更应该齐心合力。只要朝中文武带头铲雪,然后将此消息下发到地方官府,相信地方官员也会积极行动。圣上,全民铲雪不仅是凝聚民心的大好机会,还利于兵队迅速出动!同时还是一顶非常有意思的娱乐,可以让全民重新体会一下童年趣事。”

    “臣附议!”

    “臣附议!”

    房玄龄话音刚落,文武重臣纷纷出声赞同,想到边铲雪,边打雪仗,一个二个兴头十足

    杨侗点头道:“也好。那就将扦插标识和铲雪同时进行,这件事就由尚书省牵头,动员邺城官名参加。到时候朕也参加,然后让各郡效仿,争取在新年到来之前将主官道上的积雪铲除干净。但此事只能动员,而不能强制百姓参与。”

    “启奏圣上,丽妃生了一名公主,母女平安。”就在杨侗跟文武重臣规划全民铲雪这项年前大事之际,阴明月急匆匆的策马奔来。

    “恭喜圣上!”城头众人闻言,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向杨侗躬身贺喜。

    杨侗开怀大笑,道:“全民铲雪的盛事刚刚敲定,这孩子就出生了,当真是双喜临门!”

    “请圣上为公主赐名,纪念此项全民盛事。”杨恭仁笑道。

    杨侗笑着点头,他也有这意思,想了一想,便道:“所谓阳光雨露皆是天恩,百姓付出点滴都是功德,又因路路畅通才有此项全民铲雪之盛事。朕就给这孩子取名为杨潞!同时也可音译为弘扬功德之路、弘扬胜利之路!”

    “好名字!”

    众人尽皆喝彩。

    杨侗笑道:“朕要去看我家小潞潞了,路路畅通的大事就交给你们了,若有其他事情,可随时向朕汇报。”

    “恭送圣上!”

    ……

    (祝愿兄弟姐妹们在新的一年里——路路畅通、事事顺心!)

第420章:多叫叫,就会习惯

    “恭喜圣上!喜得公主。”当杨侗匆匆赶回朝晖殿,却见许多稳婆、宫女笑容可掬的行礼道贺。

    “辛苦了,去领赏吧!”杨侗微笑着说。

    “多谢圣上。”众人欢天喜地的去帐房领赏。

    杨侗步履不停的走入房中,直奔卧榻之前,看着一脸苍白、头发湿漉的李秀宁,心疼道:“宁儿辛苦了。”

    “为夫君生儿育女是臣妾的荣幸。”李秀宁脸上洋溢着欢喜之色,一双凤眸闪烁着幸福光芒。

    都是母凭子贵,但是生下女儿的李秀宁一点都不担心。只因杨侗喜欢女孩胜过男孩,他对杨蕙、杨婉的疼爱远远超过杨峥、杨嵘。

    甚至有时候,连当母亲/的小舞、水天姬都会嫉妒自己的女儿。

    杨侗小心翼翼接过萧后递来的襁褓,小家伙眼睛还没有睁开,偶尔张开没牙小嘴,发出咿咿呀呀声音,显然是哭过了。她藏在襁褓中的小腿不时轻轻踢动着。

    几个小女人虽然看过抱过,但是与丈夫一起看的感觉又是不同。

    “这孩子的眉目,像四妹。”小舞发表意见道。

    水天姬赞同的点头:“不过眼睛嘴巴特别像夫君。”

    一群女人如同以往,唧唧喳喳的兴奋讨论着孩子长大后会像谁多一些。

    “夫君想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李秀宁细声询问。

    “大名叫杨潞……小名嘛,就叫小鹿好了,希望我们的小公主像头小鹿一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杨侗满面笑容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笑着将杨潞这个名字的由来说了一遍。

    李秀宁眼中洋溢着浓浓的喜色,这孩子的名字意义深远,她很喜欢。

    杨侗见到阴明月站在外面徘徊,似乎有事要向自己禀报,将小鹿轻轻放到李秀宁身边,苦笑道:“阴将军找我来了,宁儿好好休息。”

    “国事为重!”李秀宁理解一笑。

    “嗯!”杨侗点头和小舞支会了一声,便走出了气氛热烈的房间,迎向阴明月,问道:“何事?”

    阴明月已经等候多时,她连忙上前对低声禀报了几句,杨侗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们做得不错,朕既往不咎。命令他们发动下一步行动,朕要让李密过一个记忆深刻的新年。”

    “喏!”阴明月匆匆告辞。

    杨侗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朝露殿。

    相较于热闹的朝晖殿,显得朝露殿比以住更加清静,裴清华靠坐在榻上,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有些憔悴,她手抚自己胸口位置低头沉思,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旋即又黯然叹了口气。

    房门被人推开了,这位明丽、娴雅的美少妇受惊似的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后,又松一口气。

    “清泉,丽妃怎样?”裴清华轻声开口问道。

    名叫清泉的宫女说道:“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公主?”裴清华忽然想到了远在彭城的女儿,心头涌起了一阵剧痛,痛得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嘴中不停地泛着苦水。

    清泉却误会了裴清华的意思,笑着说道:“圣上最疼爱的就是清河公主、渤海公主了,很多人都知道。”

    “是吗?”听了这话,裴清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心痛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不少。

    “娘娘!”清泉轻咬着嘴唇,问道:“你会一直留在宫里吗?”

    裴清华脸红了一下,嗔怪地瞪了清泉一眼,“莫要乱嚼舌根!”

    以前的燕王妃,随着那柄匕首捅入心脏,便已经死了!裴清华已经做到了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现在这条命,却是属于自己的了!

    只是说得容易,但她又怎么可能与杨家撇得清?

    “参见圣上。”正黯然伤神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不一会儿,杨侗绕过屏风,走到了秀榻前。

    “参见圣上。”清泉深深一礼。

    “退下吧。”杨侗摆了摆手。

    “喏!”清泉赶紧退了下去

    按理说,即便是寻常人家女子的闺阁,成年男子也不能轻易涉足,这关系到那女子的清誉。但杨侗和裴清华不清不楚,索性懒得计较这些。

    “今天可曾好些?”

    裴清华脸颊飞红,低声道:“我没事。”

    杨侗拉过一张椅子,自来熟的坐到秀榻边,微笑道:“这就好,不过你应该躺着,干嘛坐起来了?若是伤口破裂,那可就麻烦了。”

    裴清华那一刀刺得极深,最怕的就是伤口再次撕裂,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那简直等于宣判死刑。

    “知道啦。”裴清华脸色更红了,浓浓的关切让她浑身不自在,又有甜甜滋味泛起……很是复杂。

    看着娇羞不已的裴清华,杨侗觉得很有意思,笑着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女儿已经度过黄河。”

    “真的么?”裴清华仰着头,晶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了下来,愈发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泪眼朦胧的看着杨侗阳光般开朗清澈的笑容,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杨侗心中一软,柔声道:“咱们的大公主过几天就到这里了!这下你可以放心养伤了。”

    “谢,谢谢!”裴清华笑容绽放,脸上满是释怀之色。这个自己爱煞、想煞了的男人之前说过会接女儿回来,让她安心养伤,可是在没有得到女儿脱离虎口的准确消息,这当母亲的,怎会放得下心得来?

    如今,一颗心总管落到了实地。

    “芳儿是我们两人的女儿!把她接回来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责任……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杨侗长长一叹,道:“等你伤好了,就搬到朝晖殿去住。”

    裴清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杨侗的意思,顿时忸怩的垂下螓首。

    “宫中的情况你也清楚,小舞她们大度得很,没一个喜欢勾心斗角,你只管放心好了。等缓过风头,我给你正名。”

    事到如今,大家已经默认了裴清华。杨侗也感觉到自己没什么心理障碍,于是他归咎为原主的残念在作怪。

    至于另外一个理由!

    则是:

    一切为了女儿。

    两个理由,让他心安理得。

    但——

    如果裴清华是一个毁容了、亦或是丑得离奇的女人,恐怕杨侗就不会心安理得的说上一句‘一切为了女儿’。

    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虚伪,杨侗也不例外。

    裴清华娇躯顿时为之颤动,她一双俏眸迷朦地望着杨侗,长长的眼睫在颤抖,小小的鼻翼也在微微扇动,却是幽幽道:“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哪还配得上。”

    “残花也好,败柳也罢,还不是我当年摧残的么?”杨侗悠悠然的说道,“想想真够疯狂大胆的,居然在袭芳殿的案桌上就那样了…而且外头还有一个黄毛丫头看门…”

    裴清华“噗哧”一笑,一张如花俏脸浮现出浓浓的晕红,她脸上露出小女孩般的清涩和羞赧,她低声拒绝道:“就算你不在意,可我这身份会坏了你名声,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你让天下百姓失望。”

    杨侗撇撇嘴:“理会外人干什么?世家大族骂了我这么多年,我的地盘照样越打越大。”

    “完全是两回事,毕竟有叔嫂这层身份在,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叫外人如何看你?这不是乱……乱……”

    乱什么裴清华始终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杨侗明白她要说的意思。

    “前天我都已经宣布你医治无效,死了。这年头人人在生死、温饱之中挣扎,等过了点时间,谁有闲心关注你啊?”

    “可是我不想……”

    杨侗打断道:“你这些年有女不敢认,你觉得你这日子是人过的么?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吧。孩子的爹娘明明就在她的身边,难道你忍心让孩子背负着有爹无娘、或是有娘无爹名头长大?如果孩子问你:爹爹是谁,爹爹去哪儿了,你怎么回答?”

    裴清华娇躯微微一颤,泪水又流了下来。

    杨侗的话点明了她原本的心思。虽然她爱煞了这个男子,可毕竟有那层如同天堑一般的身份存在,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不能与杨侗在一起。

    可杨侗拿孩子一说,却直中她的要害,再想到杨侗的安排,裴清华的脸上满是释怀。

    她感觉到自己从今以后不仅有男人、有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还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照顾自己的孩子,可以让孩子光明正大的称呼自己为‘娘亲’,而不是那个让她心碎的混淆视听的‘娘娘’。

    杨侗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对伤势不好。”

    “我不哭!我不哭!我我,很高兴呢。”裴清华伸出手背拭去眼角的泪痕,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擦完一串又流下一串。

    杨侗见状,索性坐到她旁边,不由分说地展现出自己强劲的臂弯,将她小心的揽入怀里。

    裴清华脸上发烫,扭捏不已。

    杨侗伸出一根手指轻佻地挑起裴清华滑嫩的小下巴,带着贱贱的笑容道:“美人,叫声夫君听听。”

    看到他这个样子,裴清华顿时有些吃不消,轻轻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杨侗的搂抱,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圣上……”

    杨侗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虎起脸吩咐道:“喊夫君,懂不懂?”

    裴清华微微点头。

    “那喊一声听听。”

    裴清华张了张嘴,却叫不出来,羞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快点叫。”杨侗在她的娇嫩的红唇上吻了一口。

    裴清华双眸紧闭地枕在杨侗的胸膛上,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俏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期期艾艾了好半晌,才声若蚊呐般地喊道:“夫……君!”

    “声音太小,不算。”杨侗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感觉。

    裴清华平复了一下,勇敢的抬头迎上杨侗的视线,喃喃叫道:“夫君……夫君……”

    叫着叫着,这个仿佛有魔力一般的称呼,让裴清华空虚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充实,眉梢眼角慢慢的洋溢了幸福微笑。

第421章:死亡游戏

    彭城。

    时间尚未到酉时,阴云如铅,城中家家户户已是灯火辉煌。街上行人寥寥,偶有路人出门也在冰寒的雪风中缩瑟着疾行。

    徐行的祖君彦显得格外突出,他是一个笔锋犀利的文士,早年与薛道衡交好,当薛道衡向文帝推荐时,文帝深喜其才,可是问道他的家世之后,文帝却抱了深深的厌恶。原因是祖君彦受到父亲祖珽所累。

    祖珽是历史上少有的全能型人才,但他人品卑劣,除了贪污狼藉、媚上欺下、结党营私、卖官鬻爵、陷害忠良之外,还是喜欢偷东西的梁上君子,北齐名将斛律光看不起祖珽的为人,曾遥见窃骂“多事乞索小人,欲作何计数!”祖珽知道后,怀恨在心,最终陷害了这位名将。

    而祖珽陷害曲杀斛律光的后果,却在隋朝终于显现出来,害得其子祖君彦在文武二帝时期,始终与仕途无缘。

    郁郁不得志的祖君彦,后来索性加入了瓦岗军,被李密委以记室之职,记室品级虽然不高,却极为重要,专门起草文书、檄文、作战计划等,接触到的都是核心机密,只有李密的心腹才能出任,祖君彦终于有了施展才华的平台!

    他近来迷上了金凤楼的清倌人翠竹,今天是想来为这名姑娘赎身的,虽然以他今天的身份地位,翠竹别说正妻,就算妾氏也绝不可能,但当他的外室总比流落风尘要强吧?

    但是让祖君彦失望的是,翠竹拒绝了,她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和施舍,祖君彦也不愤怒,反而对这奇女子更加仰慕。

    其实身份祖君彦也不是给不了,而是他受父亲恶名之苦,庸碌无为了半生,所以他不想后人也品尝到自己的恶果。所以,祖君彦决定以后还是不来金凤楼了,相见也是徒增伤感而已。

    “唉!”

    一时间,祖君彦心中感慨不已,强忍着回去再看翠竹一眼之念,依依不舍的加快了脚步,渐渐消失在大雪之中。

    “噗~”

    就在他刚刚抵达家门口时,一支弩箭在祖君彦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洞穿了他的咽喉,两名负责保护他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步了祖君彦的后尘。

    鲜血在路人的尖叫声中染红了大片雪地,凄艳无比。

    “快,通知大王!”

    在家仆、路人的惊叫声中,一队路过的巡逻士兵纷纷向这边涌来,疯狂的带人在四周搜索,然而除却一把被扔在地上的手弩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手弩很快随着祖君彦的死讯送到了李密桌案之上。

    这是李密麾下,第一个憋屈死于暗杀的重要谋士,而且是属于李密十分重视倚重谋士。

    对于祖君彦之死,李密气得咆哮如雷。

    邴元真捡起被李密摔在地上的手弩,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向李密说道:“大王,刺客退得十分从容,这手弩很明显是故意丢下,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刺客是杨侗派来!”李密语声里透着一股冰冷,当这把弩弓呈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弩上刻着的‘弓弩坊制’,这是大隋的军用弩,常人很难得到。

    “不排除嫁祸可能,对方完全没必要将这把弩弓留下。”房玄藻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李密先联合裴氏、刘黑闼算计大隋皇室,接着又派技击好手前往邺城企图杀杨倓嫁祸杨侗,甚至还让裴氏死士刺杀杨侗本人。这一连串的明暗算计换成是他也会冒火,又何况是性情刚烈的杨侗?而且‘祸不及家人’这个不成文的战争法则是李密用下作手段打破的,杨侗没理由不反击。

    李密也没想到结合了明暗攻击的手段,都无法伤害杨侗毫发,而且反击手段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祖君彦呐!

    那是房玄藻、邴元真之后的第三谋士,地位还在贾闺甫之上呢。

    “查!至少要把凶手查出来!”李密沉声道。

    “喏!”邴元真、房玄藻点点头,虽然他们知道就算查出来也只是几条小鱼,但如果不查,实在无法向活人交代。

    两人神色凝重,一先一后步出王宫,到了广场之上时,房玄藻忽然开口道:“你怎么看?”

    两人虽是政敌,但是利用刘黑闼刺杀裴清华失败之后,两人都强烈建议李密到此为止,并设法修复关系,然后将恶名往世家大族身上甩。

    然则李密受到裴氏、郑氏蛊惑太深,亦或是出身贵族的李密太过在意世家的投入,在见到大隋军队大调整之时,以为杨侗暂时无力南下,又觉得已经撕开了颜面,就一定要将杨侗往死揍,免得他回过头来对付自己。也因此,李密根本不听二人的意见。

    “停止外战的隋军,便是结合我们跟李渊、王世充、窦建德之力,也很难获得最终的胜利。而且我们都知道圣武帝打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我与他会面时,也感受到他的善意,可魏王偏偏去招惹这头猛虎。”邴元真心中十分恼火,无内忧外患的大隋王朝和其他的势力一样吗?也不考虑一下撕破脸之后的情况,若是不懂也就算了,可大魏所有派系全都反对了,但李密置若罔闻的一意孤行。

    从这起事件之中,邴元真敏锐的察觉到贵族出身的李密骨子所蕴含的贵族傲慢,在势弱时,他还能与他们这些出身不高的草莽文武相处融洽,然则随着大魏建国,以及长期和关东士气接触,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之气慢慢流露了出来,也或许是不想隐藏了吧。

    “唉,这可如何是好?”房玄藻足智多谋,邴元真想到的,他自然也能够想。

    “我以为祖君彦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下一个或许是你,或许是我……总之,各自珍重吧。”邴元真忽然一笑。

    “各自珍重。”房玄藻苦笑回应。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

    祖君彦的死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股刺杀风潮席卷了整个彭城,李密重要谋臣武将都遇到了危险。

    当天晚上。

    房玄藻在吃饭的时候,食物里被人下了剧毒,如果不是端菜的下人偷吃了几筷子,死在厨房和饭厅之间,那么死的便是房玄藻一家人了;

    邴元真睡到半夜,被子里忽然出一条毒蛇,被捂暖的毒蛇差点把他咬死;

    杨得方、杜才干被人一刀割喉,无声无息的死在自己家中。

    郝孝德却是被人乱箭射杀于家中,死相凄惨。

    孟让也遭到射杀,虽然被侍卫救下,但孟让也身受重伤,刺客被闻讯赶来的军队和家丁的配合下围剿,但却没留一个活口,十几名刺客,硬生生杀敌上百之后毅然自杀。

    第二天清晨,赵佗的尸体被家仆从茅厕里捞了上来,他手脚被绑,是生生给呛死的。

    吏部侍郎裴宏、礼部侍郎王儒信相继遭遇刺杀,只是王儒信比裴宏幸运一些,被护卫拼死救下,裴宏却是被人乱刀砍死。

    紧跟着第三日,单雄信、徐世绩、孙长乐、王伯当、张童仁、陈智略、李君羡等武将都遭到刺杀,幸好这些人平日里都有兵马随行,没有被刺客得逞。晚上魏王宫被人纵火烧掉一大半,李密侥幸逃过一动,但就算如此,也被惊得不轻。

    到了第四日,有刺客闯进裴世清的府邸,家中子侄、仆人、婢女死了一片,裴世清屁股被射穿,命根子都差点给射没了,幸好府中侍卫拼死杀敌,才将刺客尽数杀尽,李密的御史大夫郑颋乘马车上朝,抵达王宫时却把脑袋给弄没了。

    一时间,彭城风声鹤唳,稍有点地位的魏国官员整个瑟缩在家中不敢出门;必须出门的官员,都会将护卫带在身边,甚至吃饭如厕都不离左右,李密更是直接将单雄信、王伯当调来保护自己,全城进行戒严。

    如果只是李密和文武重臣还好说,但这次刺杀的主要目标却是裴氏、郑氏等整个士人阶层,短短五日之内,便有三百多名世家子弟死在这场刺杀之下,刺杀方式之诡异、手段之狠辣,哪怕是李密这种老江胡,每天起来第一件事都是摸着自己脖子,看看脑袋还在不在。

    七天以后,就当李密以为这场刺杀风波终止的时候,一股更恐怖的刺杀在魏国治下各地展开。

    这一次,刺杀的目标是基层官员,李密治下的所有县城县令在同一天遭到刺杀,死亡率恐怖的达到了八成,甚至几个太守都遭到了刺杀。整个魏国地方官府几乎瘫痪,哪怕李密有越来越多的关东世家子弟出仕,可基层官员一下子被屠戮一空,也是忙得他焦头烂额,不断派兵剿灭刺客,甚至还一家一户的上门询问,但乱世之中,百姓往来频繁,根本没一个准确的户籍,又哪能通过民间查出刺客?倒是百姓们遭了殃,毕竟,李密麾下小山头林立,很多人匪性难改,又哪会错过这个发财良机?

第422章:灭门惨案

    伪魏被杀怕了,李密不仅担忧彭城,更担心地方几近瘫痪的吏治,经过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刺杀,有空额就抢的世家子弟在这一刻全都退缩了。

    不过这一次受损最严重也是世家阶层,当李密发出号召之下,在伪魏治下立足的所有世家积极响应,他们全都举族之力的加入到清剿刺客行列。

    他们也是不得不尔,因为这些刺客的行为已经伪魏世家阶层感到恐慌,伪魏官府军队和世家第一次默契配合,在李密治下展开一次大清洗。

    动作巨大,成果斐然。

    将杨侗、李渊、王世充、窦建德、萧铣、杜伏威、林士弘等诸侯安插的据点连根拔起,由于这一次刺杀狂潮有七成左右的刺客是女人,手段狠辣比起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最终的结果是导致金凤楼等青楼全被勒令关闭,这也同时坐实了杨侗是这起刺杀事件的罪魁祸首。因为天下诸侯里,只有杨侗有这么多精通刺杀之道的女人。

    大家倒是想组建这么一支刺客队伍,可惜大名鼎鼎的红拂女只有一个,她的丈夫是大隋的兵部尚书,自己是大隋修罗卫的教官之一,请肯定是请不来。

    刺杀她吗?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单看看李密的凄惨下场,就知道玩阴损手段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不过杨侗的恶名,在天下世家圈子里蒸蒸日上。

    当然了,经过萧后开导的杨侗,已经豁出去。

    正如萧后所言,太过仁善容易被人欺负到头上,名声无形无实,只会成为一个人前进的牵绊,不要也罢。反正又不靠这些世家治国,又何必给你们脸色?又何必在意你们的态度?

    反正骂又不会少一块肉,掉一根头发。

    怕个屁。

    彭城

    魏王宫书房。

    李密在和一干心腹围坐于火盆前议事。

    “此事,我断定是杨侗这凶麾所为!”裴世清撅着屁股,以贡菊姿势趴在李密身前。

    他的双眼闪烁着阴鸷光芒,一说话就牵动屁股上的伤口,疼得直摇摆,俨然是一派求欢模样:“此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没疯!”李密看了裴世清一眼,感觉实在太辣眼睛了,受不了的避开目光,好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他这是在逼我低头!”

    “低头?”裴世清激动的看着李密道:“此子如此嚣张恶毒,我大魏难道任其如此嚣张?”

    邴元真冷冷的说道:“是我等坏了规矩在先,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裴世清咬牙切齿道:“那就与他对耗,我就不信天下世家还会怕他。”

    邴元真和房玄藻相顾一眼,冷颜以对。

    一干武将的卑鄙形于表情,个个以一种看一条癞皮狗的目光看着极尽妖娆的裴世清。

    “我们损失不起啊!”追悔莫及的李密叹了口气道:“只是短短几天时间,我们死了多少同僚?再这般下去,杨侗是否会死我不知道,但我大魏肯定死于他之前!”

    “依先生之见,我们如何化解这桩事?”李密的目光看向邴元真。

    “事到如今,只能暂避锋芒了。”邴元真望了摇尾乞怜的裴世清一眼,一脸恶心的淡淡说道:“或许只能牺牲巨资和一些人了。”

    李密不禁沉默,杨侗的疯狂报复让他十分被动,十分惶恐。

    虽说已经抓到了一些刺客、探子,可谁都知道战乱不休、人口流动极大的中原地区,还有数之不尽、查无可查的刺客。在没有化干戈为玉帛之前,以往虎视空缺之位的世家子弟都不敢到地方赴任了。若是去一批死一批,精血耗干魏国不用别人来打都会大乱。

    “房先生为何一言不发?”李密见房玄藻皱眉沉吟,不禁奇道。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暂时妥协也不失为权宜之计。”房玄藻抬头看向李密道:“只是我在想,杨侗还有多少刺客是我等所不知的。”

    李密问道:“此话怎讲?”

    房玄藻拱手道:“大王,这一连串刺杀看似杂乱无章,但实际上每一次刺杀都是谋定而后动,所有官员的行踪,甚至性情都仿佛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一般,这是否可以理解为我等一言一行,都在杨侗的监视之下?”

    众人闻言,顿时脊背生冷。

    徐世绩吃惊道:“如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密阴沉着脸:“先解决眼下难题吧。”

    “启禀大王,有封信。”这时,一名侍卫在门外禀报。

    “信呢?”

    “有人用箭矢钉在正门门楣上。”

    “走,去看看。”一群人没有理会裴世清,跟着走出了王宫。

    门口,一封丝帛写的信如同一面旗帜一般飘飘扬扬,有人架着楼梯取了下来。

    李密黑着脸道:“念。”

    “李密,战争有战争的法则、政治有政治的法则,先例一开,后果自己承担,此次只是小惩大诫,若你再用这种下作手段,休怪我让你……”书吏战战兢兢。

    “念!”李密面色阴沉的声音冰冷无比,听不出喜怒。

    “断子绝孙……另外,其实朕没有证据证明发生在邺城的刺杀是你做的,但需要有人承受朕的怒火。窦建德暗弱,收拾他太容易;李渊太穷,打他会让人怀疑智慧。算来算去,只有你适合。如果冤枉了你,代朕向那些枉死者柱香,聊表歉意。这不是他们的错,只是朕想杀人,只能委屈你了。另外告诉你,贼就是贼,永远也成不了贵族,你还是继续当山贼吧,贵族不适合你……”

    “杨侗。”李密一双眸子变得通红。

    “大王,息怒!”房玄藻向李密躬身道:“杨侗此信,明显是想激怒大王。”

    “我知道!”李密大笑道:“我们出招了,人家以十倍报之,很正常!我没理由生气!”

    “大王英明!”房玄藻苦笑着躬身道。

    “但我也想杀人,谁让我杀!”李密愤怒的咆哮道。

    。。。。。。。。。

    回到家中。

    裴世清趴在榻上,他的屁股很疼,心更疼,裴氏是这次刺杀中,对方重点下手的目标,这才短短几天时,裴氏子弟被暗杀的就有一半之多,裴氏产业惨遭毁灭攻击。

    裴世清面色苍白的看着手中的密报,苦涩道:“如此迫害我世家大族!不为人子!”

    “父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裴奕摇了摇头,对于裴世清的话不置可否,以当年的眼光去看现在的杨侗,那就是自大了。

    人才、教育资源历来是世家大族制约皇权的两大手段,可随着廉价书籍的普及,读书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高不可樊的事情,全民读书,将会源源不断的产生大量寒士,世家大族的优势将不复存在。寒门和普通百姓人家或许暂时不会出大师,然则他们所学的简单实干之学,恰恰是官员当官之本质。四书五经这种高深之学说,并不为乱世百姓之所需,而这又恰恰是世家之所长。

    裴奕叹息道:“父亲,为今之计,先将族中子弟召回,待肃清这些乱党之后……”

    “老爷,公子,不好了!”一名侍女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混账!成何体统!”裴奕一拍桌案,怒声骂道。

    “究竟什么事?”裴世清制止住裴奕的怒火,看向侍女道:“说清楚些。”

    “夫人和两位小公子中毒身亡了!”侍女看着两人,失神的说道。

    “什么!?”裴世清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裴奕的两个儿子,那可是嫡系的根,如今竟然……

    “噗——”

    就在父子二人失神的一刹那,一只毒箭自裴奕的胸口钻出,裴世清豁然抬头,就见到这名侍女,接着了裴奕的身子,手中持着一柄匕首,在裴世清愕然、震惊的目光中,慢慢的割下了裴奕的人头,鲜血淌了一地。

    “你……”裴世清看着无头的儿子,大脑一片空白。

    “你很幸运!”侍女脸色冷得可怕,在裴世清反应过来之前,直接一掌将他击晕,两名家仆走了进来,撕下一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嘴巴,侍卫一匕首狠狠地捅向了裴世清的裤裆。

    “呜”有些沉闷的惨叫声响彻房间,裴世清一双眼睛往外狂凸,仿佛会随时瞪出眼眶一般,侍女用匕首削下了两颗圆圆的东西,才在裴世清的身上擦净了匕首上的血,裤裆下面已经被血水染红。

    两名家仆都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都有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感觉。

    三人换上干净的衣服,汇合了十多名扛着大包小包的家仆,朝着门外走去。

    偌大裴府寂静一片,竟无一丝声息,一行十几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了裴府,将搜刮到的珍宝装在一辆大车之上,有着裴氏的令牌,轻易地离开了彭城。

    直到第二天,裴世清满门被屠的消息才被人发现,这是在刺杀行动中,第一个被连根拔起的世家,随着消息传开,李密治下引起了更大恐慌。

    于是,李密轰轰烈烈的大清洗持续到次年阳春三月才平息了下来。

第423章:一年

    刺客在李密治下发生的恐怖刺杀行动,终于在伪魏官府军队和世家的配合之下,经过近四个多月清洗,终于被彻底镇压了下去。

    李密也借此机会,进行人口普查和户籍核实,对治下百姓进行轰轰烈烈的整合。

    在这起轰轰烈烈的刺杀事件中,证明身在明处的沙场猛将面对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杀手段时,没有丝毫优势可言,所以李密不仅加强了自身防护力量,就连单雄信、徐世绩、孙长乐、王伯当、张童仁、陈智略、李君羡这等猛将,李密也强制性的加强了他们的亲兵数目,要求他们出门之时最少要带上五十名亲卫。

    李密知道这个亏,只能无奈吞下,在收到杨侗的恐吓信后,开始默默地舔舐伤口,这场刺杀,对李密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高层文武重臣中损失了祖君彦已经让他心痛了,但相比一个人,整个官员体系的瘫痪,更让李密弄得焦头烂额。

    李密虽然有心隐瞒这起事件,但是经过三个多月时间的酝酿和发酵,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李渊、王世充、窦建德、萧铣乃至更远的林士弘耳中。

    大家知道杨侗既然在李密那边安插刺客,那么自己身边也一定有。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有默契的放弃战争,将户籍核实当成头等大事来办。虽说兵匪将治下之地搞得乌烟瘴气,但暂时的阵痛,换来长期的稳定,自然是值得的。

    天下世家人人自危,尤其是裴世清为首的东部裴氏被灭族的事情,让这些世家对杨侗充满恐惧。

    李密为了颜面,没有把杨侗那封恐吓信发布出去,但这时候也经不需要证据来证明了。因为杨侗刚在邺城神武宫遭遇刺杀,血洗隐元坊,紧跟着李密治下就发生了大规模刺杀行动,谁都不会相信杨侗跟这起事件没关系。

    于是士林讨伐杨侗的声浪再次掀起,甚至连经学大师刘炫也被谩骂一通,说他是助纣为虐的奸贼。然而杨侗这一次显然是不想再忍了,凡是对他进行口诛笔伐的有头有脸的士人,一律死在各种刺杀和意外之中,连带他们的直系亲属也不放过。

    而世家子弟又不是20世纪那些贞洁烈士,尽皆认怂在鲜血淋漓的屠刀之下,个个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连骂人都不敢公开,聚会之时谈吃谈喝谈女人、谈天说地都可以,但你要是谈大隋和杨侗,大家立马离席,不跟你玩。

    大家不仅害怕女妓之中有杨侗的刺客,却更怕身边朋友转眼把自己卖了。

    因为被朋友出卖而死的士人就有不少,有些人受不了刺客的严刑逼供,一说就是一大串,一死就是一大片。招供者自然是不用死了,但他的口供、笔录,都会暴露在被杀者的家属眼前,也因此,大家恨叛徒更胜于刺客。

    一个大世家,代表一个疯狂掠夺者的成功,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浆洗,最终成为了如今的名门望族!

    然则再怎么洗,也洗不掉他们贪婪掠夺的本质,只不过他们掠夺的方式的从个人作案,变成了团体作案,手段也从赤裸裸的强取豪夺,变成了相互利用、相互依存、相互包容、相互妥协。最终成就一个个千年不倒的大世家。之后再以联姻为纽带,将彼此盘根交错在一起,形成唇亡齿寒的局面。

    但是他们在相互依仗之余,内部也是暗斗不休。毕竟,谁都想成为天下第一族。

    所以多如牛毛的往来信件,都成为弄倒对方的有力武器,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攒,家家都有别人把柄,家家都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结果是谁也不敢动谁,生怕对方来一个鱼死网破。

    而杨侗要做的,就是将世家之间与生俱来的不信任感,蔓延扩大。由是一来,黑冰台刺客也渐渐从杀人,改成搜集世家大族罪证,并尽力盗窃各个世家的往来信函。

    当信函送到杨侗手中时,也让他看到了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世家表相下的恶毒、阴暗!

    那些原件——

    不乏联手出卖历朝历代皇帝、出卖民族利益的内容;针对朝廷大员、黑暗交易的内容就更多了。

    这要是公布出去,世家大族想不遗臭万万年都难!

    这对于一个名声比性命还重要年代里,那严重性仅次于抄家灭族,更厉害的信件中,有些内容是足以令他们死九族。

    什么文坛领袖?

    什么名门望族?

    ……

    全是混淆视听、掩人耳目的表相,其本质都是黑暗的邪恶者。

    至于他们的丑恶面目不暴露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黑锅都由失败的皇帝扛去了。

    最终——

    圣武元年这一年时间内,大隋虽然没有收复一寸之地,实际上却收获良多。

    不说内部更稳更牢固,以及军队改组成型,单是世家大族的黑暗信件,就足以让杨侗在以后与世家的争斗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但杨侗还嫌不够,他不仅要更多信件,也需要更成熟的印刷术来将这些信件封不动拓印,然后再以每一个世家为名,集结成册,公布天下!

    世家大族的狰狞本质一旦暴光,就会失去最有力的武器,到时候将不堪一击。只要将这些本钱雄厚得足以动摇国家根本的旧世家抹平,新兴阶级才有竞争力,才有生存空间。

    当新兴阶级位于同一个水平的时候,国家将会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以后也会有新的大世家脱颖而出,但那也是一两百年后的事情了,只要朝廷前几代皇帝把牢科举、任免权、治吏权,以及刑御二部,那么这个王朝至少能繁衍三百年。至于以后的事情,杨侗管不了,因为他不认为穿越者就不会死。

    .........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圣武二年二月,早春二月。

    朝晖殿后苑泛着草木清香,柔和而温暖,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宫裙,像只蝴蝶一般,沐浴着春日明媚阳光,奔跑在花木葳蕤的湖畔草地上。

    她手拿一个网兜,追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蝴蝶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小女孩虽捉不到它,却不烦恼,反而不是洒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追着追着,她在一株牡丹下转了一圈,正巧看到前来找她的杨侗。

    小女孩欢呼一声,飞快的跑过来,轻轻一跃,便扑到半蹲的杨侗怀里,勾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道:“父皇!父皇,快点抓那中蝴蝶。”

    杨侗抱住她轻盈的身子,心里一片温暖。

    这是‘他’和裴清华的女儿武安公主杨袭芳,名字与她的两位姑奶奶只有一字之差,听起来像姐妹,杨侗和裴清华本来是要改的,但南阳公主和小公主都不同意,觉得这名字好,

    看了看花丛中起舞的蝴蝶,杨侗笑道:“为何要捉它呢?你看它自由自在嬉耍玩乐,无拘无束的多好啊!要是被捉住,那它就不快乐、不高兴了。”

    孩子才五岁,杨侗并没有教学问,而是在有空的时候,借助身边的一些细小事物,教她一些规矩、习惯,因为杨侗始终认为规矩、习惯、教养比学问重要,一个人可以无才,但绝对不能没教养。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到夫家以后高傲自大,闹出不敬公婆、欺压丈夫、欺压妯娌、婚外情、勾引和尚等恶劣绯闻。

    小家伙眨眨眼,似懂非懂的歪着脑袋想了想,展颜笑道:“像芳儿被罚站一样?”

    “是啊,芳儿被罚站的时候快乐、高兴吗?”

    “不快乐、不高兴,想哭。”小家伙使劲摇头。

    “蝴蝶被抓住也是这样。”

    “那芳儿就不去捉它了。”

    杨侗看着小家伙亮闪闪充满的大眼睛,心里涌起怜惜。他双手一举,便将小家伙扛在肩头,抬脚往里面走去。

    小家伙先被杨侗的动作吓一跳,惊呼一声,接着就对这种前所未有被人扛着的姿势感兴趣了,有些紧张的搂着父皇的脑袋,嘴里兴奋的大呼小叫,小脸蛋像红苹果那么可爱。

    杨侗扛着女儿走向了湖边,湖边有一间花亭,藤萝环绕,绿树扶摇,清幽雅致,静谧得馨。

    杨蕙、杨峥、杨婉、杨嵘在亭前玩耍,一个个都继承了父母的因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小舞她们坐在阳光下,如同普通女子一样,一边刺绣,一边看着草坪上的孩子,担心他们掉进水里。

    “父皇/虎王……抱、抱”

    四个孩子看到姐姐被父亲扛在肩膀上,呼啦一声,全跑了过来,老四杨嵘摔了一个倒栽葫芦,不过这小子也不哭,爬起来接着跑。

    “嗯,不错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样。”杨侗开怀大笑。

    老三杨婉也摔了一跤,哇哇大哭。

    “哎哟,我的乖宝宝,小心一点。”杨侗几步上前,将杨婉抱在了怀里。

    小舞哼了一声,骂道:“偏心鬼。”

    “女儿得宠着养,儿子们将来不是继承大隋天下,就是茂守一方,从小就得培养他们自立、自强的良好习惯,我可不希望我们父子当隋炀帝。”杨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手抱着一个女儿,背上还挂着一个大的,“芳儿你来评评理,父皇说的对是不对啊?”

    “没错!”挂在杨侗背上的小家伙举起粉嫩的小拳头,兴奋地道。

    “你这丫头!”裴清华没好气的白了杨袭芳一眼,小鬼这一年被她父皇带得有些野了。她自己现在随同母姓,改称卢清华,是四妃中的淑妃,对于现在的日子十分满足,十分感恩。

    她们看着被一群孩子淹没的杨侗,很是无奈,自己明明心疼他们,陪他们的时间多。可是这些真不知道这些小没良心的,一个二个总是喜欢凑到他们的父皇那边。

    杨侗也同样疼爱儿子,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他索性躺在草地上,任由几个小家伙在身上爬来爬去。

    “父皇,大娘说现在天下大乱,天下大乱是什么样?”芳儿已经稍稍懂了一点事,她爬在父皇的胸膛上,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认真的看着父皇。

    杨侗疼爱的揉着长子的小辫子,有一种时间交错的感觉,当初小公主刚到涿郡时,也是这么问他的,于是笑着说道:“天下大乱啊,就是很多人没饭吃、没房子住,冬天来了,也没有炭火暖手。”

    “父皇,那我们不会不没饭吃、没房住?”

    “不会!”杨侗一手一个的,不知是谁的小家伙揽在怀里,笑着说道:“有父皇在,你们就有饭吃、有房住……”

    他侧首朝一旁望去,五个老婆都在含笑地望着他,杨侗心中涌起—种难以言述温馨,这就是他的家和他的亲人,他肩头不仅要担负这个天下,更要保护好家人。

    “圣上!”一名宫女来到草地上,朝着毫无帝王形象的杨侗以及一后四妃躬身道:“太保、韦仆射、杨仆射、吏部尚书房玄龄、兵部尚书李靖等人在朝阳殿求见。”

    杨侗无奈的看向了芳儿,“父皇有事了。”

    小家伙乖巧的爬起来,跑到了一边。

    “夫君该以国事为重。”小舞和四女疾步而来,像拔萝卜一样,将几个小家伙从杨侗身上抱走。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重要。”杨侗站了起来,脱去沾满草绿的外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笑着说道:“朕有一种预感,感觉平静的生活要结束喽。”

第424章:中原将有大事

    看着杨侗离开的背影,小舞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随即化作一声长叹,身在乱世,尤其是自己的皇帝丈夫还是一个明君,他能停留下来,陪自己度过一年平静的时光,已经很满足了,只希望大隋接下来的路会更顺畅一些。

    “大姐,圣上这次是不是又要出征啊?”

    水天姬眼中熠熠闪光,她长小到大习惯于自由的生活,这样天天呆在宫中,几乎快把她闷出病来了。回首向李秀宁望去,发现对方眼中也闪烁着向往的神采。

    “或许吧!毕竟这天下还没统一呢。”小舞摇了摇头,她们想要随夫出征,自己又何尝不是?

    “大姐,如果夫君出征,我能不能去?”李秀宁期待的看着小舞。

    “只要夫君同意,我也不会反对…”小舞见李秀宁凤眸闪亮,稍一犹豫后,单刀直入的问道:“但是四妹,如果敌军是李唐呢?你将如何自处?”

    “我,我不知道……”李秀宁娇躯一阵颤抖,嘴唇苍白,双目中闪烁着痛楚之色,小舞短短两问,就好像是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刺入她的心脏中,让她喘不过气来。

    “四妹…夫君与李家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多说。但是隋唐之战迟早发生,而战争难免有伤亡,你的父兄若是失败战死也正常;反之,如果李家胜了,也不会放过夫君,峥儿、嵘儿也逃不掉;我们姐妹除了你……我们四个为了芳儿、蕙儿、婉儿,恐怕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但我相信夫君必胜、大隋必胜。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勇敢面对…而不是逃避。”

    “不过你既然成了夫君的女人、杨家的媳妇,那李唐的一切再也和你没有关系了。女人出嫁从夫,这边才是你的家和归宿,日后理当以夫君、以杨家为重,千万不要生其他想法,否则就算夫君怜惜你,我也不会。”

    说到最后,小舞身上隐隐间多了一份威严,她身为女子,然而追随杨侗多年,且一直是高高在上,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几分的上位者的气息,此刻竟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大异于平常。

    “姐姐放心,我知道的。”李秀宁心知丈夫终有一天会和父兄决一生死,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想而已,现在听小舞一说,心中的痛楚和彷徨可想而知。

    “世人常说无情最是帝王家…这话放在我们家不成立…但是到了李唐那边却是合理的。”

    小舞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借机把话说开了:“李唐外有我大隋和李密、王世充、萧铣等强敌,内部派系林立,世家与世家之间错综复杂,可你父亲年纪大了,已经没有精力掌管李唐的大大小小事务,于是就让诸子代他统领各方势力,他只需管好自己的儿子即可,所以,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都是他维持皇权的棋子,为了保住他的皇位,任何人都能牺牲…说起来,你是第一个被他牺牲的棋子。而你的三个兄弟都对皇位有野心,手中的势力也旗鼓相当…若你父亲精力跟不上,亦或不在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如果他们三兄弟自己火拼,也或许不用夫君出手。”

    小舞虽不参政、涉政,但是身份地位到这一步了,如果说她不知天下事,恐怕连自己都骗不了,而且杨侗并不禁止她们了解外界,且时不时的向她说起天下事,因此对各路诸侯的势力构成相当了解。

    “你就安心教导我们家小鹿吧!她是你的亲生女儿,绝对会孝顺你的。”

    “多谢大姐开解。”李秀宁目光看向怀中刚睡醒的小鹿,粉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声音柔和了许多。或许她真的放下了什么,也或许是认命了吧。

    其实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如慈父般带着她长大的大哥李建成。

    。。。。。。。。

    朝阳殿正殿。

    “参见圣上!”杨恭仁、韦云起、杨善会等人看到杨侗到来,纷纷行礼。

    “平身!请坐!”杨侗摆了摆头,示意众人入座。

    “谢坐!”等杨侗入座,众人这才各就各位。

    “诸卿连袂而来,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说吧,可是南方发生了大变?…”杨侗看着济济一堂的文武重臣,打趣了一下。

    “不错!”杨恭仁点了点头,不疾不徐道:“据黑冰台传来消息,最近刘黑闼频频调动兵力,恐怕窦建德和刘黑闼之战,迫在眉睫了。”

    “详细情况如何?”杨侗开口问道。

    青州前年旱灾,几近绝收,刘黑闼与李密达成交易,对护送卢清华的阴明月发动了袭击,最终三千精骑全军覆没,自那以后,他便与李密眉来眼去,对窦建德听调不听宣。

    紧接着,刘黑闼不愿交出军权,和爆发了青州大战,战争一直持续到去年九月上旬,但因为伪魏大将张童仁屯兵东海郡,即将毕功于一役的窦建德被迫跟刘黑闼讲和,两军罢战。

    “自从李密完成治下的户籍核实之后,又一次将重心放到荆州,无后顾之忧的窦建德想要彻底统一青州军政,与刘黑闼大战没有,小打却是不断。”

    “以刘黑闼的实力和性格,不可能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与实力强于自己的窦建德决战。如今却主动寻求决战,这是何故?”杨侗问道。

    杨恭仁拱手道:“窦建德麾下失势将军不甘心失势,一个个都想重掌军权,六天前,王小胡、范愿、董康买、张君立于琅邪起兵反了窦建德。”

    “结果呢?”杨侗好奇问道。

    “结果这四人成功立足于琅邪立足,并和刘黑闼暗中结成反窦联盟。”

    “这么说来,窦建德只剩下北海、高密和东莱三郡,刘黑闼占据齐鲁二郡了。”

    “正是。”杨恭仁点了点头,“三方现在愈演愈烈,刘黑闼最近频频调动兵马,恐怕是准备放手一搏了,只是窦建德一心剿灭王小胡等人,似乎并无所觉。”

    “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争的。”杨侗闻言,对青州瞬间就没了兴趣,转而道:“这么说来,荆州有变?”

    “圣上睿智!”凌敬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杨侗一个马屁,笑着说道:“不但有变,而且很大。”

    “很大又是多大?”杨侗揉了揉脑门,最近一年多来,无论是李渊、李密还是王世充,似乎都有意识的加强反侦力度,不少黑冰台探子都被拔除,杨侗现在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般,轻易获取他们的虚实了。

    这一切都是对李密报复行动,对南方世家疯狂屠杀、盗窃世家机密信函的后果。虽说收获巨大,但是代价是安插在南方各地的二分之一的暗桩,最接近核心的成员更是十不存一,令杨侗很难再及时获取诸侯们的秘密。

    “从襄阳传来消息,十五万唐军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向淅阳郡集结。”凌敬凝重道

    “如此看来,中原将有大事发生。”杨侗看了众人一眼,问道:“大家说说李渊是什么意图?”

    一旁的李靖微一思索,便道:“莫非伪唐想进攻洛阳,对我关中呈包围之势?”

    众人顿时议论了起来,大殿内一片窃窃私语声。

第425章:战前总动员

    朝阳殿内议论纷纷,一片喧哗。

    杨侗清咳一声,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杨侗微笑道:“我们目前暂时无法得知唐军真正意图,不过他们进攻洛阳的可能性确实极大,我认为我们可以观察一下,如果他们真是进攻洛阳,那我们就需要有准备了。”

    “圣上的意思是我们要南下中原?”李靖询问道。

    “朕确实有这意思。”杨侗轻轻叩击着扶手,道:“其实朕一直想要收复洛阳。”

    事实上,十大军团完成整编后,隋军便开始向南部署。第一军的六万人坐镇邺城、第二军的六万人坐镇汲郡,第三军的六万人坐镇渤海防窦建德,第五军六万人坐镇绛郡防王世充、第六军六万人坐镇上洛防李渊攻武关、第七军六万人坐镇汉川防李渊,第九军、第十军各有三万人防西南的吐谷浑和李渊。总兵力合计四十二万,

    作为南渡中原跳板的绛郡、汲郡、渤海就有十八万常备兵力,大量粮草物资也己早早就位。

    另外还有大量异族奴兵在黄河北岸加固河堤,新建道路,随时可以调来当辅兵,炮灰。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北方统一,下一步必然就是逐鹿中原,西进巴蜀。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杨侗居然将关系一直融洽的王世充。

    杨侗看出一些人意外,笑着说道:“洛阳位处天下之心,便利的水陆交通可以辐射四方,比邺城和大兴都适合当国都,这是其一;其二、洛阳对我大隋意义重大。它是文帝向往、武帝营建的大隋国都,同时也是朕心目中的大隋国都,不将它收复,朕总觉得这个皇帝当得不完美;第三、王世充占据的诸郡北依黄河,西靠关中,如果我们夺回,可以发挥其便,而无王世充四面临敌之短。”

    “只需圣上一声令下,末将保证一月之内,必破洛阳!”罗士信昂然道。

    “不着急,这不是单纯的双方之战。”杨侗笑了一笑,接着说道:“我们不仅要了解唐军的战略意图,不仅要考虑到王世充的兵力部署,还要将李密、窦建德、杜伏威、萧铣都放到棋局之中来考虑。”

    一听这是一场大决战,罗士信也不毛臊了,沉声道:“卑职明白了。”

    “去军机室用沙盘来分析吧。”

    “喏。”

    一行人起身走向一处重兵把守的偏殿,大堂正中间摆放着一架宽两丈长五丈的巨大沙盘,这是中原地形的沙盘。

    众人围观沙盘,各自揣摩。

    杨侗注视着沙盘久久无语。

    其实听到李渊秘密集结兵力的消息后,杨侗便意识到这极可能是唐军也要发动对中原的战役了,他们是从南方进攻弘农郡,然后杀至洛阳,如果唐军夺取洛阳,这就意味着伪唐的战略重心将从荆州改到中原了。

    这是很正常的战略部署,自己统一了北方,伪唐夺取了富庶的荆襄,实力也在大大加强。如果唐朝不想放弃天下,那么它必然会逐鹿中原,将大隋遏止在黄河北岸。

    可以说进攻洛阳的计划,隋唐双方不谋而合,那么伪唐有没有和李密达成某种默契,用李密来牵制自己南下呢?答案显然是肯定的,李渊一定采用这种策略。

    出于自身利益考虑,李密也会竭力阻止自己南下,然而李密又能容忍唐军东扩?

    世上最复杂的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他杨侗无法揣摩李密心思,但是利益来看,维持现状最符合李密利益,如果现状不能维持,那么由不管是大隋还是伪唐占领洛阳,对李密都是是利大于弊。

    如果二李联合,杨侗同样也可以用杜伏威、萧铣对二李进行肘制。这便是杨侗要将李密、窦建德、杜伏威、萧铣都放到棋局上的原因。

    过了许久。

    杨侗对众人道:“如果唐军真是来进攻洛阳,那么我们的主要敌人就不再是洛阳王世充,而是唐军,这将是一场多方参与的中原大战。如何在这场大战中笑到最后,则是我们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一旦我们胜利夺下中原,那我们便可将南方诸侯一一歼灭,而不用担心他们合力来攻。我需要告诉大家,中原的军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不堪一击了,瓦岗以前的四十万多大军,先后惨败于张须陀将军、于朕、于宇文化及、于王世充之手,你们可想到其中原因?”

    一旁的罗士信接口说:“师父的军队经过近十年的激战,强留弱汰,最终留下来的几万军队都极为强悍,除了装备不如骁果军,论起单兵素质比起骁果军只高不低,而圣上、宇文化及、王世充手中的主力皆是先帝倾国之力打造出来的骁果军,而且装备精良,这是瓦岗军远远不能相比的,瓦岗拥有的四十多万大军说好听是军队,但其实跟不经训练的普通百姓差别不并不大。”说到这里,罗士信稍微停顿了一下,见众人会意,接道:“他们见利即前、知难便走,胜则轰抢财物、败则一溃千里,平时乱成一团,毫无组织军纪,只要听到大军前来,便人心慌慌。这就是瓦岗军以前连连溃败的原因。”

    “现在呢?你觉得现在的魏军如何?”

    罗士信想想道:“李密连年征战,老弱之士不是死就是逃亡,剩下者皆为勇悍之士,又从宇文化及手中俘获大量骁果军,这是隋军的精锐,大大加强李密大军的战斗力,而且装备精良。先后战力自然是相差万里。”

    窦线娘为罗士信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就是罗成,当爹以后的罗士信成熟稳重了许多,当他冷静下来,也能深入的分析问题,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了。

    “士信言之极是。”杨侗赞许了一声,点了点头,“我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太顺,发展也很迅速,军队也从没打过一场败仗。根本原因是我们没有遇到真正强敌。”

    罗士信皱眉道:“难道东西突厥不是强敌?”

    “算,当然算。但是和东西突厥作战时,都是在旷野之中作战,在各场战役之中,我们了阴谋诡计,精良装备占了极大的便宜。但是中原诸侯则不同……”

    杨侗认真的说道:“以前无论是瓦岗军、窦建德、刘武周还是李渊,都是兵力多,战力低下!但是现在呢?他们各自都完成了军队整合,无论是单兵素质、团体配合,还是军纪、装备都比我们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占了地利优势,论起阴谋诡计不比我们差,甚至更高。这也意味着今后,我们将会进入到强敌时代了,仅有十多万军队的王世充就不容小视,那是他以江淮军和我大哥留守洛阳的精锐骁果军组建起来的强大军队,他能以少胜多,导致李密连连吃亏,这就证明他的军队相当强大。如果我们再有轻敌之意,那么失败的就是我们。”

    杨侗的语气很严厉,他目光凌厉地注视着身边众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老一辈因为轻敌而失败的教训实在太多了,郭绚、段达等人剿匪不成,反被乱匪一战击溃,这全都是血的教训。我们要正视任何一个敌人,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喏!”众人心头尽皆一凛。

    房玄龄见有些将军不太心服,便故意说道:“圣上这样灭自己威风长敌人之志,会不会影响军心?尤其大战来临之前。”

    杨侗目光扫视大家一眼,微微叹息一声,“不是朕严厉,主要是军队上下十分傲慢,认为我大隋军队天下第一,其他势力都是不堪一击的流民草寇,这种傲慢之心随着强者留、弱者走的军改完全,迅速蔓延全军,令朕忧心忡忡。玄龄,骄兵必败啊!在这一场角逐中,我大隋精锐尽出,若是惨败而归,我大隋的绝对优势将会荡然无存,这也意味着群雄割据的局面还要持续十年、几十年。到时候我大隋即使一统天下,那么异族肯定又已经崛起了。试问,一个破残的叛乱不断的大隋王朝又何以应对?我们败不起啊。”

    “前不久我们从伪唐和李密那里得到的情报,从前我们隋军最大的优势独一无二、纵横天下骑兵,但现在不是了,伪唐从吐谷浑、党项西南诸部获得了大量战马,组建起了人数六万的赤甲骑军,他们一人双马,并在加强骑战训练,这是一支极为精锐之军,是从唐军、民间武士、萧铣降军中抽取精锐组成,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南方可供十万骑兵纵横驰骋的地方并不多,我们有再多骑兵也没有多少发挥的地方,所以伪唐这六万赤甲军,是一支足以改变一场大战的精悍力量;还有李密的五万魏武卒,实力都不比我军弱,他们同样身经百战,如此一来,我军还有什么值得傲慢的地方?”

    杨善会道:“圣上说得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争霸天下从来不是横扫一切,再强大的军队也不见得可以长胜不败,关键是要对自己有充分的认识,必先知己,方能知彼。圣上的深谋远虑让微臣十分敬佩。”

    杨侗呵呵一笑,“连你都拍我马屁了?”

    杨善会肃然道:“并不是微臣奉承圣上,圣上组建的海军就极为精妙,不仅是为牵制高句丽、新罗、百济,而且也是为将来争夺南方布下了先手。”

    杨侗点了点头,“现在伪唐和伪魏都着重向南方发展,争夺富庶的荆襄,而我们先后被并州、雍州、凉州两千多万百姓拖累,所以我们国力并不比拥有巴蜀和荆襄这两大产粮重地的伪唐强多少,但伪唐也有致命弱点,它们内部不稳,只要我们紧紧抓住这个致命弱点,那么伪唐迟早会败在内部不靖。”

    “正是如此。”杨恭仁赞同道:“我大隋接下该如何?”

    “既然伪唐打算进军洛阳,那我们就默默备战,坐山观虎斗,等到中原大战陷入僵持之时,以雷霆之势南渡。”杨侗想了想,又说道:“为了防止伪唐声东击西,进军关中、汉中、凉州、令上洛薛万均、汉川尉迟恭、汉阳王伏宝、临洮薛万彻严密监视伪唐动向。同时令礼部纵横司秘密游说杜伏威、萧铣。”

    “喏!”众人轰然应是。

第426章:李渊谋洛阳

    襄阳是李唐的都城,也是李唐治下最繁华的城市,但是随着四方商旅的涌入,襄阳便显得相当狭小,尤其是皇宫太小,显得十分寒酸,完全不符合皇城的气度,更不要说拥护不堪的都城一下雨,全城都会充满泥泞,更重要的是狭小的襄阳也发挥不出商业的潜力。

    在此立足的关陇世家、关东世家、南方世家众多,稀少店铺和供不应求的需求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收入,故而李唐立足于此不久,向外扩城的呼吁就不断在朝野中提出。

    都城扩大和修缮是大势所趋,李渊最终批准了扩城扩宫的方案,襄阳向东西各扩十里,皇宫同样北扩十里,其中皇城占地十里,宫城则占三里。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紧急兴建,新的襄阳城拔地而起,城池高大宽阔,人口众多,是一座可以和大兴、洛阳、邺城、太原、涿郡、江都相媲美的大城。

    名为太极宫的皇宫规模宏大、雄伟庄严、气势磅礴,完全不逊大兴宫、紫微宫、神武宫。

    襄阳太极宫武德殿,一场极其重要会议刚刚结束,李渊在这次会议上,正式做出了夺取洛阳的决定,这是大势所趋。

    李唐欲争天下就不可能回避中原,欲夺中原就不是回避洛阳。杨侗的下一步必然是南下中原,与其跟实力强劲的大隋王朝争夺中原,还不如主动出兵,抢在大隋出兵之前拿下洛阳。

    然后以黄河拒河北隋军,以函谷关、外武关(李唐于武关之外修的一座关塞)拒关中隋军,以西城郡石泉城和安康城拒汉中隋军,以巴蜀地形拒雍凉隋军,再以虎牢关和运河拒李密之兵。

    这也是本次军国会议上,李唐君臣达成一致共识,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李唐不能被动等待隋军先下手。

    关键是李唐拖不起。

    因为如今的大隋王朝军队强大、官吏廉洁、百姓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又与西域、东西突厥、辽东三国有商业往来,使得整个大隋王朝生机勃勃、潜力无穷,如果夺取中原的战争越拖下去,形势对只有巴蜀和半个荆州李唐越不利。

    李渊从大殿回到了御书房,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太子李建成,以及刚升为内史侍郎的封伦。

    封伦字德彝,智识过人,初为杨素幕僚,为他出谋划策,杨素对他十分欣赏信任,不仅推荐他入朝为官,还将自己的堂妹嫁给封德彝,结为姻亲,到了武帝时期,投入到内史侍郎虞世基体系之中,让他谄媚奉承皇帝、扣押违背圣意的奏章、抑制贤能,并将各种反王的兵力模糊化。从此,虞世基受到的恩宠逐日加深,而隋朝的国政日渐败坏,使得朝政日益败坏。江都之变后,封伦追随宇文化及,任内史令。宇文化及败亡后,又归顺曾经好友李密,渐得李密信任。

    半年前,他从彭城前来投靠李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不愿辱身事贼,愿为正统王朝效力。

    李渊从前和封伦的关系也很不错,加上封伦有丰富的执笔圣旨经验,所以他的到来深得李渊器重,封为内史侍郎,和几名内史舍人一起主管圣旨草拟。

    李渊今天有些话要问他,所以把封伦也叫来御书房。

    走进御书房,李建成躬身一礼,神情凝重的说道:“父皇,这次攻打洛阳之大战,隋军极有可能应王世充之求而南渡,亦或是从关中、雍凉等地行围魏救赵之计,甚至有可能演变成隋唐之间的灭国大战。儿臣建议父皇派得力干将坚守各处险关要塞,以免隋军趁机从雍凉侵略巴蜀,巴蜀若失,我大唐后方不宁,继而影响到前方战事。故而此战不仅要攻,还要在后勤上做好与隋朝全面作战、长期坚守的充分准备,既然已经做出攻伐洛阳的决定,儿臣建议父皇结交一两个战略同盟,这其中,李密又是首选。”

    李渊点点头,认同道:“朕也明白要夺取洛阳,和李密结盟乃是势在必行之事,但朕担心是我们一厢情愿,李密未必会按我们意愿走。毕竟我们这两年为了荆州和他打得不可开交。”

    李建成笑了一笑,道:“父皇多虑了。这不是李密想不想结盟的问题。而是他必须要跟我们结盟。”

    “理由呢?”李渊坐下之后,示意李建成、封伦入座。

    李建成道谢入座,接着说道:“理由有二:一、李密得罪杨侗,惨遭血腥报复,李密的基层官吏遭到血腥屠杀,整个基层官员体系彻底瘫痪,治下人心慌慌,无人敢任职,不仅影响了李密两年的粮食收成,更令李密去年一年无法扩大战争,导致我大唐无顾虑的夺取了荆襄七郡,此之七郡,本来有很多地方是李密可以拿到的,然则因为杨侗,使他错失了扩大地盘良机,说他不恨杨侗谁都不信。”

    “继续说。”李渊呵呵一笑,恐怖的刺杀行动虽然没办法证明是杨侗所为,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都已经不需要证据来证明了,如果说刺杀行动令李密损失惨重,那么李唐则是最大获利者。

    “喏!”李建成接着说道:“其二、如果杨侗拿下了洛阳,那么李密就会处于隋军西北夹攻的窘境,接下来倒霉的就会他,抛开我大唐不说,他也要自己的生存考虑,儿臣以为他会和我们结盟的,联合对付隋军,儿臣对此很有信心。”

    “圣上!”一旁的封伦毫不吝啬赞美之辞:“太子殿下言之极是,李密不止一次说杨侗是他头号大敌。他之所以容忍窦建德在青州生存,其实就是让窦建德成为隋魏之间的缓冲势力,代他防御隋军,他不进军青州也是免得刺激杨侗。如我大唐主动和他结盟对付隋军,他一定求之不得。太子殿下的两个理由,便将李密的处境分析透了。”

    李渊把封伦找来,就是想通过他了解李密。以便他如何说服李密与大唐结盟,李渊略略沉思,又问他。“封侍郎,依你对李密的了解,你认为我大唐攻打洛阳的话,李密会是什么态度?”

    封伦仔细想了想,拱手道:“圣上,这个问题委实不好回答,据臣所知,李密其实对王世充占领洛口城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他一直想歼灭王世充,夺回洛阳作为魏国的都城,但他为了那些被王世充擒获的将军和全军上下的家眷着想,不得不与王世充达成和解,这才放弃了荥阳,而他定都于彭城,则说明他不想再打洛阳了。但如果有轻易夺取虎牢关的天赐良机,那么他肯定会卷土重来。其实在是否夺取洛阳的态度上,李密主要是受三大派别影响,他自己也相当矛盾。”

    李渊饶有兴趣的问道:“李密有哪三大派别?”

    封伦捋须笑道:“以单雄信、徐世绩和房玄藻为首的,是瓦岗元勋派,这一派认为洛阳,让他们失去太多精力、兵马、钱粮、时间和统一南方的机会,一致主张向南发展。”

    “哈哈!”李渊开怀大笑道:“当年杨玄感起兵反隋时,身为军师的李密献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出兵河北,占据临渝关,截断隋武帝退路;中策是西行长安、占据关中,然后结四塞之险,徐图天下;下策是围攻东都洛阳。杨玄感采取了李密的下策,结果两个月失败。然而,在瓦岗快速崛起的时间里,李密自己却老老实实地执行着下策,结果就是,李密坐拥数十万大军,却屡攻洛阳不下,损失惨重、错失大好良机。”

    “正是如此!”封伦笑了一笑。

    李渊笑问:“第二派呢?”

    封伦笑道:“第二派是以王伯当和邴元真为首,由于洛口城是王伯当丢失的,所以他极力主张攻打虎牢关,重新夺回洛口城,这一派反对南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明智。”李渊示意封伦继续。

    封伦会意道:“第三派则是关东士族,这些人在洛阳拥有多利益关系,因此他们支持王伯当那一派。”

    封伦从骨子里的奉承,使李建成对封伦感观极好,觉得对方是有心和自己结交,而且封伦的中书侍郎极为重要,是皇帝的近臣,李建成觉得他对自己很重要,也有心交好,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应该是元勋派占据上风了。”

    封伦道:“确实如此,翟让战死以后,李密就张罗着去除‘瓦岗’这个草莽气息浓厚的字号,这是一个巨大的改变,这一步也异常凶险,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内乱、分裂。在这个问题上,得到了单雄信等元勋派的全力支持,李密才胜利度过了改国号这个难关,所以在是否继续攻打洛阳问题上,李密接受元勋派的建议,当然了,或许是他本人也意识到攻打洛阳确实是下下策,所以放弃荥阳,并以重金赎回将士家眷,让全军上下感激于心。最终不仅胜利改瓦岗为魏,还毫不动荡的定都彭城。”

    李渊听懂封伦的分析,稍微思索了一下,询问道:“听了封爱卿的分析,朕得出了这样一上结论:我大唐要和李密结盟的话,应该先去和单雄信及房玄藻沟通,然后再跟李密谈,这样就万无一失。是不是这样?”

    封伦却是摇了摇头:“圣上,魏国元勋派反对攻打洛阳之心相当坚决,和他们谈不谈都不重要,关键还是邴元真,他是王伯当这一派的智囊,地位相当高。我们只要说服了他,那么反攻洛阳一派不足为虑。而且此人相当贪婪,只要收买他,不要说让李密对付杨侗,就算将来要对付李密,他也可以成为我大唐的内应。”

    “朕得封爱卿,李密将再无秘密矣。”李渊大喜而赞。继而向李建成吩咐道:“朕会派使者和李密商谈,皇儿可让人先一步收买邴元真,只要能够收买此人,花天大的本钱都值,皇儿千万不要小气吝啬。”

    “儿臣遵命!”李建成起身一礼、

    “圣上,微臣有一个想法,也不知行是不行。”封伦忽然的说道。

    李渊欣然道:“爱卿请说。”

    封伦躬身道:“圣上!我大唐不仅在淅阳郡集结大军,与隋朝接壤的边郡皆有调兵行动,隋朝必然在边境有所反应。”

    “那又如何?”

    “此举可以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大唐要与隋朝决战,恐怕王世充也有这等想法。所以,臣建议圣上派人与王世充接触,明确的告诉他:就说我大唐集结大军乃是反攻关中,与他王世充没有丝毫关系。若是王世充因此麻痹大意,我军或许获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即使是游说失败,也没什么损失。”

    “妙计,妙计。封爱卿此计确实值得一试。”李渊双眼发亮,兴奋的在房间内走了几圈,向李建成吩咐道:“这事儿一并交给皇儿了。”

    “儿臣遵命,但儿臣需要父皇给我一样宝物。”

    “说吧。”

    “儿臣听说萧相国珍藏王右军《乐毅论》真本,儿臣希望父皇能把它要过来。”李建成笑着说道。

    “你是说附庸风雅的王世恽?”李渊笑着问

    “正是此人!”李建成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渊哈哈一笑:“那朕就试一试,相信萧相国会顾全大局的。”

    “儿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427章:王世充之困惑

    邺城以东的的官道上,一队骑兵正风驰电掣般向邺城疾奔而来,为首大将正是大隋第三军团主将裴行俨,副将贾务本、高雅贤。

    他们在渤海收到了进军中原的消息,奉命前来邺城商议军情。这道命令,意味着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沉淀,大隋王朝终于决定逐鹿中原了,这是统一天下的第一步,使三将十分振奋,他们嫌弃水路慢,索性一人双马、昼夜狂奔,虽然都跑得风尘仆仆,但面露喜色,精神亢奋。

    “三位将军,邺城到了。”一名亲卫指着远处巨大城池,大喊道。

    裴行俨下令道:“换马,加快速度。”

    “喏!”

    一行人迅速换乘坐骑加速进发,马蹄激起滚滚尘土,向邺城疾驰而去。

    ……

    朝阳殿军机室内,二十几名文武重臣会聚一堂,第二军主将秦琼和副将王辩、左天成;第五军主将邓暠和副将谢映登、何潘仁,海军主帅张镇周等将……皆已到位。

    在众人的座位中间则是一方凹陷下去的一块长方形,凹地之中摆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中原地形图栩栩如生的呈现在众人眼前,哪怕坐在位子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黑冰台襄阳部发来紧急情报,十八万唐军和大量辎重物资尽皆运往了外武关,主帅已经明确是伪唐晋王李世民,刘文静、萧瑀为军师,高士廉、宇文士及、段志玄、高士廉为行军司马,随军大将有柴绍、段志玄、刘弘基、侯君集、王君廓、李袭志、丘行恭、张公瑾,李高迁,可谓是阵容庞大,这一消息得到了大兴方向的核实。

    杨侗立刻意识到,唐军极有可能是对王世充进行战略欺骗,毕竟,除去淅阳这一边大军云集之外,唐军在其他边郡尽皆采取了温和的防御手段,但是为了防止唐军声东击东,他还是严令第六军薛万彻、第七军尉迟恭严加戒备,同时让潼关主将刘纲进入战时状态。

    “圣上,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吗?”兵部侍郎杜如晦小声问道。

    杨侗摇了摇头:“裴将军他们已经入城,马上就到了。再等他们一下。”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圣上,裴将军、贾将军、高将军到了。”一名侍卫大声禀报。

    紧接着裴行俨快步走进了军机室,歉然道:“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实在抱歉。”

    三人一道向杨侗行礼道:“末将参见圣上。”

    “三位将军辛苦了!”杨侗看着眉灰土脸的三将,指着早已备好的水盆和食物,笑着说道:“擦把脸,吃点东西。”

    “多谢圣上。”三将心中一暖,连忙感激道谢,也不客气在一边清洗了起来,然后抓起糕点便吃。

    杨侗也不着急,等他们喘过气、缓过神来,才说道:“开始吧。”

    “喏!”

    众人尽皆围到了沙盘四周,杨侗对众人说道:“诸位,经过反复磋商,我们决定借伪唐兵进洛阳之际,逐鹿中原。我们的第一步是在中原打下一块立足之地,大小不重要,关键是能够让我大隋纵横捭阖、进退自如,所以从哪里进军相当关键。”

    他取过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杆指向沙盘道:“中原三大势力中,实力最强的李密居中,我们即便是打赢了他,也将凹陷在三方之敌的包围之中,动弹不得,因此李密不可取;最弱的窦建德现在一分为三,歼灭他并不困难,但是青州孤悬在外,即便我们将之收复,意义也不大,影响不到中原,等我们打到洛阳时,恐怕已经这里已经是伪唐的了,所以窦建德同样打不得。”

    “这么算下来,就只有王世充了,如果我们拿下洛阳,不仅可以还都洛阳,还能与关中连成一体,避开多面受敌之势,更重要是从战略说,拿下洛阳,就能斩断伪唐图谋中原的爪子,使它难以向东发展。”

    初来乍到的裴行俨想了一想,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圣上,如果我们拿下了洛阳,就等于身处李渊和李密之间,若二者结盟,我们极有可能受到二强夹击,两者合力的实力并不弱呢。”

    杨侗笑道:“裴将军想法很正确,我们为了牵制二李,已经派遣使者去和萧铣、杜伏威商议了,让二人分别从南面牵制二李,分散他们的兵力。这样就算我们拿下洛阳,两者也不可能倾力来攻,而且,世上最不可靠就是盟友了,结盟之后的二李看似强大,实则各怀鬼胎,相互戒备、相互肘制,不仅担心对方大占便宜,还怕来自盟友的暗算。”

    “即使萧铣、杜伏威不行,朕也不担心,大可让尉迟恭沿着汉水东进,威胁伪唐都城襄阳,同时让王伏宝、薛万彻进军巴蜀。朕就不信伪唐胆敢放任大后方不管。”

    “既如此,那末将没有异义了。”裴行俨笑着问道:“但不知末将等人有何任务?”

    贾务本、高雅贤立马看向了杨侗,这个相当关键。

    “第三军的任务相当重,也很危险。前期配合海军,在渤海摆出攻打青州的架势,为进军洛阳做掩饰。朕的命令一到,你们即以雷霆万钧之势打穿青州,然后驻军于琅邪郡治临沂县,同时威慑伪魏的彭城、下邳、东海三郡。”

    裴行俨、贾务本、高雅贤一听,顿时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拱手问道:“圣上,第三军的给养是就位强征么?”

    “你们攻下临沂县之后,立即进军莒县,并动用战俘和地方百姓开辟码头,海军会从海上为你们提供给养,所以,你们什么地方都可以不要,但是莒县却万万不能丢。”

    “末将明白了。”

    “这个任务不仅重要,也相当危险,你们三人有没有信心?”

    “圣上放心,末将等人保证完成任务。”裴行俨昂然道。

    杨侗笑着点头,“朕相信你们,小心点。”

    “喏。”三将大声应道。

    见杨侗安排好第三军的任务,孔颖达拱手问道:“圣上,我们和王世充尚有盟约,如果我们攻打于他,天下人怎么看?”

    “盟约?”

    杨侗不屑地冷笑道:“我们和王世充从来就没有过盟约,以前我们为了对付伪唐,才和他达成一个口头协议,说得明白一点,我们与他不过只有双赢的商业往来罢了。更重要的是,朕有的是和他开战的理由。”

    孔颖达听懂了杨侗所指,恍然道:“圣上意思是说王世充乃是乱臣贼子?”

    杨侗点了点头,傲然道:“我大隋乃是天下正统,余者全部是我大隋的乱臣贼子,我们想怎么打都行。至于萧铣、杜伏威,也不过互利互惠,并没有结盟之说,与他们结盟实在太掉价了。”

    ……

    如果说一年之前,李渊和李密被王世充视作这辈子最大的敌人,那现在无疑是杨侗,作为和杨侗距离最后的诸侯之一,王世充很清楚自己这位邻居的恐怖,随着大隋五花八门的新政出现,和隋朝探子不遗余力的对外宣传,大量弘农百姓翻山越岭往关中迁徙,而每到黄河结冰,荥阳、河南郡百姓则会连晚连晚的踏上冰面北投大隋。

    此三郡百姓知道乱世之中,中原自古是天下必争之地,一旦中原战争爆发,那洛阳必将首当其冲。对于百姓们来说,磅礴大气的隋朝比起困守一方的王世充强得太多太多,他们对王世充没信心,所以不愿意跟着王世充一起死。

    哪怕王世充经营得不错,但这几年来,还是陆陆续续的走了不少人,特别是荥阳百姓,被世家盘剥严重,哪怕荥阳太守重兵防止百姓流向大隋,但对于靠近年年结冰的黄河的荥阳来说,这几年下来,流失的少说也有六成之多。

    其他与杨侗接壤的地方是什么,王世充不知道,但想必也好不哪儿去。

    王世充能有今日之盛,可是借鉴了不少杨侗的方法,虽然他彻底与世家决裂,但控制在官府手中的田地却直接分给了百姓,少了世家这一层盘剥,不但王世充富足,更帮他从荆襄一带吸引了不少百姓,这才有了今日这番声势。

    但是声势再好,也改变不了王世充地盘狭小的事实,他所掌控的河南、弘农、荥阳、襄城、淯阳五郡,偏偏又是中原的战略要地,不管是谁要统治中原,都必先打这里,很多有识之士都不再看好王世充,因为他们觉得王世充不仅开拓不了,自保都难。

    随着隋唐二国的频频动作,王世充这里遇到了大麻烦。

    一方面是许多官员不愿为王世充效死,纷纷挂印而去,使得朝官出现了很多空缺,光是他的四哥王世恽一个就兼任十多个也准备,他不得不从军中挑选一些稍有学识的武官入朝为官。

    其次是襄城、淯阳二郡世家大族也不看好他,再加上更稳妥、地盘更广的李渊拉拢,都有些不服他的统治了,王世充不得已,便让太子王玄应前去安抚,但效果不明显。

    第三件事就是收容吃人魔王朱粲的恶果终于暴发了出来,弘农、襄城、淯阳这些曾经深受朱粲荼毒的郡县百姓强烈要求王世充杀朱粲以谢天下,王世充恼羞成怒,直接派朱粲率军去镇压,但朱粲却失败而归,矛盾也因此进一步激发,在一些有心人的教唆下,一些地方豪杰组织义军,据城自治,毫不客气的驱赶王世充任命的官吏。

    这一切一切,让王世充有一种错觉——

    敌人还没明确是谁,自己就已经败了。

第428章:王世恽

    这天傍晚,一辆马车停在王世恽府门前,王世恽是王世充的四哥,受封为齐王,同时是大郑王朝的太傅,兼主管尚书省六部的尚书令,再加主管大郑军队的王仁则是他儿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王世恽最崇拜的人是虞世基,也喜欢虞世基的书法,但他没有虞世基一半才干学识,而贪赂索财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府门前每天都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人抬着各种礼物上门求官、求门路,排队等他接见。

    门房管事也因此养成一双犀利眼睛,当他看到这辆华丽马车缓缓到来时,眼睛为之一亮,马车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差点闪了他的眼,这样奢华的马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便是皇帝和太子的坐驾,都远远不如。

    这会是什么人呢?

    就在门房管事揣测之时,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彬彬有礼的对门房行了一礼,很是客气的说道:“我叫武士彟,来自襄阳,有重要的机密求见你家齐王,劳驾通报!”

    “先生可有拜帖?”

    中年男子取出一张镶金拜帖递了过去,门房接过拜帖之时,一颗珍珠已经奉送了过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呵呵,先生客气了。”门房满意一笑,收下珍珠以后,立即撇下其他人,快步向府内飞奔而去。

    按照封伦的计划,武士彟先行拜见王世恽,让王世恽帮助自己去忽悠王世充,而让王世恽支持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拿出让他动心的珍宝便可。

    不多时,一名华服年轻匆匆走来,他是王世恽幼子王道棱,受封为燕王,他向武士彟躬身一礼,“武先生,父王于书房等候,请随我来。”

    “烦请带路。”武士彟跟着向府内走去,不多时便来到王世恽的书房,王世恽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王世恽一副胡人相貌,整个人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善大掌柜,只是那双盯着武士彟手中礼盒的小眼睛暴露出他了贪婪的一面。

    王世恽早已得知李渊秘密派出使者前来洛阳,只是想不到这个武士彟居然先拜访自己,这令他满腹疑惑。

    两人稍微寒暄几句,便走进书房分宾主落座,武士彟拱手笑道:“贵我两国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事,但乱世之中,有时候就是这般身不由已,我家圣上如今真心想和郑国修好,特意以我为使,还望尚书令在贵天子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王世恽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但眼神却表露出了:不管你是何人,如果拿不出实惠的东西,他就不懂什么叫美言。

    武士彟心中冷笑,小心将桌上礼盒推到了王世恽面前,笑着说道:“这是我家圣上的一份心意,请尚书令务必收下。”

    礼盒十分简朴,看起来有相当久的年份了,王世恽故作矜持的问道:“此为何物?”

    武士彟笑道:“我家圣上早有结交尚书令之心,素闻尚书令喜欢收集名人字画,于是倾国之力,最终找到了王右军的佳作之一《乐毅论》。”

    王世恽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猛地跳了起来,大喜:“我瞧瞧……”

    他小心翼翼的从礼盒中取出了《乐毅论》,反复观摩,赞不绝口,甚至不忍放下,“这其实是王右军真迹。贵国天子有心了!”

    王世恽人品、才学不咋样,但品鉴能力相当强,王世充的财政大权便是由他掌管的,当年有王羲之七副墨宝,只是后来为了交好北上冀州的杨侗,王世充将顾恺之、董源的画,有钟繇、卫夫人、王羲之、王献之的字一古脑送了出去,这让王世恽心疼了很长时间,所以是否真迹他还真能够看得出来。

    王世恽激动得气都快喘不过来,过了好久,他把依依不舍的将《乐毅论》放下,肃然问道:“贵国天子希望我帮什么忙?”

    他并不愚蠢,李渊把这独一无二的贵重墨宝送给他,所求必重,说不定他都未必办得到。

    “尚书令应该也知道我大唐将与隋朝作战,我们想和贵国和解并结盟,共同对付隋朝。”

    “你们不是要攻找我大郑么?”王世恽皱眉道。

    “尚书令说笑了,若我大唐要与贵国决战,在下也不会来洛阳了。我大唐若是贵国拼命,不管输赢,最终得利的都是虎视南方的隋朝。若是贵我双方打得两败俱伤,恐怕隋朝会将我们一网打尽。明知如此,我大唐又怎么可能与贵国交战?”武士彟笑着说道:“我家圣上希望尚书令在这中间,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仅此而已。”

    王世恽没有说话,眼睛中的贪婪之光却越发明亮了。

    武士彟会心一笑,心知此事成了。

    ……

    翌日一早,王世充在紫微宫徽猷殿接见了武士彟,谈起了结盟之事。

    王世充没答应也没反对,而是让人送武士彟回驿馆休息,这件事他要好好考虑一下。

    御书房内,王世充来回踱步,他对于武士彟之说半信半疑,也希望隋唐再次发生大战,因为大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若是李唐分去压力,那当然好了。

    可他又担心李唐故意麻痹自己,因为李唐在与隋朝多次交战中从没赢过,他现在也不看好李唐。李唐真要跟隋朝打吗?他们的底气又从哪里来?

    而让他动心的是结盟之后的事情,如果能够与李唐结盟,那么等到二李在荆襄交战时,自己完全可以东进,夺取李密的东郡、梁郡等地。

    如果不结盟,人家李渊凭什么帮他在荆襄牵制李密,如果结盟吧,极有可能惹来大隋的报复。

    王世充很犹豫,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李唐结盟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禀报,“圣上,齐王殿下求见!”

    王世充回过神来道,“让他进来吧!”

    “微臣参见陛下!”片刻,王世恽匆匆走进御书房,王世充接见武士彟的时候他也在场,不过王世充在和武士彟谈判时他保持沉默,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单独劝他的兄弟。

    王世充笑了笑:“咱们自己人,四哥就不用客气了,这听着怪别扭的。”

    “君臣之礼不可废!”王世恽摇了摇头,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正因为我们是亲兄弟,所以下面的臣民都在看着我们这些宗室子弟的表现,若是我们自己都率性而为,不仅丢宗室颜面,还会影响到圣上的帝王之威。”

    “哈哈!”王世充开怀大笑,心中对王世恽的识趣相当满意:“我说不过四哥,有什么事吗?”

    王世恽拱手道:“微臣是为李唐使之事而来,微臣听了武士彟的话,便一直在考虑。”

    “那四哥是什么态度?”王世充示意入座。

    王世恽虽然才学一般,但跟他这么多年,眼光和见识还是有的,王世充也非常倚重他,正在矛盾的很他想听听自己的尚书令能提出良好的意见。

    “微臣认为可以跟李唐和解。”

    “为什么?”

    “如果圣上一天不解决朱粲,那就无法解决我们和荆州百姓矛盾,但如果杀了朱粲,以后不仅没人敢投我大郑国了,还会让人误以为圣上心胸狭小。两难之下,荆州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王世充沉默良久道:“朕也是这么考虑过,但是朕心中没底,担心李唐不安好心,故意麻痹我们,然后给我们致命一击,毕竟,隋唐多次交战,李唐从来没有赢过一回,你说李渊会真的打关中吗?”

    “我们可以先抛开关中不说……”王世恽笑了一笑,反问道:“圣上觉得李渊当初为何南下,而不是来打我们?”

    王世充为之一怔,这个问题他确实没考虑过,沉思了片刻,蓦然醒悟道:“难道说,李渊当初就是怕我们引隋军南下?”

    王世恽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记得李渊在淅阳打朱粲时,圣上也打算南征,这才有了朱阳关失守之战,可是自那之后,李渊并没有趁虚而入。除了怕我们引来隋军,微臣实在找不到李渊不趁虚而入的理由了。李渊以前不敢打洛阳,微臣认为他现在也是如此,他不想和我们两败俱伤,还怕我们引隋军南下,所以他干脆以全盛之力先和隋朝打。

    “如今我们因为朱粲无法立足荆州,南下没有丝毫意义,又何必与李渊争荆州?在此前提下,我们只能向东发展,并借战争将朱粲除掉。若是有李唐在南方帮我挡住李密的主力,那么我们的压力就会小得多。”

    王世充被说动了,是啊!如果没有解决朱粲,就不会得荆州百姓支持,即便打下地盘又有什么用?

    “朕还担心与李唐结盟的话,惹来隋军。”

    “这也是微臣要劝圣上的主要原因!”王世恽肃然道:“在杨侗眼中,我们始终是乱臣贼子,这些年之所以与我大郑互通有无,无非是我们有利用价值。更重要是如果我们跟李渊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又如何应对南下的隋朝?到时候我们又向谁求救?”

    王世充沉默不语,他知道四哥说得没错,或许他真有一天要和李唐结盟来对付南下的隋朝。

    “从目前的天下大势来看,我们跟李唐联手对付隋军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我们不能彻底得罪李唐,要为以后留下余地。”说到这里,王世恽狡黠一笑道:“我们可以跟李唐和解。至于结盟嘛,完全可以拖到隋唐大战结束,到时候我们再待价而沽。”

    王世充幡然醒悟,被自己的兄长说动心了。

    最终与武士彟达成口头上的和解,李唐并且答应归还朱阳关。

第429章:谁占了谁的便宜?

    李密四五十万大军的辉煌不再,如今兵力只有二十万,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但谁都知道魏军的战力数倍而翻之,尤其是整编了宇文化及近四万精兵之后,使他拥有了一支人数高达十三万的精锐之师,余者七万,分布在各个小山头的首领之手。

    正是得益于这一支精锐大军,使李密拥有硬刚杨侗的底气,他对北方的杨侗尚且不怕,就更不用害怕李唐了,他认为天下人说魏军是天下第三势力之说不正确,自己应该和李渊并列第二才对。

    晚上,在魏王宫的书房内,李密站在一幅地图前,目光死死的盯着荆襄地域,内史令邴元真在他身后,劝说他与李唐结盟。

    “大王,杨侗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南方诸侯。所以卑职以为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隋朝,而不是李唐。”

    邴元真用木杆从地图上的襄阳划了一条直线,到了靠海的高凉郡,再往东北方向直上,开口道:“从目前的态势来看,李唐还可以往南方歼灭萧铣和林士弘,从而占据荆州以南的广袤地区,继续占据岭南后,可以再向东北扩张,从而与沈法兴、李子通等人决战于江南,纵横交错的水网会将不谙水战的李唐拖入战争的泥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李唐可以与我大魏和睦相处。但隋朝却不一样了,它一统北方、外无战事,以后只能向南发展,即使隋朝攻伐窦建德、王世充,它也会威胁到我大魏,联唐抗隋符合大魏的根本利益。”

    邴元真这般卖力劝说李密,自然是李唐的万两黄金起到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他说的这些也符合魏国的利益。

    李密没有说话,但是在第二天却接见了李唐的使者。

    ……

    李唐使者是中书侍郎温彦博,他在几名侍卫的引领下,到了李密官房前。

    “启禀大王,唐使带到!”

    “请他进来。”

    大门打开,温彦博安昂首走进房间,房间宽敞明亮,弥漫着一股淡淡檀香,正中间坐着身穿王袍,头戴三梁冠魏王李密,左右各坐一名大臣。在李密对面摆放一张坐榻,显是为他准备的。

    温彦博收拢心神,上前向李密躬身行礼道:“大唐特使温彦博参见魏王殿下!”

    “温侍郎免礼!请坐。”

    李密出身关陇贵族,文学修养极高,他的排场和礼仪都很到位,有些正式王朝的气势,李密感觉良好,只是让他遗憾的是彭城底蕴太低,不具备大兴、洛阳、邺城等古都浓厚历史,更不能替他撑起门面。

    “多谢魏王!”温彦博道谢入座。

    李密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大魏尚书令房玄藻和内史令邴元真,乃是我大魏王朝的重臣,温侍郎想必也听说过。”

    温彦博知道李密击败宇文化及以后,接纳了一帮旧隋臣子,但是像欧阳询、虞世南等名满天下的人,都不过是李密用来充门面罢了,魏国的大权实际掌握在他的心腹幕僚手中,就像眼前这两位,堪称是李密的左膀右臂,这也是封伦从李密逃去襄阳的主要原因。

    “两位重臣,在下久仰了。”

    三人各自见礼,当他邴元真行礼时,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有些事情已在眼神之中表明清楚。

    房玄藻如老僧入定的半闭双眼,仿佛与他无关似乎,哪怕温彦博见礼,他也是爱理不理的,似乎十分傲慢。其实并非是他为人傲慢,而是他反对和李唐结盟。

    房玄藻心知唐朝是在利用魏国,并不希望魏国卷入隋唐的是非之中,但李密和邴元真的热衷态度,令他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温彦博碰了个冷脸也不尴尬,笑了一笑,然后向李密行礼道:“在下已呈我朝圣上的亲笔信,想必大王已经看过,不知大王是否接受我朝圣上的结盟建议?”

    李密说道:“孤王确实看了唐朝皇帝亲笔信,也考虑过他的建议,孤王原则上同意他的方案,只是有些细节需要商讨,不知温侍郎能否做主?”

    温彦博欠身道:“如果大王对我朝皇帝提出的条件的改动不大,在下可以做主!如果太大,在下只能回去请示。”

    李密点了点头:“大倒是不大,只不过是追加些小条件罢了。”

    “请大王明示。”温彦博心中有些紧张,尽管李渊对他说过李密有可能会添加条件,也给了他一定的权限,但让步的其实并不多。

    “孤王追加两个条件,第一、唐朝需要给我五十万石粮食,以作军需之用。”

    “五十万石?”听到对方要五十万石粮食,温彦博顿时一脸惊讶。

    “一两不少。”李密冷冷的看着温彦博。

    温彦博差点没笑喷笑出声。

    他们知道李密的基层官员惨遭杨侗血洗之后,全力清剿刺客,更对治下百姓的户籍进行核查登记,弄得去年一年人心惶惶,甚至发生过小规模的叛乱,这也严重影响了他去年收成,李密以粮食为条件也在李唐君臣的意料之中,而李唐有荆襄和蜀中平原两大产粮重地,去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粮食充足,五十万石粮食完全拿得出来,甚至比李渊设想的一百万石少了一半。

    李密这胃口小得……让习惯被敲诈的李唐臣子温彦博感觉相当诧异,又见李密一脸霸气的表情,他心头大乐不已。不过他当然不能一口答应,暗自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故意露出为难之色,稍微沉吟一下,又问道:“不知大王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这就更简单了!”李密语气变得相当冰冷了起来,“孤王要封伦的人头来作结盟条件。”

    温彦博吓了一跳,第一个条件他是装模作样,但这个条件他是真的不能接受了,这怎么可能会答应?

    封伦已是李唐王朝的的内史侍郎,怎么可能把他的人头交给李密?否则以后谁敢投靠唐朝。

    “大王这个条件有些强人所难了,还请大王三思。”温彦博委婉拒绝了李密。

    “孤王本想和唐朝结盟,可惜了……”李密言语中充满遗憾之情。

    温彦博拱手道:“大王,可否换个条件?您将心比心的想想,如果我大唐提此条件,你能接受吗?”

    李密想了片刻,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笑意:“既然你这么说,那孤王也不强人所难,你们用二十万匹生绢换封伦。”

    这是李密真正的条件,封伦的背叛固然令人恼火生气,但李密更看重实际利益,粮食和布匹这种最实用的财物,可比封伦人头强得太多太多。

    温彦博明白李密的意图了,心中暗骂了一声无耻后,一本正经道:“大王还有别的条件吗?”

    “孤王希望我们双方以诚相待,共同对付南下的杨侗。”李密说道

    “就凭大王‘以诚相待’四个字’,这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温彦博郑重点头,心想:‘贼就是贼……’。

    “希望李唐尽快将东西送来。”李密看了温彦博一眼,心头不屑之极:这什么狗屁使者,连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道理都不懂。让这种人不使,也算李渊倒霉。

    李密心下乐开了花,他真实数据其实只是一半,没想到这温彦博居然全答应了,看来李渊对封伦这个狗贼子重视得很。

    两人相顾一眼,皆是开怀大笑。

    ……

    温彦博离去后,邴元真也退下了。

    房间内只剩下房玄藻和李密二人,房玄藻反对和唐朝结盟出于公心,认为和唐朝结盟是战略上的失误,他说道:“大王可知我大魏和隋唐比起来,欠缺的是什么?”

    “对于现在的天下各大势力来说,最宝贵的不是钱粮,而是人口。”

    “虽说得中原得天下,但那指的是中原人口稠密,有充足的兵源和粮食,但现在却不是这么回事了,经过这么多年的乱匪、灾害和战乱,中原人口已经十去六七!我们所占据的广袤大地,其实有一大部分是徐州,这里土地肥沃,古往今来都是产粮重地,然而因为人口不足,使许多良田一片荒芜。所以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了。”李密叹了一口气,他为什么提出要五十万石粮食为条件,就是因为军粮严重不足。

    他占据的地盘虽然不小,但治下人口养不活四十万大军,所以只能裁掉一半的兵力,让那些人去屯田,但也解决不了燃眉之急,没有人口就没有粮食赋税和优质兵源,若是他这二十万精锐之师败了,将会陷入无兵可用的窘境。

    “大王说得不错,李唐有未经战乱、人口众多的巴蜀为纵深,现在又占据富庶的荆襄之北,所以才能屡败屡战。”

    “统一北方的隋朝就不用说了,杨侗北上冀州之时,各方势力都视流民为不稳定的动乱之源,个个对之畏之如虎,而杨侗却反其道而行之,他收容中原千多万流民去补充十室九空的冀州、幽州,甚至还投入无数钱粮去供养。当初大家都笑他妇人之仁,是成就不了大业的蠢货,可是当这些人口稳定下来以后,不仅对他感恩戴德,还为他提供了惊人的税赋和兵源。在之后的对外战争中,他又从高句丽、突厥抢到大量人口来补充北方各地。所以当别人在强征青壮入伍之时,他却拔高从军的门槛,而且条件高得离奇,同时还在裁军,如此层层的淘汰下来,隋军又如何不强?”

    “而我们现在就缺少一个像巴蜀或者北方那样的稳定的人口密集之地,所以实力始终比不上隋唐两国。”

    房玄藻看得相当透彻,并说出李密最大的软肋。

    “唉!”李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他们都有人口众多、地方稳定的战略纵深之地,我们的又有哪里呢?”

    “江南!”

    “江南?”李密一下子来了兴趣。

    “正是!”房玄藻点了点头,他既然说出李密的问题所在,自然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尽管江南也有沈法兴、李子通等人在兴兵作乱,但比起北方的民不聊生、赤野千里,要好得太多。再加上江南土地肥沃,水源充足,一年两次收成的种种天然优势,不断吸引北方民众南逃,致使南方成为人口众多的富庶之地。微臣认为我们可以向江南发展,然后以江都为都城,以吴越之地为腹地,北控江淮,南达吴越三闽,足以和隋唐三分天下,再现魏蜀吴的三足鼎立之势。”

    房玄藻的一席话使李密怦然心动,在乱世之初,北方遭到极大破坏,大量人口南逃。

    江南因为有杨广坐镇,遭受战争破坏相对要小,反而成为经济发达之地,虽然在后期也有李子通、杜伏威等人造反,但他们吸取了北方很多人失败的教训,都不再掠夺杀戮,比较重视民生。

    李密最心动的还是城池高大宽阔,人口众多的江都城,那是一座可以和大兴、洛阳、邺城媲美的大都城,若能得江都,那他也可以登基称帝了,他急问道:“还有呢?”

    房玄藻见李密心动,顿时兴奋道:“大王,如今中原的人口优势荡然无存,即便我们夺了中原全境,那也将如同现在这般,空有良田而无人耕种,空空荡荡的大地不仅无利,反而会成为我们的累赘。既然中原毫无价值,且得之无益。我们为何要替李渊卖命?为何不借隋唐发生中原之争时,打下一个稳定的根基之地呢?”

    “如果魏唐联军打败了隋朝,结果顶多是以惨胜的代价,将隋朝逐步在黄河以北,到时候李渊有巴蜀人口来补充军队,我们的军队又从哪里得来?没有了军队的我们,下场不是被隋朝歼灭,恐怕也被李唐吞并。如果魏唐联军惨败于隋朝之手,那大家自然是一了百了了。”

    “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再想一想!”李密心情颇为激动。

    “微臣告退。”房玄藻也不是要李密推翻和李唐的盟约,他只希望李密为魏国的核心利益着想,不要倾尽老本去为李唐卖命。

第430章:江淮之虎

    杜伏威的势力主要在江都以西的淮南地区,江淮之间的广大土地皆为其所有,治下有历阳、丹阳、钟离、淮南、庐江、同安、弋阳七郡,计有水陆兵力十五万人,人数四万的上募军是其精锐力量,杜伏威将这支军队作为自己的子弟兵,平时十分恩庞,但是要求也十分严酷,每作战必以上募军为先锋,战后检查每一人身上的伤痕,如伤在背后即刻处斩,因为伤在背后表示其临阵退后。每次战胜,杜伏威都把资财赏给全军,因此部皆为杜伏威尽死力,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但是江淮一带也并不是只有杜伏威的存在,只是杜伏威实力最强,此外还有吴郡沈法兴和江都李子通,这三支势力占据了江淮和江南广袤大地。

    这三支势力之中,浓法兴和李子通奉李密为主;杜伏威则以隋臣自居,杨倓当年于洛阳登其为皇泰帝时,杜伏威上表称臣,被封为楚王,官拜东道大总管,当然,这种归降只是名义上的,杨倓不可能来干涉杜伏威的事务,所以杜伏威仍然是一家独立势力。但随着王世充的篡位成功,使杜伏威一度处于迷茫之中,后来他索性自封为大将军而自立。

    这一天下午,一支商队赶着几十匹骡马,满载货物的走进了历阳城,商队为首之人正是从邺城赶来的张宣,他此时已经从西域行台省还朝,担任大隋礼部纵横司司长,二十几黑冰台暗卫扮作商队伙计,保护张宣一路南下。

    他们是从海路而来,于江都郡登陆,要穿过李子道的势力范围才到历阳,自然不可能披甲戴盔、穿着朝服南下,所以只能改扮成商人。

    历阳作为杜伏威的都城,人口密集,商业繁华,城内商旅往来不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张宣带来的是货物是北方特有的皮毛,在江淮十分罕见,一进城张罗,就被几家商铺掌柜抢购一空。

    处理好了货物,张宣便在城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入住,这是历阳颇有名大客栈,掌柜姓古,四十余岁,看起来和蔼和亲。

    手下们分别去休息了。张宣则找到了掌柜,他有些事情需要咨询问,两人在后堂坐下,古掌柜命伙计上了茶,笑眯眯道:“听张兄弟口音好像是北方人?”

    张宣笑了一笑,道:“小弟是渤海郡人,经营皮毛生意,这东西在北方常见得很,基本赚不到什么钱,想着如今天下大乱,道路封闭,说不定在南方是稀缺之物,于是就来南方找找门路。不曾想刚一入城就被抢了个精光。”

    “皮毛在南方确实很稀缺。”古掌柜笑了笑道:“不知张兄弟,有何事情要问?”

    张宇本来想打听一些消息,不想反被掌柜盘问了起来,他笑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件事想向掌柜打探一下。”

    “张兄弟你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奉告。”

    “我是和几个洛阳的商业朋友一起来的,他们以往帮我在郑国销货,这一次我们打算一起考察南方对皮毛需求,只不过在谯郡失散了,他们也会来历阳。不知这两天可有从洛阳人驻足于此?”

    张宣知道杜伏威原本是效忠皇泰帝杨侗的,而王世充篡位了几年,也不知杜伏威是否和王世充有联系。

    “洛阳人啊?”古掌柜苦苦思索了一会儿,道:“半个月前倒是有洛阳人来过,不过他们不是商人,而是来自洛阳的使臣,至于别的洛阳人倒是没听说,也或许没住在我这里。”

    “多谢相告。”张宣心头一沉,王世充果然也派使者来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一名伙计跌跌撞撞跑进来。

    “掌柜,外面冲来了好多士兵。”

    古掌柜腾地站起身道:“士兵来做什么?”

    伙计看了张宣一眼,低声道:“他们是来找这位张爷的。”

    古掌柜迟疑地看了一眼张宣:“张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宣笑了一笑,“可能是我带来的皮毛惊动了什么大人物!”

    古掌柜恍然道:“皮毛少见,张兄弟这一回到了这么多来,惊动官府也正常。”

    “既然来找我,我就去看看吧。说不定这就是我要找的门路。”张宣是奉命出使的使者,并不担心遇到兵。他快步走到前院,只见前院站着数十名手执长刀的彪悍士兵,上前拱手道:“我就是从北方来的皮货商人,各位找我何事?”

    为首校尉一挥手,“把他抓起来!”

    “慢!”张宣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我乃是大隋使者,你们胆敢无礼?”

    “校尉,您看!”一名士兵接了过去。

    校尉识字不多,不过这一个‘隋’字他倒是认识的,他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张宣一眼道:“你是隋朝使者?”

    “我没必要骗你,皮毛只是路过李密之地的掩饰,若非天色已暗,我都直接去见你们大将军了。”

    “皮毛在历阳少见,所以我们怀疑是李密探子,没想到竟然是隋使,得罪了。”校尉拱手道。

    “无妨!”张宣索性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去见你们大将军。”

    校尉连忙躬身道:“请使者随我们去大将军府!”

    “稍等!”张宣命人取来文书包,跟随杜军士兵前去见杜伏威

    杜伏威曾自封大将军,所以士兵都称他为大将军。

    他虽是江淮第一霸主,但实际上还很年轻,今年只有三十三岁,长得极是雄壮,给人一种粗枝大叶的感觉。

    他和辅公祏南下创业,经过数年拼杀,也终于闯出了一番事业,占据沃野千里之地,人口高达数百万,拥有十五万精锐的江淮军,实力比起中原的王世充并不弱,若是算上人口底蕴,以及战争潜力,王世充还远不如他强。

    只不过杜伏威并没有自立为帝、角逐中原的打算,于是成为众多势力拉拢的对象,最先拉拢他的是宇文化及,封他为历阳太守,宇文化及的吝啬却激怒了杜伏威,他立刻投降了洛阳皇泰帝杨侗,皇泰帝封他为楚王,兼淮南六郡兵马大总管,出手比宇文化及大方得多。

    但过不了多久,杨倓就被王世充谋朝窜位了,他所效忠的南隋王朝自此消失。

    这些日子,不仅王世充派使者来拉拢,甚至连李渊也派使者前来游说,希望他能投降唐朝,李唐开出的条件极其优厚,打算封他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军事大总管、上柱国,加封楚王

    但杜伏威却处于犹豫之中,因为如今的天下局势已经逐渐了明朗起来,将来统一天下者要么是大隋杨侗、要么是李唐李渊,至于王世充、窦建德、萧铣之流他也看不上。

    相对来说,他更看好压着李渊和突厥揍的大隋王朝,但是纵横捭阖的大隋王朝一直没有理会过他们,如果接受李渊招降吧,又怕李渊承受不了大隋王朝的威力,到那时候恐怕也跟着李渊遭殃,所以他一直处于犹豫之中,前两天,他和辅公祏甚至还打算派人去邺城探探大隋圣武帝对他们的态度。

    此时,他正在房间内批示各郡上奏文书,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北城查获一名来自北方的皮毛商人,来人自称是隋朝特使。”

    杜伏威‘啊’的一声,又惊又喜的站了起来,隋朝不负他之所盼,果然还是派特使来了,他连忙道:“快将大隋使者请到驿馆休息,要以礼相待。”

    “喏。”侍卫匆匆离去了。

    杜伏威激动难平,虽然他没有立刻投降大隋王朝的意思,但隋者的到来使他有了更大选择,可以从容在隋唐之间考虑自己的前途,想了想,又令人将辅公祏请了来。

    不大一会儿,一名四十多岁的大汉快步走到了进来,这名大汉便是杜伏威的亲密战友辅公祏,他在路上已经听说隋使到来,便匆匆赶来。

    尽管两人私交情同兄弟,但在权力划分上杜伏威是主、辅公祏是副。没人在时,杜伏威会称辅公祏为大哥,但有外人时,他和众人一样称辅公祏为二将军。

    “大哥请坐。”杜伏威亲切的说道。

    辅公祏走进房间:“听说隋使来了?这么快就谈好了?”

    “没有。”杜伏威摇了摇头,道:“我让他们先到驿馆休息,想先听听大哥的意见。”

    辅公祏笑着入座。

    两人在前途问题上的分歧很大,辅公祏反对投靠他人,当初之所以赞成投降皇泰帝杨倓,是因为杨倓太弱,控制不了他们,而他们却可以借杨倓的册封,从草寇变成官员,道理就跟李密接受魏王之封一样,他们都需要名正言顺。

    但现在则不一样了,不管是大隋还是李唐,都是势力强大的诸侯,不管他们投降任何一人,都会遭受实际控制,如果反悔就会给对方歼灭的口实,所以辅公祏非常谨慎,他希望杜伏威拒绝任何人的招揽,效全力南下,创立一番基业。

    待到天下彻底明朗再做决定,如果隋唐和李密谁也奈何不了谁,则主张仿效三国东吴,于南方自立一国,毕竟他们有自立的天然条件,又何必去受人窝囊气?

第431章:兄弟矛盾

    张宣虽然还没有得到杜伏威的接见,却将杨侗亲笔所写的书信让士兵带给了杜伏威。

    杜伏威读过一遍,顿时满脸愕然。

    “圣武帝信上怎么说?”辅公祏见状,连忙询问。

    “大哥自己看吧!”杜伏威一脸不高兴的将书信递了过去。

    辅公祏接过信匆匆看完,道:“隋朝让我们投降,然后封你为江淮兵马总管、柱国、另外封爵历阳郡公?”

    “是啊!”杜伏威苦笑道:“和李唐相比,隋朝的诚意很是不足啊!或许在圣武帝眼中,我们始终是反贼。”

    辅公祏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我倒是觉得李渊才没诚意。”

    杜伏威奇道:“何以见得?”

    “正统王朝之中,皇帝不会封外姓为亲王,一般只有皇帝的亲儿子才有亲王之爵。目前的李唐王朝也只有晋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这两个亲王,连李孝恭这等功勋卓著的人物也只能是郡王。由此可见,李渊对爵位控制得相当严格,亲王也只会赐给他的儿子。”

    辅公祏冷然一笑,接着说道:“亲王又以‘秦晋齐楚’为尊,而李渊却封你这个外姓人为楚王,也就是说在李唐江山之内,李渊是第一人、李建成是第二、李世民是第三、李元吉是第四,而你则为第五,李孝恭、李神通等等李氏子弟都要排在你的后面。”

    “如果你投降李唐,且李唐最终一统天下,你认为你能活多久?就算李渊容得下你。但李孝恭这些李氏子弟能容忍你这个外姓亲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么?所以啊,李渊的楚王之封,明显就是用高官重禄、名利诱骗你,这明显是因时势而利用你的办法,根本就没有丝毫诚意。”

    “是么?”杜伏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

    “咱们就拿萧铣的梁国来说吧!这天下还没到手,萧铣就杀异姓王了。董景珍,是他的头号勋臣,如果没有董景珍就没有今天的梁国,但是萧铣刚封对方为晋王不久,就命齐王张绣杀之,过不了多久,他又转头把张绣杀掉。若非李渊逼得紧,恐怕秦王雷世猛、楚王郑文秀、燕王许玄彻、鲁王万瓒、宋王杨道生也早死了。”辅公祏摇了摇头,他这义弟打仗相当猛,却一点都不懂官场之道,而官场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比战场恐怖万分。

    杜伏威心中咯噔一下,继续问道:“那隋朝呢?”

    辅公祏说道:“据我所知,隋朝除了唐王杨侑,以及杨侗的儿子,郡王也只有杨恭仁一个,连杨善会和杨师道这两个皇室宗亲都只是国公,至于另外二十三名国公,人人功勋赫赫,为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阴明月这个女将,为隋朝拓地千里,也只是郡公之爵,你能和这样的民族英雄并列,足以显示杨侗的诚意,而且郡公之上,你还有一个国公可以争取,并不用担心功高震主、封不可封的事情发生。说明杨侗完全是按规矩来办事,比起李渊的楚王之封反而更有诚意。”

    “那大哥觉得我们应当如何?”经辅公祏这么一说,杜伏威也意识到了外姓亲王在一个统一王朝内的风险。

    “且听听隋使怎么说吧。”辅公祏说完,又与杜伏威谈了一些天下大势,然后告退而去。

    杜伏威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天空绚丽晚霞,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李渊诚意十足,可经辅公祏这一说,才发现李唐用心险恶,给他的‘楚王’纯粹是裹着蜂蜜的致命毒药。

    ……

    翌日一早,兄弟二人接见了隋使张宣。

    “大隋特使张宣参见杜将军、辅将军。”

    “张先生,欢迎您来顾历阳城。”杜伏威抱拳还礼,他是一个爽快人,便坦率地问道:“圣武帝的信我已拜读,我完全能理解隋朝渴望统一天下、与民休息的意愿,只是我在信中看不到圣武帝的诚意,不知先生能否给我解释一二?”

    张宣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杜将军所谓的诚意恐怕是官职爵位吧?”

    “正是,要知道李唐可是准备封我为楚王。”

    “如果杜将军想要,圣上也可以给。”张宣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封书信,道:“这是圣上的另外一个册封,请将军过目。”

    杜伏威打开一看,顿时一头黑线。

    杨侗在信上对他允诺,如果他投降大隋,大隋会把江南一地割裂为吴国,让杜家世世代代坐镇江南,世世代代为吴王,不收一分税、不派一员兵。完全就是封疆裂土,自成一国的态势。

    “这……”辅公祏接过一看,顿时啼笑皆非道:“自秦以来,大一统思想深入人心,圣武帝是有力明君,怎么可能让大将军自立一国?这不是骗人吗?”

    张宣笑了笑:“楚王也好、吴国也罢,这都是亲王封号,历来只有皇帝子孙才能受封,李渊册封杜将军为楚王,难道就不是骗人?”

    杜伏威问道:“那圣武帝又是何意?”

    张宣从辅公祏手中接过那极不靠谱的书信,正色道:“圣上对二位相当赞赏,所以才写这一封离奇的书信,目的是提醒二位将军,有些不属于外姓人的虚名会害死人的。”

    “多谢圣上提醒。”杜伏威很是感激的拱手一礼,杨侗此信与辅公祏昨天说的其实如出一辙。

    “二位将军不仅均分田地,还对不法世家大力打压,治下百姓也只需上交极低的赋税,同时对贪官污吏一律处死,你们所行之政与我大隋同步而行,圣上十分高兴,所以不希望二位受人蒙骗。不过如今看来,二位也意识到虚名害人之事。”

    “说起来,我等有今日还得多谢圣武帝呢。”杜伏威笑了一笑。

    杨侗当年为了一步步动摇世家大族、士人阶层那根深蒂固的根基,把自己在北方执行那一套方案,也打包给了王世充、杜伏威、窦建德等人。

    这也是杨侗的一步棋子,让世家大族和士人阶层明白,就是没有他们,天下依旧可以照常运转,等杨侗一统天下之后,来自这些人的阻力就会小得很多,至于这些人的怒火,则由诸侯们来承担。

    杜伏威当时和李子通争江都而兵败,正处于茫然之时,不知如何为好,杨侗给他的册子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江淮处于江都的辐射圈,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一穷二白、平民出身的杜伏威得不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又需要这些人的利益来充实自身,自然没有一点客气,江南士族几乎被他屠个了精光,余下的也纷纷遁逃他处。手段之狠,大有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之势。

    然后杜伏威按照杨侗所给之策治理地方,果然在数月之内,便令治下稳定下来,腰包也鼓了许多,最终成为天下为数不多的实力诸侯之一。

    这便是杜伏威感谢的由来。而提到这些事儿,大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杜伏威又问了些大隋政策,张宣也一一告知,杜伏威和辅公祏许多不明之处,顿时豁然开朗。

    得到张宣传授了将近一个时辰,这对兄弟才意尤未尽的终止了询问。

    张宣言归正传道:“圣上派我前来,真实用意其实并不是强迫二位归降。”

    “什么?”辅公祏愕然。

    张宣拱手道:“圣上的意思是让二位以朋友的关系与我大隋全面合作,大家一起协同作战。至于归不归降,等天下明朗了再说,”

    “这和归降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这说明你们是为自己而战。贵军上下也心服口服。”

    “圣武帝难道不担心我们因此壮大,最终成为大隋的强敌?”

    “辅将军若是见了我大隋的战力,就会知道我大隋的底气从何而来。”

    “大隋铁骑天下无敌,然而水网纵横江南则不同。”

    “大隋海军同样纵横天下,以我大隋海船运力,完全可以一次性投送十万大军到沿海任何一地……”张宣笑了一笑,道:“…而我实在不知道,你们的十几万大军能够坚持多久。”

    “张先生这是在威胁我么?”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张宣笑着说道,“我们大隋打仗从来不讲技巧,打的就是实力人海战术。我们攻城,从来是用人命高句丽和突厥奴隶的人命来填,十万不够,我们可以动用百万,百万不够,我们可以再从西域调来,反正又不是我族子民,哪怕死绝了也无所谓。就怕辅将军杀人杀到手抽筋…关中之战时,薛万均大将军只是牺牲突厥八万奴隶,结果襄武城内的十多万唐军直接投降了,他们杀人杀到不敢杀了…若是有朝一日我大隋攻打坚城,辅公祏不妨去看上一看…”

    辅公祏听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有这机会,我一定会看。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张先生,既然大隋这么能打,还有这么多奴隶可以用来牺牲,为何来找我们江淮军?”

    “简单!”张宣笑了一下,道:“据我们得到消息,李渊和李密已经结盟,李渊攻略中原,而李密极有可能南下,到时候你们将会首当其冲,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这样一来,你们就是我大隋事实上的盟友了。圣上生怕你们吃亏,故而让我前来提醒提醒。”

    杜伏威表态道:“圣武帝对我杜伏威之恩无以表述。且如此坦诚相待。我愿意效忠大隋、效忠圣上。我没有任何条件,就算圣上让我杜伏威做一名小兵也心甘情愿。”

    “你……”辅公祏腾地站起了起来,心中的愤怒不可抑制。转身向门外快步走去,心中的愤怒使他有点失去理智了。

    “先生稍坐!”杜伏威向张宣歉然一笑,快步追了出去。

第432章:再布一局

    “大哥!”杜伏威锐利的目光直刺辅公祏,无视对方的愤怒,淡然却十分坚定的说道:“我已经决定投降大隋王朝了,效忠圣武帝,任何人都不能反对我的决定。”

    “好啊!”辅公祏心头更怒,他知道杜伏威指的便是自己,激愤道:“既然你都决定好了了,我随你的便……我明天带我的亲兵渡江去丹阳。”

    “大哥,我知道你心中不甘,小弟又何尝甘心?可实际上我们已经没有争霸天下的机会了。”

    “我不信。”辅公祏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

    杜伏威对义兄的心思了然于胸,叹息道:“天下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我们这些中小势力要想生存,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兼并沈法兴、李子通,力图在短期内壮大自己,以增加自保的能力或自立或归降的筹码,想法是好的,可是我们在和李子通决定江淮归属之战中先胜后败,已经失去同时征战李子通和沈法兴的实力。就算我们有这能力,李密也不会让眼睁睁的让我们在江淮坐大,他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加以干涉,他们其实已经失去了争霸天下的实力和时机了。所以我们只能归附一方,明确投降以后,再以己之军队为新朝建功立业,以使全军上下在新朝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有个富足的未来,这便是我坚持投降某一方势力的原因所在。大隋打得李渊连关中都丢了,又比李渊有诚意…除了大隋,我们还能降谁?”

    “而且张宣说的也没错,大隋海军能够把近十万大军投送到高句丽,同样也能沿海运抵南方,只需往返几趟,几十万大军就到江南了,真到那时候,我们又如何与之对决?重要是大隋不仅兵多将广,还有源源不绝的异族人可以用来挡箭,他们在域外的威名是向异族人的尸体堆叠出来的,小弟不认为张宣是在恐吓。”

    杜伏威的劝告使辅公祏脸色稍霁,他缓缓的说道:“二弟,这就是你要要降隋的原因?”

    杜伏威点头道:“一个人要有自知之明,我杜伏威不过是一小平头百姓,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我们连江淮都统一不了,凭什么去跟纵横天下的大隋王朝争?我能有今日之势,已经心满意足,若不知足的再去梦想九五之位,我必遭天谴。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十几万兄弟。最重要的还是我看不到一统天下的希望。”

    辅公祏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反对了,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有,我们多少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我明天率两万将士去丹阳驻扎,假如未来有变,还能接应你过江。”

    杜伏威点头道:“我完全赞同大哥的意见!”

    辅公祏沉思良久,道:“为了让大隋放心,那你就不能三心二意,以后不要再和王世充、李唐有所接触。”

    “嗯!”杜伏威点头道:“我决定把王世充和李渊使者的人头献给大隋特使。”

    。。。。。。。。

    就在张宣出使江淮之时,一艘商船缓缓在江陵码头靠岸,几十名侍卫保护着许敬宗众大船上走了下来,梁国中书侍郎岑文本连忙迎上前来,施礼道:“在下岑文本,奉我家圣上之命特来迎接许侍郎。”

    “多谢岑先生亲自亲相接,不知梁公可在江陵?”许敬宗回了一礼,他如今的职务是礼部司郎中,与张宣地位一样。

    岑文本脸色微变,他知道大隋王朝并不承认萧铣这个皇帝,更不会承认梁朝,萧公只不过是一个敬请罢了,至于自己这个中书侍郎,大隋更加不会承认了。

    “我家主公自然是在江陵,请许先生随我来。”岑文本索性也以‘先生’名之,这是以民间身份相交,关系一下就对等了起来。

    两人登上马车进了城,许敬宗见街上行人大多衣着粗陋,很少看到衣着光鲜的人物,心知这不是萧铣在倡导简朴,而是萧铣治下四十万大军的军饷拖累了民生,再加上萧铣内忧外患,前不久又被李渊敲诈了一大笔,日子过得相当紧凑。

    许敬宗暗暗思忖:‘传闻萧铣的四十多万大军,成为他的沉重负担,于是命令武将裁去老弱、休战务农,然而武将专横跋扈、各自为是,不仅没有听众号令,反而借外敌来战之机大量扩军,萧铣也拿这些人没办法。只能加重税赋,看来果然不虚。’

    由萧铣流寇乱民式的军队政策,许敬宗又想到了与民休养,整顿强军的各路诸侯,顿时为萧铣默哀起来:空有广大富庶地盘,却被麾下武将扯了后腿,最终错过了最佳的发展时期,连一个水寇起家的林士弘都消灭不了,又凭什么去和其他诸侯争?

    不多时,两人就在侍卫的护送下到了凤鸣宫。

    许敬宗打算了这座所谓的皇宫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大隋随便一座行宫都比这个凤鸣宫档次高,甚至连高昌王宫都不如,更不要说去跟大兴宫、神武宫相比了,这都什么皇宫啊?

    岑文本见许敬宗摇头,明白对方所想,苦笑道:“让许先生见笑了,这确实寒酸了一些。我们本来打算兴建一座真正的凤鸣宫,但财力拮据、仓禀空虚,有心无力啊!”

    “财力怎么会如此紧张?”许敬宗瞥了他一眼,十分不解地问。

    萧铣造反的时间比李渊早,之前不仅没像样的敌人,甚至连大动乱都没有,而萧铣以前也不像现在内忧外患,可他居然穷得连个皇宫都修不起,这实在出乎意料了。

    “一言难尽!”岑文本长叹一声,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上前对禁卫道:“禀报圣上,就说有大隋特使来见。”

    这座凤鸣占地不过百亩,没北方宫殿巍然绝顶的气势,亭台楼阁和假山池鱼,都显得格局很小。

    事实上,凤鸣宫以前是陈后主的一座别宫,萧铣失去半个荆襄后,早已是实力大减。他现在虽然击败了林士弘,并获得大片大片的土地,但民心不附、官员逃亡,南方名门望族对他躲之不及,使其占领的土地名存实亡。

    税赋征不上来,各武将的军队却要他来养,使他无力修建新宫城,直属他的军队现有只有八万余众,但就算这八万军队也快养不起了。

    萧铣这段时间过得很颓废,自从他和杜伏威联手击败西进的李密后,便丧失进取之心,整日和十几名心爱姬妾躲在凤鸣宫谈说风月、醉生梦死。

    萧铣确实对自己没有信心了,西面和北方是强大的唐朝,而东方是咄咄逼人的李密。而北方的大隋占领整个北方,更以一种无敌于天下之势,俯视天下群雄。

    以至于李孝恭举大军北上,荆襄无一兵一卒。他也无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现在已经丧失了争夺天下雄心,只想做一天皇帝就享乐一日。

    在一条寂静回廊上,一名身穿浅黄宫裙的少女心事重重的走着,她长得娇小玲珑,容颜绝丽、眉目如画。周身无首饰点缀,却自有一股雍容秀美的气质。走动之间,宛若弱风扶柳,仪态万方。一双丹凤眼中如梦如烟,带着浓浓的愁。

    她名叫萧月仙,今年只有十九岁,是萧铣唯一的孩子,多年前曾被许配给董景珍的侄子董远,但是在成亲前的一个月,董景珍因涉嫌谋反诛绝全族。萧月仙成也就成了望门寡,尽管萧铣替她说过婆家,甚至包括最受信任时期的张绣的儿子,但全被她婉拒了。

    并不是说她对董远有感情,也不是说不想嫁人,而是父亲的作为让她害怕。归根结底,父亲不是败在敌军之手,而是败给了自己薄情寡恩。

    她知道父亲迟早对异姓王们下手,如果她嫁到张家,结果肯定还会当寡妇,过不了多久,张绣果然步了董景珍的后尘,落得全族诛绝的下场。

    萧月仙走到宫殿前,远远即可听到琴瑟声声,妙曼歌喉,她摇了摇头,父亲现在跟他自己所鄙夷的陈后主有何区别?

    萧月仙走进了不大的宫殿,看到一队舞女长袖翻飞,轻盈而动,两边各坐十多名乐姬,弹奏各种乐器,数名歌女低吟浅唱,整个宫殿内充满靡靡之音。

    萧月仙眉头直皱,轻咳一声,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都下去吧!”

    萧月仙声音不大,众人却无法忽视。

    她的父亲萧铣虽然从不缺女人,但除了萧月仙,却再也生不出一男半女,将她视若珍宝。

    舞姬歌女都向萧铣望去,萧铣半躺在象牙龙榻里,左右各偎一名美若天仙少女,是一对容貌相似的孪生姐妹。

    萧铣见女儿不高兴,便摆手,“都退下吧!”

    不到片刻,殿内只剩那对孪生姐妹和萧氏父女,萧月仙看了她们一眼,这是他父亲最宠爱的姬妾,从不劝父亲处理国政,整天缠着父亲寻欢作乐,亡齐之小怜、亡陈之张丽华。

    “你们也退下吧!”萧月仙冷冷的说道。

    两姐妹同时扭头,不理她。

    萧铣有点尴尬的哄着两女道:“你们下去沐浴吧!朕等会儿陪你们。”

    两女妖姿百态地走了,萧月仙见两人淑胸半露,行走之间恨不得把腰扭断似的,气得她低声骂道:“妖孽!”

    “仙儿!”萧铣不高兴地拉长了声音,“不可无礼!”

    “父亲,你先把药喝了吧!”

    萧月仙将手中药汤放到桌上,她试了试碗壁,秀美微蹙道:“有点温了,父亲趁热喝吧!”

    萧铣前些日子吐血晕倒,御医诊断是胃有问题,其实萧铣也知道这是宿疾,这种病不能喝酒,但最近半年花天酒地,引发了宿疾。

    萧铣慢慢喝下药汤,柔声的问向女儿,“仙儿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太好,为何?谁得罪你了,朕收拾他。”

    萧月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要父皇不近酒色,不再糟蹋自己,像以前那样一心为国,女儿的心情自然就好了。”

    “这……”萧铣刚要说话,萧月仙却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父皇应该知道李孝恭的军队大量调去了上洛郡,打算与隋朝争夺关中,父皇却还在这里歌舞升平,难道真不想借机收复荆襄吗?”

    萧铣长叹一声,道:“我倒是想,可我除了江陵这几万良莠不齐的军队,现在还能指挥谁?又有谁是忠臣?如果军队败了,我们父女的首级就是人家向新主邀功的宝物。我今年已经三十九了,死不足惜,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孩子!如果你有一个可靠好归宿,这个梁国即使败光了,我也不无所谓。”

    “父皇!”萧月仙眼睛都红了,她跪在父皇身前,“父皇若有三长两短,女儿孤苦伶仃一人又怎么活?我不要父皇有意外,一定要长命百岁。”

    “傻孩子!”萧铣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叹息一声道:“若你是个男儿,能替父皇征战天下,那该多好啊?”

    萧月仙咬着唇:“父皇,女儿不能替父皇征战天下,可也不想成为父皇前进的累赘,女儿恳求父皇送我去襄阳,我愿做李渊嫔妃,换取爹爹平安。”

    “那不成!”萧铣一下子站了起来,断然拒绝道:“你是梁国的安乐公主,父皇只希望你这辈子安安乐乐,怎能做李渊那混蛋的嫔妃?我哪怕是死也不同意,决不答应。实在打不过,我大不了投降他,谅他也不会加害于我。”

    萧月仙却知道父亲就算投降,也只会是一时安抚,最多一两年就会暴毙,不是每个王朝都可以像隋朝那样,容得了陈后主这样的亡国之君的,而且陈后主得以在大兴善终,那也是他庸碌,像父亲这样的枭雄,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也只有牺牲自己,入宫服侍李渊,或许能够保得住父亲性命,这是萧月仙唯一想到的办法。她见父皇态度坚决,于是迂回道:“父皇要不把女儿送到叔祖那儿,父皇没有女儿拖累,也可以放开手脚打仗。”

    萧铣“嗤”的笑了出来,萧月仙说的叔祖即是萧瑀,他的亲叔父,自己一旦将女儿送去襄阳,即使萧女儿不愿意,那家伙也会以萧家的名义将她送入宫中,为他所掌控的萧家获得牟取政治利益。如果萧月仙以萧家女的名义入宫,那就跟自己无关,到时候自己照样得死,倔得出奇的女儿恐怕也会一死了之。

    “你这丫头,真当你父皇是傻子吗?”萧铣笑了一笑,摇头道:“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就算到那一步,我也信不过那只老狐狸,还不如将你送到姑母那儿。”

    “这也好。”萧月仙顺着杆子往上爬

    萧铣似乎明白了什么,女儿压根就不是要去襄阳,真实意图其实是去邺城,以求得隋朝支持和庇护,毕竟从眼前的局势来看,隋朝和梁国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隋唐有仇怨,若是隋朝在北方施加压力,自己也有圜转余地。其实他也一直想联隋抗唐,并多次派遣使者,只是连杨侗的面都没见着。

    想必女儿也想到这点,于是打算去邺城当杨侗的妃嫔,以她梁国公主的身份,以及隋梁有共同的敌人,或许能在杨侗面前有一点地位,能说一两句话。

    萧月仙的态度十分决定:“现在能帮父皇的只有隋朝,您就让女儿去邺城吧。如果父皇不答应,女儿自己去……女儿也不做傻事,不去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求父皇平安而已。”

    望着女儿清澈双眼,萧铣感觉到女儿心中的坚决,只得叹一声,“容我想想。”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奔至殿外禀报道:“启禀圣上,岑侍郎带着隋使求见。”

    “隋使?”

    萧铣也吃了一惊,怎么刚说隋朝隋使就来了?他看向女儿道:“仙儿,你先回避一下,为父先见一见隋使。”

第433章:许敬宗的坚定

    许敬宗在岑文本陪同下走进了内殿,躬身施礼道:“大隋特使许敬宗见过萧公!”

    萧铣心中一怒,刚要责问,却见岑文本向自己连使眼色,他忍住了这口气,冷冷淡淡道:“特使辛苦了,请坐吧!”

    “多谢萧公!”

    许敬宗从容而坐,萧铣虽然已经称帝,却对于他们大隋王朝上下来说,本质上还是乱臣贼子,这是原则,许敬宗自然不会让步。

    再说了,他奉命来见萧铣,其实是给李渊下绊子,并不用哭着求合作。

    岑文本也在另一边坐下,他笑着说道:“圣上,许先生这次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李渊不是反攻关中,而是直指洛阳。”

    “啊!”

    萧铣腾地站起身,这消息让他吃了一惊,这时屏风后也传来了一声低呼。

    许敬宗微微一怔,他听得清这是一个轻年女子的声音,这让许敬宗十分费解,都说萧铣荒唐,莫不是连女人都能干涉梁国的朝政了?

    岑文本自然也听到了,他知道这是江夏公主萧月仙的声音,连忙道:“圣上请安坐,李渊还没有动兵。”

    萧铣慢慢坐下,头脑里现在乱成一团,居然没注意到女儿躲在屏风后面。这个消息令他极为震惊,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了内心惊讶,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许敬宗微微欠身,便将二李结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萧铣脸色阴晴不定,可他也是一代枭雄。他很清楚二李联合意味着什么,李渊北上,他几乎可以肯定李密南下,全面进攻杜伏威或是自己。

    两相比较,李密进攻自己的可能性极大,因为淮水防线不是那么好攻破的,相对来说,自己的兵力看似极多,实际上他心知肚明,自己能够调动的兵力也只是江陵这些,这是起兵之初就存在的矛盾,大家本来是一个利益结合体,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造成利益上的冲突,这种相互怀疑的种子如今深深扎根在君臣脑海之中,经过董景珍、张绣事件以后,彼此间都没一点信任了。

    这种前提之下,自己又如何是兵强马壮的李密的对手?自己又该怎么办?

    萧铣惊惶的落在许敬宗眼里,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也不配当这个枭雄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微微一笑呈给萧铣:“这是圣上的亲笔信,殿下所想得到的答案就在这封信中。”

    岑文本将信转呈给了萧铣,萧铣见信皮上写着‘杨侗致表伯’。

    杨侗称他为表伯,就表明这是一封私信,他拆开信皮,将信纸抽出。

    内容简单叙旧后便直入主题,邀请他出兵共同二李,表示他们另外一个同盟是杜伏威,由他和杜伏威从南面进攻二李,隋军从北面进攻,至于开战时间则以大隋南下为准,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萧铣看得一头雾水,那灭掉二李以后呢?自己怎么办?杨侗会承认自己独立吗?还有杜伏威又是什么态度,信中只字未提。

    许敬宗还说这信能解开自己疑惑,哪里解开了?疑惑反而更多了。他看了许敬宗一眼,询问道:“我想请问问许特使,那我梁国怎么办?隋朝是什么态度?”

    许敬宗微笑道:“这个需要萧公自己选择了,圣上没有任何表态,但二李是我们共同敌人不假,我们三家联手将他们歼灭,符合每一个人的利益。”

    虽然许敬宗什么都没说,但萧铣却明白了,杨侗的意思是说大家先把共同的敌人搞死,然后再角出天下之主,至于战争所获得的战果,则看各人的本事了,如果隋军强大,会直接打到江淮,如果他和杜伏威厉害,可以打到黄河南岸。

    他沉吟一下道:“这件事容我想想,特使先回驿馆休息。”

    “那好!在下先告辞。”许敬宗起身告辞,萧铣对岑文本笑道:“岑侍郎替我送贵客出宫。”

    岑文本笑着起身,对许敬宗一摆手:“请!”

    两人离开不久。

    萧铣才想一事,起身向屏风走去,却发现女儿已从侧门离开,萧铣又想到女儿刚才所提之事。其实他心知这是一个很的好策略,用和亲方式增加谈判筹码,又能给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再加上姑母尤在,相信女儿也不会受到委屈。

    萧铣也知道隋朝强大,杨侗迟早会南下,而且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以女儿的美貌贤淑,受宠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他不想女儿成为一个工具,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萧铣有点乱,他一时间也不知应该怎么办,他想听听岑文本的意见。

    不一会儿,岑文本又回到了内殿,他微笑行礼道:“圣上是不是感到很为难?”

    萧铣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本来以为这种局势会维持三五年时间,没想到李渊竟然率先动手,企图从中原破开僵局,天下将风云大变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岑文本沉默了半晌,缓缓的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二李灭亡,我们也难逃一劫,如果按兵不动吧,李渊不管是胜是败都会南下。现在需要圣上做出一个选择。刚才许敬宗也说得很清楚,现在需要圣上做个选择,我相信这是杨侗原话。”

    “杨侗其实是希望我们和唐军鏖战,替他削弱唐军,我心里清楚得很。”萧铣忧虑地望着北方,自从李孝恭从南郡撤军后,他就很担心李渊有什么阴谋,“侍郎觉得唐军会攻打王世充吗?”

    “微臣也考虑过李唐,他们扩张的路线非常明确,西线非但没有成功,陷入了战争的泥淖,最终因为四顾天下,丢掉了整个并州、雍州,也就是说,他们往北、往西发展的战略以惨败而告终;而中线就是洛阳,如果杨侗不支持王世充,那唐军一定会攻洛阳,所以他们才夺我荆襄。如今看到杨侗依托庞大的人口基数,将北方经营得生机勃勃,李唐若再不动手,中原就没有了,所以微臣也觉得攻打洛阳可能很大”岑文本犹豫一下,苦笑道:“如果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洛阳和中原,那便可以将隋朝的势力阻止在北方。相对来说,我们比隋朝、王世充好对付得多,”

    “而且许敬宗刚才也说过,以隋朝出兵为号,这期间我们有太多的观望时间,他们没必要说谎。”

    说实在的,岑文本对大梁没多少信心,别看萧铣拥兵四十万,但是梁国需要防守的地方很多,偏偏梁国的地方又大。最南的兵力,少说也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赶到江陵,对于战争来说,一个月内会生很多事情,如果李渊集强兵猛攻江陵,这边城破,恐怕南方的军队才有半路。

    他虽是位极人臣的中书侍郎,就算诸多异姓王都十分尊敬他,可那也得看是哪个国家的中书侍郎,梁国四处都是洞,岑文本再聪慧,也改变不了治下群雄割据的局面。重要的是没时间给他来整理朝政,这才是最要命的问题。

    萧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依你的意思,我们必须按照杨侗的意思走?甚至投降隋朝?”

    “微臣并不是说投降隋朝。”岑文本摇了摇头道:“虽说我们被杨侗利用来牵制唐军,以便他收复中原,但我们同样在利用隋军于北方牵制唐军,如我军可以收复荆襄,不仅能提升军队士气,还利于圣上的整顿计划,以后未必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此战还没开始,没必要考虑降谁的问题。”

    萧铣点了点头,梁国确实还没到最后时刻,二李被灭那才是最后时刻。如果杨侗和二李打得两败俱伤,他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萧铣豁然开朗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并非没有一点机会。只不过杨侗要我答应进攻李渊,我有个条件。”

    岑文本道:“圣上请说。微臣转告许敬宗。”

    萧铣缓缓道:“杨侗必须娶我女儿为妃。”

    “安乐公主?”岑文本一下子愣住了。

    萧铣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条件,若是杨侗答应,我就按时出兵,否则……”

    岑文本听懂萧铣的意思,若杨侗不答应,他就用整个南方投降唐朝,协助唐朝共同对付隋朝,岑文本道:“圣上,这确实很好,微臣完全赞同。”

    ……

    许敬宗也知道岑文本很快会给自己答复,所以并没有休息,耐心的等待到来,其实许敬宗也有点紧张,在他临行前,礼部尚书裴仁基反复告诉他和张宣,萧铣和杜伏威是重要的棋子,关系到整个天下大局,如果二人放二李南下复杂的南方,战争和叛乱就会悬而未决的拖下去,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萧铣。

    许敬宗也知道二李被歼灭之后,那梁国就直面隋军威胁,萧铣未必答应养虎为患。

    如果萧铣不答应,那么南方只能由杜伏威单独面对李密,力度太小不说,更重要是萧铣将会成为一个大变数,搞不到会成整个大局的关键棋子。

    这时,他的随从禀报道:“郎中,岑先生到了。”

    许敬宗连忙开门相迎,只见岑文本站在门外,“许先生应该在等我吧!”

    许敬宗点头一笑:“岑侍郎请进!”

    岑文本比较坦率,也没有多绕弯子,便直接道:“关于联手对付二李之事,我们已经有了决定。”

    “哦?”

    “我们可以和隋军、杜伏威协同作战,不过我们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岑文本笑道:“相信你们也知道圣上只有安乐公主这一个独女,圣上希望圣武帝能娶她为妃。这样我们便全力以赴助隋军攻打李渊。”

    这个条件令许敬宗十分为难,他真不想插手皇家之事,何况杨侗又不是那种喜欢别人插手他家事的皇帝,于是说道:“能换别的条件吗?”

    岑文本摇头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条件,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就意味没诚意,这样双方不仅不合作,我们甚至还会被迫寻求李唐的保护。”

    岑文本说得很直接,甚至还带了威胁,确实让许敬宗十分为难。

    岑文本笑道:“其实安乐公主血统高贵,是萧氏嫡女,又是梁国第一美女,完全配得上圣武帝,于私,这是将隋武帝和太皇后的美谈再作延续,这是美事,为何不能答应?”

    许敬宗沉思良久,他想到了天下大局,以及二李遁入南方丛林、叛乱不断的后果,再想到杨侗为了天下接受美女,也没生气的理由,即使皇帝生气,他许敬宗大不了再去西域吃几年沙子,说不定还能冠名一个郡回来呢,一念至此,终是咬了一咬牙道:“我代表大隋接受这桩联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244/ 第一时间欣赏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作者:碧海思云所写的《大隋第三世》为转载作品,大隋第三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隋第三世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隋第三世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隋第三世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读者交流‘寇寇’群:1623145
——————
新书《大隋主沉浮》已上传大隋第三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第三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