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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9章:迂回战略

    夕阳斜照,落日余晖洒在中军大帐的穹顶之上,洁白的帐顶闪烁着一丝淡淡的瑰丽色彩。一间充作御书房的内帐很安静,帘子已经拉下一半,晚霞从镂空帘缝透入,将整个房间梁成了一片红。

    唐皇李渊坐在一张御案后,仿佛入定老僧,谁也不知他这么坐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他被淅阳方向消息气到了,在御案之上,是从淅阳送来的急报,上面是李世民携同外武关守将张士贵不战而退,分别遭到隋军击败的消息。

    前者,让他震惊!却授受得了。李世民擅自撤退这个消息则让他震怒。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话在隋朝自然是没有的,但不妨碍人们对道理的理解。李世民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果断放弃朱阳关和外武关之举便是这句话的最佳践行,假如李世民在不该拚的地方把人拼光了,一切也就完了。对于李世民此次表现出来的果断,便是身为敌人的杨侗也不得不称赞再三,然而李渊却不是这么想。

    李世民的果断撤退,令李渊感到皇帝权威受到了挑衅。他一直认为所有的军队都是他的军队,他有权知道一切、决定一切,这才有了朝廷对着地图作出部署、交由前方大将执行、大将若要对战略调整都要上报朝廷这种奇葩的军政。

    军权,无疑是李渊的逆鳞,长子李建成只是略微提过‘朝廷干涉军事过重’,他都动了易储之念,而次子李世民竟然敢公开触犯,李渊怒火万丈,隐隐然杀机大生。

    针对李世民的杀机的滋生,不仅是军权问题,还有一连串的失败导致李渊异常焦躁。

    河南、弘农、襄城、淯阳的失守,李渊只是遗憾和失落,只因这些地方原本就不是他的,也威胁不到襄阳和南阳的安全,而淅阳和南阳北半部的失守,就仿佛一把利剑顶在他的心脏,使得李世民是的合理撤退到了他这里变成了保全晋王系,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之举。李世民的擅自撤退决定,使得朱阳关唐军陷入混乱,否则的话,朱阳关也不会失守,也就是说,眼下的困境都是李世民擅自撤军造成的。

    。。。。。。

    而在中军大帐之外,李世民直挺挺的跪着!

    他在淅阳布设好防御,便在赤甲军的护送下连夜赶来请罪,可是他的父皇对他的诉求一律不理会,他从早上一直跪到了现在,跑了一天一夜,又滴水颗米没有下肚,整个人都摇摇欲倒。

    “二弟,起来吧,你需要好生休息,这样下去,你撑不住的。”眼前一暗,却是大哥李建成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李建成也不顾李世民反抗,一把就将他扯了起来,按在了一张马扎之上,并让人奉上一大碗黏稠的米粥。

    米粥的清香让饿了近两天肚子的李世民饥意上涨,心下一横,接过大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用肮脏的衣袖擦了一下嘴唇,感觉精神多了。

    “多谢大哥。”

    “不必!”李建成挥了挥手,坐到了另一张马扎之上。

    李世民抬头问道:“大哥,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问我跟问你有什么区别?”沉默了良久,李建成苦笑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道:“假如在不该拼的地方把人拼光了,一切全都完了。”

    李世民先是一愣,随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大哥其实也赞同他之举动,可是对自己怀有很深的戒备,这才说出这等模糊的话来。

    “对于我大唐的下一步,大哥可有打算?”

    “要我说,迁都巴蜀较好!”李建成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巴蜀地势险要,有广阔肥沃的土地,物产丰富,如今我们占有巴蜀和大半个荆州,完全可以效仿刘备,守住险要的地方,和西边各个民族和好,又安抚南边的蛮族,对外联合李密,对内革新政治,先保后方稳定,时机成熟,就派一员上将从襄阳出兵,直指南阳和洛阳一带。”

    “大哥之设想,小弟不敢苟同!”李世民摇了摇头,道:“首先,我们拥兵二十多万,远没落魄到迁都的地步;其次,李密根基不稳,根本没资格和有着父兄打牢了基础的孙权相提并论,如果我们一退,杨侗必将全力对付李密,李密一旦被剿灭,下一步肯定是攻打荆襄巴蜀,我们偏安一隅,外无盟友,坚持不了多久的。”

    李建成皱眉道:“二弟管军事,不了解政务情况,大唐自立国起,战争便一直不绝,朝廷已至崩溃的边缘,这二十多万的供养,跟阵亡抚恤全部压到百姓头上,早已弄得怨声载道,民愤已至巅峰,再不休兵止戈、休养生息、安抚民心,不用隋军来打,我们自己就崩溃了…若是民间叛乱不止,我们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大哥说的我懂,可我们有这么多兵力都节节败退,一旦我们松懈下来,至少要裁掉一半以上的兵力,这样又如何应对咄咄逼人的隋军?大哥别忘了,杨侗可不是垂暮之年的曹操,他比我们还小,他有的时间跟父皇消耗。”

    “可是二弟,我们压榨民力来供养的这些兵力能打退、打败隋军吗?”

    “……”李世民为之哑火,好半晌,才又说道:“争霸天下本就是不进则死之路,当我们在太原起兵,就注定和天下枭雄是不死不休,到现在,再艰难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你这是蛮不讲理,是拿全族性命为赌注,赌国运、赌族运。”

    “总比苟活一时的好。”

    “你……”李建成给呛得不行,好半晌,摇头道:“算了,反正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争执也没意义,还是等父皇定夺好了。”

    “我觉得也是!”

    “……”

    一阵无声的沉默!

    兄弟二人各自思索起了对方的观点,最终却都觉得大哥/二弟说的其实也没错!

    错的是谁?

    杨侗么?当然不是,作为对手,人家奋力反抗有什么错?说起来,人家杨侗才是最冤枉的,你们都造反了,还不许别人还手?

    错就错在自己无能。

    开局的时候,明明是唐强隋弱,而且杨侗为首的隋朝还打了几年的外战,在隋军纵横塞外的时候,唐朝又在干什么?对着地图写写划划一通,然后四处开战,结果路路不通,好不容易有所成效,杨侗立即调转马头对着李唐蹂躏一顿,打赢了还要李唐赔钱,和平共处的谎言过去不了多久,又来打稍有起色的李唐,赢了李唐又要赔钱,偏偏李唐君臣就吃这一套,隋朝就这样越打越强,李唐越打越弱。

    怪谁?自然是心怀侥幸的李渊,自然是赔完钱后又心怀侥幸的李渊。

    但作为臣和子,李建成、李世民都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暗自抱怨一两回,接着又得帮他们的老爹擦屁股。

    李世民好不容易反抗一回,跪了足足一天时间,还得不么召见,见面之时,恐怕一阵狂风暴雨是免不了了。在作出决定撤兵时,李世民便有了这个觉悟,殷开山劝他三思也是出于此。

    就在兄弟二人沉默以对之时,一名侍卫出来禀报:“太子殿下,圣上宣你觐见。”

    李建成看了眼李世民,也不说话,便起身入内,房内窗帘拉着,只有一丝落日余晕斜照,光线十分暗淡,两名随军宦官战战兢兢站在屋角,一动也都不敢动,地上,满是摔碎茶盏和文房四宝等等,李渊在此之前显然是发了一通脾气。

    李建成连忙上前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坐吧!”说到这里,李渊长长一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渊目光投向李建成,目光在也问他,李唐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李建成也考虑很久,他有自己的方案,尤其是和李世民一番争辩后,这个想法更加清晰,只是他从来都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事到如今,不说也是不行了,作为太子,他应该承担起一些压力。

    “父皇,儿臣建议迁都蜀都,在成都建立新都。”

    “迁都?”

    李渊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朝廷九成以上的官员都是关陇、关东、江南人,你觉得迁都蜀郡可能吗?”

    “父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必须要做最坏打算,至少应该预留后路,一旦荆襄有危,可以及时迁往巴蜀;现在至少该做一些准备了,儿臣的意思是先派可靠可信之人去经营巴蜀,打造出一个民心似铁、无内忧外患的巴蜀,即便日后不用迁都,却也利于朝廷对巴蜀的掌控。”

    李建成并没有被父皇的眼光吓倒,他知道父皇其实很早就想迁都了,只是担心各方势力反对,是以不敢实施,但如果以治理地方、安抚民心、稳定后方为名,派遣良吏经营巴蜀就不成问题了。

    “如今隋朝军势滔滔,暂时不可力敌,当以保住军队不失为首要,更重要是我大唐必须要面对现实,要做好最坏打算,如果事先没有安排,隋军猛然杀入襄阳,咱们就连退路都没有了,即便成功退到巴蜀,恐怕面临的将是一个大乱的巴蜀,这样又能坚守多久?所以朝廷必须对巴蜀拥有绝对掌控,并逐渐将一些战略资源移往巴蜀,以免步当初仓促南下襄阳之后尘,儿臣记得当年南下之时,襄阳装不了这么多人,造成了严重的军民冲突、官民冲突,最后不得不动用军队强行平息,而这,也让襄阳百姓对我大唐十分反感,至今都没有多大归属。前车之鉴,不可不妨。而我们只要在巴蜀有了充分准备,也能在战火忽然烧至襄阳时,可以从容撤到巴蜀,关闭险关要塞,不予隋军趁势追击之机。”

    李渊闻言,目中厉色渐渐消退,半晌,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朕只是很担心,一旦我们表现出迁都巴蜀迹象,会引发朝野混乱,尤其关陇、江南和关东贵族,他们肯定都不会接受,会引起更大骚乱,所以朕左右为难,迟迟难以决定。”

    李建成苦涩一笑:“父皇多虑了,只是派良吏良将入蜀治理平乱、稳定后方而已,这是很合理的安排。只要我们不说迁都,他们便是心有怀疑,也不能多说什么。真到那一天,他们便是不想退也只能退,这叫形势不由人。”

    李渊目光一亮,这法子倒是不错,想了想,却又叹息了一声,很是不甘的说道:“巴蜀虽是隐龙之地,却也是困龙之地,若我们退入其中,就很难出来了,便是天下有大变,也因为远离中原,无法及时反应,仅凭巴蜀一地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蜀汉便是最典型的例子,空有一批能臣干将,却无支撑作战的人口和钱粮,这才使诸葛孔明、姜维只能带少许兵力北伐,因为后续乏力而多次错失良机。”

    对此,李建成早有畅想,并说出了自己的主张,“父皇,蜀汉北伐,实因南方一片荒野,然世态变迁,在南方繁衍生息的民族多不胜数。据儿臣所知,在泸川郡、犍为郡、越巂郡南部是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为主的六诏,人口约有百万之众,我们不妨效仿杨侗以战养军、以战养民之策,将之征服,六诏如今处于蒙昧之态势,彼此之间征伐不休,平之不难,然后将之纳入大唐版图,自成一郡,尽取其百姓为我大唐效力。同时,派一将率军从牂柯郡杀入岭南诸郡,然后再北伐萧铣和林士弘南部的兵力空虚的江汉沅湘诸郡、淮南江表诸郡,以上地域要么山势险峻、要么水网纵横,隋朝纵横天下的骑兵将无用武之地,到时候可借地势之利,诱敌深入,将隋朝有生之力一一歼灭。”

    李渊闻言,紧锁的眉头慢慢打开了,眼睛也亮了起来,从接到李世民溃败的消息开始就百念皆灰,一生的梦想仿佛都破灭了,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从此暗无天日,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谁也不见、军政全不管。更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他。而李建成勾勒出来的蓝图,就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

    “对啊!朕只盯着隋魏,怎么就没想到迁回二者后方呢?”

    李渊忽然跳了起来,心中豁然开朗,一种突来的欢喜使他心都快爆炸了,反复说:“朕怎没想到呢?”

    他大笑起来,连外面的侍卫也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太子殿下厉害,进去只说一席话,圣上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不像晋王,每次都惹圣上生气。

    但李建成却高兴不起来,心知大唐大小势力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必使自己之构想不能迅速执行,这将错失最佳良期,只求父皇在李密尚未失败的时候,能够取下六诏,将大唐的疆域通至交趾和大海。否则的话,又会事事慢人几大步、处处受制于人。李建成也希望执行此策的大将是有作为、有能力的大将,而不是纸上谈兵之辈,不仅是大唐承受不起再次输的代价,还因为时间不等人。

    目前来说,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李世民和李孝恭,两人不管是对大唐的忠诚,还是个人的能力都是最可靠的人。从公事上说,李建成希望父皇将李世民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调去巴蜀,免得他在荆襄捣乱,但是从私心来讲,又担心李世民将巴蜀经营成他的王国,到时候不仅是自己生死未仆,便是父皇也会沦为傀儡。至于李孝恭吧,无疑是李建成最意属的人,可这毕竟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如果自己推荐李孝恭为将的话,父皇会不会也像自己担心李世民所为一样来怀疑自己?

    一时之间,李建成只感到左右为难。

第540章:内斗资格都没有

    新野,一场气氛紧张的朝会正在紧张进行着,李渊得到长子李建成的战略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也是带过兵的人,深知兵快神速的道理,要想打下六诏和兵力空虚的岭南等广袤地域,必须要在萧铣、林士弘南下之前拿下,而这两人,要么相互厮杀,要么和李密有所纠纷,很难派出大军南下的,等两人反应过来,已成事实。

    “事到如今,我们应该重新梳理一下思路,各位爱卿都说说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新野离襄阳不远,许多李渊倚为膀臂的文武重臣都来了,看了一眼裴寂,李渊说道:“裴相国先说吧!”

    裴寂起身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微臣在想,隋军既然能攻破十万唐军坐镇的朱阳关,那么薛万均的隋军人数至少有三十万之多,我们下一步,面对的不仅是杨善会、秦琼,还有薛万均的隋军,如果看不透他们用意,我们会吃大亏。”

    裴寂话音刚落,刘文静起身道:“圣上,裴相国此言荒谬之极,请容微臣说几句公道话。”

    裴寂主导的并州战役开启了李唐失败之门,对他有怨言的人并不少,且他本人也被剃光了头,威信大减。因此这两三年比较沉默,也很少和刘文静抬杠,但刘文静这样又冷又硬的一句话,俨如一记耳光扇在脸上,着实让裴寂脸上挂不住了,一时狠狠瞪向刘文静。

    而裴刘二人之争,朝臣早已见怪不怪了,李渊也习以为常,他便点点头道:“刘相国请说!”

    刘文静全当没看到裴寂凶狠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拱手道:“裴相国说薛万均的隋军有三十万,这只能说明他在闭着眼睛背兵书,根本就不懂兵事。更没去过朱阳关,朱阳关地型酷似葫芦,前后宽敞,关城正好扼在狭长部分,守城之时,一次最多只能投入四千人,别说晋王有兵十万,就算有百万雄师也是一样,隋朝又哪需要三十万人来攻城?这根本就是瞎扯。”

    裴寂满脸通红,怒视刘文静:“难道薛万均和杨善会就不会协同作战?放任我军一一对战?”

    刘文静不慌不忙道:“我只是说薛万均没有三十万大军而已,可没说二人不会联兵;事实上,我认为薛万均、杨善会、秦琼有九成联成的可能,呈口袋之势往南阳包围而来。但前提是薛万均要彻底占据淅阳,免得被我军从背后捅刀子,可是薛万均如果攻占淅阳全郡,那他就没必要跟兵多将广的杨善会、秦琼联兵,而是直扑西城郡,将汉川的尉迟恭引入荆襄,占据兵力空虚的房陵、巴东,将巴蜀和荆襄一刀斩为两半;我军西进所必经的巴东秭归县,正好扼住了峡道,这里崖路狭窄,攻打秭归县十分困难,一次最多只能投入两千兵力,到时候,隋军只需派两三万人坐镇,我军纵有雄兵百万也难以攻克。而薛万均和尉迟恭的主力之师则从西面扑向夷陵和襄阳,一步步吞食我军大后方。而我军被杨善会和秦琼牵制在此,救援之兵去少了,被隋军骑兵一一歼灭,多了,则二将可以直扑新野。”

    “这……”李渊暗吃一惊,虽说薛万均、杨善会、秦琼也有他的预想当中,可照刘文静这么一说,三将联兵的方式却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而是以李唐的荆襄为代价,彻底斩断他们与巴蜀的联系。

    “刘相国未免危言耸听了吧?”裴寂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没必要东征了,南阳和淅阳拱手送人,只要保住襄阳、房陵即可。”

    这话相当歹毒,大有将刘文静当成隋朝说客之意。

    “我可没有这么说!”刘文静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承认,而是说道:“隋军的实力堂堂正正的摆在那里,我们要是没有把这些纳入整个大局来考虑,就会让并州战役重演。”

    裴寂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并州战役时,他以为太原将是隋军之首选目标,便被南部大军尽数抽空,只留少许兵力镇守南部,结果隋军吞食了太原之外的所有地方之后,再对人心惶惶的太原发动大战,刘文静现在这么说,完全是拿他来当反而教材呢,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这时,萧瑀起身打圆场道:“具体该怎么作战应该是由圣上来考虑,但作为大唐的核心,我们应该站得更高一点看问题,圣上,请容微臣说上两句。”

    李渊顺水推舟道:“两位相国稍坐,我们来听听萧相国的意思。”

    裴寂狠狠的瞪了刘文静一眼,便冷着脸坐了下来,刘文静冷哼一声,也坐了下来。

    这时,萧瑀不慌不忙道:“两位相国的分析,也暴露出了杨侗的下一步战争方向,极有可能是淅阳,如果薛万均来袭,且不断增兵,光凭那四万军,恐怕自保都不足,更别说是主动进攻了,所以我们必须增兵,至少要到六七万左右方可。”

    李渊皱眉不已,他御驾亲征,抽空了襄阳的兵力,加上李神通的军队,计有十五万之众,但是杨善会和秦琼的军队数量上虽然少于他,可二人之军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抽出三四万去支援淅阳,恐怕这边也会捉襟见肘。现在哪里还抽得出军队,是调西城之军、还是调来巴蜀的边军?

    目前李唐扫地为兵,计有三十万大军左右,除了这里的十五万大军,其中淅阳有李世民和张士贵的四万大军镇守,这其中,还包括了很多伤兵,西城郡有兵三万,巴蜀的武都郡和宕昌各有两万,淮安和舂陵各有一万,与隋境接壤的同昌、义城、清化、通川也各有五千军队。名义上兵力不少,但拔出一个萝卜留下一个坑,所以他们根本无兵可调。

    但正如刘文静所言,淅阳相当关键,不派援军不行,一旦失守,入蜀之路将会尽数丢失,整个荆襄地区将会沦为晋日的太原,得不到救兵、得不到粮食,最终被隋军一网打尽。

    实际上,李渊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收拢舂陵、淮安的兵力,退守舂陵郡治枣阳,将淮安和舂陵之北送给隋军,同时,他这边退回襄阳,放弃南阳,以部分兵力坚守襄阳的阴城县和安养县,而淅阳军队也退到汉水以南的勋乡、武当一带,凭借汉水、白水之险,将‘西城石泉、丰利—淅阳勋乡、武当—襄阳阴城、安养—舂陵枣阳、上明’结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如是一来,不仅防线稳固,不用再增军队支援淅阳南乡和丹水县,隋军打不破这道防线的话,自然会调头对付李密。

    如此一来,李唐便可抽出十万左右的军队去执行李建成征六诏、攻打岭南的战略。相对于隋军来说,六诏、萧铣、林士弘要好对付得多,更重要的是萧、林二人的南部兵力空虚,一旦李建成的战略如愿而成,那李唐获得的不仅是广袤的地盘,还有几百万人口,这样兵源有了,巴蜀百姓的压力也减轻了。

    而如果继续从其他地方抽出军队支援淅阳,李唐本就不牢的防御线就会支离破碎,隋军不需几仗就能打到腹心地带,关键是支援了淅阳,也打不过隋军。如果军队败光,李唐的一切就全完了。

    越想,李渊越觉得李建成拟订的战略妙不可言。而实际上,李建成之战略,是他和刘文静等人共同为李唐开出的良方,李建成负责给李渊以希望,刘文静负责说明当前危境,告诉李渊,当前事不可为。

    为了李唐,李建成可谓是用心良苦。

    裴寂是李世民的支持者,一不知李建成和刘文静已经为李渊定下了新的战略,二不知处境艰难的李渊已经动心,便说道:“圣上,我们或许可以征集民夫,将这些民夫编成军队守城。”

    “荒谬之极!”刘文静哪会让他破坏向南发展的大计,高声道:“隋军弓强弩利,被他们驱逐来攻城的奴兵完全就不要命,这种打法,便是精锐之师也为之战栗,更不要说民夫了,在隋军来犯之际,民夫必将一战而溃,继而动摇军心,还不如不用。”

    裴寂冷笑道:“我知道刘相国随军出征,确实比别人更了解隋军一些,但你经历的是野外作战,而不是守城!你用野外之战来定位隋军战力,岂不可笑?”

    刘文静冷然道:“裴相国无非是想用击溃薛举主力之战来证明自己正确而已……”

    “不错!”不等刘文静说完,裴寂便打断了他的话,“当初薛举十万大军沿着汧水进攻扶风,扶风汧源守军只有两万,我将十万百姓动员起来,男女老少都上城,同仇敌忾,一次次击败薛举之军,激战了一个月,薛举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撤回天水郡,汧源城依旧巍然挺立,这是不可抹煞的事实,刘相国现在居然说民不堪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刘文静差点给这白痴气乐了,反驳道:“那是因为薛举的军队破城之后屠城、筑京观,百姓才会同仇敌忾!此外,薛举孤军深入、粮食不多、士卒疲惫,这才让你成功了一回!但请你记住,杨侗的隋军不是薛举那没有攻城器械的乌合之众。杨侗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声望,你调查过吗?你认为淅阳百姓会抵抗给他们田地、给他们耕牛、给他们孩子读书机会的隋军?裴相国,你太想当然了!”

    “你……”裴寂大怒。

    “我什么?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认为你更应该以隋军在太原的表现来衡量淅阳所面临的压力,而不是用不沾边的薛举之兵来评判隋军。”

    斗嘴?

    刘文静一点不怵裴寂,李唐就是因为有太多这种有点成绩就夸夸其谈的破玩意,才衰败成这样。

    “好了!好了!你二人不要争吵了。”

    头昏脑胀的李渊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朕决定放弃汉水以北的淅阳之地,并将淮安和舂陵兵力收拢至舂陵枣阳和上明,同时,我军也让出南阳。凭借汉水和白水,将‘西城—淅阳—襄阳—舂陵’结成一道坚固防线,先全力稳住这道防线,再谈其他。”

    望着众臣子各色目光,李渊惨然一笑,惨白的脸色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实力不如人,朕不认也不行,抽调兵力支援淅阳丹水和南乡,只会让隋军逐个击破。军队现在就是我们的命,只有保全军队才能卷土重来,否则的话,再多地盘终会失去。”

    李渊又看了一眼裴寂,缓缓道:“民夫要用,但不是南乡和丹水,而是勋乡和武当。裴相国有动员民夫的经验,这次就请裴相国率一万军队前往淅阳,先一步在汉水以南构筑一道牢不可破的防御线,待张士贵南下,立即将防御线交给他,回襄阳与朕汇合。”

    有了并州战役的教训,李渊已经不敢让裴寂领兵,更不敢玩‘将相’相制的手段,正如刘文静之言所言,淅阳若是失守,房陵、巴东难保。

    “微臣遵命!”既然天子已经开口,裴寂只得答应下来。

    “圣上,若是我军退守襄阳,舂陵枣阳带压力倍增,这时候人心动荡,非良将不足以担此重任,微臣建议册封驸马柴绍为舂陵郡守,率领大军镇守我大唐东大门,为也圣上未来平定天下奠定基础。”刘文静心知皇帝虽不明说,心中已经同意了李建成之策,担心他又派李神通这等货色扛重担,迅速给出合理建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等人也都不分党派的站出声援,这时候已经关系到李唐的生死存亡,内斗的结果是大家都得死。而比起李氏宗族那些酒囊饭袋,柴绍强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有他镇守舂陵,完全可保舂陵不失。

    “父皇,如此重要之地,确实非大将不可镇守,嗣昌稳重沉稳,能征善战,更关键是对父皇忠心耿耿,的确是不二人选。“默不作声的李建成也站了出来。

    “柴绍。”李建成这话说到李渊的心坎之上了,这时候人心浮动,忠诚是关键,能力是其次,柴绍是他女婿,与大唐是荣辱与共的关系,能力和忠诚都不必担忧。

    “末将在!”柴绍立刻站出。

    “朕封你为舂陵太守,赐节制军政之权,率兵两万前往舂陵,收拢淮安之军,镇守我大唐东大门!”

    “末将遵命!”柴绍高声应道。

    “圣上,微臣也荐一将镇守襄阳北大门——阴城县。”这时,陈叔达起身道。

    李渊问道:“何人?”

    “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乃是晋阳起兵之勋臣,破宋老生、击卫文升、围攻长安等等战役都与他有莫大关联,可谓是文武双全、忠心耿耿之良将。”陈叔达笑着说道。

    “陈相国说得极是,刘大将军能征善战,这些年在晋王麾下得不到发挥,现在看来,是朕用人失当。传朕命令,令其立即南下,坐镇阴城。”

    “喏!”

    “如此一来,房陵郡成为襄阳第二道门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何人可为朕坐镇?”

    “非勋国公不可!”李建成推荐了殷开山,不给别人丝毫反对机会,接着建议道:“西城郡洵阳、黄土、丰利三县皆与上洛接壤,为了防止隋军在由横渡汉水,儿臣建议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前去经营,并在汉水之滨构建防线”

    李渊二话不说,道:“准了!”

    商议完毕,众臣一一离开。

    “仁人!”萧瑀突然叫住了宇文士及,沉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啊?”

    “奇怪?”宇文士及心中一惊。

    萧瑀皱眉道:“刘弘基、殷开山、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都是晋王之心腹,可太子却建议他们担当重任,这里边到底有何用意?”

    宇文士及道:“这几人外出为将,得利的还是晋王啊!”

    “这就是最不合理之处。”萧铣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子麾下的人也不少呢,单是推荐一人或许真是量才录用,不过接连推荐五人就不正常了。”

    宇文士及目光一闪,震惊道:“太子剪除晋王殿下羽翼,难道打算对殿下下手?”

    “太子这时候若是对付晋王,大唐便会彻底失控。他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萧瑀摇了摇头。

    宇文士及道:“古人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太子让出这三个位置,或是为了获得更多。”

    “圣上的布局是闭关锁国之策,如果隋军再进一步,那么迁都巴蜀是圣上最后之选!”说到这里,萧瑀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刘弘基、殷开山、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是晋王麾下最有影响力的将官,除开他们,谁有资格去争巴蜀各郡郡守?也就是说,太子要整个巴蜀的治理权!”

    宇文士及瞳孔一缩,话锋一转道:“我们是不是要反对?”

    “任命已下,怎么反对?”萧瑀苦笑一声,“而且为何要反对?这几人确实适合镇边。”

    “相国的意思是?”

    “唉,大唐连内斗的资格都没有了。”萧铣长长一叹,直接离去了。

    萧瑀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放弃党派之争,同心协力度过难关。宇文士及也相当认同,问题是以独孤氏为首那一派关陇势力,能够容忍太子党蚕食他们在巴蜀的利益吗?

    宇文士及觉得很难。

    此事一旦暴光,必将掀起一场严重的利益之争。

第541章:裴愔入京见女儿

    “圣上,您订的这些官员俸禄是不是太多了?”洛阳王宫正殿,在商谈完一些重大事件之后,韦云起拿着一份公文,这是民部尚书杨师道根据杨侗的要求重新拟定的俸禄制度。

    杨侗如今治下的各级官员俸禄普遍都高,月俸折算成粮食的话,六品官员的职位在百石左右,若是以乱世前的粮价来算,这已经是三品的千石大员了,比十二卫大将军、各寺卿差不了多少。

    但往下就不同了,一个县令,在文武二帝时代分为从六品上的上县县令、从七品上的中县县令、正八品上的下县县令,也就是说,同是县令,不仅级别不同,连俸禄也不一样,下县县令一年收入是六百石,也就是一天一石六斗左右,按照一石十斗算,一个月五十石左右。

    而到了杨侗这里,太守、县令废除了上、中、下之分,去除上下,太守统一为从五品上、县令统一为从七品上,俸禄也以品级而算,大隋官员都是从寒士之中提拔起来的人,在这之前,九成以上没有为官经历,郡县官员没人降职、降薪的现象发生,自然不会存在不满之声;若是以文帝时期的粮价来算,大家的俸禄一律得到不小提升。正因如此,韦云起才会觉得这份新的俸禄制度高了。

    “高吗?朕倒是觉得有些少了。”

    “还少啊?”韦云起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中仆射不妨换个角度来想。”

    韦云起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苦笑道:“微臣鲁钝,请圣上明示!”

    杨侗说道:“就以县令来说吧,他执掌的是一个县的民生,以前很多人说的贪官,大多是县令。这不是说郡级官员不贪,而是县令离百姓最近,县令是什么样子,朝廷在百姓眼中就是那个样子!所以,县令的口碑,决定着朝廷的形象。”

    众人闻言,无不醒悟起来,县令是基层官员,如果他们不将政策执行不到位,哪怕朝廷有仙丹妙药,也治不好一个地方的顽疾。

    “但是皇兄!若是县令贪婪、昏庸、不作为,大可让刑部、御部依法惩治即可,这和高俸禄又有什么关联?”杨侑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一个县令,每天要解决民间纠纷、关心民生,对百姓来说,县令就是天!”杨侗看着众人疑惑的神色,接着说道:“但县令的俸禄是多少?一个月的收入,勉强可以购买五十石米!这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够了!但县令,他出门不能总是穿着官服,而且还要参加一些名士聚会什么的,总得有一身体面衣服。还有就是县令的安全问题,虽说县有县兵,但他们隶属武部,俸禄乃是由朝廷发放,是朝廷的人,县令没资格调动他们来护卫自己,县令在解决纠纷的时候,满足了老实百姓的意愿,却得罪了桀骜不驯之徒,为了防止这些桀骜不驯之徒殴打、刺杀,县令得自己掏钱供养几名亲随,此外,家中还有几个下人伺候,这也需要钱。一个县令家有几十口人要养,他这点俸禄哪里够用,只能利用手中的权力谋私利,从而一步步走向堕落深渊。”

    “贪腐自古以来都是弊端,以往对贪腐的治理都是以镇压为主,但朕认为堵不如疏,我们要找出问题的关键,然后从根源上入手,提高官员俸禄,让他们不至于为生计而去贪污,俸禄都这么高了,官员还去贪污干嘛?如果还贪,那问题就大了,往轻里说是一个人的道德问题,而往重里说,他是想要更多钱去招兵买马,图谋造反。所以,当高薪普及下去以后,任何贪官污吏都失去值得同情、值得赦免的理由,凡是贪污舞弊者,一律严惩,情节严重者,按叛国罪论处。”

    房玄龄笑道:“圣上此举,除了这些之外,也可加大对人才的吸力。”

    杨侗说道:“一个国家就这么点官员,国家养得起,再穷也不差这点钱,何况大隋不差钱,就更没必要亏待大家了;而且国家培养一个人才着实不容易,朕不希望他们因生活所迫铤而走险,最终走上不归路。”

    “臣弟受教!”

    “微臣受教!”

    众人心悦诚服。

    贪腐,历朝历代都难杜绝,但不可否认的是,杨侗推出的高俸养廉政策,无疑开了一条新路,在用高俸禄提高文武百官归属感的同时,辅以严峻刑法、勒石记过、‘一人犯罪祸及三代’等手段,确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遏制贪腐行为。

    。。。。。。。。。。。。

    就在杨侗与诸臣议事之时,淑妃卢清华来到了妹妹裴月华居住的修业里,裴月华怕‘义父’李密把她嫁给她不喜欢、不认识的人,送杨袭芳到了大隋之后,就赖在大隋不走了。从邺城转到洛阳不久,杨侗便给了她一座小宅院,占地只有两亩左右,但足够她和几名下人居住了。

    卢清华到了后堂外,只听堂上传来一阵阵笑声。远远望去,只见正中坐着父亲裴愔,她的妹妹裴月华则坐在下首,父女二人谈笑风声,叙说着离别之情。

    但随着卢清华走上大堂,堂内顿时安静下来,裴愔和裴月华一起望着她,卢清华快步上前,在父亲面前跪下,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哽咽道:“女儿叩见父亲!”

    “孩子,苦了你了!”裴愔也伤感起来,连忙扶起她,见她容光焕发,远非之前可比,不由叹息一声:“孩子,听说你‘罹难’之后,你母亲痛不欲生,到了这儿,月华才说了真相。”

    “女儿不孝,让父母担心。”卢清华将泪水拭去,也直到现在,才知道妹妹为何让人将她请来,原来是父亲到了。

    “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和你母亲就放心了。”裴愔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伤感,忽然之间,想起了古灵精怪的外孙女,于是问道:“对了,芳儿呢?”

    “不知父亲在此,女儿没带芳儿来。”卢清华瞪了妹妹一眼,裴月华不以为惧,嘻嘻一笑,“我这不是要给姐姐一个惊喜么。”

    裴愔关切的问道:“清华,你,圣武帝对你好么?”

    这一问,只让卢清华闹了个大红脸,但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低下螓首,又羞又愧的轻声道:“夫,圣上待女儿很好,不仅册封女儿为淑妃,还册封芳儿为武安公主。”

    说到这,卢清华问道:“父亲还在李密那里任职吗?”

    裴愔也知女儿的尴尬,不欲多说什么,于是顺势道:“为父以前在当伪魏的官是迫于无奈,圣武帝当年一怒之下,刺杀了李密无数官员,九成以上的地方官吏成为刀下亡魂,伪魏官场为之瘫痪,裴世清一家也遭了殃,他们家被杀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妇女和老人幸存,有裴氏血脉男人和孩童全部被杀绝,死伤非常惨重,连裴世清也被,也被一刀两断,家财被洗劫一空。为父以害怕报复为由,趁机辞去了官职。”

    裴愔对几度要卖掉两个女儿的裴世清一直怀有恨意,而且他只有两个女儿,所以他对裴世清一家的遭遇也没有什么难过。

    但卢清华却是吃了一惊,伪魏官场被刺客杀尽闹得沸沸扬扬,她当然也听说了,只是裴世清几近被灭门之事,还是第一回听说,想到此事发生的时间,一阵甜蜜之感蓦然涌至心田,羞人答答的说道:“夫,圣上是为女儿出气呢。”

    裴月华“噗”的喷笑出声,“红颜祸水说的就是姐姐你!”

    裴愔也误会了,单纯以为杨侗‘冲冠—怒为红颜’,心中也很欣慰,由此可见,女儿不仅没有受到委屈,反而相当受宠,

    “既然父亲不当伪魏的官,干脆把母亲也接到洛阳安居好了,这样我们一家也算是团聚了。圣上迟早解压缩讨伐不臣,而作为伪魏的都城,彭城必然会发生惨烈的战争,你们在那里不安全得很。”卢清华说道。

    裴月华也说道:“是啊父亲,都说‘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而大隋是当今天下唯一的净土,李密迟早要完,您和母亲就来洛阳吧!我们一起住。”

    裴愔心动了,沉吟道:“好吧,等我回去,就把夫人接来洛阳。”

    “父亲什么时候回去?”

    “父亲何时回去?”

    “……”裴愔无语的看了两个兴奋的女儿一眼,不爽道:“貌似入门至今,连口清水都没下肚,我就这么不受欢迎么?”

    “啊!我忘了!”裴月华吐吐舌头,亲自跑去安排。

    卢清华失笑,“父亲,为何不将母亲也带来?”

    “探我底啊?你还嫩一点。”

    “……”卢清华

    “你诈死,害得我和夫人伤心了许久!现在气顺了。”

    “父亲!”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从卢清华眼中闪烁而出,哽咽道:“都是女儿的错。”

    “也只有如此,你们才能波澜不兴的圆满团聚,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不怪你。”裴愔叹了口气:“此事绝不能外传,不然对圣武帝,对你都是致命的。”

    卢清华咬着嘴唇,道:“女儿明白!只是女儿已经改了姓……”

    “那又如何?”裴愔打断了女儿的话,道:“女儿家嫁出去,就是别人的,如果圣武帝不是皇帝,那你就是杨氏、杨夫人,这不也是改了姓嘛?怎么改,也改不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

    “多谢父亲。”这是卢清华最大的心病,得了父亲的谅解,心头阴霾一下就烟消云散。

    “我这次,是受裴叔之托来的。”

    “世矩叔祖?”

    “正是!”

    “他想重新降隋么?”卢清华皱眉道。

    “差不多吧。”裴愔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圣武帝写的《六国论》早就说过‘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可是那李渊却不吃这教训,当了皇帝以后,变得胆小如鼠,打了大败仗,也没想办法狠狠的打胜一场,以凝聚人心,一次次跑来和大隋谈判,为了苟且偷生,签订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赔偿了大笔大笔的钱粮,自从失去关中,伪唐已经开始人心涣散。这下好了,短短几年就成为‘赂秦’的‘六国’,离‘破灭’自然也就不远了。”

    目光缓缓地在卢清华脸上扫过,裴愔接着说道:“世矩叔父精明过人,便是父亲也远远不如,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为伪唐殉葬呢?只不过他又担心落人口实,便迂回了一圈,让为父跑这一趟。”

    卢清华沉默了一下,索性直言道:“圣上虽然庞爱女儿,可女儿不会参与……”

    裴愔瞪了卢清华一眼,道:“你想参与,我还不让。”

    “啊?”卢清华为之一呆。

    “我以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你现在过得好,我干嘛为了远远的族人,而伤害自己的女儿?当我傻啊!”裴愔只有女儿两个,他这一支算是绝了,裴氏以后是好是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也就不关心裴氏延续问题。

    “谢谢父亲。”卢清华心里暖洋洋的,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是父亲,天下世家一直当圣上为洪水猛兽,斥责他是野蛮、粗鲁、霸道的煞神,这叔祖为何??”

    “为何降隋是吧?”

    “对!”

    “追逐利益是世家的本能和天性,古往今来概莫能外。世家只会忠诚自家利益,而不会忠诚任何一个朝代的任何一个皇帝,如果这个皇帝的敌人比较强大,并能够对世家许以重利,世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个皇帝,如今天下局势明朗,大隋大有一统天下之势,世家害怕了,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便拼命来巴结大隋王朝,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如果圣武帝开出的价码够高,这些世家一定想尽办法的把李渊父子脑袋送到洛阳来。我也是世家中的一员,很清楚世家的想法。”裴愔叹了口气,道:“当初叔父看好杨倓,而你又是裴氏最出色的女孩,这才不惜拆散你和圣武帝。对于裴氏来说,只要你当上皇后、太后,那么裴氏就能从你身上获取无法想象的权柄和利益。”

    卢清华闻言,只感遍体生寒,她虽冰雪聪明,哪怕当过杨倓的皇后,却也因为王世充的缘故,裴氏在她身上获得不到什么,这也使她没有机会了解这些。此时听到父亲一一道来,心中对裴氏厌恶、怨恨至极,如果不是家族之故,她的人生也不会有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女人就是这样,她的极少正邪善恶之区分,有的只是喜欢和不喜欢。当一个男人征服了她的身心,那她就愿意奉献自己一切,哪怕丢掉尊严也会甘之如饴;反之,你纵然千万般好,得到的只是厌恶与嫌弃。

    女人的世界里,只有愿不愿意,从无对或者不对。

    再如何尊贵,当她身心被一个男人征服,也甘愿抛掉所有的尊严,只为博君一笑。

    要不然,又哪来‘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之说?

    显然,卢清华也是这样。

    她怒气不息,秀眸燃起了熊熊烈火,对裴矩恨得直滴血。

    如不是裴矩,她和杨侗也不会被拆散,如不是裴矩,她也不会嫁给杨倓,如不是裴矩,她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之身,如不是裴矩,她也不会痛苦这么多年,如不是裴矩,她也不会差点死去、差点和丈夫女儿天人永隔。

    一切都是裴矩的错。

    连呼吸都是。

    女人的理性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的,再贤惠的人也是如此。

    若裴矩知道卢清华的想法非气背过去不可,虽然他掺和过,但拍板认定的人是杨广呢。

    卢清华眼珠一转,丈夫今晚正好就宿于她寝宫,她决定先尽兴玩耍,然后让丈夫屠掉可恶裴矩,一个裴世清哪够。但是转念一想,又怕坏了丈夫的大业,问道:“父亲觉得圣上如何?他会向世家妥协吗?”

    裴愔摇了摇头:“我太久没有接触过,也不知圣武帝的品性,不过从他对待世家的态度上看,比武帝还要刚烈,他是绝对不会向世家妥协的。”

    “听说翟让率领大军来犯之时,他便遭到元文都、卢楚、韦津等世家子弟集体背叛和戏耍,在杨恭仁、皇甫无逸的鼓励下,这才被迫披甲上阵、亲身犯险,所以他对世家带着一股仇恨。”

    卢清华这回放心了,忽然说道:“父亲也是世家子弟,难道就不怕?”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圣武帝怎么会杀我的头?”裴愔笑着说。

    卢清华说道:“圣上真就杀过使者。”

    “不至于吧?”裴愔打了个冷颤,双眼圆瞪道:“我只是个传话的!杀我干嘛?”

    “我也是听宫女说的,据说那个倒霉的使者好像是梁师都派来的,那人带了几十车奇珍异宝前去邺城拜见圣上,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反正结果是礼物全收,人照砍。”卢清华表情很是认真。

    “……”裴愔感觉自己来错了。

    卢清华说道:“要不这样,若是有信件之类的,父亲不妨交给女儿,让女儿带入宫中,顺便问问口风。”

    “也好!”裴愔老老实实的把裴矩的亲笔信交给了女儿。

第542章:‘万’国朝隋

    杨侗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淡淡光晕如同一层轻柔薄纱披了下来,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卢清华蜷缩在他的胸膛上,薄薄锦被将玉人曲线淋漓尽致凸现,锁骨鹅颈颜色更是夺目三分,宛若品质上乘的羊脂洁玉一般,毫无瑕疵可言,倾尽天下锦绣华章也难以完全诠释这份美韵,秀美高雅的玉容带着一些泪意,眉宇间写满了痛楚,恰如一枝梨花春带雨。

    这女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昨夜欢娱之时,趁他不备,奉献了另外一个第一次。

    杨侗知道她有心事,想到今天也不会有什么急事、要事,索性也不起身,静静地等着卢清华苏醒。

    当第一缕阳光洒入楼阁之中时,卢清华缓缓张开双眸,就看到了丈夫闪闪发亮的双眼,带着浓浓的询问之色。

    “醒了?”

    “嗯!”

    “昨晚闹得那么疯,这可不是淑妃的风格呢。”杨侗的目光从询问变成了戏谑。

    “我……”想到昨晚的疯狂,卢清华双颊倏然染上一层淡淡红霞,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柔。

    “你有心事,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你昨天从月华家回来,就古里古怪…月华不会让你成这样,这定然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要查,一定查得出来,只是那个时候,只怕闹得人尽皆知。”杨侗微笑着说。

    他没用任何强迫的手段,只是理性的分析,让卢清华不得不对之屈服。

    “好啦!我说就是了!”没好气的白了杨侗一眼,卢清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爹爹来了……”

    “来了就来了,我看以后也不用回去了。”裴愔的家庭情况,杨侗相当了解。

    “你要杀我爹?”卢清华脸儿都吓白了。

    杨侗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引人误会,轻抚着她缎子一般的肌肤,失笑道:“我的意思是说让他在洛阳住下来,彭城迟早会打仗,刀枪无眼,伤到了可不是开玩笑”

    “说得不清不楚的,吓我一跳。”卢清华嗔怪的笑骂一声,僵硬的身子在丈夫的抚慰下,又软了几分,低声呢喃:“夫君,裴矩想投降大隋,又怕落人口实,这才迂回着找爹爹,让他代替裴氏出使大隋。”

    “裴矩是哪门子国王,还出使?”杨侗啼笑皆非,“说吧,你想我怎样?”

    “我……”

    “说实话。”

    “从爹爹话里无意得知裴矩才是拆散我们的罪魁祸首,我当时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然后呢?”

    “然后我想让夫君灭他全家。”

    “那现在呢?”

    “我现在居然不那么恨他了,你说奇不奇怪!”卢清华沮丧的说道。

    “那你昨晚不是亏了?”杨侗看着一脸郁闷的卢清华,差点就喷笑出来。

    卢清华芳心一酥,晶莹玉润耳垂立刻透出酡红,迅速蔓延遍了修长鹅颈,胭脂一般的玉颊在淡淡晨曦映耀下,语如蚊蚋道:“或许就是这样,我才不恨裴矩。”

    “……”杨侗满脑子黑线。

    也太扯了吧?

    卢清华得不到回应,抬头一看,见他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登时恼色上靥,又羞又窘道:“连拆散我们的人都恨不起来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不是没出息!”杨侗拼命忍着笑,“之所以那么恨裴矩,是得知真相后的正常反应,很正常的。这火气一过,便恢复了纯良的本性。”

    “这样啊……”原先灰心丧气的卢清华如释重负,双靥上漾着片片欢喜之色。

    “对!”虽说卢清华年纪不大,可好歹也有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了,居然还这么单纯,杨侗真是被她打败了!

    女人,真是一个不解之秘。

    不过这份纯美,无疑最让人钟爱。

    “圣上,中仆射和房尚书、凌尚书、杜尚书求见。”温馨的气氛,忽然被宫女打破。

    杨侗凝声而问:“何事?”

    “好像是南阳出事了!”

    “败了?”杨侗面色微变。

    “奴婢不知。”

    “夫君,让我侍奉你吧。”卢清华亦是吃惊之极,挣扎着要起来。

    “不必了!”杨侗不是矫情,只是他习惯了雷厉风行的作风,让别人给自己穿衣服,麻烦不说,耗时更长,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

    至少现在的杨侗,还没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资格,礼数和奢侈很多时候容易被混淆,在他看来,如果习惯这种生活的话,会让人产生依赖,磨平人的意志和品行。

    “时间尚早,你再休息一会儿,这天塌不下来。”穿好衣服,杨侗叮嘱了一声。

    “好!”卢清华乖巧的缩回被窝里,看着杨侗离开,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不过着实睡不着,又担心发生大事,便爬将起来,这一动,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令她泪眼汪汪的。

    真亏了!

    该死的裴矩。

    ……

    洗漱完毕,杨侗匆匆赶到了正殿,当他看到众臣满脸笑容的时候,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走到首位坐下,并示意众臣入座。看着韦云起脸上的笑容,杨侗笑道:“右仆射和秦将军谁赢了?”

    “都不是!”韦云起沉声道。

    “哦?”杨侗目光看向负责情报收集和分析的凌敬。

    “圣上,今天一大早,右仆射飞鹰传信,说是李渊的南阳昨夜频频调兵,连夜退回襄阳,右仆射担心李渊在朝水和白水之上布有埋伏,没有追击!清晨派人入城查看,已是人去城空,甚至连百姓都没有一个。”

    杨侗双眼一亮:“当初刘备南逃时,携带了樊城一带的几万名百姓,结果让曹操打了一个落花流水!他李渊傻啊,居然挟裹百姓而逃,这倒是我军一个机会。”

    “圣上,百姓是坐船走的。”凌敬苦笑道。

    “当朕没说。”

    “……”

    “对了,让右仆射小心‘火烧新野’”

    “圣上,这个也没有。”

    “这个李渊气势汹汹而来,居然说走就走,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倒是让朕高看了他一回。”杨侗问道:“李渊视土地如命,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次一仗不打,就把大半个南阳丢了,着实让人意外。”

    “这很正常!”韦云起笑着说道:“淅阳、南阳、淯阳、襄城等郡,大多受到朱粲迫害过,任何势力入主这些地方,只需待百姓好一点,百姓都会感恩戴德。若是李渊能够巩固一两年,将之彻底吸收,我军想要立足也比较困难。而李渊却对着地图四处开打,更是消灭了隋唐之间的天然屏障王世充,这不仅令隋唐彻底接壤,关键是他在这一战消耗了太多的兵力,导致兵不够足,防线处处出现了漏洞,他知道军队是伪唐的安身立命之力量,一旦将仅有的兵力败光,便是我们把雍凉二州送给他,他也守不住。所以才退回襄阳。李渊这一回干脆果断的撤离,不是他大方了,而是不敢再败了。”

    “聪明了一回!但现在省悟得太晚了一些。”

    杨侗点了点头,这时候虽然没有‘人存地失,人地两存;人亡地存,人地两失’之说,但熟知兵法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的确是晚上了一些!但也不是不可救,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是准备效仿刘备,锁四塞而鼎定巴蜀。”房玄龄笑着说道。

    杨侗也点了点头,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除了巴蜀,李渊还能去哪里?

    “此外,李世民兵败返回南阳之后,便被李渊罢免了尚书令之职。”

    “军权呢?”

    “李世民还继续带兵。”

    杨侗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整个就在争权夺利,朕看不出李渊还有什么希望,照朕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机收回李世民的军权,将伪唐大大小小势力凝聚在一起,只有将军权统一在一起,才能大战到来之时上下一心。”

    “伪唐的权利都分在各个世家的手中,要让这些人让出自己手中的利益,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觉得圣上会跟他们妥协,这就更不会掏家底来支持李渊了。”房玄龄笑了一笑。

    他知道李唐朝堂之中,并非没人能够看破党派之争的危害,但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了退路,在关乎自身安危的时候,无论需要他们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能够把一切都拿出来,但如今的情况是李唐那些聪明人,每个人都看出危害,却总希望别人能够多代出一些代价,让自己少出乃至不出,人人都是聪明人,所以人人都舍不得手中的权利,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将自己彻底拖入绝境之中。

    杨侗点了点头,看向凌敬:“对了,襄阳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在他的设想中,内忧外患的李渊缺钱缺粮、危机感十足,这才放出风声,说是大隋要跟世家合解,这才导致世家代表纷纷前来洛阳,他的用意是让李渊对世家下手,然后让黑冰台浑水摸鱼,可李渊至今都没有动静。

    凌敬拱手道:“微臣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是李渊对伪唐朝堂掌控力较高,还有一定的威望,因此世家们虽然不满,却不敢闹得太出格。二是李渊对南阳战事抱有希望,不希望这个时候襄阳出现内乱,只要战胜我军,他个人威望一定膨胀到足以主宰一切的地步,这样一来,伪唐的内忧自然不刃而解。所以很大程度上来说,李渊和世家们都在观望南阳一役,但李渊气势汹汹而来,一仗不打就丢城丧地而归,个人声望大减,倾尽全力支持他的世家的不满再次上涨,而李渊这一次东征,不仅一寸土地捞不到,还损失了二十多万大军,这些军队的抚恤都需他掏钱来赔,钱在哪里?世家之手。”

    伪唐损失的二十多万军队都是同族子民,大隋怎么可能斩尽杀绝呢?除了死去的,伤残都得到了救治。只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刑徒,四肢俱全之人,伤势一好便安置在河南郡进行劳动改造,而古代的很多奇迹,其实都是由刑徒修建而成,历朝历代的徭役一般只是在本乡本土做义务劳动,当然也有例外。

    杨侗笑道:“你说是襄阳的平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宁静而已。”

    凌敬道:“圣上说所极是,襄阳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此事继续盯着!”

    为了将世家歼灭在襄阳,黑冰台的力量都往那里倾斜,所以杨侗容忍得了黑冰台对渤海转轮教、西域马贼一无所知,如果凌敬连襄阳这边的事情也办不好,杨侗是一定要问责的。

    “喏。”

    “圣上!”杜如晦拱手道:“西域行台省发来鹰信,称是西域各国纷纷呈上国书,各国国王请求入朝朝贺;西突厥现在分为八大部,他们也依葫芦画瓢,呈上了‘国书’;除此以外,柬突厥三部、契苾部、辽东三国、黑水靺鞨、南室韦、北南室、大室韦、女儿国、象雄国向边郡郡守投了国书。”

    杜如晦的话让杨侗怔了片刻,忙碌的日子最容易忘记时间,他虽没有出战,可也不清闲,算算时间,都已经是八月了,再过三四个月,就到春节了。而以行程来说,现在递交国书也不算早

    杨侗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个有趣的念头,笑着说道:“难道这么多异族国王酋长聚集在一起,不乘此机会耀武扬威,震慑一下,实在可惜了一些。朕觉得战场的威慑力比起炫富要强万万倍,等这些国王到了,朕干脆就带他们到战场上逛一圈,也让这些土鳖看看我大隋军队是怎么打仗的!”

    房玄龄双眼一亮,道:“好办法啊!除了有限几个国家,域外的的这些最多只有几万军队,他们对我中原几十万大军的作战方式总是抱着怀疑态度,觉得言过其实,若是亲眼目睹一遍,必然相当震撼,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威慑效果。”

    “臣,附议!”

    “臣,附议!”

    韦云起、杜如晦、凌敬等人也纷纷表态。

    “既然大家也觉得好,那克明就把这决定发往西域行台省和各个边郡,让这些国王提前入朝。”杨侗向杜如晦吩咐道。

    “喏!”杜如晦应了一声,又说道:“圣上,西突厥八部和女儿国、象雄国要么位于丝绸之路西部,要么在西南部,他们希望圣上同意他们派代表进驻西域行驶省,成为丝绸之路上的一员。”

    “这是好事!”杨侗大笑道:“但必须授受条约约束,进入大隋以后,只能以炎黄通宝、炎黄银钱、炎黄金钱进行买卖。没有我大隋的钱币可以用金黄白银和黄铜兑换。否则的话,钱财货物一律没收。”

    “喏!”

    众臣都笑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抄底行动,大家对于经济战以及货币的威力都有了很深的理解。

    “姜尚书,紫微城的修缮工程何时可以完成?”王宫虽然也很奢华,可毕竟只是王府的规格,接待不了大规模而来的使节。

    “回圣上!”姜行本行了一礼,道:“紫微城名义上是重建,但是皇城的官邸多是拆到另外一个地方,直接搭建即可,材料多是现成的,所耗新料并不多,宫城新料稍微多一些,这些也不算什么。比较麻烦的是全新的三大殿,这都是新材,不过圣上放心,有兴建邺城神武宫的经验的工匠,现在都当起了师父,每个人都带着一批工匠负责各个部分,工程进展相当胜利。”想了一想,又说道:“微臣保证十月底、十一月初能够全部完成。”

    “尽力就行,别太勉强了!若是完成大不了,朕在大兴或是邺城接待那些国王酋长都可以。”

    “谢圣上。”姜行本嘴上感激着说,心中却在坚定着要如期完成。

    杨侗又问:“何稠在工部做得怎样?”

    何稠是大隋最著名的建筑师之一,武帝攻高句丽时,先命第一大匠宇文恺在辽水上造渡桥不成,致使大隋前锋孤立无援,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因而遇害。武帝重新任命何稠负责搭建浮桥,两天而成,武帝因此加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左屯卫将军

    他还设计了“六合木城”,拆卸搬运到他处之后,一夜之内就可以合成一座周围八里、高十仞的大城,四隅还有阙楼,四面有观楼,城上布列甲士,立仗建旗。他广泛地阅览古图,认识和破解了许多以前器物的构成,最典型的成绩是复原了失传很久的琉璃制作工艺,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建筑大师、工艺大师。

    武帝杨广南下江都时,何稠因病留在洛阳,被杨倓任命为工部尚书,王世充篡位后,效忠过杨坚、杨广、杨倓的何稠遭到罢免,隋军收复洛阳之后,被杨侗任命为工部左侍郎,带着一批人研究玻璃。

    姜行本答道:“据说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那就好!”杨侗大感欣慰,他知道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苏打、石灰石、长石,但是怎么组成玻璃却很茫然,所以只能为何稠指明方向,别的什么都帮不上。如今有了成绩,令他大为兴奋。

    。。。。。。。。。。。。。

    襄阳!

    晋王惨败、大唐皇帝李渊由新野退到安养的消息已经传到,直令朝野轰动、京城轰动,自古以来,檄传天下、御驾亲征都是大事,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罢的代名词。

    比如武帝杨广西征吐谷浑、远征高句丽,都有这意思!也因此,李渊出征之前,遭到许多人的反对,但想不到李渊的御驾亲征就跟玩儿似的,去也匆匆、来也匆匆。

    从消息传出,整个襄阳便议论纷纷,每个人似乎都有一种大军压境之感,处处惶惶不安之中,与李唐利益攸关之人,莫不为大唐的前途命运深感焦虑,因李孝恭全军覆而引发的舆论危机,在刚刚沉寂了不到一个月,又被引发了。

    独孤氏的老家主独孤整这几天有些感恙,在家中休养,尚未知晓外界的消息。

    “叔父,不好了!”现任家主独孤澄匆匆步入独孤震的院子,沉声说道。

    “嗯?”独孤整正在练字,闻言放下笔墨,扭头看向神情凝重的独孤良:“究竟发生了何事?”

    “叔父!”独孤澄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晋王兵败朱阳关,汉水以北的淅阳尽数失陷。圣上见事不可为,于昨夜退至安养县,于朝水、比水、白水三合口扎下营寨,与隋军遥遥对峙。除了南阳南部,据说舂陵北部、淮安全郡都拱手让人了,也就是说,大唐倾国之兵所打的东征战役不但彻底失败,还将战火引入了荆襄,襄阳告急。”

    “什么!?”独孤整目光一瞪,这个消息同样让他感到震惊,紧接着又愤怒了起来,关陇权贵几乎耗尽累世钱粮、奴仆来支持李渊、支持唐朝,可李渊最后却搞成了这样,这人怎么可以这般无能?

    想到这十多二十年来,独孤氏支持李渊起兵而打点财富,以及隋武帝时期为了掩护李渊而牺牲掉的无数子弟门生;想到起兵以后,独孤氏为了支持李渊,不仅耗费了七八成钱粮奴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输得连关中这个根本丢了……而到现在,战火立马又烧到成为国都不久的襄阳。

    独孤整的情绪开始激动,他辛辛苦苦扶持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庸才,数世财产就这样毁于一旦,使他心中充满了恨意。

    他激动之下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咳得他撕心裂肺,气都快喘不过来,独孤澄连忙扶住叔父,“叔父,您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独孤整喉头一甜,猛喷出一口鲜血。

    独孤澄连忙将他抱上软榻,一边大喊:“快来人啊!”

    “不用了!”独孤整虽然吐血,但只是身体无力而已,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他吃力的说道:“我是家族的罪人啊。”

    “叔父!”

    独孤澄眼睛红了起来,他在叔父面前跪下,安慰道:“听到李渊是借汉水、比水、白水之险,打造出一道坚固防线,据说是从汉水南岸的西城石泉洵阳黄土丰利开始,途经淅阳勋乡武当均阳、襄阳阴城安养,终于舂陵枣阳、上马。这样收缩防御,未必不能御隋军于襄阳之外。”

    “废物一个!”独孤整冷哼一声:“大好局面都被他葬送掉了,这微弱的防线,抵挡得了隋军?笑话。”

    “曹操昔日横扫北方,后来不也是惨败于赤壁吗?隋军骑兵确实纵横天下无敌手,荆襄可不是平原那么好打,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大唐未必没有转机,”独孤澄理解叔父的心情,一再安慰着。

    “但愿吧!”独孤整叹息了一声,精神稍稍好转了一点,恨恨的说道:“我真是瞎了眼,这是我的失策,但就是这个失策,给我们独孤氏带来了重大的创伤。早知道,我就该去扶持立足于冀州的杨侗,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独孤澄闻言苦笑,关陇权贵要推翻的是与关陇对着干的隋朝,怎么可能支持杨广的子孙?

    刚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管家禀报,“窦家主到访。”

第543章:李渊以利分关陇

    关陇集团是一个利益结合体,因利而合,也因利而分,在隋朝建立以后,便渐渐分成两派,一派以独孤氏为首,另一派以元家为首,随着元氏没落,鼎盛的窦氏成了这一派的领袖,关陇势力这一派也改称为窦派,李渊的陇西李氏也属于窦派成员。

    但不管独孤派还是窦派,都经历了隋朝文武二帝的清洗,尤其是在武帝杨广的暴力打击之下,强势的关陇集团便与日势衰。只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关陇集团的势弱也只是相对以前权倾天下而已,从前的关陇集团垄断了西魏、北周两朝的高级职位,然后利用手中权力获得无数资产,土地和产业遍布天下,但是他们在了推翻‘背叛’关陇集团的隋杨决定后,未免产业遭到战祸荼毒,纷纷将产业收缩到关陇和历来都比较安稳的巴蜀,关陇九成以上的良田都被关陇权贵占有,各种赚钱生意全被他们垄断。

    唐朝能迅速扎根关陇、平静动荡,就是关陇集团合力支持所致,如果没有横空出世的杨侗,李渊完全可以凭借关陇集团的雄厚家底,将各路枭雄生生耗穷、耗死,只可惜唐军屡屡被隋军击败,朝野人心溃散,失去根本的关陇集团只剩下巴蜀这个最后的后花园了,许多人早都萌生惧意,听到隋朝有与世家和解之意,纷纷派人探听,在杨侗还没有作出任何表态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主动许诺了很多。

    窦氏第二号人物窦琮前来拜访独孤氏,也是因为窦氏为首的窦派利益受到了严重威胁。

    尽管他们也派了代表去和隋朝联系,但隋朝皇帝始终没有给出一定承诺,窦轨和窦琮等窦派核心成员几经商议,一致认为杨侗不满足窦氏所给价码,这才始终没有表态。但是他们也不甘心被杨侗讹诈,而且和杨侗比起来,李渊更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因此对隋唐之战寄予厚望,没有再次派人去洛阳‘谈判’。

    但随着李世民兵败朱阳关、李渊退回襄阳,窦派的家主们终于稳不住了,隋军一旦打下荆襄、杀入巴蜀、灭了李唐,下一步就会将他们田地、财产点滴不剩的夺走。

    窦派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决定与独孤派和解,将两派合为一体,以一个完整的关陇集团去跟隋朝谈,这样威力、和说服力会更高一些。

    窦氏家主窦轨跟在李渊身边,分身乏术,于是由二号人物窦琮上门造访。顺便探听一下独孤派的口风,看看李唐还有没有救,毕竟他们在李唐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利益,不到最后关头也不愿放弃李唐。

    独孤氏的大门开了,独孤澄快步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担任工部尚书的独孤怀恩,可以说这是独孤氏的两大人物都出来了,这让窦琮有些受宠若惊之感,他连忙躬身行礼。“劳烦两位世叔亲自出迎,不胜荣耀!”

    独孤澄和独孤怀恩都是独孤信的孙子,在关陇权贵之中辈分极高,窦琮年长,却也得称独孤氏兄弟为世叔。

    “窦公亲自上门,是我独孤氏的荣幸,快请!”独孤澄不以长辈自居,一声‘窦公’给足了窦琮面子。

    “请!”

    寒暄几句,便一起进了府门,来到独孤府专门接待重要人物的会客厅,三人分宾主落座。

    窦琮开门见山道:“圣上退守安养,不知二位世叔怎么看?”

    独孤澄感受到了窦琮语气中的焦虑和心急,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大家面临的问题都一样,沉吟道:“实不相瞒,我们方才也在谈论此事,我们认为圣上久居深宫,脱离战场太久,不知隋军的厉害,误判形势的后果是仓促的御驾亲征,他根本不知道御驾亲征失败后所引发的一系列后果。”

    旁边独孤怀恩微微一叹,“自从李孝恭在襄城全军覆没,大唐朝野人心惶惶,物价一天高过一天,圣上应该想法设法稳定民心,振奋士气才对,可他唯恐天下不乱,固执要御驾亲征,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下好了,一仗不打就跑了回来,还丢失了李孝恭拼命打下的地盘。难道非要大家斗志尽失、叛乱四起才肯善罢甘休吗?听说很多世家现在都跟杨侗暗中往来,这也不能难怪别人这样做,圣上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不仅没有一项安定人心的政策出来,还步步失策。”

    独孤氏兄弟一引一带,就把话题引向深层,他们先想知道窦家是怎么想的,否则的话,容易落人话柄。

    但窦琮也不傻,自然不会顺着独孤氏兄弟的节奏走,不过也知道对方不会主动提出与隋朝暗中联合之事,毕竟,两派争斗太久,彼此之间有着很深的戒备,他想了一想,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话题,等信任建立起来了再来谈,叹了口气道:“家兄让人从前方传话,说是圣上收缩兵力,采取闭关锁国之策,迁都入蜀,联魏抗隋。”

    “迁都?此事当真?”独孤澄动容道

    窦琮点了点头,郑重道:“这是太子殿下称是要打造一个稳定大后方。不过襄阳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圣上有迁都之意也正常,但是他又怕朝臣反对,所以才让太子这么用试探家兄,如果大家们听而任之,被隋军打怕了的圣上真会迁都巴蜀。”

    独孤澄虽然极为震惊,但他很清楚,李渊考虑迁都,绝非一时头脑发热,这里面肯定一定还有他所不知的原因,窦家和独孤家族暗斗已久,双方一直争夺关陇贵族的主导权,窦家有可能拿独孤家当枪使,在没有彻底弄清之前,自然不能鲁莽表态,不动声色的问道:“窦公的意思是,集中整个关陇权贵反对迁都?”

    窦琮郑重的点了点头:“巴蜀是我们关陇权贵所剩无几的资本了,若是大唐的国都设在那里,战火很快就会席卷而至,那时我们怎么办?就算隋军暂时打不进去,那么圣上又如何满足关东士族、江南贵族的要求?还不是牺牲我们吗?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关陇两派要联合起来,态度鲜明地反对迁都。”

    “真到那么一天,我独孤氏一定跟进。”独孤澄也表了态,沉思半晌道:“只是这样太被动了。”

    “世叔可有良策?”

    “我认为化被动为主动,在圣上提出迁都之前,以国家大义为名,提出死守荆襄之志!”

    窦琮双眼一亮,赞道:“此法甚善!”

    “那就这么办?”

    “我看行!”

    独孤澄、窦琮相顾一笑。心知这合作看似无关痛痒,实则意义重大,是关陇二派重新走到合作的第一步,是建立信任的.asxs.。

    。。。。。。。。。。。。。。。

    襄阳的皇宫被李渊命名为太极宫,太极殿、武德殿、承乾殿一应俱全,甚至连襄阳城门也跟大兴一样,这是他对大兴念念不忘的最明显表现,同时也在暗示关陇权贵,他李渊始终有收复关中之志。

    武德殿的御书房内,李渊坐在御榻上,脸色阴沉至极,他做梦也想不到,他昨天才让太子向窦轨透出稳定巴蜀的口风,今天他刚到襄阳就有回应,而且这个回应居然如此的强硬、刚烈。

    在他面前的御案上高高的叠族着八十三本奏疏,这是八十三个关陇贵族家主集体上疏,内容都是要求朝廷集中全部兵力死守荆襄,一个二个都说得慷慨激昂,个个都是铁骨铮铮。

    盯着眼前这高高的一叠‘为国请命’的奏疏,李渊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怒火,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是生怕他们在巴蜀的利益受到冲击,坚决不同意迁都入蜀,什么死守襄阳都是假的。

    “这哪是忠臣,一个个分明就是乱臣贼子,居然敢挟持民意来威胁朕,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李渊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猛然起身,拔出巨阙剑,狠狠地砍向这叠奏疏,怒吼道:“他们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有一点拥立之力,就可以骑在朕头上作威作福?朕才是天下之主,他们到底有没有搞明白?”

    李渊心中愤怒,但同时也感到惶恐不安,李唐的根基就是关陇权贵,正因为有关陇权贵的全力支持,李唐才能迅速壮大,才能和杨侗的隋朝并存至今。

    现在虽然失去了关中,可巴蜀还是关陇权贵的,更关键的是军中将校大多是关陇权贵子弟,所以关陇权贵对李唐王朝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

    李渊心知迁都巴蜀必须得到关陇权贵的支持,但现并没有迁都,甚至连迁都二字都没有提,仅仅只是说稳定巴蜀、将之经营成铁桶江山,居然就导致关陇贵权以将士死社稷的大义来挟持,他们的回敬不只是这八十三本奏疏,还鼓动襄阳百姓热议这次退兵,滚滚舆情直接将他李渊抹黑成一个胆小如鼠之辈。

    “难道关陇权贵已经决定抛弃大唐了?”

    这个一闪而现的念头让李渊如坠寒窟,紧跟着,又想到各个世家派出代表出使洛阳一事,愤怒忽然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冷汗滚滚而落。

    感受到李渊不断高涨的杀意,一旁的李建成低声道:“父皇,关陇权贵两派合力发难,威力巨大,若要削弱,还需从长计议。杨广之所以弄得众叛亲离,就是操之过急、急于求成所致,正所谓前车之辙后车之鉴,我们要吸取杨广的教训啊。”

    ‘砰’的一声响,李渊一脚踹倒了御案,好半晌,他恨恨的说道:“朕当然知道不能急功近利,所以一直容忍一堆堆废物、庸才窃居高位,但他们这次太过分了,竟然来挟持民意,干涉朕的军队部署,如果继续纵容他们,他们下一次恐怕就是推翻朕这个皇帝了。”

    李建成长叹道:“应该是被隋军的步步进逼,致使他们对朝廷感到失望,同时害怕隋军入蜀,导致他们的利益受损,所以用这种强硬的方式来警告我们。”

    李渊面沉似水,他知道关陇权贵的势力在军方、朝堂、地方都极为强大,尤其是关中失守之后,关陇权贵每年缴纳钱粮已经占了朝廷全年税赋的七八成,完全拥有叫板的实力和底气。

    过了良久,才缓缓的说道:“并不是说杨广消灭不了关陇权贵,而是杨广知道军队的中高层将领都是关陇权贵的子弟、门生、故吏,如果贸然动手,那么关陇权贵第一个灭的就是他,所以他采取迂回战术,以国家大义为名,征伐吐谷浑、林邑、琉求,以国战来歼灭关陇权贵掌控的军队,当他把四周打了一遍,却发现敌人太弱了,起不到以战耗兵的作用,于是到了高句丽之战时,才有了极度荒堂的命令,他要是真心想灭高句丽,哪轮到杨侗扬名。同样,朕也能够把这些关陇权贵杀个干净,但却消除不了他们在军队中的影响力,而且我大唐建立才几年,根基还十分薄弱,再加上我们处境不妙,如果强行消灭,代价实在太大了,我们承受不起丝毫内乱的风险,而且至少有七成以上的郡守、郡丞、县令、县丞都是他们的人,一旦强势打压,恐怕内战立即就会爆发。甚至他们会投向对世家解禁的隋朝,这样我们就彻底完了。”

    李建成点头道:“父皇,那我们应该如何?”

    “如你所言,削弱关陇权贵必须从长计议,但是南进之策不能不执行,你亲自去窦家宣旨,朕要册封窦轨为益州道行台尚书令,让他主管巴蜀政务,”

    “儿臣明白了!”李建成心中大赞,这样一来,关陇两派将因巴蜀利益问题而走向决裂。对于父皇的权术手段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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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以退为进,弟高一筹

    “启奏圣上,晋王殿下在宫外求见。”李建成带着册封窦轨的圣旨走后一个多时辰,殿外传来了宦官的声音。

    “谁?”有些失神的李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圣上,是晋王殿下求见。”拟好圣旨尚未离开的内史侍郎封德彝在一边提示。

    “嗯!”李渊眉头一皱,他认为李世民擅自撤军,致使朱阳关大乱,给了薛万均破关的机会,也认为张士贵之败是李世民改了他的部署而致,对他相当恼恨。不过李世民认错的态度好,这让李渊心中的九分杀意恨意减弱为八分;而且李世民是他的嫡子,让儿子掌控军队有利于对军中关陇势力的压制,杀意恨意又减了一分;而关陇权贵集体威胁自己,让李渊意识亲情的重要,这又减了三分,他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封德彝连忙躬身行一礼,“圣上,臣就回避。”

    李渊满意道:“去吧!”

    “臣告退。”

    封德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慢慢退下,出了御书房,他快步走到武德殿外,在台阶前遇到匆匆而来的李世民,急忙行礼道:“殿下,微臣提个醒。”

    李世民对封德彝的感观相当不好,此人当虞世基的麾下很多年,把虞世基揣摩人心那一套学得淋漓尽致,以前讨好杨广,后来讨好李翟让密,见到李密发展势头不好,又跑到大唐这边现讨好李渊,他虽然来大唐不久,却靠那套心术成了李渊的心腹,使李渊对他的信任超过了裴寂。

    不过李世民虽然对他没好感,却知道此人不仅是父皇心腹,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便拱手回了一礼,问道:“封公有何指教?世民洗耳恭听。”

    封德彝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关陇权贵担心战火烧到巴蜀,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便集体上疏,要求圣上在荆襄与隋军决一死战,圣上震怒至极。殿下千万不能触怒圣上。”

    “多谢封公提醒,世民铭记在心!”

    李世民恭敬道谢,事实上,封德彝说的这件事他听说了,他承认大哥所订的战略是大唐目前最好的出路,但父皇对关陇权贵的试探却是糊涂至极的昏招,现在人心惶惶,父皇这么泼冷水,全力支持李唐的关陇权贵能不寒心吗?其实大哥‘只做不说’的方法是最高明的处理方式,但父皇偏偏不听。为何?父皇怕了,他对杨侗畏之如虎,恨不得立即离开襄阳,跑去成都享受安稳的生活,因此一听李建成迁都之议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执行下去。现在弄得人尽皆知,以后如何收场?

    他就是得到这个消息才急着进宫面见父皇的,一方面人要向父皇提出局势的严峻,必须行动起来,在隋军收拢萧铣势力之前,于南方打开新的出路,若是杨侗尽收萧铣的地盘,那么他们就处于隋军三面包抄的险境;另一方面是请父皇出面,化解他和李建成的矛盾,李唐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应该以大局为重,兄弟联手、一致对外,反正父皇正值壮年,他们兄弟以后谁来坐江山,完全可以等天下统一再说,现在最关键的是保住大唐江山,否则的话,别说太子,就是当上皇帝也是亡国之君,那又有什么意思?

    迅速了解到父皇对关陇权贵的处理方式,李世民大大的松了口气,告别从封德彝后,便快步来到御书房门口,略微定下心神,这才步入房内,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李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长得最像亡妻的儿子,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皇儿起来吧!”

    “谢父皇!”李世民起身,慢慢走到父皇面前垂手而立。

    “关陇权贵之事,皇儿也该听说了吧!”

    “回父皇,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理?”

    虽然李世民已经从封德彝那里了解到了处理的方式,但他生怕父皇头脑一发热,出尔反尔,那就完了,但他也不能开门见山的说,转而反问道:“父皇可知李密在江南的处境?”

    “听说发展不顺,怎么了?”李渊不解地问

    “儿臣以为李密的不顺,一点都不奇怪。”

    “为何?”李渊更加不解了。

    “父皇,李密源自瓦岗军,他的根基在中原、在徐州,但他却放弃中原转战南方,所以哪怕在军事上取得了逼降李子通、歼灭沈法兴的辉煌大胜,也得不到江南名门望族的支持,原因是他属于外来者、入侵者,他如飘萍一般,又怎么会进展胜利?而我大唐得到关陇权贵的支持,才轻松稳坐关中。”

    李渊明白了,眼光不自觉的看了那一堆奏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喷涌而出,语若刀锋的问道:“杨侗呢,他有谁支持?你又怎么说?”

    “均田制、摊丁入亩制、乡县郡国四学、科举制、军功制堪称是杨侗五把无坚不摧的神剑,此五把神剑,让天下寒士、普通百姓无所不从。”

    “朕都知道!”李渊只感到心中一阵发苦:“但你少说了最关键的一点。”

    “儿臣不懂,请父皇明示。”见父皇没有再生气,李世民终于松了一口气。

    “杨侗是杨广的孙子!”

    “这?”

    “还不懂?”李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杨侗和杨广是一个路子的,因此杨广在背后大力支持,强横的帮他拦去了冀州的几大望族,当杨广无能驾驭天下的时候,已经无人动摇得了杨侗在燕赵大地的地位。越到后期杨侗的路就越顺。”

    李世民沉思一下道:“父皇,正因为我们没有均田制,百姓才比杨侗治下的,更为渴望土地,如果我们推广均田制和军功制,儿臣觉得效果显著。”

    李渊闻言无语,好半晌才说道:“朕早就想了!但根本不可能,首先、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被关陇权贵大量占有,剩余的也多是巴蜀豪强的,属于朝廷的少之又少,朕手中无田,你让朕怎么搞均田?杨侗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有老百姓支持,谁反对谁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敌人,他轻松就能把反对者杀个精光,最后田地全是他的了,然后他再分给百姓,视田地比命还重的百姓能不支持他吗?能不为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田地去为杨侗卖命吗?其次、我军将士主要是各个世家的奴仆、佃农,和世家有着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的亲人大都生活在世家的庄园内,很难摆脱世家的控制,朕一旦分田给将士们,他们就会成为自由人,而这却触犯到世家最根本利益,所以不说没有田地,就算有,也不能施行均田制,至于摊丁入亩制、乡县郡国四学、科举制想都别想。”

    “我大唐虽然因为关陇权贵的支持,初期发展迅猛,但越到后期,受到的掣肘越多,便是推行一道政令,都要权衡利弊再三,远不像现在的杨侗那般,只要政令一下,立刻就能在各地有效的被执行,有时候,朕真的挺羡慕杨侗的。”

    李世民默默无语,他这些年一直带兵,对朝廷政务很少过问,并不知道父皇和大哥所面临的天大难题,直到父皇这么透彻一说,才知道什么叫成了萧何败也萧何。李唐靠关陇权贵起家,但关陇权贵对土地和人口的大量占有,又成了李唐王朝稳固统治、发展壮大的最大障碍。

    听了这么多,李世民也知道父皇不会头脑发热去对付关陇权贵,于是说道:“父皇,儿臣其实有两件事要面呈父皇。”

    “说吧!”

    “父皇,第一件事是儿臣恳请收回天枢大将军之职、授武官和开府之权,儿臣对皇兄多有冒犯之处,愿向大哥真诚道歉。”

    李世民这个决定大出李渊的意料,他明白李世民言外之意是不再谋求东宫之位,放弃内斗、一致对外。

    其实李渊也已意识到让兄弟内斗过早了,这也是造成大唐屡屡失败原因之一,他也希望两个儿子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想补救也已来不及了;

    李世民如今的表态让李渊大感宽慰,因关陇权贵而引发的不快也烟消云散,而对李世民杀意恨意早在对话之时就没有了,他大笑道:“皇儿这话,是为父这几年最欣慰的事情,朕相信我们父子携手同心,一定能够度过危难。”

    “儿臣绝不辜负父皇期望。”

    李渊欣喜的问道:“你说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第二、是关于汉水防线的,儿臣以为,隋军若是攻不破汉水防线,一定会和萧铣联军,淅阳薛万均、南阳杨善会各有十多万大军,秦琼也有六万左右,相对汉水防线的兵力,他们机动的兵力至少在十万左右,如果这支军队绕过舂陵,接手萧铣的汉水以北的义阳、汉东、安陆、永安之后,只需将两万骑兵布置在汉东和舂陵之交,嗣昌便动弹不得,大部队就可绕过汉水防线,从汉东攻舂陵、竞陵,而嗣昌手上只有四万军队,父皇,局势堪忧啊!”

    这才是李世民的真正担心所在,如果汉水防线告破,荆襄失守,巴蜀也保不住多久。

    李渊沉默无言,李世民的看法和他担心的一样,他也认为隋军渡不过汉水的话,一定从东部突破,要是舂陵或是竞陵失守,战火很快就燃烧到襄阳,汉水防线不告而破。只是他的兵力不多,他一时还拿不出主意。

    “依皇儿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荆东之危?”次子既然谈到这件事,李渊知道他必然有想法了。

    “儿臣有上中下三策,请父皇定夺。”李世民也学精明了,以前每次献策总是不被采纳,很多时候还被收拾一通,原因就是他不懂朝廷那一套,每次总是开门见山的要求父皇怎么打、应该怎么打,从而让身为君父的父皇颜面无存。这次他准备三策提供父皇选择,不管最终采纳哪一策,他都成功了。

    “哪三策?”李渊问道。

    李世民说道:“上策是攻防兼用、化被动为主动,我们目前计有三十万大军,并非没有主动进攻之力,据儿臣所知,守上洛三万隋军都是郡兵,由名不经传的刘纲率领,且兵力大都在武关一带;我们可以抽出十万大军由西城丰利的甲水河谷潜入,只要攻势迅猛,趁薛万均来不及回兵之际,一鼓作气打到京兆,就算攻不下长安,隋朝也会上下震动,杨侗将不得不调大军支援关中,荆东之危不刃而解;这样还能起起安抚关陇权贵的作用。”

    李渊想了一会儿,并没有表态,问道:“中策呢?”

    “回父皇,中策也是攻防并用,不过方向变了而已。”李世民看了父皇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接着又继续说道:“儿臣的意思是将这可以抽出的十万军队一分为二;一路三万,南下防御竞陵,另一路七万军支援舂陵,使舂陵军队达到十一万,一口气吞下秦琼部,如果我军获胜,则一股作气拿下萧铣,这样就不用劳心费神的绕着去打岭南了。”

    此策,可以说是否决了李建成全力固守、分兵向南之策。李世民说完,这次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儿臣的下策就是干脆利落放弃荆襄,力保巴蜀不失,然后集中兵力执行大哥的南进战略,同时清洗关陇权贵,将他们的良田庄园均分我军将士,这样不仅军心振奋,还能解决掉尾大不掉的关陇权贵,从而让父皇轻装上阵。”

    李世民这三个方案让李渊十分矛盾,他都可以接受,也都不能接受。倾巢与隋军决一死战,他没那勇气;但要放弃荆襄逃入巴蜀,他现在已经不能接受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迁都试探之举,弄得人心惶惶,如果强行西进,那就成了关陇权贵到处宣传的胆小如鼠,以后又如何威慑群臣?他现在总算意识到迁都试探,乃是自己走的一步臭棋,将长子的策略坏得一干二净,但事已至此,后悔又能如何?思索良久,长叹道:“容朕考虑一下。”

    “儿臣告退。”

    李世民走出了御书房,正好和匆匆而来的李建成打了一个照面,连忙深施一礼,“小弟向皇兄郑重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李建成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小弟过去对不属于自己东西总是怀有幻想,现在幡然悔悟,已向父皇辞去天枢大将军之职,并将授官于武将之权全数归还。过去是小弟的不对,特向皇兄道歉,小弟以后会全力支持皇兄行太子权。”李世民说完,再次深行一礼。

    李建成总算明白了,这是要跟自己和解呢!但他并不像父皇那么容易被亲情蒙蔽,和李世民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李建成实在太了解二弟的为人了,知道他心机极深,绝不会轻易放弃皇储之位的。

    主动请辞这苦肉计可用得真好啊,一下子就打消兵败之后,父皇对他的不满,还博得父皇的欢心,有父皇的信任,还怕不能重掌兵权吗?

    而作为一个父亲,父皇最怕的是什么?是自己上位之后,屠杀他的其他儿子。如果自己再作计较,落在父皇眼中,就是无容人之量,自己的储君之位也就不稳了。

    二弟使的好一招以退为进。

    厉害!

    李建成心下抽了一口寒气,不过他也知道大唐现在危难当头,如果兄弟二人可以暂时和解,对大唐有益无害,想到这,李建成便淡然一笑:“改天我们兄弟聚聚?”

    李世民知道大哥虽然没说执手言和之类的话,可话里充满了和解的善意,连忙躬身道:“小弟作东。”

    “好!”李建成笑着点了点头,“你先忙吧!”

    “臣弟先行告退了。”李世民再行一礼,转身离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建成心中沉甸甸的,感觉李世民更为可怕了,只希望他现在不再搞风搞雨。

    这时,一名宦官走了出来,行礼道:“太子殿下,圣上宣晋见。。”

    “好!”李建成收回心思,快步走入了御书房。

    李渊乐呵呵的说道:“应该遇到世民了吧?”

    “正是!二弟向儿臣道歉了。”看到父皇欢欣的模样,李建成心下苦涩,情知李世民以退为进的苦肉计成功获取父皇之欢心。

    李渊捋须大笑:“他早就应该向皇儿道歉了,对于他的觉悟,朕很欣慰。”

    李建成闻言,勉强一笑道:“父皇,从晋阳起兵至今,我们兄弟姐妹各忙各的,这几年没有聚过一次,大家都生份了许多,而且很多误会也是往往由生疏所发生,儿臣这个当大哥的,想好生宴请一下兄弟姐妹,畅述同胎情义,以消除这份年长日久形成的生疏。恳请父皇批准一天假。”

    “好,好,好!”李渊顿时龙心大悦,心花怒放的说道:“你准备好了,朕随时都可以批准,到时候,朕这个当父亲的也要出席。不过咱们事先申明,到时只聊家常,不谈国事。否则的话,我这个当爹的可饶不了你。”

    “请父皇放宽心。”

    李建成笑了一笑,转而问道:“二弟是为关陇权贵之事而来?”

    “正是!”李渊点了点头,“他还针对当前危机提出了三个解决的法子,朕一时半会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李渊也不废话了,直接就把李世民的上中下三策说了一遍,最后道:“朕倾向中策,皇儿认为呢?”

    李建成满心不高兴,自己稳定发展的战略到了李世民嘴里,居然沦为下下之策了,不过他也知道经过父皇这一闹,近期确实不可为了,看了堆得高高的请命书,心下无奈长叹。

    迎着父皇期待的目光,李建成思忖一会儿,才说道:“父皇,二弟这三策各有其妙,但不管哪一策,都关系到我大唐的生死存亡,儿臣一时之时也无法优劣,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如请相国、尚书和大将们一起商议。大家群策群力,必然选出最稳妥之策,并能完善到万无一失。”

    这话也提醒了李渊,失笑道:“皇儿所言极是,朕几乎把政事堂忘了。对了,窦轨怎么说?”

    李建成苦涩道:“窦相国说他感染风寒、不良于行,拒不受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之职。”

    李渊脸色顿时铁青一片,拳头紧握了起来,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嘿,好一个感染风寒,好一个不良于行!朕看他是要和独孤派联为一体,让关陇权贵以一个整体来跟我皇族对抗到底。”

    “父皇息怒。”李建成面露无奈之色:“他们是吃准我们不敢内乱才如此过分,这件事由儿臣承担责任好了,儿臣去跟他们谈,就说是儿臣表述有误,让他们放心。”

    李渊脸色更加难看了,长子是自己的继承人,他低声下气上门解释,实则跟自己登门没什么区别,这是皇族尊严和威严的丧失,这一退,以后关陇权贵会更过分,但当下的时局却不得不尔,好半晌,才语若寒冰的说道:“今日之辱,朕会深深的记在心上,委屈皇儿去平息此事。”

    “喏!”父皇的对关陇权贵的杀机,让李建成深感担心。

    ……

    祝大家开开心心的度过美好新一周。

第545章:廷议

    不久,李渊在武德殿偏殿召开了军政会议,由太子李建成、晋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相国、大将军、各部尚书,以及内史侍郎封德彝等人参加,相国窦轨“生病”不来,其弟右屯卫大将军窦琮、民部尚书窦琎却是参与了,而独孤派则由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将作大匠于筠作为代表。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众人分坐两边,各有坐榻,人人挺直腰板,神情肃穆。

    “诸位爱卿,事到如今,朕也不藏着掖着,实实在在的跟大家算笔账,什么账?隋军人数。朕现在就自西向东的一一数出来,让大家有个心里准备,同时,也是让大家了解到暴隋亡我大唐之心。”

    高高坐在玉阶龙榻之上的李渊,对众人缓缓的说道:“暴隋在我大唐边境陈兵数十万,西北方向有三个军团,首先是临洮郡的隋军第十军,人数四万,主帅是薛万彻;其次是汉阳第九军,人数四万,主帅是王伏宝;第三、是汉川第七军,人数六万,主帅是尉迟恭。正北的关中京兆、上洛则以郡兵为主,往少里算都是六七万。而在淅阳、南阳分别是薛万均的第七军、杨善会为首的第五军、秦琼为首的第二军,此为暴隋的主战军队,各军满编六万,不算奴兵在内,至少有三十八万人。其他地方估且不说,单是荆襄方向,就有三大军团,人数高达二十万,这里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

    众人事先知道要商议的内容,事实上也都知道下一步要来攻打荆襄,但是当李渊说出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数字时,莫不感到心惧。

    “前方之敌声势浩大,朕找不到获胜良机,这才迅速退回襄阳,若是长期对峙于南阳,那么隋军便会从其他地方攻入兵力空虚的大唐腹心,所以朕必须将这支军队完整带回襄阳,应对可能出现的敌军,只有保证自身安全,才能再说其他,否则的话,敌军便会长驱直入,灭我大唐国祚。”

    一些人听了,也默然点头!李渊为保有生之力,果断撤军,也无可厚非。

    高坐上首的李渊见众人露出理解之色,不由满意一笑,他将隋军的数字数出来,虽有涨敌人之威的嫌疑,但这是铁打的事实,等会谈到军事部署的时候也会说出来,索性率先借隋军之浩大,为自己的不战而退的举动洗白,“现在国难关头,大家畅所欲言吧!无论说什么,朕都不会计较什么。”

    李渊这回学聪明了,没有急着把李世民所定三策说出来,事先也没有与任何一个臣子说,而是准备看看大家的意思。

    见迟迟无人说话,相国萧瑀走向道:“圣上,就由臣来抛砖引玉吧。”

    “萧相国请说。”李渊双眼饱含鼓励之色。

    “谢圣上!”萧瑀拱手一礼,然后说道:“李密前不久也遣使朝唐,陈说唇亡齿寒之理,希望两家携手,共抗暴隋,微臣认为暴隋势大,非一家可敌,可以联合李密。若是隋军来犯,让他为我大唐牵制一定兵力,同理,若是暴隋伐魏,我大唐亦振兵响应。”

    “臣,附议”

    “末将,附议。”

    众人纷纷支持。

    李渊点头道:“李密是个聪明人,深知坐视大唐败亡的下一步就是他了。礼部立刻派人联系李密!”

    “喏。”

    “等等!”只见另一名相国刘文静站了起来。

    “刘相国,怎么了?”李渊好奇的问道。

    “圣上,暴隋南下之后,发展势头令人震惊。微臣觉得光是一个李密还不够。”刘文静肃然道。

    李渊问道:“萧铣、杜伏威皆为暴隋效命,这天下,除了李密,还有谁可以与朕抗隋?”

    “萧铣!”刘文静淡淡的说出了两个字。

    “萧铣?”

    “萧铣都已归降隋朝了,这怎么可能?”

    “……”

    众人惊讶出声,圣上都说萧铣是杨侗的人了,刘文静现在居然说要联合萧铣?这不是开玩笑吗?

    “刘相国确实没有说笑吗?”李渊颇为期待的看着素有奇谋的刘文静。

    “当然不是!”刘文静肃然道:“萧铣寡恩绝情,猜忌之心极重,而且还是杨侗必杀江南士族,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这些缺陷,派善辩之士光明下大去游说,并许以重利,就算不能拉拢过来,但也可以大张旗鼓的说他已经和我大唐联合抗隋!”

    “反间计?”李渊双眼一亮。

    刘文静点头道:“杨侗看透了我们的反间计,但多疑的萧铣却害怕遭到清洗,只能跟着我们一起隋抗!就算不成功,反正我们也没有损失。这策也适用于杜伏威。”

    “哈哈!好!”李渊大笑着看向礼部尚书温彦博,道:“依朕之见,萧铣那里非温尚书出马不可,杜伏威就派善辩之士过去。”

    “微臣遵命。”温彦博慨然道

    “林士弘也需要联络。”刘文静接着说道。

    “不错,此时的暴隋,就如当年的大秦,不,比大秦还要可怕,需要各路诸侯同心齐力。”萧瑀大表赞同。

    “好!一并联合。”

    “喏。”

    “联络盟友一事由礼部负责,接下来,该到我们自己的了。”李渊说完,看了李世民一眼。

    “儿臣有三策呈献父皇……”李世民会意的起身,把三个应对之策一一的详细说出。

    李渊故作思索之色,表现出来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让大家三选一。

    众人也知道不可能选择放弃荆襄的下策;如果李渊有魄力就选上策,但风险太大,要是陷入关中,十万唐军就会成为瓮中之鳖,搞不好被隋军吃个干净。如果求稳则选中策了。

    这时,陈叔达说道:“圣上,臣首先明确一下态度,荆襄不能失,失去了荆襄,就只剩下巴蜀了,我们恐怕支撑不了三十万军队,所以臣支持中策,朝廷需要派兵支持舂陵,但在细节上臣有不同意见。”

    李渊说道,“有不同意见尽管说。所有不同意见,朕都听。”

    “关键就是中策所用的十万大军,晋王殿下的意思是支持舂陵七万,支持竞陵三万,但问题是除了晋王在淅阳的四万军队,襄阳方向只剩十三万左右的军队。首先安养县不能少到五万,京城至少也要留下五万,那勉强挤出来的只有三万军队怎么分?”

    陈叔达的意思是巧妇难倒无米之炊,顿时引来一片私语。

    李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十三万军队确实不少,但他之前忽略了襄阳本身的防御,如果抽了走了十万,人家还打什么舂陵?直接奔着襄阳杀来就好了。

    李世民也承认道:“陈相国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调十万军队已是底线,因为现在竞陵和夷陵兵力空虚,驻军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郡兵,还住要集中在竞陵,如果没有三万军队去防御,一旦隋军和萧铣合兵,从夷陵进入巴东,巴蜀和荆襄就被一刀两断,另外,隋军在淅阳和南阳的兵力少说也有二十万,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他们处于随意调动的一方,而我们只能被动防守;到时候极有可能出现十几万人攻打舂陵的局面,况且隋军还有奴兵,陈相国,十万大军,其实很是保守的数字了。”

    李世民这话给大家一种捉肘见襟的感觉,大唐明明还有三十万大军,到头来居然无兵可用。

    陈叔达沉声说:“如果这样的话,只能再征兵了。”

    他话音刚落,窦琎和独孤怀恩独孤竟同时冷笑出声,李渊想到两派两人以请命书要挟自己一事,顿时一肚子的气就冒了起来,不过刚才他已经说畅所欲言,不能言而无信,只得忍气道:“窦将作,你有什么建议吗?”

    窦琮起身道:“圣上,微臣觉得陈相国说的募兵,想当然了?”

    大家闻言默然,这几年募兵太狠,前后强征的军队不下五六十万人,差点就到扫地为兵的程度了,如果再次强行募兵,恐怕民间就会造反了。

    独孤怀恩也说道:“窦将作说得不错,现在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已经不多了,我也担心强行募兵会使得民众大量逃入隋境,从而引发更大危机。”

    李世民道:“独孤尚书和窦将作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现实就是这样子。如果不募兵,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与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隋军一步步蚕食荆襄大地,还不如干脆利落的退入巴蜀。所以我们必须在募兵和不募兵之间作出一个决定,募兵就执行中策。不募兵就执行下策。”

    独孤怀恩、窦琎寒着脸不说话了,李世民的态度很明显,不募兵那就迁都,将战火把巴蜀引,大家一起死在巴蜀好了。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李建成说道:“如果募兵,就只能在巴蜀招集,因为荆襄这边即使有也不多了,同时这也是以防万一,能够及时就近的补充军队。我想,以从未经过战乱的巴蜀而言,招募七八万军队并不是难事。”

    被允许参与的李孝恭说道:“圣上,我之前败在襄城的军队九成是荆襄人,也就是说,巴蜀方面实际并没募集过多少军队,说扫地为兵实在太夸张了。”

    这下,独孤怀恩和窦琎更没话说了。

    李渊见二人都没说话,便点头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么决定了,先调七万大军紧急援助舂陵,另外在巴蜀招募军队十万,把人数分摊到各郡、各县,每个人必须完成募兵数量,否则就别当太守县令了。”

    但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谁可为帅?

    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向李世民望去,但李建成却认为李孝恭比较合适,一是李孝恭常年在荆襄,对这里的地型比谁都熟悉,二是李世民太强势、太激进了,未必能够听从柴绍的意见,所以李世民去的话,一定出现将帅不合的局面,这样反而会失败得更快。

    “父皇,儿臣推荐孝恭率军援救舂陵,孝恭极有谋略,且一直在荆襄作战,熟悉地型地貌,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瑀也支持道:“圣上,臣赞成太子提议。”

    “父皇,儿臣也认为孝恭是最适合的人选。”李世民残破的军队还在淅阳,也不想去舂陵被动防守,再次经受隋军的狂轰乱炸。他现在急需一场胜利挽回他的声誉,在隋军这边很难捞占便宜,只能打萧铣的主意,如果萧铣不加入反隋同盟,那么他便当一当竞陵方向的主将,只要剿灭了萧铣,开疆辟土,就能够挽回他东征失败后损失的声望。

    李渊点了点头,对李孝恭说道:“孝恭,朕今日恢复你之前的一切职务,并任命你为行军元帅,率领七万大军援助舂陵,总统揽舂陵战局。”

    “末将遵命!定不负圣上重托。”李孝恭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第546章:图穷匕现

    天下各大势力中,萧铣目前是大隋之外势力最大的一支,强盛时期,他的疆域东至九江,西至三峡,南至交趾,北至荆州,沃野数千里,牢牢的占据了荆襄这个产粮重地,军队在巅峰时期,高达四十万,风头一时无双。

    但真实如何,只有萧铣心知肚明,军队虽然号称四十万,但大都是乌合之众,装备简陋,战力极其低下,能战之士只有五六万人,这也是他的根基所在。而数千里疆域数的那些太守、县令也只是表面上接受他的统治,实际上各郡都是国中之国,军政之权全被地方豪族把持,他的政令只对长江以北有效,内部存在的问题,也是他老挨林士弘打的主要原因。

    这天,萧铣于皇宫之中接待了到访的大隋礼部尚书杜如晦。

    杜如晦是从洛阳来的,到了南阳之后,由一万精骑护送入境,规格相当高调,这未尝没有威慑之意。他的主要任务是让萧铣表明态度,如果萧铣继续在降与不降的问题上模棱两可,那隋军就直接拿下义阳、汉东、安陆和永安四郡,从而对舂陵唐军就进战略包抄。

    “萧公,唐军在舂陵集结了十多万精锐之师,形势相当危急,圣上担心来回交涉耽误时间,所以直接派精骑入境,事先没有商量,请萧公见谅。”

    “哪里!我怎么会怪圣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杜尚书的到来使我不用担心北方的唐军了。”

    “萧公鼎盛之时,拥有精兵四十万,雄踞南方,风头无双,怎么没从各郡调集军队吗?”

    “冷暖自知!冷暖自知!”萧铣长叹一声,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杜尚书了,我的四十万大军包括了很多很多僚蛮部落的军队,实际上他们并不接受我的统治,也指挥不动这些军队,之所以把他们纳入管理范围,一是营造出浩大声势、震慑四方,二是安抚僚人,让他们不要在我身后搞事。而我能够掌控的军队实不足十万人,这里至少有一半在南方维护地方安全,如果地方无兵,我很担心被桀骜不驯的僚蛮人洗劫,这样一算,我能调动的军队只有五万人左右,其中三万部署于南郡,两万部署在安陆,而唐军却忽然在舂陵部署了十多万人,压力真不是一般大。我以为他们打不在朝廷大军,又调头来对付我,寝食难安呐。”

    看他满布郁闷之色的脸,杜如晦不禁莞尔。其实这种事情唐军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每次败给大隋,就拿萧铣出气,当唐军的士气上来了,又去北方和大隋干仗,战败之后还是转过头找萧铣出气。唐军这样欺负人,萧铣能不郁闷?

    “萧公也不必担心,唐军出舂陵郡的时间太晚,出其不意的战机已经消失,唐军现在想歼灭你们并不现实。实际上,李渊从南阳张惶逃窜至襄阳,便迅速打造汉水防线防备朝廷大军,他以为汉水是天险,朝廷大军过不去,而舂陵的白水却没有汉水宽阔,因此派李孝恭驰援舂陵,他首要之敌是朝廷大军,而不是你们,唐军要是从城里出来攻打你们,正好给了朝廷歼敌于野外的良机。圣上就是让我告诉萧公,这个对峙不会太长,半年到一年之间吧!希望萧公做好准备,尤其是自身的粮食要保证。”

    萧铣说道“荆襄是产粮重地,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我们早有与唐军长期对峙的准备,因此在南郡、安陆等重要地方都囤积了粮食。对了,圣上也在南阳吗?”

    “圣上嫌战争规模过小,觉得打着没意思,便拿伪唐淬炼练将,像罗士信、薛万均、秦琼等人,都要在战争中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帅才。”

    “……”萧铣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了,罗士信、薛万均、秦琼这三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个个都有不凡的表现;尤其是搞死了几十万突厥精锐的秦琼,在杨侗眼中居然还不是帅才,这心,得有多大啊?这要求得有多高?

    旁边聆听的岑文本问道:“不是说朝廷要打李密吗?”

    杜如晦微微欠身道:“朝廷确实是决定先打李密的,可薛万均大将军一不小心就打破了朱阳关,所以这边稍微快了一些,至于李密那边依旧在打,只不过进展稍微慢一些罢了!”

    岑文本愣了一下,又问道:“朝廷决定同时对付二李?”

    “很难吗?”杜如晦反问。

    “……”岑文本感觉没办法聊下去了,他们被李唐、林士弘蹂躏得死去活来,而在杜如晦这话之中,最强的李渊和李密都成了小孩子,一推就倒。

    这时,有侍卫来报:“梁公,唐国礼部尚书温彦博来访。”“呃?”

    萧铣、岑文本尽皆一愣。

    杜如晦将二人的脸色都看在了眼里,起身笑道:“我回避一下吧。”

    “不必!”萧铣十分精明,他知道如果杜如晦回避,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反之,杜如晦全程看着听着,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杜如晦复又座下。

    萧铣微微点了点头,道:“让温彦博来见我。”

    “喏!”

    不一会,温彦博独自一人来到了殿内,看了主位上的萧铣一眼,行礼道:“唐使温彦博,参见梁国皇帝陛下。”

    “唐使误会了,我现在是大隋的江陵郡公。”自从决定归隋,萧铣已经去了帝号,但以杨侗册封的江陵郡公自居,还是第一次,原因嘛,自然是因为旁边有个杜如晦。

    “江陵郡公”

    听到这个封号,温彦博眼中顿时精光一闪,立刻一脸郑重道:“拜见江陵公。”

    萧铣示意道:“先生请坐!”

    “谢坐!”温彦博施礼入座,目光不自主的分别看了岑文本、杜如晦一眼,都不认识,而且杜如晦因为赶路的缘故,也没有穿大隋的朝服,致使温彦博以为对方是萧铣的臣子。

    “唐军陈十余万精锐之师于舂陵,眼下交战在即,唐皇却遣先生为使,不知有何指教?”萧铣问道。

    温彦博拱手道:“萧公误会了,我大唐并非与萧公为敌,实乃是要与暴隋决一死战,在下此来,便是向萧公说明缘由,以免伤及两国和气。”

    “和气?”萧铣嗤之以鼻,“唐军动不动就入境侵犯,侵占我大大量国土,伤我将兵无数,我不知道和气何在。”

    说到这个萧铣就冒火,争霸天下是你死我活之事,你灭了我我也认,可你李渊专门拿我的兵来练兵,这就过分了。

    “圣上让在下过来,便是消除误会的!为表诚意,决定将夷陵、竞陵等原属于萧公的国土尽数归还。”

    “如何归还?”萧铣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等我军击溃隋军之后,便会一一归还。”

    萧铣气坏了,这跟白说有什么区别?打败了隋军,李渊会退给我才怪,不过他也没发火,沉默了一阵后,问道:“不知唐皇需要什么?”

    温彦博摇了摇头:“圣上只需要一个坚定的盟友,说句直白的话,若我大唐没了,贵国也是危在旦夕,萧公才学过人,必知唇亡齿寒之理。”

    岑文本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去找林士弘和李密?他们难道就不是坚定的盟友了?”

    温彦博说道:“在下也不必瞒萧公和两位先生,以前有王世充和窦建德在侧,暴隋无法安然南下,我军夺取河洛,作为缓冲,徐徐图之,必可挥师北上,但如今暴隋实非一家可敌,若我南方各种诸侯继续攻伐,不抱团取暖,必定让暴隋一一歼灭,此时正需要天下英雄合力,挫败暴隋,也因此,圣上准备联合天下英雄抗隋,除了萧公,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也在邀请之列,并已取得共识,只要联盟一成,必可击溃暴隋。”

    “呵呵!”这时,一阵满是嘲讽之意的笑声在殿内响起,温彦博转而望去,只见杜如晦满脸不屑的看着温彦博,道:“李渊真是给了好大一个梦。”

    “你是何人?”温彦博凝视着杜如晦。

    杜如晦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大隋检校礼部尚书杜如晦,很是巧合,在下也是刚到未久。”

    温彦博心下一惊,这确实是太巧合了,如今看来,刘文静的离间之计怕是不成了,他拱手还了一礼,径直向萧铣说道:“萧公,您应该知道隋帝干的都是谋人家业的事儿,萧公一旦投降,则会立刻失去一切,甚至身家性命难保,毕竟在隋帝眼中,圣上和萧公都是反贼,萧公认为他容得下你吗?”

    萧铣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难道唐皇就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在下方才说过,大唐和萧公是荣辱与共的关系,盟则利、分则亡,以后大唐取得天下,也会效仿周世宗,不会要萧公一城一地,让梁国在这片大地,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周世宗乃是北周明帝宇文毓,在他登基为帝的第二年,北周攻灭了位于长江上游郢州的南梁残余。另外扶植萧衍的孙子萧詧在江陵建立后梁,虽然萧氏延继着国统,但后梁实际上是附属于北周的一个政权,国小力弱,仰人鼻息,最终在开皇七年被隋朝废除。后梁传宣帝萧察、明帝萧岿、后主萧琮三世,存在三十三年。由于萧氏历代子孙对北周、隋朝十分恭谨,萧氏子孙也一直受到善待,萧岿之女还成杨广的皇后,另外那个生下杨杲的萧妃,也是萧氏女儿。也因此,后梁被废后,萧氏在隋朝与江陵仍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力。而萧铣则是萧岿弟萧岩之孙,他之所以在起兵之初发展得那么快,跟萧氏先祖在荆襄大地的名望有直接关系。

    温彦博说李渊愿意效仿北周王朝,实则是暗示萧铣,覆灭了后梁国的隋朝,不可能让你活下去,因为杨侗不希望萧氏子孙再出一个萧铣。

    “萧公,温先生说得没错,圣上不撒谎、也不屑撒谎,萧公降隋之后,萧公治下的所有郡县都会改建,会重新安排郡守、郡丞,县令、县丞,实行文武分制、执政监督并立,而文帝拟订的——不得在本郡任职、任满四年必换他处的官制也会贯彻到底。”温彦博的忽然到来,正好给了杜如晦谈明条件的理由。

    “萧公,您听到了吧!”温彦博微笑着看向萧铣,接着说道:“你要是降隋,将会一无所有!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障。”

    杜如晦失望道:“在下听说薛道衡、李纲赞誉温氏三杰皆有宰相之才,甚为仰慕,如今一看,让生令人失望。”

    “请杜先生指教。”

    “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大隋想的是千秋霸业,而不是伪唐追求的偏安一地,我大隋必须实现事实上的政令统一、军令统一。绝不允许国中之国的存在!”杜如晦看向萧铣,又继续说道:“萧公,大隋行事,素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绝不会有伪唐这种荒唐的条件,因为大隋有能力、有实力歼灭所有不服从大隋的势力,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一天,更不屑用行骗的手段来欺骗人,但同时,我大隋的承诺才是真话、才是诚意、才会履行。而温先生说的,就未必了。”

    萧铣看了脸色难看了温彦博一眼,又向杜如晦问道:“为何?”

    “很简单!”杜如晦微微一笑:“伪唐现在只剩下巴蜀比较完整,但我大隋只须歼灭舂陵的唐军,巴蜀又能坚持多久?当然,我们也可以把这十几万唐军牵制在舂陵,然后派奇兵从雍凉地区杀入巴蜀,这样伪唐完得更快,”

    温彦博首冷然道:“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何不直接进军巴蜀?”

    “圣上还年轻,觉得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开疆拓土,伪唐、伪魏还有练将练兵的价值,暂时还不想灭掉你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圣上尝试着跟世家和解,到了一定时候,这些世家自然会争着把李渊父子的人头送到洛阳来。不过……”杜如晦笑眯眯的看着温彦博,“不过你们太原温氏,是支持李渊谋反的头号世家,肯定不会得到圣上的赦免。”

    “杜先生,真以为可以为欲为的吃定我们了?”

    “对,实力就摆在伪唐边境,相信温先生也看到了,否则的话,李渊也不会委派温先生前来南郡,如果李渊稍微有一点底气,也不会说出划土而治的谎言了,连三岁孩子都知道天下只有一个皇帝,我想连温先生自己都不会信!”杜如晦提高了声音,对萧铣说道:“依在下看来,李渊自始至终都没诚意,他是以权、利麻痹萧公,一旦大隋的军队调往江淮一带,李渊对付的第一个人就是萧公,因为他根本就没胆量跟我大隋较量,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一仗未打就逃回襄阳。而据在下所知,李世民的几万残兵已经从淅阳调入襄阳,这是打算干嘛?无非是以盟约麻痹萧公,然后从荆山山麓攻入南郡长林县。”

    “你胡说。”温彦博面色煞白的打断了杜如晦,这家伙竟然把他们心思看穿了。

    “其实每个人心中有数,在下是不是胡说都不重要、温先生也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萧公,你能不能守得住汉水之北的国土?到底是为萧氏大业博上一把,还是为了惠妃,彻底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

    杜如晦图穷匕现。

第547章:缘分已尽,相忘江胡

    杜如晦是大隋礼部检校尚书,出使南郡,代表的是杨侗和大隋的意志,从杜如晦的话语之中,萧铣感受到了杨侗对自己的不耐烦,情知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已经惹来杨侗的不满。杜如晦那句‘你能不能守得住汉水之北的国土’,是在暗示他,你要是守不住就趁早交给大隋!同时也在告诉他,不管你答不答应,大隋军队都要入境了。

    温彦博见萧铣神色百变,顿时急了,冷笑道:“萧公,看到了吧?这就是暴隋的态度,这还是在你的国都南郡,如果到了洛阳岂不是任人宰割?”

    “萧公,你志比天高,在下敬佩,然天不假其便,错综复杂的内部问题让你错失了统一南方的良机,天下大势已经非常明朗,大隋重新一统,乃是必然之势。你唯一的女儿都已经是圣上的惠妃了,你还有什么好争的?你将这片疆域合盘托出,圣上绝对不会亏待于你。”杜如晦诚挚的说道。

    温彦博闻言顿时门牙紧咬,实力,这就是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显得可笑,阴谋诡计只能偶尔用之,真正要一统天下,依靠的还是绝对的实力。

    沉默了一会,萧铣忽然高声一笑:“好,萧某无人主之姿,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萧公,你会后悔的!”温彦博不甘的做最后的努力。

    “李渊朝不保夕、自身难保,要是听你的,我才会真正的后悔,温先生,你们把我想得太愚蠢了。”

    萧铣心知李渊对他开的价码越大,就越表示唐朝的处境越不妙,如果唐朝灭亡,杨侗还会容许自己游离在大隋的掌控权力之外吗?肯定不会,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大隋一统天下之势不是他能阻挡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女儿着想,与其抱着不可实现的幻想,让隋军歼灭,倒不如明智的把地盘合盘托出,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个安稳的晚年。

    “温先生,我不为难你,你走吧!”萧铣对着温彦博说道。

    温彦博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掉头就走了。

    “杜尚书,请给我一天时间,等我安排好军政要务,就跟你一道入京,向圣上请罪。”

    “萧公请便!”杜如晦对萧铣肃然起敬,萧铣不是一个能服众的君主,不具人主之姿,但他却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在可以争取的时候,不对手段的尽力争斗,而既知不可为,则坦然对面失败,放下了一切,这是一个聪明政客必备的胸怀。

    如果明知不可为,却还要执迷不悟,不惜牺牲忠心耿耿的亲信去强求所谓的胜利,那就是蠢材行为。萧铣自然不是蠢材,他知道争下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失败,他的女儿、亲属也会受到灭顶之灾。

    他已经没机会了,跟失败者没什么区别,失败就要认,困兽犹斗的下场也只有连累所有与他有关的人。所以他决定放下一切,前去洛阳面对未卜的命运,这份洒脱,让杜如晦心生敬意。

    离开萧铣的宫殿后,杜如晦并没有回驿馆,而是到了隋军的临时驻地。

    这一万精骑是从杨善会手中调来的一万精锐,主将是第五军副帅谢映登,在朱阳关立下大功的史劲、高衍、虞湛也随军而来。与之同行的还有杨沁芳的四十九名罗刹卫,她们身穿铠甲,混到大军之中,外人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杨侗让她们南下,一是保护杜如晦,应对或许会发生的刺杀,二来也是让她们长长见识。

    杨沁芳、谢映登、史劲、高衍、虞湛将杜如晦请进了大帐,六人就坐之后,杨沁芳劈头就问,“杜尚书,萧铣有决定了吗?”

    “回殿下,萧铣已经决定交出军权,随我们入京面圣。”

    “啊?”五人又惊又喜。

    “他的条件是什么?”杨沁芳又问。

    “还没有说什么!不过即便有,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只要不会太过离谱,我都能够代表圣上答应,答应不了,也可以飞鹰传书,请示圣上。”

    杨沁芳茫然道:“这!萧铣就这样完了?”

    杜如晦叹道:“我想我能够体会到一点,自古以来,争霸天下就是不死不休,当他们踏上这条路,就没有人甘愿认输,也没有人相信自己的敌手肯让步。”

    “那萧铣为何甘愿认输?”

    “萧铣的情况和李密当初差不多,助他起兵的武将各有自己的军队,个个专横跋扈、各自为是,以开国功臣自居,对萧铣的政令爱理不理,萧铣拿这些人没办法,只能那下达了士兵休战务农的命令,间接的消弱诸将兵权。以董景珍为首的一系大将,对萧铣变相削弱他们兵权做法极为不满,于是他们这些便准备密谋谋反,结果却被萧铣探知。萧铣于是处死了董景珍的弟弟,当时董景珍是梁国大将领兵镇守在长沙,在得知自己弟弟被杀之后,董景珍便立准备投降伪唐自保。后来萧铣派张绣打败董景珍,结果张绣吞并了董景珍的势力,较之前者更强、更恃勋骄慢、更喜欢专恣弄权!过分的把萧铣派去的官员全部杀了个精光,跟造反没有什么区别。”

    杨沁芳“噗”的一声,笑着说道:“萧铣真够倒霉的,这也怪他识人不明。”

    “正是!”杜如晦点头道:“萧铣迫于无奈,又派人灭了张绣,成功是成功,却落下了外表宽仁而内心疑忌,嫉妒胜己者的坏名声,因此旧将都怀疑惧怕,个个招兵买马自保,至此梁国内部君臣相互猜忌,旧将人人自危,丧失凝聚力的萧铣,纵有四十万兵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真正听从萧铣号令的军队也就几万人而已,当初李孝恭攻入荆襄时,唐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兵锋所过,萧铣的守将纷纷投降,直到襄阳汉南城,才有东平郡王萧阇提死战到底。萧铣知道他的武将不会为他死战,而跟我大隋作对的结果是死路一条,索性就把他的江山合盘托出,有了献土之功,以及惠妃这重关系,他觉得自己至少也能当个富家翁。”

    杨沁芳、史劲、高衍面面相觑,眼中露出了恍然之色,谢映登叹息道:“世人都说萧铣外表宽仁而内心疑忌,手下大将无人不怕他,面对乱局优柔寡断,做事畏手畏脚,成不了什么气候,想不到他也是有苦衷的。”

    杜如晦道:“是这样的,他害怕手下端了自己的老巢,所以做事畏畏缩缩,导致敌人越打越强,自己越打越弱。这跟当初的李密差不多,不过李密比他有魄力,借助一场又一场大战,消灭了反对他的势力,搞了好几年,才有了现在的魏军。”

    众人都沉默不语,半晌,谢映登问道:“杜尚书,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回京复命,还是?”

    杜如晦笑道:“圣上已经考虑好了,只要萧铣投降,就设立一个荆湘行台省,负责接管汉水以南的军政要务,尚书令由萧铣遥领,主管军事的行台左仆射由兵部尚书李靖担任,秦琼大将军的第三军团开进南郡,威慑襄阳南部,张镇周前来接管萧铣的水师,我当行台右仆射,管政务,岑文本担任行台长史。”

    “老天,你这尚书才当几天啊??”杨沁芳吃惊道。

    杜如晦苦笑道:“我们最近吃下的地盘太多,郡守、通守、郡丞、诸曹,县令、县丞、县尉、功曹、主簿等等乱七八糟的职务,都需要一一任命,现在又多了这么大的地盘,需要我来一一清理,想想真够烦的。”

    “……”五人无语。

    “我们呢?圣上有何吩咐?”

    “殿下和谢将军负责护送萧铣回京,谢将军到了淮安,立即去颍川,从李尚书手中接管颍川军队,史将军、虞将军、高将军,你们三人留在南郡。”

    。。。。。

    杜如晦走后,大殿之内只剩下萧铣和岑文本,过了很久,萧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岑文本:“杨侗会怎么待我?和窦建德一样?还是像杨广监禁陈叔宝那样?或是????”

    岑文本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让梁公远离故梁旧地,应该和窦建德一样默默无闻下去。”

    萧铣道:“当年杨坚可以把宇文皇族斩尽杀绝了。”

    “那杨坚为何没杀把陈国和梁国皇族?不仅不杀,还对陈叔宝的兄弟,以及梁公的前辈加以重用,连武帝的皇后都是梁公的亲姑。”

    “这……”萧铣有点反应过来了,杨坚是因为篡位才把很有影响力的宇文皇族杀个精光,陈、梁后裔跟宇文皇族完全不一样。

    “某种程度上说,当陈、梁失去了国祚之后,两国子孙已经没有资格让杨坚忌讳了,因为最强的时候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不认为两国子孙还有翻身的可能,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何以成就大隋之伟业?同样道理,杨侗亦是如此。梁公也要有自知之明,千万不要触碰杨侗的底线,比如旧部、军务,这是最忌讳的。”

    “唉!”萧铣长叹了口气,又问道:“仙儿呢?如果我进了洛阳,失去权柄,失去利用的价值,杨侗还会待她好吗?”

    岑文本耐心答道:“以杨侗的身份而言,他不会言而无信,实际上,梁公失去权柄之后,惠妃反而安全,也不会受到猜忌。”

    作为一代枭雄,萧铣并不怕死,放不下的只是他的宝贝女儿,但经过岑文本的一一解答,萧铣也没有了犹豫,内心坚定了起来,思路也清楚了。就算他相信李渊李密,二人若是夺得天下,将来也不会容他,与其相信自身难保的人,倒不不如顺应大势,相信有血缘关系、翁婿关系的杨侗。

    既已坚定了降隋之心,萧铣便召集南郡文武重臣紧急议事。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二十余人,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萧铣颇为伤感的说道:“诸公想必已经知道有一万隋军到了南郡,他们是大隋礼部尚书杜如晦带来说降我的。我萧铣不是一个好君主,辜负了大家的忠诚和信任,不能带领大家享受荣华富贵,反而丢城沮地,这是我的无能!如今的大隋拥兵百万,战将千员,统一天下之势不可阻挡,我不能再为了不可能现实的壮志害了大家,我已经决定举国降隋。”

    众文武顿时一惊,原来萧铣决定投降了。

    “我连林士弘都灭不了,根本不可能打赢大隋,不过各位请放心,你们都是我萧铣的老部下,对我忠心耿耿,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只要圣武帝答应对你们妥善安置、不伤你们的性命,我萧铣可以放下兵权,可以让大隋轻松收复整个梁国。等会我会请来杜尚书,稍微向他提些条件。”

    萧铣脸上露出悲伤之色,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样没了,他比任何人都心疼,但他没办法,不投降的话,结果大家都得死,他觉得应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柄,为这群忠心耿耿的心腹争取点什么,否则的话,他良心难安。

    “梁公。”众文武伤感的抱拳道。

    “诸公都是人杰,而大隋圣君知人善用,冠绝天下,诸公才华必有之地!”萧铣挥手打断了大家欲说的话,苦笑一声,道:“咱们君臣缘分已尽,日后自该相忘江湖。”

第548章:萧铣带来的麻烦

    很快,萧铣归降大隋的消息传到了各路诸侯的手中,顿时引发了一翻巨大风浪,更重要的是萧铣不仅是名义上的归降,而是将隋军已经实质性的进入了南郡。大隋可怕的实力,广阔的土地,几千万人口,都被这些诸侯为之胆颤。而自此以后,不管是李渊,还是李密、林士弘都与大隋接壤了,谁都有可能成为大隋的下一个目标。

    萧铣的实质归降,令李渊有一种头昏目眩之感,虽说退到襄阳之后,强敌扣边,他他知道灭掉萧铣已不太可能,但他还是批准了次子李世民的方案,准备夺取南郡,将汉水防线往东延伸,然后再挥师南下,一寸寸的占领萧铣的疆域,从而使荆襄和巴蜀连为一体,这样一来,他们南方这盘棋就活了。不过随着萧铣的拱手投降,李世民突袭南郡的计划已经不可以现实了,只因温彦博加报,杜如晦已经看穿了他们沿荆山、走漳水(不是邺城那条)、袭南郡的计划。李渊的心就开始提了起来,他知道杨侗不会坐视唐军东扩,一定会有行动,果不其然,他很快便接到八百里加急快报。称是秦琼为首的大隋第军进驻南郡,由大将左天成率领两万隋军、两万原梁军驻守长林,致使李渊的突袭南郡计划胎死腹中。

    武德殿御书房。

    李建成、世民和几名重臣都被李渊紧急召见,他将快报递给众人传阅,一时间,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萧铣宁可为臣不为主,是朕高看了他。”见众人默不作声,主位上的李渊摇头叹息道。

    ‘病体康复’的窦轨脸色难看的说道:“这个萧铣宁真没出息,居然放下一切,也要去洛阳做个倍受监视的闲散之人,而不是与我们联合抗隋,这件事太让人意外了。”

    “没什么好意外的,萧铣这些地盘,就是隋朝强大威慑力所带来的意外甜点。杨侗太强了,强大到萧铣不敢与之为敌。”

    李建成看得更加透彻,他知道杨侗一旦彻底消化萧铣的地盘,那大唐与隋朝接壤的地方更多,虽然这些地方大都不能行军,但小股隋军入境还是可以的。而相对于户籍严格的大隋王朝来说,有大量没有登记在册的世家奴仆的大唐,便是有陌生人入境,大唐的地方官吏也无从认出、无从查起,若是隋军这样在腹心之地搞破坏,麻烦可就大上天了,对于杨侗会不会这么做,李建成根本不作怀疑,只因东部突厥就是这么被搞垮的。

    “圣上,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萧铣的地盘被杨侗蚕食干净?”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急道。

    “我们的军队和隋朝比,善战程度不如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军队数量大有不如。就是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李世民淡淡的看了独孤怀恩一眼,道:“这些日子,同昌、宕昌、武都、义城等郡都传来急报,称是小股隋军入境搞破坏,意图夺城。依我看来,东部地区应该也快了,而我担心的是东部几乎无兵,如果隋军找到山间小道,那战火很快就会席卷巴蜀。”

    兄弟二人担心到一块儿去了,李建成连忙响应道,“父皇,二弟之言,也正是儿臣所担心的事情。”

    萧瑀建议道:“圣上,萧铣降隋已是事实,很难改变什么。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快联系李密、林士弘,让二人尽快歼灭杜伏威,尽快占领江淮大地,引走部分隋军,以减轻大唐的重荷,给我们争取到出兵之机。”

    “立刻再派人联系,李密、林士弘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喏!”

    李渊点了点头,又问众人道:“大家都说一说!目前的局面该怎么办?”

    众人都沉默不语。

    萧铣降隋太突然,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办法能够应对当前已经变幻的形势。

    好半晌,刘文静拱手道:“圣上,微臣愿抛砖引玉,先说几句。”

    李渊向来不喜欢刘文静的臭脾气,不过刘文静这段时间变得稍微‘文静’一点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说着难听且让自己下不了台的话,见众人无计可施,他又主动表态发言,李渊便欣慰地点了点头,“刘相国但说无妨!”

    刘文静不慌不忙的说道:“首先我们要明白,萧铣的政权就和突厥的部落制度一样,他的政权由许多个小势力组成;萧铣就跟突厥弱势的大可汗一样,一直无法降服这些小势的首领,所以萧铣投降,并不代表这些人也投降隋朝了。而且杨侗的强势是出了名的,这些人知道自己的利益将被杨侗取走,所以当杨侗收回这些利益时,肯定会发生一番动荡。而且杨侗南下之后这大半年,获得了太多的地盘,林林总总数十郡,这都需要一一消化,他为了剿灭山贼,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武部,用来剿匪和镇压地方豪强,在萧铣名下的豪强不是一般的山贼,各有正规的军队,这些都要杨侗去荡平,也就是说,除了萧铣实际掌控的几个郡,其他地方还得要隋军去打。”

    “刘相国说得有理,萧铣的地盘名义上已经归隋,杨侗的一惯作风是克一地、治一地、稳定一地,杨侗接下来应该是以消化为主。不知刘相国认为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

    说话的是陈叔达,由于裴寂去了淅阳,刘文静的发言就少了一个天敌来反驳,从而使他的思路能够顺延下去。

    刘文静微微一笑:“舂陵之北是杨善会,导致我军动弹不得,如果杨侗真的想攻打大唐,那他就该让秦琼从汉东方向进攻舂陵,汉水防线东线不战而解。相信杨侗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没有,而是派秦琼进入南郡,这给微臣的信息是:我不动你的舂陵,你也休想染指我的南郡。”

    刘文静的分析使众人有种遮云消散之感,细细一想,确实有这意思在内。

    李渊想了一会,皱眉道:“也有可能是单纯的不想我军指染南郡。”

    刘文静摇了摇头:“如果萧铣为主,晋王的突袭之计自然会成功,但敌人换成隋军的话,这几万人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分兵突袭南郡,反而符合杨侗之所求。便杜如晦事先说出,说明隋军现在不想打仗。”

    萧瑀这时也说道:“刘相国说得很正确,舂陵那边传来消息,杨善会分两万兵力进驻汉东郡,主将是李正宝。这两人军队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这也说明杨侗暂时不会攻打舂陵郡,派军队入驻南郡正是告诫我们,不准我们去进攻,所以一旦我们进攻南郡,或者是原属于萧铣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与隋军发生冲突,局势会更复杂,到时候,战争绝不只限于荆襄。”

    “那依三位相国之见,我们只能放弃一切进攻计划,只能被动防守了?”李世民不悦道。

    “不然!”刘文静道:“微臣一直不赞成突袭南郡,首先、我军实力、数量都不如隋军,哪怕有一两万人的损失都承受不起;其次、即便南郡到手,也守不住,意义不大!微臣倒觉得苦练军队更重要,我们应该保持目前的对峙状态,抓住杨侗消化战果的时间,一方面进行充分的战争准备,另一方面则是不惜代价训练出一支铁军来。”

    刘文静的态度鲜明,加强军队建设才是重中之重,李唐惹不起隋朝,千万不要抱着侥幸之心去招惹杨侗。萧瑀也是这个意思,不要因为不可能实现的幻想,而导致全面战争的爆发。

    李渊叹息道:“各位爱卿,大唐自立国至今便战争不绝,朝廷已至崩溃边缘,朕不想再打了,理当偃旗息鼓、休养民生。”

    陈叔达应和道:“微臣走访市井,民心厌战,现在军队也士气低迷,圣上主张停战是顺应民心和军心之举,臣赞成。”

    李渊点点头,又问萧瑀,“萧相国的看法呢?”

    萧瑀知道李渊说什么都是借口,他是被杨侗打怕了,但他知道战争对朝廷负担太重,也有点反对贸然开战。

    “圣上,我们之前收来的粮食全部运往前线,东征失败,尽落敌手。今年粮食歉收,税赋已经不能满足朝廷日常支出,本来还有余粮可以支持年末禄米,但太多阵亡将士需要及时抚恤,微臣估算一下,至少要百万石以上,而我们官仓存粮只剩下四十万石,根本不能支付阵亡抚恤,更不要说年末百官的禄米支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抚恤,如果不能及时到位,军中将士必然不满,本就不高的士气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军心涣散,不战而溃。

    大家都知道。

    “要不,和谈?”

    独孤怀恩这话,惹来一堆白眼。没有钱、没有粮,拿什么去跟杨侗议和。割让土地吗?

    独孤怀恩却说道:“杨侗南下至今,经历大大小小无数战事,也同样筋疲力尽,而且中原大地战乱了十多年,遭受严重破坏,接下来,他要投入无数人力、物力去治理这些地方。刚才诸位相国也认为不想再打下去,只要双方以诚相待,我们未必要付出什么赔偿。不说别的,我们至少也要探一探口风吧?如果他不打,而我们却不断陈兵以待,岂不是劳白白耗了无数钱粮无数?”

    刘文静反问道:“如果我们和杨侗和谈,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会怎么想?他们还会相信我们吗?”

    “这……”

    李渊本来是有点动心了,可一听刘文静这么说,也就挥了挥手,道:“隋唐已是生死之敌,和谈没意义。全力训练强军,至于钱粮问题,先把内帑拿去用,决不能让军心散了。”

    “喏!”萧瑀松了口气,

    皇帝可以合法获得国家财税的一部分,不同的税,得到的比例也不一样,奢饰品的比较高。到了襄阳的李渊清洁溜溜,讨要起来比以前也狠,再穷再苦都没舍得动用内帑来补充国家用度,所以他的私财很多很多,填亏空还会剩下很多。这下子,萧瑀不愁钱了。

    。。。。。。。。。。。。

    另一边,杨侗也在与大臣对话。杨侗笑着说道:“克明又来信了,说是原属于萧铣的心腹,在萧铣的说服下,已经放下军权、政权,决定归顺大隋,且会带着家人与萧铣一道北上。”

    “圣上,随着萧铣的归降,我们又获得一个产粮重地了。”主管民生的杨师道笑着说道。

    他说的是江汉平原,那里河网密布,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一直是南方产粮重地,萧铣选择在寻里建国,也是看中了丰富粮食产量,从而得到了迅速发展。

    “杨尚书这就算错了!不止一个呢!”杨侗笑着说道。

    “哦?”杨师道拱手道:“请圣上明示。”

    “我大隋王朝共有几个产粮重地,分别是辽东平原、燕山以南黄河以北的平原大地、黄河和淮水之间的东部地区、江淮地区、江汉平原、太湖平原、鄱阳湖平原、洞庭湖平原、成都平原。这些大家是知道的。随着萧铣的归降,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皆归大隋所有,目前只有个别地区不属于我大隋管辖。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地方被大家遗忘了。那就是岭南南部靠海地区,估且称之为珠江三角洲,那里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气候的关系,稻子成熟地特别快,往往一年之中可以丰收三季,只要人口增加、田地增加,它爆发出来产能威力比任何一个产粮重地都强。以后人口增加,一年两熟的江南、洞庭湖区,一年三熟的珠江水系便是”

    “现在的江南并未得到开发,尤其是两湖、岭南一带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是烟瘴肆虐、野兽横行的原始地区。要是等到将江南、两湖、岭南完全开发出来,大隋的粮食基本无忧。朕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一句话,那就是‘湖广熟,天下足’……”

    众人尽皆动容

    国家要发展,靠什么?

    人口!

    人口依靠什么养活?

    粮食!

    所以人口在历朝历代,都是衡量一个国势强弱的重要指标。要是依照杨侗这么说,这些地方的潜力可比中原高得太多,值得去一一开发。

    “照这么说,把罪犯发配岭南倒是让他们过美好日子了?”刘政会郁闷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那里潜力无穷,但却还没有开发,目前确实是穷山恶水,而这展到的结果是什么?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杨侗扬了扬手中的信函,道:“据萧铣说,岭南现在就有人意图。”

    “圣上,岭南僚人自古即有,他们人数虽然不少,但文化低下,装备简陋,且各自为王,一如北方群居部落,没有统一的指挥,根本威胁不了南方。”孔颖达说道。

    “孔尚书可知,僚人为何这般孱弱?”杨侗扭头看向孔颖达道。

    “僚人不识兵法,只知劫掠,无论装备亦或是战术,差得太远。且个个都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所以形成不了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势力。”孔颖达笑道。

    “兵法可以学,装备不好可以炼,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中原王朝一直以来,都在限制他们的发展。”杨侗摇头道:“粮食、盐只有维持日常,兵器战甲只能抵御一般的野兽,这些基本资源都卡在朝廷之手,所以他们每敢于反抗,便会遭到镇压,时日一久,自然畏我中原如虎,他们的命脉被朝廷把持,所以不是他们弱,而是我朝廷以各种方式在削弱他们。然而自古以来,被朝廷发配到岭南的,都是高智之士,这种人对朝廷恨之入骨,于是便将一些先进的东西也教给了僚人,有的甚至世代繁衍了下来,形成了一个个部落首领,他们也促成了岭南僚人的开化,所以绝不能以过去眼光看待今天之僚人。否则的话,会吃亏的。”

    “喏!”

    房玄龄问道:“圣上,是不是有人在收拢岭南的大小势力?”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杨侗点了点头,道:“此人名叫冯盎。”

    “圣上,微臣知道此人,且有数面之缘。”杨师道拱手说道。

    “说说看。”

    “说起来,冯盎也是来历不凡,他是十六国时期北燕国君王冯弘的后裔,北燕灭亡后,冯弘的儿子冯业留在高州。冯业的孙子冯融担任过南梁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娶岭南高凉的越族大姓冼家的女儿冼夫人为妻,因而成为高凉越族首领,南梁朝廷任命他为高凉太守,而相对于冯宝,冼夫人出色万倍,她是个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冯氏顺势效忠陈国,到了陈国灭亡以后,岭南一带没有依附大隋,几个州都奉夫人为主,号为圣母,保境安民。时任晋王的武帝,拿出陈后主留给冼夫人的信,告诉她陈国灭亡了,让他们归服,她这才率领族人归附大隋,被文帝加封谯国夫人。而这个冯盎就是她的孙子。”

    “冯盎字明达,初以门荫,授宋康县令。时王仲宣造反,冯盎遵祖母冼夫人之命,平定了王仲宣造反,文帝授以高州刺史,此后他陆续平定潮州、成州等五州獠人叛乱,授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随武帝出征辽东,迁左武卫大将军。”杨师道说到这里,咔然而卡。

    杨侗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宇文化及叛乱之后,冯盎返回岭南老家,聚七八万士兵。他左右逢源,既依附萧铣、也依附林士弘,但实际上,他是割据一方的势力,不管是萧铣还是林士弘,都指挥不动。他现在占据了苍梧、永平、信安、永熙、高凉、合浦、宁越、珠崖八个郡,自领岭南总管。也就是说,萧铣名义上献出了三十多个郡,但冯盎的八个郡不能算,而我大隋要想真正收复岭南,以冯盎为首的冯氏便是拦路石。”

    杨师道问道:“那圣上的意思?”

    “杨尚书,你说如今这天下,还有谁具备灭隋之实力?”杨侗反问。

    杨师道说道:“当然没有,圣上只须一声令下,我大隋便可集结有作战经验的百万雄兵,钱粮也不用担心,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一路诸侯可以抗衡大隋,他们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但现在的问题又有所不同了。”

    “杨尚书说得不错!那朕就更加不允许国中之国的存在了。”

    杨侗明白杨师道的意思,大隋已经占据了五分之三的疆域,根基雄厚,纵然是大败一两场都不会有损基业,在这之前,若是专注防守的话,谁也打不进来。但是随着萧铣的投降,大隋的地盘就成了一根长长的‘棒棒糖’,‘棒子’的东方是林士弘、南部是岭南冯盎、西部是李渊,这道长长的狭长地带,很容易被敌人打穿,防不胜防。

    令人苦恼的是三方之敌都有山河之险,要么是山,要么是水。从某种意义上说,大隋主战之师都不太善于在这种地型上作战;如果要打水贼林士弘,海军的作用肯定大一些。

第549章:恩威并施

    时间渐渐到了黄昏时分,杨侗在偏殿书房内观看吏部、武部、刑部、御部呈上来的任命书,这是对梁国故地官员的任命,只要杨侗签字盖章就会生效,这几份任命书内,上到太守,下到县丞,一个职务都没有落空,与职位对应的官员的履历和个人水平都写得很详细,甚至连安排他们担任相关职务的原因也都罗列清楚,从字面上看,这些官员的能力都和他们的职务、就职地方匹配,这么一分配,能够让地方很快恢复过来。

    但萧铣呈献出来的地盘还有麻烦,狭长到海的地段被夹在三‘国’之中,处处需要防守,处处防守不好,关键是内部还有豪强和江南士族,如果对他们动手,这些人肯定引敌人来犯,光靠跟官员南下的郡兵还远远不够,这就需要派军队前去镇压,跟打仗没多大区别,只是地方豪强各自为政,规模肯定比真正的战争小,但需要时间,必将影响到大隋的下一步军事行动。

    岭南地区的麻烦尤其大,名义是被萧铣献了出来,可实际却在冯盎掌控之中,不收复肯定不行,而如果武力灭了影响力极高的冯氏,岭南必将大乱,地方官员每天都要去面对叛乱,谈何治理?和平收复吧,冯盎肯定像他的长辈那样尊隋自立,牢牢把持岭南财、政、军权,使岭南游离在大隋政权之外,大隋虽然获得一时安宁,牺牲的却是大隋惯有威严和无穷后患,更何况岭南包含了后世两广和湘赣部分地区,年产出的财富粮食无法想象,杨侗将之视为未来的生粮重地,怎么可能让它成为不受控制的国中之国?综而言之,最省心的办法是把冯氏迁出岭南,然后再用法制慢慢地改变僚人的习性,抹掉冯氏的影响力,可冯盎像萧铣这样好说话吗?

    杨侗最早是想借窦建德来搞战术欺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李密的势力推到江淮地区,接手杜伏威的地盘,然后再进一步蚕食李密的战略纵深,将他轰到长江以南,这样既便于集中治理,又能抽出更多兵力来压制李密和林士弘,还能引发李密和孟海公的纷争,谁料到李密看透窦建德归降大隋的本质,抢先让徐世绩和王伯当北上。致使突击战变成了攻坚战。随着隋唐之战的结束,本想以秦琼的第二军为机动兵力,入李密之境打破对峙僵局,给李靖和杨恭仁以机会,但萧铣的归降,却打乱了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让秦琼南下南郡,现在要破局,只能从其他地方抽来兵力了。

    杨侗沉吟良久,走出了房间,见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便说道:“速令房玄龄、凌敬和姜行本来军机室见朕。”

    “喏!”

    在书房外面,有一什修罗卫随时候命,一听杨侗命令,便有三人飞而去。

    杨侗背着手走进了军机室,这里摆放着一架沙盘,宽约一丈五、长达两丈六,是大隋王朝的沙盘地图,而原属于萧铣的地盘,也已染上了大隋的赤红色,它在代表李渊的白色、杜伏威的紫色、林士弘的浅蓝色之间,是那么的突兀和显眼。

    过了约有一刻,三位尚书匆匆赶来,走进房中行礼道:“参见圣上!”

    “你们过来。”

    杨侗让三人来到沙盘前,他拾起一根木杆指了指岭南大地,先对姜行本吩咐道:“冯盎对萧铣和林士弘听宣不听调,萧铣降隋,不代表他也降了,将他标注为一个独立的势力。”

    “喏!”姜行本连忙应下。

    房玄龄眉头一皱,问道:“圣上打算对冯盎用兵吗?”

    “冯氏一族素来是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名义上归附过梁、陈、隋,但实际上是听宣不听调,自始至终都将岭南据为己有。朕不容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更不容许冯氏继续侵占朝廷的赋税。朕说过,岭南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宝地,将是我大隋的产粮重地,所以一定要把它纳入政权体系之中。”

    “圣上,微臣专门查过岭南的卷宗,发现文武二帝都有彻底收复岭南的想法,可最后却无法实施。”房玄龄说道。

    “为何?”

    “文帝时期,我大隋主要敌人是北方的突厥,突厥继承了柔然的遗产,较前者更加声势浩大,文帝毕生都在离间、分化、瓦解、扶持突厥,着实没有精力南顾,而且相对于有灭国之力的突厥,冯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是以才对冯氏采用了安抚之策,任其在岭南当岭南王。到了武帝前期,我大隋的主要敌人变成了破坏商道的吐谷浑和西突厥,之后才是高句丽。另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岭南与中原之间,有无数山川天堑相隔,就算朝廷想要对冯家如何,也不敢贸然动作;第二个原因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岭南乃是烟瘴肆虐、野兽横行的蛮荒之地,没有意识到岭南的价值,否则的话,犯官也不会对‘发配岭南’望而生畏了。基于以上三个原因,冯氏这才安稳至今。”

    “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杨侗皱眉道。

    房玄龄瞟了杨侗一眼,心中泛起了无奈,看来圣上有些迫不及待要收复岭南了。

    “圣上,冯盎兵不过数万,要收复岭南其实也并不难,若是关山难渡,大可让海军攻打那什么珠江三角洲,大军经由水路源源不断的开进,关山之险也就不复存在了。”

    杨侗一拍脑门,笑道:“朕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有办法!”

    “真打啊?”房玄龄惊讶道。

    “既然有办法,干嘛不打?”杨侗笑了一笑,道:“海军的日常维系极大,却从未有过建功机会,朝廷之内都有将之取缔的声音了,这使海军上下莫不是憋着一肚子火气,都想打几场漂亮的仗,让世人知道海军的重要性,这个岭南正好给他们泄口气。”

    “微臣以为攻打岭南之主帅,非张都督莫属。”房玄龄推荐了主将,又继续说道:“大业三年,武帝册封陈棱为武贲郎将,自义安郡流球国,时为朝请大夫的张镇周大都督随军出征,乃是攻打琉球的先锋,琉球国主欢斯渴剌兜遣兵拒战,陈大将军和张都督以雷霆之势,一举收复流求及周边岛屿,陈大将军已在江都之乱中殉国,张都督对那片海域相当熟悉,完全胜任南征岭南主帅之职。”

    杨侗沉吟良久,道:“岭南可以打,但冯氏在岭南根深蒂固,影响巨大,且数代人施以仁政,深得僚人之心,如果朕将冯氏斩杀,恐怕岭南要乱上很久很久,这不利于朕对岭南的统治。朕的是意思是用几场干脆利落的胜仗,打掉冯氏兴与朝廷为敌之斗志,顺势将冯氏一族迁入洛阳,朕可以保证冯氏一族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杨侗这是为了岭南长治久安而做出的决定,就像武帝杨广灭了南陈,并没有将陈叔宝杀死,而是封他为将军,并让他的兄弟子侄在北方任职,只要陈氏一族还活着,江南人就不能利用陈叔宝和陈氏来做造反借口。三国时期,蜀吴两国的亡国之君也是一样,司马氏让他们活着,就不会有人用举起复兴蜀吴的理由造反。

    “圣上英明,如此一来,冯氏归降,又得到朝廷厚待,僚人自无反抗朝廷之理由。然后借冯氏声望,对岭南进行治理,只要朝廷施政到位,不出十年,朝廷便能取代冯氏在岭南的地位。”凌敬亦是说道。

    “你立刻向拟诏,令张镇周从高密军港南下,攻打岭南。也要将朕之策略告诉他。”

    “喏!”

    “别急,岭南冯氏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要!”杨侗让意欲离开的凌敬停下,说道:“朕想派遣两支军队为奇兵,深入敌境,辅助左仆射和谢将军破开僵局,你们认为何人比较合适。”

    房玄龄说道:“圣上,左仆射兵多将广,裴、沈二位大将军都擅长敌后作战,不须另派军队援助。颍川方向的谢将军镇守河南郡的东南大门,任务繁重,应该派人应援一下。罗大将军和辛獠儿将军这个组合,无疑是最佳之选。”

    “在前线的骁果军有两万人,一部在右仆射那里;一部随士信突袭张士贵,颇有损伤,让他从右仆射那里补齐两万,前往颍川作战。对了,让程咬金把汉川军务交给钱杰,前去南阳担任士信副将。骁果军需要休整挑人,程咬金应该能够赶到。”

    罗士信和辛獠儿这个黄金组合,有了程咬金这个号称是福将的家伙加入,应该更加精彩吧!杨侗很是期待。

    “喏!”

    接着又针对新到手地盘做了探讨,连任命官员也都一一分析,由于职位太多,索性就在偏殿之中匆匆用餐,之后又加以探讨,当一切完毕,已快到凌晨了

    ………………………………

    当杨侗回到后宅,夜已经很深了,家人都已入睡,院里一片寂静。他刚到内宅门,却隐隐听见有人说话,杨侗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

    声音低微含糊,他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听得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自言自语,声音是从一个内宅院子传出,那是惠妃萧月仙的居所。萧月仙到大隋的时间有近半年,但因为是利益交换而来的婚姻,杨侗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虽说李秀宁也是政治婚姻,可继承了‘前任杨侗’记忆的杨侗,对李秀宁并没有生疏,而萧月仙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也因为相处时间太少和忙碌之故,一直没有碰过她。

    听到她这边还有灯光透出,杨侗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只见一株桂树下的石掉上,摆放着香烛,和一个不知是谁的佛像,穿着一淡黄长裙的萧月仙正在虔诚的膜拜,夜风裹紧了她的长裙,凸显出修长而苗条的身材,乌黑柔顺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烛光下隐有辉华闪现,她双手合十,丝袖滑下,露出了晶莹如玉的皓腕,低声的祷告着什么。

    萧月仙的声音轻柔动听,俨如涓涓清泉从杨侗心中淌过,仔细一听,却是在为自己祈福,这让杨侗大是惊讶,万没想到她竟然为自己祷告,看着她无比秀美、圣洁的面孔,杨侗心头一软,感觉自己苛待这个女子了。

    “月仙!”

    当她起身,杨侗轻声喊了一下,萧月仙吓了一跳,等她看清站在院门前的人是杨侗,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萧月仙慢慢走了进来,见到杨侗注视着她,那闪闪发亮的目光看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到了近前,便见杨侗穿着整齐,不像是夜间起来的模样,惊讶的问道:“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吗?现在都快两更了。”

    “今天有些重要事情要处理,所以回来晚了。”杨侗指了指那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佛像,笑问道:“你不是吃肉吗?怎么也信佛?”

    萧月仙听了这话,顿时尴尬得要死,羞赧道:“佛家本来不忌口的,是我家先祖下令僧人必须吃素。从此,佛家形成吃素的传统。”

    萧月仙的先祖是梁国创始人萧衍,在建朝初期,萧衍不失为一个好皇帝,礼贤下士,唯才是用,到了晚年他竟然痴迷佛法,还数次舍身出家,置国家于不顾。在他之前,僧人其实是不忌口的,全因萧衍在《大般涅槃经》找到相关理论,所以下令僧人吃素,不仅如此,还戒令全国上下,向他效仿。也正是由此开始,萧衍不理朝政,使梁朝变成一滩浑水,暗无天日。相传萧衍在位四十八年,建造起了四百八十多所寺庙,平均每年建十所……因此杜牧在诗中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佛教是梁国的国教,萧氏子孙几乎全都信佛,不说眼前的萧月仙,便是两位太皇太后也信。

    萧月仙知道大隋禁佛,对佛家设下重重限制,要想出家也需要严峻的考核方才可以,久久没有得到杨侗的回应,十分忐忑的说道:“对不起!”

    “干嘛道歉?”杨侗反倒奇怪了。

    “我不该拜佛,惹夫君生气。”

    “没这回事!”杨侗轻轻摇头,“佛家之所以能够正大光明流传至今,说明它有可取之处。佛家教义导人向善,也一点没错!错就错在那些借佛家教义牟利的伪光头。朕限制的是伪光头,而不是佛教。如果有人做到不吃肉、不能嫁娶、不赚钱、不奢侈、不犯戒、不违法乱矩,那他就是真正向佛的和尚。”

    “这……”萧月仙咬了一下嘴唇,“这么苛刻,我不认为有人做到。”

    “高僧就该超然脱俗,四大皆空,再多的框框条条对他有如同无。做不到这些,那他就是败坏佛教名声的假和尚,朕加以限制,是为了佛教好。”

    “……”萧月仙顺着杨侗的思路一想,忽然发觉杨侗这手段比灭佛更阴险。

    杨侗虽然没有灭佛,却利用佛家自身教义,光明正大的困死和尚的诞生,这手段固然没有灭佛毒辣,但效果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在信徒的心目中,高僧就应该是杨侗限定的那样子,如果达不到要求,那就是假货,朝廷取缔自然也不会受到百姓反对。而失去百姓支持,那些假和尚屁都不是,长此以往谁还去当和尚?没人传承,这不就灭了吗?

    “信佛,是你的信仰,朕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以后你想拜就拜,朕不生气。”杨侗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萧月仙追了上来,鼓足勇气的问道:“夫君,能问件事吗?”

    杨侗微笑道:“你想问你父亲?”

    “嗯!”萧月仙一双秀眸充满惊惧之色,宛若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

    杨侗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柔声道:“我已经册封他为江陵郡公,他正在前往洛阳的路上,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看到他了,我容得下窦建德,自然也容得下你父亲!不过他和平民出身的窦建德不同,在南方有不小的影响力,我担心敌人为了挑起纷争,阻碍大隋统一天下的步子,将你父亲刺杀在洛阳,所以在朝廷彻底掌控南方前,他肯定不能离开洛阳,当他不再具备挑起纷争的份量,也就安全了,那时候,他想去哪朕都不管。”

    “多谢夫君!”萧月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十分感激的小声道:“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夫君善待他,我,我很感激。”

    “我希望你跟我,不是因为你父亲,而是你自己愿意。”她这句‘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让杨侗有些不舒服了,但转念一想,很快又释怀,萧月仙关心她的父亲安危,不正是至高无上的孝行么?

    “我……”萧月仙有些紧张了起来。

    “孝大如天,你关心自己的父亲是对的。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很晚了,你早些休息。”杨侗呵呵一笑,转身离开。

    萧月仙一双美眸深深地注视着杨侗离开的背影,怅然轻叹,她知道自己高兴之下所说的话,让夫君误会了。

第550章:夫妻夜话

    杨侗披着月色走过一座玉带桥,前面出现了两盏灯,橘红灯光洒满一路。远远看去,却是两名宫女提着灯笼在为卫凤舞引路。

    杨侗心中一暖,快步迎了上去,“小舞,还不睡啊?”

    “夫君如果不回来,一般都让人来说,今天没人来,所以我要等你。”卫凤舞满脸笑容的挽住丈夫的胳膊,虽已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始终保持着少女灵性:“听说你早就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到?”

    “月仙的院子亮着灯,我就过去看了一下,她在拜佛祷告,我就和她聊了一会儿。”

    “这么晚了还拜?”卫凤舞惊讶的问。

    “嗯!”杨侗点了点头,“萧氏历来信奉佛教,她好像也信这个,她害怕我生气,这才偷偷膜拜!”

    “是我疏忽了。”卫凤舞自责道:“前天她还问我尚善里有没有寺院,我说让人打听一下,后来孩子们打架,我就给忘了。哎!真是挺对不住她的。”

    “我们几人都不信这个,你忘记也正常。”杨侗笑了笑,又说道:“月仙不仅吃肉,还嫁人,按照朝廷的标准来说,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佛徒。”

    “你把标准定得那么高,谁做得到啊!”

    “佛家教义中的高僧就是不食人间烟火,这关我屁事啊!”

    “粗鲁。”

    “我不粗,等会你还不喜欢。”

    “胡说八道!”卫凤舞羞得满脸通红,狠狠敲了杨侗两下。

    两人牵着手,笑闹着回了寝宫,杨侗在软榻躺了下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今天批阅了一天的奏疏,可把他累坏了,卫凤舞笑问道:“圣武帝陛下,是不是又要出巡了?”

    杨侗愕然看向卫凤舞:“这你也知道?”

    这时,两名宫女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卫凤舞让她们出去,她脱了杨侗的靴子,一边为丈夫洗脚,一边浅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在洛阳这么久,恐怕早想巡游天下,展示帝王之威了!”

    “那么请问皇后娘娘,想不想与朕一起指点江山?”杨侗调笑着问道。

    “有这样帮人搓脚的皇后吗?”卫凤舞没好气的白了杨侗一眼,

    “今夜,就由我来服侍皇后娘娘好了……”

    借着朦胧烛光,杨侗看见娇妻俊美的脸蛋上闪耀着瓷一样的光芒,那一双湿漉漉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充满媚态,他咽了咽口水,一脸坏笑直接坐起,猛地一弯腰把她的皇后娘娘抱了起来。

    “你,你,你放开我……”

    卫凤舞被丈夫拥进了里屋,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双脚在半空中乱踢着,不过此时此刻,她的挣扎更像是一种情趣。

    室内一片漆黑!

    月光自窗纸倾泻进来,柔情悱恻的画面,如痴如醉的亲昵,卫凤舞的心弦被撩拨而动,

    夜色又深邃几分,万籁俱静之中,房内只有气若游丝的靡靡之音传荡。

    也不知多久,这场冗长的浪漫旅程终于落下帷幕。

    卫凤舞像温驯的猫儿一般,蜷缩在丈夫怀中,良久,她低低的叹息一声,杨侗吻了吻她火烫的脸颊,柔声笑问:“怎么了?我的皇后娘娘?”

    卫凤舞心里蓦然生出一丝感怀,反勾住了丈夫脖子,用一种极度诧异语气说道:“夫君,我感觉你还是越王,我还是王妃!你说奇不奇怪?”

    “搬到紫微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杨侗哑然失笑,主卧的陈设一如往常,的确让人有点错乱的感觉,而怀中这个女子这么久了,似乎还没有进入皇后的角色。

    “可我还想住王府!”卫凤舞摸了摸一派红润和光鲜的美靥,剪水双瞳朦胧似醉,嘟嘟囔囔的说道:“我们在这里成亲,患难、辉煌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我觉得这才是我们的家、才是我们的根。”

    杨侗哭笑不得的说道:“等峥儿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就把皇帝传给他,自己当太上皇,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养老好了!”

    “让峥儿当皇帝?”卫凤舞双眼瞪得大大的,这古往今来,皇帝一般都是当到死,自动禅位的皇帝可不多呢,偶尔出现一两个太上皇,也是被逼的,像杨侗这么说的,更是闻所未闻。

    “哪怕汉武帝这样的明君,到了晚年也是错误百出,所以说,长期霸占皇位,于国无利!在犯糊涂之前让位,不仅落得清闲,还能让峥儿历练,就算错了,我也可以出面为他收拾残局,等我不在了,峥儿也已成熟,大隋自然就平平稳稳的延续下去。”

    “真想不到!”

    “搞得我好像真想当皇帝似的。”

    “难道不是吗?”这话,恐怕也只有卫凤舞敢说了。

    “人人都说帝王好,哪有逍遥人间妙?”杨侗笑了一笑,说道:“我这个皇帝也是因缘际会才当上的,如果不是乱世,我绝对是一个醉生梦死的人。都是亲王了,有的是荣华富贵,还拼命干嘛?而人的一生就那么几十年,不及时行乐,却去拼命,得有多傻的人才这么干!”

    “……”卫凤舞只听得脑子一片凌乱。

    和着说!

    纨绔子弟的生涯才是丈夫追求的人生,刹那之间,伟丈夫的形象在她心中崩塌。

    良久良久,被打败了的卫凤舞才又说道:“江南美人都到你嘴边了,干嘛不及时吞下,这不是你追求的生活嘛?”

    杨侗抬眸看着妻子,用一种危险的口吻说道:“卫小舞,朕怎么感觉你在吃醋呢?”

    卫凤舞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要是吃醋,早就酸死了。不过我已经提醒夫君了,你吃不吃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闻声!

    杨侗笑道:“我家卫小舞真是善解人意,就不怕你的丈夫喜新厌旧?”

    卫凤舞笑道:“我对自己有信心。”

    杨侗赞道:“不愧是大隋皇后,霸气!”

    卫凤舞拿开丈夫作怪的手,正色道:“我跟你讲正经的。月仙妹妹容颜瑰丽,端庄高雅,质朴内秀,没有一丝狐媚之气!她的气质、人品很符合我们家,这也是我们愿意接受她的原因。讲真的,如果她是浅薄虚伪、勾心斗角之流,我是绝不会接受她的。”

    “我也一样。”杨侗笑着说道。

    卫凤舞看向杨侗,一脸认真的说道:“夫君,月仙妹妹举目无亲,最亲近的是人莫过于她的丈夫,可你这样,实在太伤人了。你既然都把人家迎进门了,就该尽到丈夫的责任。夫君应该抽空陪陪她,日久生情嘛。”

    “我只知道日久不一定生情,但一定会生孩子。”杨侗觉得有点奇怪,小舞为何极力撮合他与萧月仙,难道是两位萧后施压不成?

    卫凤舞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道:“夫君,其实皇祖母告诉我的,让我千万不要当一个妒妇。”

    “皇祖母到底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杨侗心中略有些不快,他喜欢的现在的卫凤舞,而不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那种。

    卫凤舞搂住丈夫的脖子,幽幽轻叹:“皇祖母告诉我,你为了天下尽快统一,不得不接纳世家,无垢的长孙氏、秀宁的李氏、月仙的萧氏、清华姐的裴氏恐怕都在夫君接纳之列,便是天姬也有奚族,可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仰仗就是夫君的宠爱,我要不大度一点,迟早会像陈阿娇那样,到时候连一个帮说话的人都没有。夫君,真会是皇祖母说的那样,你有一天会抛弃我吗?”

    她读过很多史书,在她记忆中很少有皇后得以善终,如果真像皇祖母说的那样,那她该怎么办?她一直认为维系夫妻的纽带是这份刻骨铭心感情,难道成了帝、后,夫妻情义就被权力和利益替代了?茫然未知的未来让她感到无比害怕。

    “别胡思乱想了,有些事情皇祖母也不知道,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杨侗看着缩在怀里的卫凤舞,刚好看的到她圆润光洁的额头,颤动的长长睫毛带着一丝丝泪意,忍不住生出一股刀割般的心疼。

    “我说过我要让大隋子民处于同一个.asxs.,如果我向世家妥协,不但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还是对拥护我、为我卖命的千千万万将士的背叛。我们最困难的时刻都不妥协,现在更没妥协的理由。之所以让世家子弟入境,不过是计策罢了。李家、长孙家、裴氏、萧氏都是反贼,恨不得把我们斩尽杀绝,我以后选择性的饶过一些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再当大隋官?”

    “真的?”卫凤舞很高兴,她能清晰感受到丈夫对自己的疼爱,便毫不吝啬的献上香吻,在杨侗脸颊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比真金还真!”杨侗安慰好了卫凤舞,然后说道:“很多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没办法向你说明,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我糊涂了,不该对夫君没信心。”卫凤舞惭愧道。

    “总之,我永远都是你心中的越王,你也永远是我的王妃!”杨侗也终于明白她为何说出还是越王和王妃的话了,原因居然是在这里,下巴在她头顶婆娑了几下,温言道:“皇祖母那一套腐朽观念过时了,用在我们身上不合适,以后别信她瞎扯。”

    “嗯!”卫凤舞轻笑一声,心里暖暖的,有感动在翻滚,又问道:“夫君,你真要离开洛阳?”

    “萧铣归降而奉上的疆土跟以往都不同,它夹在几方势力之间,防不胜胜,所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吸纳进大隋王朝的政权体系之中。而李靖和杜如晦他们虽然能干,但毕竟是臣,对军队和百姓的安抚效果不如我。那里也不像以往打下来的疆土纯粹,不仅是一个烂摊子,还有很多军队和地方豪强,情况相当复杂,而有些事情,哪怕我开了口,李靖他们也不敢做主,这样不仅会让政令效果大减,还会让一些本该马上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因为臣子爱惜羽毛无法在短期内解决,所以我必须去一趟。”

    自从当上皇帝之后,杨侗就发现很多事情发生时,臣子们都知道怎么解决,但是他们为了避讳君王猜忌,都不敢放开手脚,杨侗不想臣子们变成这样,但却没任何办法去改变。因为自古以来,臣子们都是这样自我保护的。

    卫凤舞从丈夫话语中感受到一股苍凉的意味,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心疼之色,柔声道:“夫君,要不我陪你去吧?”

    “孩子们离不开你,等他们长大了,我带你游览天下。”杨侗将妻子揽入怀中,大战不会有,可他担心暗箭,面对复杂的南方,连一直与他并肩作战水天姬都不想带,怎么可能带上没有经历战场洗礼的卫凤舞?

    卫凤舞默默地点了点头,夫妻多年,她岂能不知丈夫这是对自己的爱护。

第551章:情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淮安是中原一个不起眼的小郡,它位于汝南和南阳之间,南面是著名的桐柏山,淮水便是发源于此。虽说淮安小,人口却是不少,原因是它没有遭受战乱的影响,加上吃人魔王朱粲为祸南阳时,大量南阳百姓逃到淮安避难,使淮安人口一度猛涨;后来朱粲兵败,降了王世充,这里成了李密的地盘,而随着李密南下,拱手送给了李唐,如今转了一圈,又落到了大隋之手。因为南阳成了隋唐对峙的主要战线,南阳的百姓就被安置在了淮安,正式成了淮安人。

    淮安以东是李密的汝南郡,也被李密放弃了,原因是随着李渊退入襄阳,一部隋军进驻了淮安,李密觉得汝南那点守军根本不是隋军的对手,再加上汝南之北是颍川,南方的义阳是萧铣的、弋阳是杜伏威的,因此它已经再无战略价值,无奈之下,李密只得下令汝南守兵退入北方的淮阳,一并交给王伯当统领。

    也就是说,李渊这一退,受影响的不只是李唐,连带李密放弃在汝南郡的驻防,这也是明明白白在告诉李渊,隋军声势浩大,这一次魏军也没办法配合他的作战,也只有被迫收缩辽阔的防线,达到集中力量的目的。

    而随着杨侗率领骁果军南巡,汝南魏军的撤退也变得相当迅速,这也意味着仗还没打,敌人就成了惊弓之鸟,致使大隋不费一兵一卒就取下一个郡。

    汝南是个大郡,经过文帝杨坚撤并之后,只有十一个县,当年鼎盛时期,人口近五十万,如今虽然尚未统计出来,但不经战乱的汝南恐怕较之当初只多不少。而据杨侗所知,李密最近这几年一直和宇文化及、王世充打仗,虽不至于到穷兵黩武的地步,但苛捐杂税却也一大堆,一些人听说汝南被朝廷收复,都纷纷迁徙,而些人肯定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大头,是在这批人带动下跟风过来的人,总之,人口是杨侗最想要的,只因人口就代表的是兵力、粮食、赋税,杨侗还是相当欢迎的。

    汝南地域辽阔,能够吃下这些百姓,但安置他们所要耗费时间和钱粮可不少,不过淮安和汝南都是新入手的地盘,人口和田地都需要一一普查,而这些迁徙百姓的到来,却也能够一同安置,而为了能够顺利的执行好安民政策,杨侗特地将很有经验的荥阳太守阴弘智调了过来,荥阳的民生已经步入正轨,阴弘智在那里的作用不大,继续呆在荥阳,是对人才的浪费。

    由于汝南来到太过突然,隋军一时无法到位,杨侗只能暂时当起了太守,先让颍川拿部分军粮前来赈济灾民,然后让房玄龄、裴仁基尽快挑选县级官员前来就职,而军务司成员也成了文官,按照朝廷的政令为百姓排忧解难,这些人精通律法、能言善辩,平时在军中给将士灌输忠诚观念、教人识字,并辅助主将处理军务,所以理政水平比实力官员只强不弱,当他们做起文职之事来,倒也面面俱到,省去了杨侗很多麻烦。

    这一天,杨侗正在汝南县衙处理公务,只见阴明月带着阴弘智大步入内,行礼道:“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示意兄妹二人入座”

    “谢圣上!”

    阴弘智今年二十四岁,此之前,他在父亲阴世师手下做了几年的仓曹参军事,逃到邺城之后,先从县令做起,而在旱灾严重那年,将数十万来自青州的难民管理得很好,之后晋升为金城太守,亦是非常出色,之后又在上党、荥阳任过太守,时间都不长,但他却在不长的时间内把各个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杨侗专门让他往战后之地跑,一来阴弘智有能力、有潜力;二是为大隋民部铸一把利剑,随着大隋地盘的不断扩大,民部尚书杨师道因为这些新入手的地方,都忙得病例了好几回,可他依然奋战在岗位之上,原因何在?是因为民部没有得力助手,等汝南民事步入正轨后,杨侗准备将他提为民部侍郎,替杨师道分担压力。不过如今看来,这位才俊也是面色蜡黄、弱不胜衣,看得出他这段时间也十分操劳。

    望着憔悴至极的阴弘智,杨侗喊道:“明月!”

    “末将在!”阴明月连忙起身。

    “朕记得皇后塞了几根人参,你取一根给少奕补补,瞧他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圣上,那是高建武朝贡的千年人参,实在难得一见,异常珍贵,岂能赠给我大哥!”阴明月不乐意的说道。

    阴弘智面色一僵,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虽然他也不会要,但妹妹这么一说,让十分郁闷,连忙拒绝道:“圣上宏恩,微臣感激万分,然千年人参乃是有市无价珍贵之宝,微臣哪有资格享用,圣上还是自己留着!”

    “朕是武人,身体强健,这人参对朕没用。少奕若是病倒,那不仅是朕的损失,也是汝南郡百姓的损失。”杨侗向阴明月道:“快去。”

    “喏!”阴明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取来一个锦盒。

    “圣上宏恩,微臣感激不尽!”阴弘智一礼到地。

    “说起来,是朕把琐碎事务推给了大家,朕是轻松了,你们却辛苦了,想想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阴弘智突然散发一股锐气,高声道:“圣上集中精力考虑天下大事,这些日常琐事,让我等臣子来替圣上分担便可,若事无巨细都劳圣上关心,岂不是显得臣等太过无能了么?”

    “说得好!”杨侗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勇往直前的锐气。汝南就交给少奕了!”

    “喏!”

    “汝南是顺手而来的土地,与以往大有不同,这里遗留不少世家的遗老遗少,朝廷的规矩务必坚持到底,不管他是谁,都要遵守大隋的政策,将良田土地吐出来,若不配合,发动百姓将之打倒在地。”杨侗准备将汝南郡打造成一个样板,为萧铣奉上的地盘竖立一个效仿的模样。

    “圣上放心,微臣知道该如何做。”

    阴弘智沉声应道,汝南郡不是被战乱和大隋军队反复犁过的地盘,情况比较复杂,不过汝南郡的政权、军权、财权等主动权尽归朝廷,剩下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汝南的世家就算再怎么闹腾,还有即将到来刑部和御部在一旁看着,谅他们也闹腾不出什么花儿来,如果他们敢起来闹事,武部这个暴力机构可不会跟他们开玩笑。

    一想到这些,阴弘智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之意,眼前这皇帝年龄不大,魄力却一点都不小,从汉朝开始,都没有这么直接怼过世家的皇帝,不过效果很不错。

    “你这些年来,每到一地都治理得不错,按照功勋来说,你可入朝廷中枢,也不会有人说闲话。”杨侗看着阴弘智,笑着说道:“但朕认为还不合格。”

    阴弘智愣了一下,连忙道:“微臣若有不当之处,请圣上责罚。”

    “你当郡守的能力绰绰有余,朕说的不够,指的是你还有很多潜力尚未挖掘出来,故而不想让你太早进入中枢,将这份潜力扼杀在多不胜数的政务之中,你还有太多知识要学,”杨侗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看着阴弘智道:“也就是说,你的未来,不该止步于一个郡的太守。所以朕希望你在地方上,积累更多更多的经验,一到中枢,即可胜任治理全国政务的侍郎、尚书。”

    “微臣阴弘智决不辜负圣上厚望。”阴弘智心知圣上这是在全力培养自己,对自己期待很大,眼中泛起了泪花,感动无比。

    “你们兄妹有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明月明日便要随朕南下义阳,恐怕会有很长时间无法见面。”杨侗笑着说道。

    “微臣告退!”

    “末将告退!”

    ……

    兄弟二人告退之后,阴明月将兄长带到了休息之所。

    阴明月长得国色天香,若她稍加打扮,绝不比任何人逊色,但阴弘智却知道妹妹对打扮一点都不感兴趣,脂粉首饰一样都没有,圣上赐给她的府邸摆满各种兵器,她书房里的饰物要么是地图,要么是各种兵书、史书。不过从去年开始,阴明月有了一点变化,就是在她的书房里放了些诗文集。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武士服,脚上穿着一双鹿皮软底长靴,背负‘天异剑’,身材高挑苗条,显得格外潇洒飘逸。

    阴弘智心中直纳闷,妹妹如此美**人,为何就没人上门提亲呢?

    阴弘智有些不明白,在他的理解中,像妹妹这等花容月貌,有权有钱有势,还有爵位的女子,那些企图攀龙附凤之徒必然是比比皆皆,怎地到了他妹妹这里,居然无人上门提亲?难道大隋的人都是如此的淡泊名利?这不合理啊。

    阴弘智自己还是一个光棍,又常年在外,他哪能知道,像他们这等朝中重臣,一些小家小户哪敢高攀?至于身份差不多的,早就有了正妻,怎么可能让大隋的一个郡公当平妻、小妾?至于有成年子侄的人家,在地位上,根本就配不上,更何况都想找一个温柔乖巧的儿媳,阴明月这等持刀弄棒的女孩自然是不在考虑之中,上下两难,于是造成了如今的尴尬局面。

    不过阴弘智也听说军中一些将军对妹妹心怀爱慕,但他并不看好,武将大都勇猛霸气,而妹妹也是一个尚武之人,两个刚烈之人生活在一起,肯定会出问题,最好能嫁给文官,阴阳相济才是长久之道。

    就在阴弘智为妹妹婚事发愁之时,阴明月忽然说道:“大哥!圣上对你相当看重,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这是肯定的!”阴弘智皱了皱眉,感觉不对啊,这应该是自己这个当哥的交待妹妹才是,怎么反过来了。

    “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都瘦成什么样了?骨家姐姐还等着你上门去娶呢。”

    “国事艰难,这婚事一拖再拖,是我对不起她了。”阴弘智叹了口气,又兴致勃勃的说道:“不过天下也快统一了,到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忙碌。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你自己的婚姻怎么说?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吧。”

    阴弘智虽为文官,可骨子里依旧有武将子弟的直率,直接就质问了起来。

    “我又不是不嫁。大哥就不必多管了。”阴明月虽然不怕这个兄长,但阴弘智毕竟是一家之主,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

    “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嫁?嫁给谁?”

    “我怎么知道?”阴明月没好气的答了一句。

    阴弘智抬头看了一眼妹妹,沉吟一下道:“但你一年又一年的,芳华耗尽,总也不是个事吧。”

    “我知道。”

    “据说军中有些将军对你颇有情意,要不我让人探听?”

    “休想。”阴明月倔强的瞪着阴弘智。

    阴弘智也知道妹妹很有主见,情知无法说服妹妹,苦笑道:“我们的父母不在了,我这个当哥的说的话,你又不听。圣上总可以吧?”

    “不管是谁,我都不听。”

    “你!”阴弘智终于恼火了,怒视阴明月道:“你当真不听兄长的话?”

    阴明月的脾气也发作了,大声顶撞道:“别的我听,但我的终身大事,我要自己做主。”

    阴弘智怒吼道:“我再问一句,你听不听?”

    阴明月从小到大,是父兄的明珠宝贝,何曾被这样吼过,她眼睛一红,泪水在眼里打转,猛地转身就跑,远远喊道:“你再逼我,我死给你看。”

    “这丫头!”阴弘智颓然叹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妹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是事事依赖他的黄毛丫头了,他心中无奈之极。想了想,便让随从取来文房四宝,给身在洛阳的未婚妻写了封信,让她帮忙打探妹妹在京中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与妹妹往来的亲近男子。

第552章:夫君!有人呢

    义阳,一只大雕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在它掠过的山峦之上,忽然冒出一大片黑压压的钢铁森林,一万骁果军和五千玄甲军排成长龙从笔直的官道上碾压而过,锋利的兵刃倒映着阳光,一面‘隋’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如雷的马啼声响彻一方天地,却偏偏给人一种沉默而肃杀的感觉。

    离开汝南之后,经过两日行军,杨侗的队伍已经抵达了义阳郡治——义阳县。

    而这一路走来,杨侗见过战乱带来的民生凋敝,也看到很多秀美山川,但都不如这条官道令他震撼。

    没有身临大隋的人,绝对想象不出这个时代的官道是如何的发达,武帝杨广时期,从洛阳发达各地、和各地发往洛阳的往来官方文书特别多。

    据记载,每年仅是一个郡送到帝都的材料就是几十万份,而据推算,在官道四通八达的大隋王朝,政令一经发出,两个多月便可以全国推行,官道的发达,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也巩固了大隋王朝对地方的统治。

    而大隋的官道承自前朝,文武二帝时期,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扩建,形成了以洛阳和大兴为中心的庞大交通网络,有东莱—洛阳—大兴—西域的东西大动脉,有从大兴洛阳到巴蜀的官道、有从大兴洛阳到岭南的官道、有从大兴到草原地区地官道,还有一条官道起自张掖,向北延伸到居延泽,然后经过大青山、阴山南麓,直达辽东地区。

    洛阳作为杨广时期实质上的国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道路线成网状延伸,形成密密麻麻的道路交通网络,行人沿着“官道”可以到达任意地点,出行十分方便。朝廷也十分重视这些陆路交通的维护。各地官府不仅在官道两旁栽种榆、柳、松、杉、樟等树,为了方便排水,官道高出路面两侧路基的直径就有一尺五,要么就是挖掘的是排水沟。另外,每隔一段路程就在显眼的位置树立的石碑,标记道路里程、县界、郡界。而杨侗正在行走的这一条官道,北至洛阳、南抵九真(越蝻中部),堪称是众多勾连南北的大动脉之一。

    四通八达的交通,本来是文武二帝打了便于统治天下所打造,也确实可以利用这交通网络掌控天下,但这么一手好牌却被急于求成的杨广打烂了。可以说,便利的交通是成就大隋开皇盛世的最大依仗,但是到了如今,却被叛乱份子加以利用,成了放干隋朝鲜血的管道。而这些通过交通网络获利的得利者,都将是杨侗统一天下的最大之敌。不过反过来说,也是因为诸多大敌的存在,才给了杨侗登基为帝、革除旧制的机遇。

    皇帝巡视天下,自然要有震慑宵小的威势,因此,杨侗将大隋最精悍的军队带来了。

    两辆马车走在队伍的中间,顶上各有几只雄鹰飞来栖息,马车四周都是修罗卫,其外,自然是玄甲军,而在官道两旁,斥候更是往来不绝。

    杨侗坐在前面的马车内,这倒不是他喜欢坐这玩意,更不是享受生活,而是他即使出巡,也不能把政务疏忽,坐在马背上,显然不能批阅信鹰送来的奏疏。

    至于另外一辆,坐着的是惠妃萧月仙。这是卫凤舞她们姐妹几个硬塞来的。她们觉得有大军在,南巡路上不会有太大危险,而且萧月仙不仅能够照顾杨侗起居,还能助他安抚南方百姓,杨侗没办法拒绝妻子的好意,只得带了来。

    杨侗明白卫凤舞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觉得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子嗣单薄、家族不旺,容易令社稷不稳,她更担心孩子不能长大成人,毕竟以这时代的条件来说,皇子夭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杨广就有一个名叫杨铭的儿子夭折了。不过杨侗倒是不太在意,孙思邈都说几个孩子很健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他还很年轻,有的是生孩子的时间。更则说了,儿子多就会让社稷稳定了?恰恰相反才对。

    马车外,阴明月带着狰狞的青铜面甲,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手持一杆马槊,在马背上,她那矫健身姿配上那面青铜面具,犹如一尊修罗般,带着一股别样诱人的意味。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策马到了车窗前,禀报道:“圣上,已经到用膳时间了……”

    杨侗合上手中的奏疏,道:“传令下去,令全军休息半日。晚上就宿义阳县。”

    “喏!”

    阴明月去吩咐的时候,杨侗也钻出了马车,坐这马车感觉还不如骑马舒服,颠簸不说,视野也不开阔,四顾一眼,发觉所停位置风景不错。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秋意渐浓,这一带的枫叶漫山红透,夹杂深绿的松针和泛黄梧桐叶,将官道两侧染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秋色画卷。

    耳边雄鹰鸣叫、马鸣萧萧,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活动了下筋骨,望向后面的马车,却见萧月仙走来汇合。

    为了行动方便,萧月仙穿了一条略显宽大的红色秋裙,上身穿一件浅黄对襟短衫,乌发如云,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一张俏脸雪白如脂,手臂上挎一只细柳条篮,里面放着两只食盒。得到杨侗对父亲的承诺,她心中的不安和悲戚一扫而空,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此时见杨侗注视着她,脸上染上一抹晚霞,心中涌起—丝甜意。

    “夫君!”萧月仙上前一礼。

    “我们去那边坐坐!”杨侗从她走上接过篮子,径直向路边供行人歇脚的亭子走去,那里已有修罗卫打扫,并在一条石凳上铺了一块垫子。

    “好!”杨侗细心的关怀如—股清泉流淌进萧月仙心中,默默地跟了过去。

    两人的午膳很简单,行军途中,没办法讲究,萧月仙对类似干粮的食物也甘之如饴,也让杨侗多了几分好感,皇家固然不缺珍馐美食,可他还是希望妻子、孩子拥有勤俭的品质。

    不过她的食量小,只是吃了一张饼就饱了,切成薄片的肉干却是一片不吃,这让杨侗感到奇怪,“被我说一次,改吃素了?”

    萧月仙对这不会聊天的人很是无语,她有些羞涩的说道:“羊肉凉了有股味儿,我不太喜欢。”

    杨侗呵呵一笑,这姑娘脸皮太薄了,便换了个话题:“这一路疾行,会不会太累。”

    “我从小就喜欢登山观景,一天可以走三四十里路,坐着马车,我一点不觉得累。透过车窗看着秀丽山川、残破村庄,很有感触。”

    “什么感触?”

    “我去洛阳的路上,也经过一些地方,路边的村庄一样残破,偶尔看到的百姓也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没头生活的盼头;这次,我的感觉是百姓虽然贫苦,可他们脸上都有笑容,对生活怀有希望。”

    “这是一个轮回。”

    “轮回之说不是佛家才有么?”

    “我只是引用这个说法,不表示我信佛。比之佛,我更喜欢土生土长的道。”

    “因为夫君是道家子弟么?”萧月仙也知道杨侗是章仇太翼的弟子,说起来也是道家一脉。

    “并不是!”杨侗望着萧月仙清丽绝伦的脸庞,笑着说道:“佛道之争旷以日久,而我之所以对佛门生不起好感,就是‘盛世佛,乱世道’。”

    萧月仙神情茫然:“此言何意?”

    杨侗冷哼道:“简单的说,就是道士每逢乱世,就会下山救世,而和尚只会关上山门避祸,美其名曰出家人不问红尘俗世;到了盛世,道士则会归隐深山,而和尚又大开山门来圈钱。”

    萧月仙细细深思一番,便豁然开朗:“夫君一言,道尽了佛道两家之风格。”“

    “道家神髓过于深奥,不是读书人不能领悟,而读书人都是处于士这个高级阶级,在‘士’这个层阶级发展的道家,道家不缺钱、不在乎钱。”

    “佛来自番邦异域,早期饱受本土教派排斥,无法立足于朝堂和高级阶层,于是他们便将目光瞄向了普通百姓,他们‘仁善’‘忍耐’的思想迅速被苦难的百姓所接受,越是困苦百姓越希望‘上位者’有仁爱、慈善之心。‘忍耐’则更是佛的绝技,这一手段让穷苦百姓误以为这辈子已然无望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寄望于下辈子,并且坚信享受荣华富贵的人,下辈子做牛做马做畜生…佛扎根与底层,百姓没有更多钱财来供奉佛,所以佛很缺钱。于是佛徒广置田地,想尽一切办法来攫取钱财。所以论起赚钱营生,连最出色的商人也玩不过佛,因为佛徒能够利用赎罪、轮回等教义,把商人的钱全部变成他们的钱。”

    “有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先祖梁武帝,确确实实被佛骗空了国库,导致梁国一蹶不振,最终失去了江山。你服不服?”

    “……”萧月仙立刻就哑火了,杨侗说得没错,其实萧衍有一统天下的机会,可因为信佛,他不仅倾尽国库,大修寺亩,本人还几度避位为僧,终于把梁国搞垮。

    杨侗眼底浮现了一点笑意,“连一个国家都被佛骗垮、骗死,你说这天下又有多少人家被佛骗得清家荡产、家破人亡?”

    “可是”萧月仙瞪着一双懵然的美眸,脑子一片凌乱,感觉杨侗说得对,感觉像不对。

    “梁武帝尚未接触佛之前,梁国蒸蒸日上,气吞万里如虎;可是等他接触了佛,梁国一溃万里……原因何在?”

    “因为佛?”

    “不然呢?”

    “同一个人,差别这么大,谁的错?”

    “佛的错。”萧月仙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呆萌

    “啵!”太可爱了,杨侗禁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萧月仙吓了一跳,白玉也似的脸蛋犹如涂染上一层厚厚胭脂,红云下隐有光泽透出来,一双美眸俨然水光荡漾,鬼鬼祟祟看了四周一眼,却见四下无一个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嗔道:“夫君!有人呢!”

    杨侗眨眨眼,戏谑道:“是不是说没人就可以?”

    “你这个人真讨厌!”

    “现在没人!”刚说完,杨侗覆唇就吻。

    萧月仙脑海轰鸣一声,既羞涩慌张,又手足无措,想推开阻扰的藕臂,最后无力地放到了郎君胸前。

第553章:伏威雨夜奔义阳

    黄昏时分,天空忽然降起了倾盆大雨,一道一道银色闪电划破苍穹,让人一阵阵心慌。

    义阳县一个屋子里,在雨幕下显得比较昏暗,一名侍女用一把精致小剪刀剪断了灯芯,房间愈发明亮起来,烛火在大风中摇曳不定,她迅速用一个纱罩罩上。

    萧月仙坐在灯旁椅上,一头乌黑秀发尚有沐浴后的水气,只用一根绸带轻轻拢住,随意披散香肩之上。乌黑秀发,白皙肌肤,瘦削香肩,精致锁骨,在灯光下如若蒙上一层轻纱。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籍,露出一截欺霜赛雪一般的小臂。

    灯火摇曳,美人如玉。

    忆起白天在驿亭卿卿我我那一幕,忍不住嫣然甜笑,露出动人心魄的美态,释放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公主……”那名侍女打断了萧月仙的思绪。

    萧月仙皱眉道:“都和你说了好几回,不要叫公主,你又忘了吗?”

    “我又忘了。”侍女笑了一下,又说道:“惠妃!我感觉圣上今晚会来。”

    “胡说!”萧月仙的脸儿蓦地红了,她也有这个感觉。

    “惠妃,你是不是忘了在房中如何讨得夫君欢心了吧?要不我将画册拿出来,让您牢记于心。”

    这个侍女说着,就要起身去那画册找出来,让萧月仙重温一下,领会各种姿势精髓。这是她随萧月仙嫁到大隋的使命之一,因此,出巡也带着。

    “你闭嘴!”萧月仙秀面通红的瞪了那个侍女一眼,叱道:“你知不知羞、要不要脸?”

    那侍女不忿道:“夫妻之礼此乃繁衍生息的头等大事,正经着呢!惠妃怀上小皇子才有依靠。怎么就不知羞、不要脸了?”

    萧月仙连耳尖都红透了。不过认真想想,却也觉得侍女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出身再尊贵也无多大价值。女人的价值唯独体现在生儿育女。她虽是兰陵萧氏嫡女,却也是反贼的女儿,在大隋有若无根浮萍。虽说杨侗和皇后他们也待她很好,可没有孩子,始终让她没有安全感,若是诞下一儿半女,那她就不再是萧家女儿,而是杨家媳妇……问题是杨侗来都不来,她能怎么办?

    而今天,她的丈夫吻了她,让她感觉丈夫今晚会来。

    要不……

    研究一下画册?

    自己什么都不会,总归要学学。萧月仙红着脸,咬着唇儿,眼神有些迷离…

    “惠妃,要不要看?”侍女蛊惑道。

    “这……”

    “看什么?”当萧月仙难以抉择之际,门外传来了杨侗的声音。做贼心虚的萧月仙吓了一跳。

    “参见圣上。”

    屋里的侍女陡然见到杨侗步入房内,赶紧敛裾施礼。

    “夫君!”萧月仙轻盈的身子犹如云朵一般,盈盈一礼,精致如画的俏脸羞喜之情溢满流泻。

    杨侗微微颔首,便进了屋里。

    萧月仙乖巧的伴在身旁,一股清幽淡香入鼻,如兰似麝,杨侗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领口那一片白皙肌肤…

    夫君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令萧月仙羞不可抑,她强行保持脑子清醒,柔声道:“我服侍夫君沐浴吧,这些时日一刻不休,早些歇息才好。”

    杨侗却道:“不急。”

    冷峻的声音,令萧月仙为之一愣,仔细一看,才发现丈夫换了一身冰冷的赤甲,犹如一尊远古的战神一般,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穿着的杨侗,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正有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队自东而来,你们把灯熄了,窗户也关上,等会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出去。”

    “夫君,是敌人么?”萧月仙一听,脸儿惨白,心中害怕无比。

    杨侗轻轻揽着她削瘦的香肩,柔声道:“我也不知是敌是友!友则罢,敌人的话,五千人不够我军一个冲锋。你一点都不必担心,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这倒不是杨侗吹牛,附近地势开阔,正是骁果军的天然战场,完全可以发挥骑兵机动之力,将其一一猎杀。

    萧月仙心下一松,崇拜道:“说得也是,夫君可是大隋军神呢。”

    她知道大隋的江山是夫君一寸一寸打下来的,也清楚的记得,每当说起杨侗迫害士族之时,一众江南名士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的场面。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夫君稳如泰山,一步步将世家大族逼得无生存之余地,当年连武学都那没办法子的世家豪族们,莫不望风而逃,甚至就连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这样的千年门阀,都在她夫君手中灰飞烟灭……

    萧月仙唇角衔笑,眼波流转,哪个少女不崇拜英雄,哪个少女不钦慕强者呢?

    而这个男人既能让天下枭雄、天下世家寝食难安,亦能覆灭突厥等强大异族,还能作出一首首脍炙人口、流芳百世的诗词名篇。更关键的是他还会疼人。看着杨侗如剑浓眉,威武英姿,美眸之中满是爱意

    “军神?我可不是什么军神,大家现在连仗都不让我打了。”杨侗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过我也明白大隋将军众多,都希望以战功晋升,如果换成是我,我会以实力,简单粗暴就的碾压过去,打得敌人寸草不生。这样一来,将军们又哪来机会,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而让大家失去立功的机会吧。我这辈子估计是没上战场的机会了。”

    萧月仙看着夫君,心中爱慕泛滥成河。

    这才是真正的君王!

    纵然牺牲自己的理想,也要去考虑将军们的感受,理解大家的难处,若非当世英主,又如何能有此等胸襟?

    杨侗笑着说道:“我先出去了。”

    萧月仙默默点了点头,低声道:“夫君请多保重。”

    “你也多多保重。”杨侗交待了一声,迅速出门,到了城外军营,才知道来者是杜伏威。

    杨侗虽在途中,却也大致了解杜伏威和李密的局势。杜伏威是李密一统南方最大的障碍,是以成为李密重点攻打的对象,杜伏威纵然强横,在兵力上也处于劣势,在李密日夜不休的攻击下,形势相当不好。

    不过杜伏威也不是吃素的,他占据庐江襄安县地,地势居高照临下,城防固若金汤,魏军仰首攻城本就困难,再加上城前地势狭窄,摆不开太多兵力,是以魏军负出了惨重死伤,也拿不下襄安城。

    杜伏威听说杨侗南下,便将防务交给了义子阚棱,亲自前来请罪,而从庐江合肥到义阳都有条官道相连,疾速奔来倒也不慢,如今他把兵马安置在十里之外,只带百骑奔向义阳城。

    骁果军早已得到禀报,没有丝毫刁难推搪,让他直接入城。杜伏威尽管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割据自立,但他心里明白,若不抓住这个机会,用不了多久便被隋军所灭。因此毫不犹豫的跟着隋军入城,在士兵的引领下直奔杨侗居住的精舍。

    沿途有大量隋军兵卒全副武装的在暴雨之中站岗戒备,看着一副副铠甲,一口口插在刀鞘里的横刀,尤其是虎背熊腰纹丝不动的兵卒……令杜伏威眼皮子一阵乱跳。

    这些人绝不是摆设,也没有刻意做作,他们身上散发的浓浓气势,表明这些人,都是百战之师。

    到了精舍门前,杜伏威躬身施礼,一揖及地,朗声道:“罪人杜伏威求见圣上。”

    “请!”

    屋内想起清越的嗓音,门口兵士用手虚引,杜伏威赶紧走了进去。也总算见到了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大隋圣武帝,果然是人中龙凤,但见他一身铠甲的坐在主位之上,不怒而威的威势,令杜伏威有些紧张,吸了口气,上前两步,再次鞠躬,并将象征军权的佩剑高高举志“罪人杜伏威拜见圣上,恳请圣上收回江淮军政大权。愿为圣上一名小卒,继续为大隋效犬马之劳。”

    杨侗见身材魁梧,一身铠甲湿漉漉的,便让人接过他的佩剑,笑着说道:“别张嘴闭嘴就说罪人,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可是朕亲自任命的大的历阳公,且请安坐。”

    杜伏威道了声谢,见有人送上毛巾给他擦水,顿时感激不尽的再次道谢。

    等杜伏威擦好头脸上的雨水,杨侗笑道:“朕听说杜将军之名久矣,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

    “臣也久闻圣上威名,今日终于遇到明主,实乃是末将三生之幸。”

    杨侗点点头,“江淮重地不容有失,朕今日封你为左卫将军,继续统率江淮军镇守江淮,江淮之安危,朕就拜托杜将军了。”

    说完,又将他的佩剑还了回去,一来一往,意义截然不同。

    杜伏威大为感动,杨侗竟如此信任他,居然让他继续驻守江淮,感激的接过佩服,高高行礼道:“末将愿肝脑涂地,以报圣上知遇之恩!”

    “杜将军是武人,朕也向来以武人为荣,所以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杨侗见他相当拘谨,便又说道:“你的情况朕相当清楚,说白了就是形势所迫,其情可悯,你先后效忠燕王兄和朕,保证了大隋威严,朕感到十分欣慰。而李渊、李密则不同,他们二人是十足的野心家,为了满足自己的造反野心,足足谋划了十几二十年,这种人,是天下动荡的病根,所以朕饶不了他二人。”

    “如今天下形势明朗,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在状的眼中,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而我们这行当的,总不能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吧?朕也才二十出头,不打外战还能干什么?再说了,若无必要,谁又愿意将兵刃对象自己的同胞。又有哪个将军不想扬名域外、封狼居胥?所以或早或晚,我大隋的刀锋都会朝外,到时候,将军有的是打仗机会。所以将军务必保重,你的将军之路还很漫长。”

    杨侗的一番话让杜伏威热血沸腾,摩拳擦掌道:“末将誓死为国效忠。”

    “江淮如今如何?”杨侗询问道。

    杜伏威惭愧道:“回圣上,历阳、丹阳等郡如今已被李密占据,如今正与我军对决于庐江襄安。”

    “此事,怨不得将军。”杨侗叹了口气:“虽然将军丢失了丹江、历阳,但朕知道是被友军拖累所致,怨不得将军。辅将军之事,朕也感到十分遗憾,听闻辅将军军政双全,乃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就这么折损于贼军之手,乃是朝廷之损失。”

    “圣上!”杜伏威突然离座,噗嗵一声跪倒在杨侗身前,悲声道:“末将有个不情之请,望圣上恩准。”

    杨侗和声道:“将军有何事情,但言无妨,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杜伏威涩声道:“自义兄身殒,末将每天夜不能寐,每每思及义兄恩情,末将心如刀绞,此番面见圣上,也是恳请圣上将历阳郡公之爵转赐义兄。”

    “这样啊……”杨侗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大隋的爵位可不是随便乱封的,非有大功者不能封,也因此,爵位在大隋十分珍贵,文武百官莫不以能够封爵为荣。但如果直接拒绝,难免令杜伏威寒心,毕竟说起来,辅公佑也是为朝廷战死沙场的。

    杜伏威显然也明白这个问题,见杨侗犹豫,再次叩拜道:“求圣上恩准,末将愿以一生功勋换取义兄之爵。”

    “将军起来吧,朕没说不答应。”杨侗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道:“朕追赠辅将军为章丘县公,而将军则降为襄安县公,不知意下如何?”

    杜伏威点点头,叩拜道:“多谢圣上!”

    “不必如此,杜将军和辅将军一起长大,对辅将军的事迹最为清楚,可自己找人立传,镂刻碑文,也让后人知道辅将军是何人。你回去以后,可以立即派人将他的遗骸送回故里安葬。”

    “多谢圣上。”杜伏威感激至极,襄安有阚棱镇守他很放心,现在困扰他的就是辅公佑的事情,之前跟杨侗说的可没有半句虚言,这段时间,他是真的梦到辅公佑,这桩心事不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将军是李密的拦路猛虎,承受的压力巨大,可有需要朝廷帮助的地方?”

    “回圣上!”杜伏威想了一想,拱手道:“末将没什么要求,只请圣上尽快派人接手政务,好让末将专注兵事。”

    对于杜伏威的识趣,杨侗相当满意,笑着说道:“朕听说‘上募’军乃是杜将军的最强战力。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杜伏威略微得意的说道,“上募兵乃是末将效仿先帝骁果军所建,每每作战必为先锋,战后检查每人身上伤痕,如伤在背后,即刻处斩,因为那表示其临阵退后。每次战胜,末将都会重赏,如果手下战死,就以死者财产均分给其妻妾子嗣。”说到这里,杜伏威又颇为难过的说道:“不过战至今日,上募兵损失极大,已经不足三千人了。”

    杨侗点了点头,道:“朕让兵部送三千套装备、六千匹战马到庐江,用以加强‘上募’军战力,且派几名校尉前来教‘上募’军骑兵战法,你看如何?”

    杜伏威大喜过望:“大隋铁骑纵横天下无敌手,末将早已向往之极,圣上如此安排,末将感激不尽。”

    乱世之中,群雄并起,若论纯粹的草莽英雄,首推窦建德与杜伏威。两人一南一北,行事却是大庭相径。窦建德众诺守信,以仁义当先、以民为本,就算他在河北惨败杨侗之手,急于扩编军队,但他到了青州之后,爱民之心矢志不改,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而杜伏威也是相差无几,他志向不高,只求在乱世中保全一方百姓,但也是一个急公好义的人,他本身就是深受赋税之苦这才起兵,对于贪官污吏痛恨至极,所以对领地百姓只收很低赋税,他还特别下令,凡是官吏贪污者,无论轻重一律处死。所以杜伏威治下的江淮,堪称是乱世中罕见的世外桃源。

    对于杜伏威这种爱民如子、且没多大野心的人,杨侗十分放心,笑着说道:“那咱们就说定了,政务方面,朕会尽快派人前来接手,杜将军只管放开手脚打仗即可,日后有何困难及时开口。”

    “喏!”杜伏威应了一声,又说道:“圣上,末将之义子王雄诞强健果敢,力气过人,颇有一些谋略,犬子杜仲则是喜于文事,臣想让二人到清华学宫文武学院深造,不知可否?”

    杨侗心知杜伏威是让儿子、义子当质子,虽说他不屑去干此事,但如果不接纳,恐怕杜伏威反而不放心了,便笑道:“清华学宫远在邺城,往来不便,而洛阳学宫也在筹建之中,一旦落成,便会开门授课,学宫分为文、武、法、医、工、农等学院,杜公子可凭喜好选择就读之学院。至于王雄诞,朕知道他是一员悍将,就让他到玄甲军当名校尉吧,以后凭军功晋升。”

    “末将多谢圣上厚恩。”杜伏威心下更喜,玄甲军是大隋天子第一亲军,也是大隋军队中层武官的摇篮,听说许多大隋将校都以加入玄甲军为荣,为了玄甲军一个普通士兵的名额,都争得破了头,皇帝如今将王雄诞纳入玄甲军,这不仅是对王雄诞的重视,也在说明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玄甲军的普通将士都是旅帅级别的悍卒,桀骜不驯,能不能降服这些兵,就看王雄诞有没有这份本事了。如果不行,朕只能将他放到其他军队了。这是原则问题,不会因为任何一人而改变。”

    “如果王雄诞没这份本事,不管圣上怎么收拾,末将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杜伏威保证道。

    “快人快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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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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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大隋主沉浮》已上传大隋第三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第三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