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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4章:李世民解惑,意图援魏

    李密去年为免自己成为隋朝第一个打击的对象,决定放弃广袤的中原大地,与隋唐达成了互不干涉、互不侵犯的秘密协议,他知道只要自己退出,大半个中原就是势力空白的地带,那么隋唐两朝都要抢占这些空白之地,从而爆发隋唐大决战。

    自己则退出中原纷争,割据淮水以南,从而形成隋唐魏三足鼎立之势,一旦势成,天下就会形成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隋唐大战,稳定了大后方的魏军则可从徐州、江淮兵发中原,从东面、南面牵制隋军,要是隋军伐魏,唐军则是从西面进攻河洛和关中,逼迫隋军从中原撤军。

    这是汉末魏蜀吴的翻版,只要三足鼎立势成,对峙局面很可能延续数十年,这是杨侗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要在唐魏两朝最虚弱之时敲下一足,先灭掉弱势、好打的李密,致使三国鼎立变成两强对决。

    但杨侗也知道,就算唐魏没有结成共进退之盟,但李渊不会不知道唇亡齿寒之理,极有可能借此机会主动发起进攻。尽管李唐上下士气俱丧,怯弱之态毕现,出兵的可能不大,但是在这种决定天下归属的重大战略上,杨侗不想出现任何变故。

    所以他招募退役大军镇守雍凉,令巴蜀方向的唐军动弹不得,而淅阳薛万均、南阳杨善会、南郡段德操针对的则是荆襄唐军;江夏的秦琼则是钳制林士弘,加上坐镇巴陵的裴仁基三万武部军队,迫使李渊、林士弘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参与到隋魏之战中来。

    这是大隋从战略方向上的布局,而在战术之上,则是使用事先商议的计谋,让与杨侗极为神似的杨侑打出大隋皇旗,高调的进入南阳军营,营造出杨侗本人就在隋唐前线的假象。

    四十多万隋朝大军在李唐四周磨刀霍霍,使李渊承受巨大压力,但是隋军的强势威胁,却也缓和了李氏父子之间十分尖锐的矛盾,迫使他们摒弃前嫌,同心同德的对应隋军,割除内部毒瘤。

    李渊一方面命齐王李元吉为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入主巴蜀,掌控地方军政,保证李氏家族对巴蜀的绝对的掌控,免去了关陇贵族敞开门户、任由隋军入巴蜀的风险;另一方面,李渊又让李世民坐镇夷陵,一是保证巴蜀和荆襄的生命通道不被隋军斩断,同时也能威胁大隋王朝的南郡,要是隋军进犯汉水防线和巴蜀,李世民可以化主动为被动,强势攻击南郡,将战火引进隋朝所属的荆襄各郡。

    夷陵只有三个县,自北向南分别是远安、夷陵、夷道,从远安县沿着沮水南下,即可攻打下游的南郡当阳,而夷道县乃是清水和长江汇合之处,下游是南郡的松滋和枝江二县,相对而言,身为郡治的夷陵县面对的是巴蜀,战略地位到此时远不如远安和夷道重要。

    有鉴于此,李世民所控制的七万大军,除了侯君集率一万新军驻扎在远安外,其余六万全部驻扎在夷道县附近,兵锋直指易攻难守的南郡松滋、枝江二县。

    但是负责南郡防御的段德操也不是善茬,自然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他让史劲、薛万备率领两万大军驻军于南郡西北的宜昌县,不但可以威胁到夷陵县,往西北可以攻打巴东郡、西南方向则可攻打清江郡。而在宜昌县境的长江对岸是流头滩,巴蜀物资都在这里卸下,然后通过官道运往襄阳,要是隋军横渡长江占领了流头滩,亦或是夷陵县,那么荆襄和巴蜀之间的联系和物资命脉将会中断。李世民丝毫不敢大意,无奈之下只得分兵两万,由翟长孙和罗君副坐镇夷陵县,这样一来,李世民手中的兵力消弱到了四万人。

    李世民的军队没有住在县城,而是驻扎于长江北岸,既可以攻打枝江县,也可以攻打枝江以南的松滋。

    中军帅帐内,李世民站在一幅巨大地图前沉思不语,尽管他不在襄阳,但他还是能够得到最新的急报,包括李密遣使求援之事,李渊也在第一时间送来的紧急快报。

    当他把零零星星的情报串在一起,放大到天下来看时,李世民发现一个巨大危机笼罩在了李唐王朝头上。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他需要总体思路整理清楚,只要看破杨侗的战略,即可针对性去布局。

    这时,谋士宇文士及、殷开山、苏世长走入帐中,宇文士及到了李世民身旁,低声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杨侗并不在南阳,皇旗只不过是隋军疑兵之计?”

    李世民点了点头,望着宇文士及,皱眉道:“我总觉段德操、尧君素和杜伏威这三个点布得有点怪异,他们三人似乎和我大唐有极大的关联。”

    “殿下为何会这样想?”宇文士及问道。

    李世民叹息道:“我一直在想,段德操为什么不怕我军进攻南郡?淮南的尧君素为什么不担心钟离和汝阴魏军包抄?历阳的杜伏威为什么不担心江都单雄信、丹阳郡守郑德韬包抄?结果父皇那边传来消息,杨侗和杨善会率领十万大军出了新野县,驻扎在南阳四河口,距离襄阳城不到几十里。这就让我豁然开朗,觉得尧君素和杜伏威即将进攻李密,而淅阳薛万均、南阳杨侗、南郡段德操这三路大军,其实是替尧、杜二将解决掉唐军的威胁,以免受腹背之敌。至于淮安方向的李靖,极有可能是二将的后援,同时还能将李密之军斩断于淮水南北,使其首尾不能相连。如此一算,那杨侗的真正目标其实并不是我大唐王朝,而是魏国李密。”

    说到这里,李世民苦笑道:“杨侗麾下战将无数、名将辈出,而我们却只盯着杨侗本人,见他到了南阳,便紧张兮兮的疑神疑鬼起来,完全忽略了他麾下这些大将。如今淮安有李靖、颍川有谢映登、鲁郡有杨恭仁、琅邪有裴行俨、淮南有尧君素、历阳有杜伏威等将,这些人个个都是战功赫赫之将、个个能征善战。有这些大将对付李密,何须杨侗亲自上阵?实际上杨侗早就任命李靖为主帅了,可是杨侗一出现到战场之上,我们的眼睛就围着他转,习惯的视他为隋军主帅,从而犯下了习惯性的错误,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宇文士及、殷开山、苏世长闻言苦笑:正如李世民所说这样,李唐王朝被杨侗打怕了,而且杨侗的盖世功绩夺尽天下名将光芒,导致李唐朝野上下把他看得太重,像防贼一般的盯着他,最终把隋朝那些大将的能力忽略得干干净净,当他们顺着李世民的思路去思考,发现大隋除开杨侗之外,能打的大将多得是。

    “大家都陷入了杨侗的迷障。殿下却能跳出这个迷团,着实令人佩服!”宇文士及赞叹一声,又说道:“把杨侗抛开之后就好办了。”

    李世民问道:“先生有什么想法?”

    “回禀殿下,尧君素和杜伏威联合攻打李密也显得相当蹊跷。”宇文士及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尧君素的军队皆属于萧铣的军队,虽然经过了整编所得,但是在上一次战争之上,主力其实是杜伏威,而萧铣的精锐不堪一战,还拖垮了杜伏威的军队,两人损失惨重,甚至连累杜伏威的义兄辅公祏也阵亡了。这就说明萧铣的军队哪怕整编了,也还是畏惧李密的弱兵。而杜伏威过不了多久,又与李密决战于襄安,虽然杨侗助他大胜李密,但损失同样不小。据我们得到情报上说,杨侗给杜伏威补充的只是武器装备和钱粮,兵员由杜伏威自己募集,这才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杜伏威怎么可能缓得过来?从李密邀赵郡王出兵江淮一事来看,即可知道尧君素和杜伏威之军战力不强,否则李密也不敢在大军压顶、内部混乱之际主动进攻了。这也就是说,尧君素和杜伏威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充当看客。”

    经宇文士及这一说,李世民的思路更加清晰起来,他用手中的木杆一一指出地图上李密占据的淮北七郡,然后说道:“我有一事想不通,就是杨侗既然打的是李密,而且实力鼎盛,为什么不先攻克淮北七郡,而是让实力不济的尧君素和杜伏威挑起战争呢?这中间还隔着淮北七郡,万一尧君素和杜伏威惨败,李靖和谢映登又被王伯当挡在淮阳和汝阴,江淮大地岂不是尽数落入李密之手?如果是从鲁郡和琅邪出兵,同样是绕不开彭城郡的徐世绩,要是轻骑南下驰援,极有可能被徐世绩和李密联军剿杀。”

    “杨侗已经对唐、楚、魏三朝进行了孤立,彼此之间几乎谁也帮不了谁,杨侗这时候不管是攻打大唐,还是征伐楚国林士弘、魏国李密,都能一步一步推进,我要是杨侗,而且攻打的是李密,一定先打下淮北七郡。实力强到他这地步,根本不需要尧君素、杜伏威去冒险,二将只需自保不失即可。然而最不应该动的两员大将反而行动了,这个杨侗到底在搞什么?”李世民心下十分不解。

    一边的殷开山叹息道:“这就或许就是杨侗的高明之处了,他没有给尧、杜二将补充强军,其实是故意迷惑李密,给李密一种可以进军假象。可是李密却不知道杨侗除了陆上军队,隋朝的水军也不弱,当初高句丽不就是被杨侗的水军攻克平嚷城了么?”

    李世民大吃一惊,他连忙细看地图,发现从渤海军港、高密军港到东海郡、到江都郡都不远。

    这一下,李世民心中的一切不解之处全都豁然贯通,势弱的尧君素和杜伏威不过是一个诱饵,不管是李密主动进攻,还是二将进军,李密都会主力尽出,企图将江淮隋军一战歼灭干净。而在他精锐尽出之时,隋朝水军如同攻打高句丽那样,三两下就把江都城拿下,然后悠哉悠哉的以江都城为饵,调动各路魏军来打,这就给了隋朝骑兵纵横驰骋的机会了。

    这手法,和攻打高句丽一模一样。高建武当年就是上了杨侗的老当,让渊太祚、乙支文德把主力之师都带去了鸭渌水以北,导致老巢被杨侗轻而易举的端掉,当消息传到渊太祚、乙支文德耳中,军心一片大乱,被房玄龄窥得战机,将之歼灭得一干二净。

    高句丽俯首称臣。

    李世民当即高声道:“我们不能坐观李密灭亡,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李密,让他防范隋朝水军。”

    殷开山叹了口气,苦笑道:“殿下,杨侗和杨善会逼进襄阳,如同房玄龄当年逼进渊太祚之军,隋朝水军这时候恐怕是已经到了江都,我们现在提醒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这。。。。”

    李世民脸色一白,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之色,他忧心忡忡叹息道:“要是李密被隋军一战而定,那东面就没人牵制得了杨侗了。下一步,隋军必将挥师西进,和秦琼夹攻林士弘,另外一支军队可自南向北歼灭孟海公,与此同时,李靖、杨恭仁、谢映登等人则可脱离战场,迅速集结于南阳、汉东,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强行攻破汉水防线,兵临襄阳城下。诸位先生,李密一旦败亡,我大唐也是危在旦夕啊!”

    苏世长这时候说道:“卑职有一策,或许能够挽回大势,就怕圣上和太子殿下不同意。”

    李世民沉吟一会儿,便明白了苏世长的意思,苦笑道:“先生是说出兵南郡,执行围魏救赵之策,缓解李密压力?”

    “正是如此。”苏世长点了点头,说道:“段德操针对夷陵分为三处,要是殿下顺流直下,完全可以拿下松滋县,段德操只能合兵一处,翟长孙和侯君集将军亦可兵进南郡,江夏秦琼、巴陵裴仁基只能回援南郡,这样林士弘即可从九江进攻蕲春、同安,而舂陵湖阳的柴绍则可脱离舂陵,往东攻打兵力空虚的汉东、义阳、弋阳。李靖、谢映登等军这时候已经投入到了淮北七郡当中,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而南阳方面的杨侗和杨善则交给李孝恭和襄阳方面牵制。为保江淮不失,尧君素和杜伏威只能回师阻拦柴绍。要是圣上愿意依此行事,李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恐怕很难很难。”李世民苦涩一笑,他知道父皇被杨侗打怕了,视杨侗如洪水猛兽一般,杨侗去打李密,父皇求之不得,哪会为了李密搭上大唐?

    “卑职也觉得难如登天。”给出点子的苏世长也怅然长叹。

    李世民一咬牙,说道:“事态危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绝对不能坐观李密败亡,否则我们也离死不远了。我给父皇写封信,向他陈明厉害关系。”

    说到这里,连忙奋笔疾书,写完之以后,李世民想了一想,叹息道:“我再给皇兄也写一封,要是我们兄弟二人合力,都不能说服父皇,那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殿下,最好不要给太子殿下写。”宇文士及阻止道。

    李世民奇怪道:“为何?”

    宇文士及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太子殿下的心思和圣上一样,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实力,而我军大多是新兵,注重民生民心、立足稳健之道的太子哪能答应?”

    “这……”李世民猛然想到了李唐之内忧,以及父皇对关陇贵族布下的各种陷阱。忽然觉得隋魏之战是整顿内部的天赐良机,这时候,确实不宜发动隋唐之战。一念至此,便将写给父皇的信件的撕了个粉碎,叹息道:“诸位先生先下去休息,容我想想。”

    “喏!”宇文士及、殷开山、苏世长躬身而退。

    李世民目视三人离开,分别给父皇、皇兄和萧瑀写了意思内容不同的书信。

第645章:听天由命

    这几天,李渊一直处于心跳加速、又喜又惊的状态之中,喜的是李密屠戮江南士族的壮举,并没有让魏国造成多大的动荡,这让李渊备受鼓舞。他觉得自己麾下的关陇贵族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只要自己能够像李密这般,以快马斩乱麻之势把关陇贵族各个门阀的家主、核心人员屠杀干净,各家便会陷入群龙无首之境,到时候想怎么炮制关陇贵族子弟都行,至于关陇贵族的门生故吏失去了追随的对象,只有效忠于李氏皇族。

    让他吃惊的是杨侗率领十万隋军逼近襄阳,朝发即可夕至,而隋军的到来,令全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经过紧急招募和尚、道士从军,荆襄地区目前的驻军又到了三十五之多,除了夷陵郡七万和舂陵郡的十二万军队外,襄阳城外还有四万驻军,分别由永安郡王李孝基、淮安王李神通统领,驻扎在京城东郊,当作阴城县和安养县后援,汉水防线的西城石泉、西城洵阳、西城黄土、西城丰利,淅阳勋乡、淅阳武当、淅阳均阳、襄阳阴城各有驻军一万,襄阳城中还有一万元从禁军,和李建成麾下的两万新军,若是算上一万名武川卒。

    但是谁都知道,这三十五万大军看似吓人,但是刨除李世民两万嫡系、舂陵十万精锐、张士贵一万精锐、一万元从禁军、两万新军、一万武川卒、李孝基一万精锐、李神通一万精锐之外,剩下的十六大军全都是强征入伍的新兵,训练跟不上不说,甚至连铠甲武器都凑不齐。这些兵凑凑人数尤可,让他们和隋军作战的话,恐怕是不仅帮不了精锐之师,反而会引起恐慌,导致全军溃败。被萧铣军吭害了的杜伏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这天早朝散后,萧瑀疾步匆匆向御书房走去,他是在大清早才接到李世民亲笔信,李世民在信中提到杨侗极有可能攻打李密,在南阳的一切行动都只是麻痹李密,并且认为杨侗会利用攻打高句丽的办法对付李密,就是遣一支奇兵沿海南下,从长江直袭江都城。尽管这只是李世民的猜测,可是萧瑀相当赞成这个观点,因为他也觉得以杨侗喜欢剑走偏锋作战风格,极可能会走这一步险棋,这种战术已经在高句丽得到了成效,杨侗故技重施也很正常。

    与此同时,萧瑀也认为李密是大唐王朝的天然盟友,唯有保持隋唐魏三足鼎立之势,大唐才能长久立足,不然的话,下一个就是李唐王朝了。至于林士弘和孟海公匪性难改、小富则安、目光短浅,根本没有资格和隋唐魏相提并论,要不是生存在水网纵横的南方,错开了几大诸侯,这二人早就被灭了无数遍。

    萧瑀走进了武德殿,不多时便来到御书房,他对当值宦官拱手道:“请代我禀报圣上,就说萧瑀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请相国稍候。”

    宦官入内禀报,很快就带回了李渊的口谕,并行礼道:“萧相国,圣上请您进去。”

    萧瑀深知现在很难说服李渊,但也认为自己必须向圣上说明清楚,让他意识到李密对于大唐的重要。

    ……

    御书房内,李建成正在向李渊介绍生铁进展情况。

    “父皇,我们这两个月来从寺院、道观以及民间征集生铁和铁器,一共获得生铁两百十万斤,铜料四十万斤,基本可以满足新兵的武器装备需求,军器监和将作监现在昼夜不停的打造兵器铠甲。”

    “隋朝有没有遵守承诺?”李渊有点紧张的问道,如今他已经没有精力处理乱七八糟的政务,一律由李建成代劳,凡事只听一个结果,粮食是重中之重,所以隋朝是否遵守房玄龄立下的承诺十分重要。

    “隋朝倒是信守承诺,粮食都是优质稻米,不过……”

    “不过什么?”

    “就是太贵了。”

    “战乱之中,万贯冰冷家财也不如一斗米实在,贵一点都无所谓。”李渊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一件兵器、一套铠甲耗时太久,一时间也赶制不出多少,可以稍微押后一些。先把收集到的铜料全部铸造成开元通宝,务必在战争爆发之前,将黄金白银和铜钱全部换成粮食。”

    “儿臣遵命。”李建成犹豫了一下,应了下来。

    “矿山进展得如何了?”

    “眉山郡平羌县的铁矿山已经找到,不过矿藏位于岩石下层,很难开采,如果全力开采,每年最多也只能产铁百万斤左右,远远无法满足军队和百姓需求,儿臣现在已经责令当地官府全力开采,并在平羌县建立冶炼工场,最多三个月后就能冶炼出第一炉生铁。从平羌县运到龙游县,然后通过江水直达夷陵流头滩。”说到这里,李建成看了父皇一眼,又说道:“儿臣擅自作主,令眉山郡守从平羌县矿场开凿一条官道直达龙游县江边。”

    “这都是小节,皇儿做得很好。”李渊挥了挥手,又问道:“平羌矿场可有伴生铜矿出产?”

    李建成摇了摇头,“基本上没有。”

    李渊沉默了,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起来,只因李唐从民间征集到的生铁和铜料,其实都是在吃他所谩骂、痛斥的隋朝的老本,这让他格外难堪。更令他揪心的吃老本不能长久,最多只能再征集一两次,否则就会激起民变。

    过了半晌,李渊缓缓的说道:“我们之前专门针对铜铁召开了一次朝议,是因为生铁和铜锭事关重大、迫在眉睫,没有铜铁,无法成就帝国,如果我们没有稳定的铜铁供应,就造不出兵器铠甲、造不出开元通宝,我们大唐王朝就无法持久,所以我们尽管讨论过,但如果迟迟找不到稳定的来源,危机就会一直困扰着我们,甚至愈演愈烈,直到我们大唐王朝无法支撑下去,希望皇儿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儿臣明白。”

    “皇儿继续说。”

    “父皇,铜铁产自矿山,只要找到就好办。儿臣自从发现缺少铜铁之后,就派出工部工匠分赴巴蜀寻找矿脉,但这是一件很耗费时间事情,而且有时候即便是找到了矿山,却因为交通无法运出。”

    “有没有想过从外部解决?”

    “儿臣想过,但基本不可能。”李建成苦笑道:“天下有名的铁矿区有十处:一是历阳、二是江夏、三是武安邯郸、四是辽东、五是涿郡和右北平、六是五原、七是雁门……”

    “够了!”李渊粗暴的打断了李建成将要说的另外三处矿场,不用听他都知道这三处铁矿场位于杨侗的地盘。听这些,实在太瘆人了,还不如不知道呢?

    “……”李建成尴尬的闭嘴。

    李渊黑着脸道:“朕就不信巴蜀除了眉山,其他地方就不有矿山,让工部的官员集体看书,从《区宇图志》一一查找。”

    “儿臣遵命。”

    李建成顿了一顿,又说道:“汶山郡郡守来信,说是有很多羌人入境,前来交换生活物品,他们的物品大多是牛皮马皮、羊皮羊毛,儿臣觉得可以和让他们带来耕牛和战马,父皇觉得如何?”

    李渊双眼一亮:“再好不过了。”

    “儿臣可以让地方官员试一试。”

    “很好!”

    话音刚落,萧瑀快步入内,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圣上!”

    “萧相可是有要紧之事要说?”李渊问道。

    “禀圣上,微臣认为势弱的尧君素和杜伏威攻打李密之事,极有可能是杨侗抛出来的诱饵,事实上,杨侗极有可能已经沿海路南下,从背后攻打江都城。圣上,江都城一旦被攻破,李密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高建武。”

    李世民在信上着重交待萧瑀,让他将信上内容当成自己之所思,这正是李世民的精明之处,一来可以避开结交皇帝近臣之罪名,以免父皇反感;二是萧瑀乃是他的支持者,萧瑀若是获得封赏,对李世民也有好处;三是萧瑀说完之后,宇文士及再带着自己的书信入宫面圣,然后是李建成,三管齐下之后,使出兵支援李密之提议变得更有说服力,父皇也将认真考虑李密对于李唐王朝的重要,而不是开口就否决。

    实际上李密对于大唐的重要意义,李渊心知肚明,今天的朝会上,李唐君臣就专门针对郑元璧求援之事讨论过,有李密在徐州、江淮、江南牵制,隋军不会也不敢全力攻打唐朝,这一点是今天达成的共识。杨侗从海路进军江南的观点,还是首次听闻,不过当萧瑀说到‘高建武’三个字的时候,立马就认可了这个说法。

    一时间,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杨侗首选之敌不是自己,使自己有充足时间来处理内部之敌;忧的李密一旦败亡,李唐王朝就会失去最强大的天然盟友。

    过了半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算我们看穿了杨侗之策,也来不及通知李密了,从襄阳到江都,少说也要十天时间,信使要避开隋军的重重盘查,路上所花的时间就更多了,当信使到江都城的时候,江都城恐怕已经沦陷了。”

    “圣上,或许还有挽救的办法!”

    “萧相国有什么办法?”李渊立刻明白萧瑀要说什么,只因朝会上,也有人说要进军江淮,不过被他一口否决了。

    萧瑀说道:“圣上,我们可以出兵南郡,逼荆襄隋军集中于南郡,柴驸马之军便可以从后面攻打尧君素和杜伏威的隋军……”

    “不可能。”不等萧瑀说完,李渊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马就炸毛了,毫不客气的断然拒绝:“朕又是灭佛,又是禁道的,把满天神佛都得罪了个遍,才得到这么一点点兵,这些兵训练不到一个月,连装备都缺,怎么打?拿木头刀子上阵吗?这是我大唐最后的力量了,朕败不起,绝不答应、不同意出一兵一卒。”

    “……”萧瑀一头黑线,万万没想到皇帝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空有一番打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渊怒火万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杨侗好不容易消停一下,你萧瑀却让我主动开战,这不是让我的兵去送死吗?我的兵打没了,我的命也没了。

    李建成明白父皇因何恼怒,连忙当起了和事佬:“父皇,李密和我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重要性不言而喻。萧相国出于天下大势考虑,才会这么急切。您册封萧相为政事堂相国、御史大夫,不就是看中萧相国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品质吗?”

    说到这里,李建成又向萧瑀拱手说道:“萧相国,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父皇也说了,我们的兵大多是不堪一战的新兵,我们甚至连铠甲武器都凑不齐,又怎么能够救得了李密?关键是杨侗具备全面开战的实力,要是我们招惹他,隋唐之战、隋魏之战极有可能同时爆发,我们根本抵挡不了隋唐边境的几十万虎狼之师,生死存亡之际,您说谁能救我们?”

    李世民要是听到李建成这番话,不知是何感想,反正萧瑀是哑口无言了。

    “萧相国,这不是朕胆小怕事,实在是实力不如人,得认。我们以前就是好高骛远、目空一切、不敢面对现实,才会屡战屡败,再不长记性,我们真就亡国灭种了。”李渊这时候也缓过气来,叹息道:“李密那边,朕是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派几支信使,让他留意海上动静,能不能及时送到他手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萧瑀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微臣明白了。”

    李渊和声道:“明白就好,李密若灭,隋唐大战也将开启,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萧相国理应把心思放在朝政上,我们日后才能和杨侗放手一搏。”

    萧瑀知道归根到底是圣上被杨侗打怕了,已经彻底失去力争上游、搏击升空的斗志,恨不得立即撤出襄阳,跑到巴蜀偏安一隅,安安分分度过余生;但是杨侗灭了李密,不,只须掌控大局,就能抽了数十万雄兵,然后挟大胜之势进攻李唐。

    现在的李唐王朝连皇帝都失去奋进之志,巴蜀有四塞险关又有何用?失去了人心的李唐国祚又能坚持得了多久?苟延残喘的日子又岂能长久?

    再看人家杨侗,虽然占据了有四关之险的关中,但他始终没有凭之为恃。虽然花费人力物力无数去修建高大、坚固的新长城,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将之定位成进攻前的堡垒,目的是出兵之后,免得后方空虚,让百姓吃大亏。有这道长城在,军队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征伐域外。

    这才是皇者应有的气势。

    一一对比,萧瑀心中生起一股难言的疲惫之感,意兴阑珊的躬身行礼道:“微臣告退。”

第646章:兵分三路图江都

    接近六天的航行,从高密军港出发的船对即将抵达长江口。一千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延绵百多里,借着强劲北风,在大海中迎风破浪,向南行驶。在大船上空,灰色云朵从天空之上疾飞而过。汹涌的巨浪威严冷漠的向大船疯涌而来,轰然地砸在船壁之上。

    杨侗和平常一样,站在顶楼甲板上观看波涛汹涌的的大海,经过这么多天的没日没夜的远航,他已经习惯了惊涛骇浪的狂野之美。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回头,双眼不禁一亮,却见阴明月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大风裹紧了她的长裙,凸显出了高挑丰盈的身材。

    阴明月迈步而来,白皙如玉的脸蛋染上了一丝晕红,愈发显得娇美动人,宫里回信,皇后她们已经接受了阴明月,并且和阴老夫人达成了共识,等到他们凯旋还朝,便会把阴明月迎娶入宫,这让阴明月忐忑不安的芳心终于放下,劝说道:“回房去吧,这里风浪太大了。”

    “这可小多了。我们当年回到附近的在长山岛的时候,经历过一次狂风暴雨,当时天黑如墨,巨浪卷起十多丈高,我们的五牙舰就像纸片一样,那种感觉真以为下一刻就被魔鬼吞噬了似的。”杨侗见她挪步困难,上前伸手把阴明月揽入了怀中。

    想起那一次经历,杨侗也是心有余悸:“也幸好离岛不远,且是吹着西南风,把我们重新吹回了长山岛。和那一次比,现在是小风小浪。”

    “圣上放手,我自己会走。”阴明月闭目享受这拥抱带来的温馨,长久愿望得以实现,她的脸上满是甜美笑容。

    “怕什么,又没人敢上来。”杨侗怀抱美人,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熏香,整个人不禁陶醉万分。

    “公主呢,她可不管这些。”阴明月说着说着,脸如朝霞。

    “不管她。”

    说到杨沁芳,杨侗大是头痛,昨天清晨,他们又被堵了一个正着,致使他和阴明月的关系暴露。

    “风太大了,容易把人卷入大海中,还是回去吧。”阴明月现在像个陷入热恋的女孩,温柔似水,哪有巾帼英雄的半点风姿?

    “嗯。”杨侗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贴着她的脸,感受着比丝绸更加柔顺千百倍的感觉,忍不住感叹道:“我现在都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你喜欢的人是我呢?早知道这样,或许我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哪怕和杨侗有了夫妻之实,阴明月听了这话,脸上带着一抹红晕,她觉得杨侗这句真诚的话,比甜言蜜语更加的让她心动。

    回到船舱,杨侗随即走向了四层,随着与江都的接近,这里已经成了军机处,房玄龄、杜如晦等参谋团尽皆移驾至此,大厅之中放着一架沙盘图,诸多随军人员团团观看。房玄龄全神贯注的思考着什么。

    杜如晦脸色相当苍白,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克明不晕船了?”杨侗笑着踏步而入。

    杜如晦是西北人,当初虽然也跟着远征高句丽,但那一次也吐得半死,班师之时,他从陆路回的邺城,这一次也是吐得天昏地暗,但吐着吐着也似乎适应了,他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这两天好多了。方才微臣问了一下,张都督那里回信称,傍晚即可抵达长江口,那里应该没有什么大风浪。”

    “克明的脸色相当不好,先回舱休息吧。”

    “船只随着大浪时高时低,导致一会儿头上脚下,一会儿又脚下头上,躺着更难受。”

    杨侗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再多说什么,走向了沙盘,问着想得入神的房玄龄,“玄龄想什么这般入神?”

    “圣上!”房玄龄这时候才意识到杨侗到了,拱手一礼道:“微臣在考虑邘沟旁边的江阳仓。”

    邗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条人工开挖的运河,乃是吴王夫差在公元前486年开凿,它沟通长江、淮水两大水系;大业元年三月(公元605年),杨广征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夫百余万,开凿通济渠。自洛阳西苑引谷、洛二水入黄河;又自板渚引黄河水入汴水,疏通莨荡渠故道使水入淮,到达山阳。又发淮南民十余万疏导吴王夫差所开的邗沟,引淮水南至长江;大业六年再开京口到余杭的江南运河,自此,隋朝大运河南北贯通,江都的交通枢纽地位得以确立,而李密的江阳仓就设在长江以北、邘沟以西的江阳县城之内。

    “江阳仓是李密最大的粮仓,周长约有十五里,之前的情报上说,仓城粮食足有两百多万石,还有大量兵甲帐篷等物资,源于南方丹阳郡、毗陵郡、吴郡、余杭郡、会稽郡的粮食通过江南河也全都运抵江阳。江阳仓目前到底有多少粮食,不得而知。如果我们能够夺下这座粮仓,就能在江南站稳脚跟,歼灭李密之后,不管是向西边的林士弘向兵,还是向南方的孟海公用兵,后勤问题将不再成为我军的问题。而对于李密来说,一旦失去这座粮仓,意味着钟离李密军、江都全椒单雄信、淮北七郡王伯当和徐世绩都将陷入无粮可食的危机,对于伪魏政权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房玄龄看了看杨侗,总结性的说道:“所以微臣认为江阳仓战略地位之重、影响之大、价值之高远比江都城大得多。”

    杨侗走上前去,目光也看向了沙盘上的江阳仓。房玄龄已在上面插上了一面红旗,房玄龄指着江阳仓,又说道:“江阳仓其实是一座城池,周长约有十五里左右。按照这个规模,驻军最多只有四五千人。”

    杨侗问道:“江阳县的长江码头离江阳仓有多远?”

    “约有五六里左右,其实它就修建在长江边,我们的船队停泊在江阳码头,既可以进入邗沟,再从仓城的漕河入城;也可以直接从长江边的江阳码头入城。”

    “只有四五千名驻军的话,没必要兴师动众。为免打草惊蛇,干脆不走漕河,也不走邗沟,干脆让精擅刺杀之道的玄甲军和修罗卫上岸,夜袭江阳仓,在不惊动江都城守军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江阳仓。”杨侗直接作出了决定。

    深知玄甲军和修罗卫厉害之处的房玄龄听了杨侗的决定,又说道:“李密不会料到我军从海路直袭其后,而江阳仓远在后方的后方,难免有懈怠之心,若是玄甲军和修罗卫出马,完全可以在不惊动江都城守城的情况下,拿下江阳仓。等到江阳仓城平息,随后利用它为诱饵,引江都守军出城,来他一个半途而击,另外一部则埋伏于城外,趁机夺城。”虽说带来了大量攻城器械,但如果能够不用攻坚,房玄龄自然乐见其成。

    “伪魏之军以战斗力而论,计有四种,一是仿效骁果军创立的内军,人数只有两万余众,但是经过多年的战损和补充,其战力远不如我骁果军;二是十二万精锐之师,徐世绩四万、王伯当两万、李密两万、单雄信两万、江都城守张童仁两万,第三种则是编自沈法兴、李子通的匪兵,第四种是新征之兵。据我们获得的情报,江都城内的兵总计三万,也就是说,张童仁可战之兵就是他的两万精锐而已,另外一万人乃是新征之兵,不足道哉。”对于魏军的情况,房玄龄如数家珍。

    杨侗也觉得这办法确实不错,笑着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和江都的魏军相比,我们十万之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为免夜长梦多,臣认为同时执行为好。”杜如晦简明的说了自己的主张,他一向是思绪清晰话不多,但字字句句切中要害,这才有了杜断之名。

    “臣附议。”

    “臣附议。”

    “……”

    岑文本、虞世南、马周等人纷纷赞同。

    相处这么久,杨侗也发现随军司马都是难得人才,但能力不尽相同,房玄龄、杜如晦是全方位的人才,两人皆长于战略军略上;岑文本和马周偏向于后勤内政,而虞世南之所长则是在于文教方面,所以作军作战方面,更加倚重房杜,稍一思忖,便说道:“那就兵分三路,一是以玄甲军和修罗军夺江阳仓,一万海军接应;二以两万骁果、一万海军半路拦截救援之师;三以四万骁果军夺城,剩下两万海军和工匠们守船队。”

第647章:江都城防图

    房玄藻不负李密之重托,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将江南士族屠戮干净,分赴各郡县的内军也在约定的时间内,向各个士族庄园举起了屠刀,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影响,但代表李密政权的内军行动得太过迅猛,所以这一次行动,几乎是顺风顺水就过去了。

    能够清除得这么快,原因无外乎三种,一是自魏晋南北朝至今,不管是哪个政权立足于此,对江南士族都十分客气,哪怕是强势的大隋王朝也以温和的方式拉拢,默认了他们掌控江南的事实,长久以来的安宁,导致在这里称王称霸的江南士族早已失去警惕之心,他们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一般,高看了自身的实力。

    其二、李密之前对江南士族太过客气,步步退让,李密为了将江南士族绑上自己的战车,在正式建国之时,随手就把一大堆郡公打发了出去,从而达到了麻痹的目的,使得他们没有意识到内外交困的李密忽然对他们狠下辣手。

    其三、兴起于大兴中后期的乱世,导致江南到中原割裂了十多年,在交通、信息极不发达的古代,身为土皇帝的江南士族根本没有想到均田制、军功制是两个针对他们的大杀器,只是知道一味去排斥,而却知道这两大杀招虽然会造成一定的动荡,但只要歼灭江南士族,镇压地方豪强,就能胜利施行均田制、军功制,从而获得军心民意、根除内忧。

    其四、江南士族小看了枭雄的铁血之心,凡是有利于江山的事情,枭雄们都会去做。李密要想保证大魏王朝就必须大肆扩军,扩军则意味着需要钱粮,只要斩杀了这些人就能获得大量钱粮养军。而江南士族积累了几百上千年的财富,一个二个都是富甲天下的大肥猪,猪肥了总归是要宰杀的。

    正是基于以上四个方面,使李密自始至终都处于有心算无心的有利局面,当他以雷霆之势行动之时,江南士族还在白日做梦,企图去跟杨侗讨价还价。

    完成这一步,也意味着李密内忧全无,可以一心对外了,当他得到杨侗出现在南阳军营的情报之时,便觉得扩展生存空间的时机到了。如果再不出手的话,势弱的尧君素和杜伏威必将得到进一步加强,到时候,他将处于绝对的劣势。

    出于此虑,李密决定先发制人,亲率十万大军西去攻打淮南郡的尧君素,同时让单雄信率领五万大军进攻历阳,为保单雄信能够获得最终胜利,又从江都调出一万精锐去支援。致使江都城的守军只有一万精兵和一万新兵,由李密的心腹大将张童仁统帅。

    ……

    江都城虽然因大军倾巢出动而安静了下来,但城内的商业依然繁盛。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凡是以掠夺为生的叛军都已经销声匿迹了,而存活壮大的空军阀都是以民养军,自给自足,虽不说是爱民如子,但也尽量不去扰民,军队也都走向了正轨。

    这也让对战争习以为常的江都百姓安心生活,他们知道只要不是屠城之战,那么战争基本和自己和无关,该赚钱的赚钱,该婚嫁的婚嫁,各个店铺、酒肆都没有停业迹象,生意依旧一如往常。

    江都城虽位于江南北隅,但它位于漕运枢纽的经济地位也决定了它的繁华,承接南北的水陆交通也决定了它的战略地位,使江都在大隋有极高政治地位,甚至一度成为大隋的陪都,而在杨广醉生梦死那几年时间内,江都其实已经成了大隋事实上的国都。

    江都城周长近六十余里,最繁盛的时候,也到过百万人口,尽管经历过江都之变、宇文化及入主、李子通入主、李密入主等等战役,江都人口为之锐减,但毕竟没有遭到毁灭性破坏,所以江都至今还有七万五千余户,人口四五十万之多,成为江南第一大城。

    下午,邴元真离开了自己的家,他现在已经被李密完全忽视掉,当李密率大军西征之时,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实质上的事务,还是名义上的太师和闲散的礼部尚书,而在军政方面已经完全没有职务。也正是李密的寡恩,让他对魏国彻底死心,连抱怨都省却了。只因在接到杨侗的特赦令的时候,他已经决定效忠大隋。

    作为瓦岗第一任谋主,邴元真才华横溢、智谋出众,不过也知道李密在江都的话,不会有机会,等到李密西征淮南,他才开始行动,打算才张童仁这里寻找突破口。

    他骑一头小毛驴,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向城北的军营而去,军营并不是很大,占地只有数百亩,营房都是以泥土夯实而成,共有一百多排,外有栅栏包围,守卫江都城的两万余士兵都驻扎于此。

    两万军队分为五班,轮流上城巡逻防御、轮流回营训练,而主将便是李密的瓦岗出身的张童仁。当初的瓦岗军人才辈出,他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三流货色,因作战勇猛和最先追随李密而受到重用,李密立国之后升他为镇国大将军,成为仅次于单雄信、王伯当、徐世绩的武将。

    张童仁长得相貌凶悍,为人暴躁不说,关键是他并不识字,李密让他主管江都城的一切军政,着实是有点为难人了。可是李密也没办法,经过多年的征战,他损失太多将才在王世充、宇文化及和杜伏威之手,再加上他为了一统大权,又杀了不少自行其道的不安分之辈,所以陷入无将可用的窘境,再加上江都城乃是自己和军中将校家眷所在,交给其他人着实不太放心,所以只能任用最可靠的人。

    仅仅是几天时间,江都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弄得张童仁焦头烂额,而且几名幕僚又不得力,使他心烦意乱的整天破口大骂。

    中军大帐内,张童仁手执皮鞭狠狠地抽打着几名文官,一边放声大骂:“老子不识字才请你们过去做事,你们刚刚接手军务,有点差错和混乱老子能理解、能容忍。可你们错得实在太离谱了,有的弟兄收到三石米,有的居然在挨饿,你们这些浑蛋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想逼弟兄们造反是不是?”

    张童仁虽然没啥文化,可是跟李密久了,却也知道赏罚分明才能让将士齐心,才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但是这些人做的事情实在太离谱了,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如果不好好惩戒一番,军心必将大乱。

    这几个人是文人不假,而且还是江南小世家的子弟,颇有一定的文采,但他们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吟诗弄月、舞文弄墨还行,忽然办实事却难住他们了。不过他们也意识到自己错得确实有些离谱,生怕张童仁以通隋之名砍了自己一家子,所以谁也不敢反驳求饶,只能双手抱头的蹲在地上,默默地忍痛挨打。

    这时一名士兵入帐禀报:“禀报大将军,太师在营外求见。”

    “你说谁?”张童仁一怔。

    “太师、礼部尚书邴元真。”亲卫详细的说了一遍。

    张童仁闻言大喜,狠狠地给这几名文官一人一脚:“都给老子滚蛋,把俸禄一钱一米不少的给老子收回来,重新发放。”

    “喏!”几名文官叫苦不迭,如今俸禄都已经发下去了,那些得到三石、大占便宜的士兵,退回一斗就不错了,哪能做到一钱一米不少?但此时也不敢反对,只能应命退下。

    张童仁不待几人爬起,便已步履匆匆的奔出营外迎接,在翟让执掌时期,与他开创了瓦岗大业的邴元真是当之无愧的元老,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不为过,而张童仁当年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连拍马屁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风水轮流转、一朝天子一朝臣,往昔权势涛天的邴元真已经彻底没落了,而张童仁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却已经成了当红镇国大将军。他觉得能在邴元真这种老牌权臣面前耍耍威风、摆摆架子,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奔了军营门口的张童仁目瞪口呆,只见邴元真牵头一头小毛驴站在营门旁默默等候,他不由得放声大笑道,“邴太师怎么连马都不骑上了?你是骑小毛驴走贩吗?”

    邴元真的太师是闲散的虚职、礼部尚书是实职,礼部在万国还朝的大隋王朝地位极高,每天求见尚书和侍郎的胡商、胡人络绎不绝,但在李密这里,除了房玄藻,文官却没有什么地位,一名普通将领如果被文官惹恼了,哪怕对方是尚书也敢当街辱骂。

    虽然李密也想建立正统王朝那种文武并重的官制,但他的根基在于军队、在于出自草莽的将军,以单雄信为首的武官系列,从始至终都不买‘文武并重’的账,也只有寥寥几个有才之士得到他们真心尊重。更重要是李密的文臣大多是用来装点门面的降臣,连李密自己都不信任这种朝秦暮楚的降臣,凭借杀戮上位的武将怎么可能尊敬这种软骨头?

    作为老牌势力之首,李密深谋远虑,自然知道文武并重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之道,但建立秩序的基础是牺牲武将们的权利为前提,若是强行为之,形势严峻的魏国轻则陷入军心动摇的局面,重则四分五裂,不管轻重,李密都承受不起。所以他现在重武轻文,满足武将们的一切要求,只有等到大局稳定才能考虑文武并重、军政分离。

    张童仁小人得志式的冷嘲热讽,自然不会让邴元真着恼,他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忙碌了半生,忽然一闲下来,实在闷得慌。想来找份杂事打发枯燥无味的日子,大将军能否收容?”

    张童仁大喜过望,他这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而邴元真当初执掌几十万大军后勤政务都没有乱过,这些人才前来帮忙,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也担心自己擅自把邴元真招到军中做事,恐怕会惹得圣上不快?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首先,邴元真是开国元老,个人威望极是不小,李密让他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反而重用那些寸功未立的降臣,一些军中老人很为邴元真打抱不平,他如今放下太师、尚书的身段来当一个小小幕僚,已经够委屈了,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非被大家唾骂不可;

    其次是皇帝离开之前,随军出征的房玄藻也希望皇帝能够重新启用邴元真,让他主管江都郡一切政务,皇帝虽不答应,但是也没有反对,只是表示考虑几天。只要及时禀报自己所面临的难题,以及录用邴元真充当幕僚的原因,想必皇帝也会答应下来。

    一念至此,张童仁笑道:“太师若是愿意到军中做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要你不嫌庙小,我自然不会有二话!太师请。”

    “大将军请!”邴元真跟着张童仁走进了军营。

    张童仁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他贵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才智远远不如邴元真,更没料到开创瓦岗大势的元老早已背叛之心,入营之后,便亲自带着邴元真于军营四处闲逛,希望对方能够指点自己的不足。

    邴元真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敦优敦劣尽皆一一点出,他说得相当委婉,保证了张童仁的颜面,这让张童仁好感大生。

    直到傍晚时分,邴元真离开了军营,骑着那对小毛驴往家里慢慢行走,路过一家名叫‘有家客栈’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甫一停下,正好看到石浩从里面走出,两人目光一触,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邴元真将一份叠好的纸张递了过去,然后扬鞭而去。

    石浩匆匆向回后院一间阁楼,将门关上,在桌上摊开纸卷,竟然是一尺宽、两尺长的地图。地图最上面写着‘江都城防’四个字,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标注。

    石浩心中大喜,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江都城防图了,只要江都城防图到了圣上之手,那么占据绝对优势的大隋雄师就能出其不意、轻而易举的收复江都城。

第648章:单雄信之抉择

    在李密的江淮战略中,主力是攻打淮南尧君素的十万大军,拥兵六万的单雄信只是偏师,出兵历阳的主要目的是牵制能征善战的杜伏威军团,等到李密灭掉由萧铣军整编而成的淮南军,就会挟大胜之势南下庐江,然后和单雄信一起夹攻历阳的杜伏威。

    针对李密这一战略,其实单雄信和房玄藻是抱着反对意见的,他们认为,隋唐魏的三足鼎立之势已经不可能了,淮北七郡、江淮大地已经很难守得住,最好、最安全的选择是彻彻底底放弃淮北七郡和江淮大地,让徐世绩和王伯当退到长江之南,然后将都城迁移到丹阳郡,集中优势兵力建立长江防线,然后南图孟海公,做到真正的划江而治。

    但是李密的划江而治是以淮水为界,这与两人的想法截然不同,李密坚持打这一仗的原因有三个,一是今年刚刚立国,如果一战不打就放弃三分之二的疆域,他这个大魏皇帝如何向治下子民交待?又如何竖立帝王之威?二是江淮上的两路隋军正处于最虚弱之时,只要大获全胜,那么江淮就是大魏的了,到时候主动放弃淮北七郡,军队和百姓也没什么好说的;其三、占据江淮,和李渊、林士弘形成齐头并进之势,这样才能以箭头之势,对北方的隋朝形成压制之势,否则偏安一隅,难以持久。

    而实际上,单雄信和房玄藻也觉得胜算极大,更不甘错失歼灭尧君素和杜伏威的良机,所以顺水推舟就应了下来。

    此时单雄信也全面进军,将六万大军推向了历阳六合山一带,魏军的大举入侵,迫使杜伏威将兵力集中在乌江县,而历阳郡治历阳县则是成了他的后勤重地,但因为历阳县离长江不远,杜伏威为了防止魏军逆流而上,断了自己的后勤,必须在历阳屯积了重兵,致使乌江兵力远不如魏军。

    六合山西南麓的魏军中军大帐,单雄信正与几名大将和谋士商量眼前局势。

    “诸位将军,杨侗为了攻打李唐王朝,并没有派兵支援杜伏威,而是让杜伏威自行招募青壮入伍,他手中兵力计有六万,从人数上看,和我们一样,但在去年的大战当中,杜伏威损失惨重,百战之师仅剩三四万人,据我们的斥侯来报,历阳县有三万大军坐镇,也就是说,乌江隋军只有我们的一半。以他现有兵力,几乎不可能主动攻击。但江夏隋军极多,正式开战之后,秦琼极有可能挥师增援,从江夏顺流到历阳,也就两三天时间。所在越拖下去,局势对我们越不利。”

    行军左司马郑题猜测到了单雄信的真实想法,拱手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当看客,而是对杜伏威发起攻击是吗?”

    单雄信也不否认,叹息道:“杜伏威这枚钉子关系重大,如果我们在乌江一战取胜,则可进军挟大胜之势再破士气大跃的历阳守军。那便可以奠定整个江淮战役的胜局,也可以扭转大魏的颓势。郑司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们错过了,可能会遗恨千古。”

    郑题默然无语,他不是很赞成单雄信主动进攻,除了违背了圣上既定方略,更因为杜伏威这头猛虎很不好打,关键是他们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一旦秦琼挥师来援,亦或是杜伏威不管历阳县,集中一切兵力于乌江,那么所有努力全都付诸之流水,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别无所获。

    就在这时,门外有亲卫禀报:“启禀大将军,江夏斥候有万分火急之情报送达,在帐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禀报。”

    单雄信精神为之一振,他知道李密以郑元璧为使,出使李唐,希望唐军与大魏王朝同时先发制人,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单雄信对唐军也抱有极大期望。

    不一会儿,几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快步走入大帐,为首的斥侯什长行礼道:“大将军,卑职等人从江夏归来。”

    “说说你们探听到的情况吧!是不是唐军出兵了?”单雄信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斥侯什长说道:“禀大将军,卑职并没有探听到唐军是否出兵,不过秦琼让周法明率领三万军队连夜西进南郡,江夏隋军驻兵只有三万余人。”

    “你的意思是说李世民从夷陵出兵,秦琼挥师驰援?”

    “江夏到处在说李世民攻打南郡宜昌和松滋,段德操的兵力过于分散,处境相当危险。为免耽搁,卑职连夜赶回,唐军是否出兵不敢确定,但周法明出兵确实属实。”斥侯迅速回答。

    这时,一旁的郑题冷冷一笑:“这和李世民有何关系?要是杨侗从南阳进攻襄阳,李世民还不是得迅速回兵,支援襄阳?攻打南郡有何意义?”

    单雄信皱眉道:“周法明出兵总不会是假的吧?”

    郑题摇了摇头:“大将军,卑职并不是说周法明出兵有问题,只是担心此乃杨侗之计,目的是让我军知道江夏只有三万人,没有支援历阳的兵力,使我军放心攻打江淮隋军。真要如此,我就有些担心我们的江淮战略了。”

    单雄信恍然道:“左司马是说杨侗想引诱我军攻打江淮,才以唐军进犯南郡为由,从而让周法明有合理的理由西进?”

    “如果此事为真,那么负责防御林士弘的秦琼将没有多余力量支援杜伏威,确实是我们进攻历阳的大好时机。不过这只是猜测而已,是否进攻杜伏威,还需大将军决断。”郑题的答复十分聪明,此役关系到大魏生死,他在没有一点唐军出兵的证据下,绝不会力劝单雄信出兵,而且郑题认为面临隋军重重包围的李渊自身难保,所以就算李世民真的攻打南郡,一旦杨侗在南阳、淅阳发兵,李世民还得是乖乖撤回夷陵,搞不好还得被隋军打得半死,这又何必?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李唐确确实实攻敌之必救,为大魏牵制了秦琼之军,那绝对是单雄信进攻历阳之契机,要是因为他的主张而错失,这责任他可承担不起,所以他没有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而是把选择甩给了单雄信。

    单雄信听到郑题这般回答,大感头痛。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南郡打探真假,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了,单雄信现在就害怕杜伏威把历阳县的三万军队调入庐江,然后前去支援淮南的尧君素,从庐江慎县一事杀入钟离郡,斩断李密的退路。而等他把一切都确认结束,钟离郡已经失守了,两面受敌的李密怎么办?退往哪里?淮北吗?

    单雄信揉了揉发疼的脑门,现在到底要不要去攻乌江?一方面是打败杜伏威的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而且还关系到圣上的安全问题;但另一方面又担心这是隋军引蛇出洞之计,这着实让人难以决断。

    这时,被调入单雄信帐下为将的刘黑闼忽然说道:“大将军,圣上不是给您金牌了吗?”

    单雄信猛地想到圣上让了他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也就是说他可以决定一切这支偏师的一切,而且不用承担失败的责任。

    但刘黑闼的意思也很明显,李密十分看重江淮战役,此役关系到整个魏国大局,绝对不能让杜伏威的一兵一卒前去支援尧君素,一旦杜伏威分一半兵力去增援尧君素,钟离郡失守,那江淮战役必将以失败、惨败而告终。所以这一战他其实没得选,必须以猛攻的形式,给予杜伏威巨大压力,从而无力去支援尧君素。只要确保李密胜利,哪怕牺牲这六万大军也得去打。

    单雄信也是一个果断的人,想清楚轻重缓急之后,立即有了决断,“我明天亲率五万大军进攻乌江,务必将杜伏威歼灭于此。”

    说到这里,又对副将綦公顺说道:“我明天出兵,军营就拜托綦将军了。”

    綦公顺以前也是一路反王,率领三万余人起兵于青州北海郡,攻打郡治的时候,顺利占领了外郭;城中朝廷军粮尽援绝,困守待毙。正在这时,城中将领刘兰成组织骁健勇士百余凶悍之士突然出城袭击,綦公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城中兵将出城支援,杀得綦公顺弃营逃走,郡城得以保全。随后,北海郡守将军民分为六军,刘兰成也带领一军。但有人嫉妒刘兰成的才能,挑拨离间各军将领,说刘兰成深得军心民望,他的存在对大家都不利,不如把他杀之。刘兰成提前得知,生怕惹来杀身之祸,只身逃出郡城,一怒之下投奔了綦公顺。

    綦公顺在刘兰成的辅佐下,把军队经营得日益壮大,李密听说綦公顺派人前去联络。綦公顺和刘兰成久慕李密声望,就拥兵归附,聚义于瓦岗寨,当李密以魏为名之后,他们又顺应潮流,第一个响应李密的整编政策,深得李密信任和倚重。

    此人才华不显,但胜在忠诚和稳健,将大营托付于他,单雄信十分放心。至于善观时变、骁勇奸诈有野心的刘黑闼是必须带在身边的。

    綦公顺心知单雄信决心已定,躬身道:“末将愿为大将军守营!”

    。。。。。。。。。。。。。。。

    历阳郡乌江县西北方是铜官山,东北方向是六合山,其东部则是浩浩荡荡的长江。这一带地势平缓,不时隆起一座座丛林茂盛的山丘,由于是战争前沿,乌江县的百姓早已撤入了庐江,县境之内现在人烟稀少,县城位于铜官山和六合山交汇之处,一条官道从江都城方向穿城而过,直通西方荆襄地区。

    在县城正西十二里之外,有一座宽约三里、长达十余里的山谷,由于两侧满是枫树,故名枫叶谷,传说西楚霸王项羽曾在这里驻兵过。传说真实性早已无法考证,但如今确确实实有一支三万人的军队驻军于此,密密麻麻的军帐遍布枫叶谷。

    中军大帐前,杜伏威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全神贯注的细读一本兵书,这是圣武帝杨侗赐予他的兵书,只是全套中的一本,但是杜伏威尤为钟爱这一本,因为这本写的都是耳熟能详的经典战例,并以现在的眼光来分析敌我双方的综合国力,战前的阴谋阳谋,以及战争期间的将军谋士之较量,最终给出了胜败之因和必然性,用语也很直白,没有什么深奥晦涩之词,只要识字且有一定的从军经验都能看懂,这对文化水平有限的杜伏威有极大帮助,他觉得这比云里雾里的《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兵法》等兵家至宝还实用,自己的军事生涯几乎都能从各个战例之中看到一定的相似之处,若是早早得到这本宝书,杜萧联军去年的惨胜完全可以避开,自己的义兄也不会死。为了提升自我修养,一旦闲了起来,便抱着此书观看,他已经决定由悍将向儒将转变,这本书就是他的老师。

    “杜帅。”

    调到第十一军担任副帅的何潘仁笑着走了过来,“又在看兵书啊?”

    杜伏威受封为第十一军主帅、柱国、历阳郡公,但在军中,肯定得以军职相称。

    “是啊!”杜伏威站了起来,有些赧然、有些庆幸的说道:“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且为自己取得的小小成就沾沾自喜,直到看了这本经典战例,才知道自己活到现在是多么的幸运。”

    何潘仁哈哈大笑道:“深有同感。”

    “是吗?”杜伏威对这个副帅不太了解。

    何潘仁坐到了杜伏威的对面的大石头上,笑着说道:“其实我是关中反贼出身,后来被丽妃打服了,成为娘子军的一员将军,我们为李渊打下了大半个关中,立下汗马功劳,可是李渊恩将仇报,入关以后就吞并了七万名娘子军,委派丽妃坐镇潼关,而我和丘师利、向善志也失去了兵权,到了丽妃嫁给圣上,我们的地位一落千丈,一个个都当了看门狗。我呢,当起了蒲津关守将,郁闷之下天天醉生梦死,后来被沈光大将军给生擒活捉,圣上胸襟广阔,不但不计前嫌,还让我继续为将,我寸功未立,圣上却册封我为第五军副帅,这辈子,我唯有誓死相报。”

    说到杨侗,何潘仁眼中洋溢出浓浓的感激和崇敬。

    “何将军,据说我大隋武将,很多都是出身反贼?”何潘仁的率真,让杜伏威好感大生。

    “多得根本数不清。”何潘仁笑着说道:“总之,每个人都被圣上量才录用了,在各个职务上为大隋尽心尽力。”

    杜伏威会心一笑,他何尝不是如此?

    这时,一名偏将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末将参见杜帅、何副帅……”

    杜伏威问道:“何事?”

    偏将有些为难的说道:“弟兄们让末将来问问,我们究竟几时出兵?大家在这山谷内呆烦了。而且大家也很担心南郡的唐军,都希望早点打败单雄信,然后去参与隋唐大战。”

    杜伏威哈哈一笑:“谁说唐军攻打南郡了?谁说隋唐大战爆发了?”

    “难道不是?”偏将呆呆愣愣的反问。

    “当然不是。”

    偏将挠了挠后脑勺,“杜帅,我不懂你的意思。”

    杜伏威微微一笑,“自古兵不厌诈,所谓的攻打伪唐不过是声东击西的谋略罢了,我们大隋真正要打的是李密。若是‘唐军不打’南郡,淮南尧将军哪来的援军?”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偏将顿时恍然大悟:“那我们几时攻打单雄信?”

    “耐心点,相信圣上很快就有作战命令到来了。”

    杜伏威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和何潘仁不禁相顾一眼,直觉告诉他们:他们苦苦等候的作战命令来了

    果真见到一名传信兵飞马奔来,大声禀报道,“启禀杜帅、何副帅,圣上急令!”

    传信兵将一封命令呈给杜伏威,杜伏威开打开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向身边随时听候命令的亲兵说道:“通知所有将领前来中军大帐商议军事!”

    “喏!”亲兵应命而散。

    何潘仁顺势一看,只见到命令上写:‘为海军拿下江都牵制单雄信’。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侗的用意:你们的任务是别让单雄信加江都捣乱,怎么打,是你们十一军的事儿,功绩多大看你们的本事。

    入夜。

    一层薄雾笼罩长江江面。一般来说,长江很少有船只在夜晚航行,更何况是夜雾深重之夜?

    但今晚的历阳县却有点异常,码头附近的江面上停泊了两百多艘大船,岸上站满了准备上船的隋军,黑暗中只见人影幢幢,足有三万余人左右。一队队士兵踏着船板迅速登船。

    在一座高塔上,杜伏威对一名副将说道:“高将军,历阳县城的安全就交给拜托你了,我现在只能给你三千人马,但我相信魏军今晚不会至此,不过历阳是何副帅的后勤重地,希望你不要有半点大意。”

    高将军即是高衍,被杨侗安排为杜伏威副将,杜伏威得到作战命令之后,跟何潘仁等将商量,两人一致决定利用历阳县的军队通过长江直袭单雄信大后方,在六合山东北麓登陆,然后从背后攻打单雄信的大营,一旦得手,坐镇枫叶谷大营的何潘仁立即出兵应援。

    杜伏威在这地带称王称霸近十年,对这一段水道相当熟悉,哪怕伸手不见五指,也不怕发生触礁之事,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高衍郑重点头,“请杜帅放心,有末将在,历阳城绝对万无一失,无论是谁来挑战,末将都严守不出。”

    “好!”杜伏威拍了拍高衍的肩头,笑着说道:“我们凯旋后再相见。”

    高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祝杜帅一路顺风、取得辉煌战绩。”

    “这是一定的。”杜伏威豪迈的走下高搭,从亲兵手中接下缰绳,飞身上马,迅速向江边大船奔去。

    大约两个时辰后,三万大军已经全部登船,船队纷纷启航,浩浩荡荡的顺江直下,向着目的地进发。

第649章:一代枭雄身先死

    历阳郡位于江南之西,这里水网密布,丘陵众多,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同进也是江南著名的产铁重地。这里一直是杜伏威的根基之地,他四成以上的士兵都是源自历阳,但是自从李密强势南下,逼降子子通、歼灭沈法兴之后,杜伏威便成了李密迫切歼灭的拦路虎,在去年的时候,李密终于借助杜伏威的猪队友萧铣军,达到了占领历阳郡的目的,可是时隔不久,杜伏威在杨侗的帮助之下,收复了历阳郡。

    时隔数月,一场大战又在历阳郡内爆发,这一次对大隋是关系到江淮大地的归属之战,对李密来说,则是前途命运之战,所以敌我双方都希望自己打赢这一场战争。

    一方面是杜伏威为首的大隋第十一军,兵力共计六万人,另一方是代表魏国的单雄信,他的兵力同样是六万人,不过单雄信得到的情报是杜伏威有三万大军坐镇历阳县,所以他面对的只是乌江县枫叶谷的三万隋军,在兵力上,单雄信占有优势。他将军队分为前后两路,前军由刘黑闼率领,人数两万,而单雄信亲率三万大军为后援。

    战争发生在靠近魏军大营的乌江县枫叶谷北谷口,隋军是处于主动进攻一方,这和怀着先发制人心思的魏军在清晨不期而遇。

    但是这一场战役打得并不激烈,隋军主将似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地利优势,所以且战且退,始终没有投入重兵与魏军决战。

    接到前军战报的单雄信也不知隋军搞什么鬼,为免中了他们的埋伏,单雄信将后军交给了副将盛彦师,自己带着一支亲卫前来观战。

    一座小山上,单雄信在五百名亲卫簇拥下驻马观看,他已到不惑之年,是李密最为信赖之心腹大将,也是魏国军队中的第二号人物。

    早在瓦岗时代,他便坐上了瓦岗军的第四把交椅,正是在他和徐世绩、王伯当的全力支持之下,李密才能在翟让战死之后获取瓦岗军大权,接着又在他们的支持下,吞并各个山头,成功将瓦岗军转变为正正规规的魏军。

    也是在单雄信他们毫不犹豫的支持,才使李密成功把势力延伸到了江南,李密对于这员忠心耿耿的大将也投桃报李,封单雄信为余杭郡王、骠骑大将军和兵部尚书,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毫不为过。

    但是单雄信当了这么多年的高级将领,多少懂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又见到邴元真凄惨之相,故而过了一个月左右,便以不通军务不由辞去了兵部尚书之职,这样既全了君王之仁义,自己又能后退几步。

    李密明白单雄信之心,欣然接受了单雄信的辞呈,对他的信赖却倍而增之,不时赐予了奇珍异宝。

    “大将军!”一名骑兵飞奔而至,抱拳禀报道:“探子前来禀报,说是前方十里外发现隋朝三千名骑兵,而且指挥这支军队的乃是隋军第十一军副帅何潘仁,至于主帅杜伏威始终没有出现,不知其所踪。”

    单雄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喃喃自语道:“据我们之前探听到的情报,明明说杜伏威获得了两万多匹战马,怎么可能只有三千人骑兵?”

    “大将军,有马未必就能组建骑兵。”旁边的郑题忽然说道。

    “郑司马是说……?”

    郑题从容说道:“自古以来就有南船北马之说,南方人生活在水网纵横之地,素来以耕种为主,从出生那一天起,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战马长什么样子,除非是特别喜欢骑马的世家子弟,普通百姓哪会骑马?”

    “异族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人人都在马背上长大,极擅骑射。哪怕是天生傻子,你让他骑二三十年的马,照样是顶级骑兵,这是我们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最大的差距。到了国内,有辽阔草原和平原的北方人又比南方人善于骑马。杜伏威的兵都是南方人,他现在缺的不是战马,而是能够骑马的士兵。”

    “有道理。”单雄信认可的点了点头,郑题说的道理简单易懂,但却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我们到底是追打还是不追?”

    众将纷纷询问。

    单雄信向退却的隋军看去,发现对方约有两万左右,稍作思忖,又向己军望去,刘黑闼正在率领前军步步紧逼,而三万后军也已到来,正在山丘原野上休息,他的士兵寅时初开始行军,至今只有两个多时辰,完全可以交换作战。下令道:“命令刘将军加快速度,追击。”

    “大将军。”

    郑题登时急了,大声说道:“这支军队明显是在引诱我们,万万不可中了敌人诱敌深入之计啊。”

    “郑司马,你看隋军像是诱敌深入吗?”单雄信劳动举起马槊,直接前方。

    “呃!”郑题仔细一看,发现隋军交相掩护着撤退,一队队士兵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这和诈败诱敌完全相反。

    “郑司马也看出来了吧?”

    “确实。”郑题点头。

    单雄信让传令兵向刘黑闼下达追击的命令,然后解释道:“历阳县、乌江县一直处于我军斥侯的监视之下,昨天傍晚斥侯还回营说历阳县军队没动,这说明乌江的军队始终是三万人,而这里有两万左右,再加上三千骑兵,剩下的几千兵马估计还在守营。”

    “大将军是说枫叶谷的隋军已经差不多倾巢而出了?”

    “正是如此。”单雄信点头道:“我认为隋军本想攻打我军,在营盘之外以逸待劳,但由于我们也在今早出兵,所以撞了个正着。相对于我军,他们走的路更长、消耗的体力更多,兵力却比我们少了一半,真打起来,吃亏的是隋军,他们这是打算退回营盘固守,也是相当明智的选择。”

    盛彦师兴奋的说道:“这是歼灭隋军的大好良机啊,如果在野外追上,我军的损失比起攻营至少少去一倍。”

    “我也是这么想的。”

    单雄信哈哈一笑,下令道:“全军急行军,务必在隋军大营之前,将之围歼。”

    “末将遵命。”众将纷纷策马回军,指挥本部将士奋勇追击。

    追了约有二十里左右。

    一名骑兵疾速奔来,这却是守营的綦公顺部的骑兵,他飞奔上前,十分焦急地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大营遭到杜伏威军队袭击,死伤惨重,请大将军火速救援。”

    单雄信恍然大悟,下一刻却是怒不可抑。

    原来杜伏威去袭击綦公顺镇守的大营去了,难怪他始终没有见到杜伏威的影子,只是杜伏威哪来的军队,他又是从哪里偷营去的?但此刻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他当即下令道:“后军调头回营,全速前进!前军且战且退,绝不给何潘仁破军之机。”

    “咚!咚!咚!”

    后军调头回师的鼓声响起,三万名士兵纷纷调头,列队向东北方向的大营撤退。

    刘黑闼接到命令,也止住了追击的军队,缓缓回撤。可是他现在想撤,隋军却是不让了。

    从魏军的忽然后撤之举,何潘仁便知道杜伏威得手了,当下指挥军队吊着魏军的尾巴打。这时候,尚未投入战争的三千骑兵发挥了强大的机动能力,辗在屁股后面放箭,杀得魏军阵形大乱。

    刹那之间,刀光箭影,喊杀声震天。

    刘黑闼知道自己没有骑兵,若是一直退却,只能被隋军骑兵一一猎杀,对方虽然只有三千骑,但自己的兵力也不多,一个骑兵只需射杀五人,自己的军队就全军覆没。

    所以在骑兵冲击自己前军之时,他迅速让一万三千多名魏军以辎重为掩护,密集的箭矢射向四面八方,而何潘仁率两万五千名士兵,从四面包围了魏军,步卒手执盾牌和长刃,在骑兵的掩护之下,迎着密集的箭矢,一步步收缩包围。

    刘黑闼也是一员骁将,他见敌军不断收缩包围,顿时心急如焚,如今单雄信后军已经回撤,负责断后的自己被隋军骑兵咬上,失去了撤退的最佳良机,如果再拖延一刻,就被敌军完全包围,全军覆没为时不远。

    箭矢空中密集地飞射,隋军的弓箭手也发威了,箭矢如雨点般射向乱成一锅粥的魏军,魏军士兵不断在强弓硬弩之中惨叫倒地,他们纷纷躲在辎重后面,阵地上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这时,一名偏将飞奔而至,大声向刘黑闼喊道:“刘将军,敌军强弩实在太厉害,射程实在太远,我们的弓弩根本无法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可他们却能在远处收割我军将士的性命。如今已经冲到八十多步外了,我们再不突围,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刘黑闼眼见形势万分危急,他咬牙大喊一声:“传我命令,全军向东北方向突围!”

    魏军无奈放弃阵地抵抗,开始向东北方向的突围,何潘仁骑在马上,战刀一指呐喊冲来的敌军,厉声喝道:“命令骑兵!投枪准备。”

    “呜呜呜!”

    号角声中,在外围游弋的骑兵得到号令,立即行动了起来,一个个自马背上摘下一支投枪。

    抢枪长达五尺,枪头乃是精铁打造,枪身重约八斤左右,不过射程却是不远,在马速全开之下也顶多只能射到六七十步,但这距离对于步卒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三千骑兵,即是三卫,最前方的一卫骑兵在主将的一声暴喝之下,朝着魏军发起了冲锋。

    刘黑闼见此,心中一紧,厉声喝道:“弓箭手放箭。”

    “咻~”

    一排排箭矢掠空而起,朝着已经冲入射程范围内的骑兵发起进攻。

    “噗噗~”

    数名将士中箭落马,其他将士却没有丝毫动摇之心,直到临近五十步距离左右,随着主将吹响的号角声,身后的骑士同时将手中的投枪掷出。

    “嗡~”

    近千支投枪,密集的落在缓缓前来的盾阵上空。

    魏军刀盾兵连忙举盾格挡。

    “嘭嘭嘭~”

    锋利沉重的投枪轻易洞穿了蒙皮木盾,下方士兵直接被破盾而来的投枪洞穿身体,顷刻之间就倒下一大片。

    这一卫的隋军将士也不管战果如何,他们闷头前行,慢慢控制马速,在接近魏军的时候,如遇到了礁石的海湾一般,一分为二,从魏军两侧迅速穿过,利用手中的马槊,纷纷刺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魏军

    待到他们过去,另一卫骑兵紧接着上,如此三轮过后,魏军如同被剥了几层皮的竹笋一般,整个阵形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魏军受到三轮骑兵的打击,行动受制,大隋步卒却得到了宝贵的时间,他们手中的箭矢密如暴雨,从四面八方射向慢慢陷入合围的魏军之中,一片片魏军惨叫栽倒,侥幸活着的魏军在刘黑闼的带领下,拼死向一个看似十分薄弱的角落冲杀而去。

    但很快,刘黑闼率领的残兵便陷入绝望之中,在那片看似十分稀薄军队外面,却是更加密集的重甲步卒,而且还是敌军主帅所在之处。

    何潘仁冷笑一声,高声喝令:“陌刀手上,弓箭手从两旁掩护。”

    “喏!”

    得到命令的陌刀手主将阚陵带着一千名陌刀手步步压上。

    “放箭。”刘黑闼深吸一口气下令道。

    弓箭手张弓齐射,密集的箭矢朝着这支恐怖的铁人部队落下。

    “叮叮当当~”

    在刘黑闼愕然的目光中,那些从天而降的箭矢落在这些重甲步兵身上,全部被厚厚的铠甲弹开,此刻他才发现,这些人的铠甲相当古怪,很多地方不是甲片,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宛若护心镜一般,破空而至的箭矢,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们造成丝毫伤害。

    几轮箭雨过后,阚陵已经带着陌刀手杀到了魏军之前。

    “杀!”

    随着阚陵一声令下,一直充当看来且憋了许久的陌刀手,向前迈步,手中的陌刀凶狠的砍下了面前的敌人。

    作为冷兵器最凶煞的陌刀,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它们狰狞面貌。

    手起刀落,人盾俱碎!

    无坚不摧的陌刀砍人人亡,斩盾盾破。豪勇如阚陵者,更是直接的将人带盾,一起斩杀于地。

    陌刀在勇士的连环挥舞中,如同割草一般,将魏军军斩碎,鲜血大片大片地溅在土地上,将土地染成了一片红色。

    “好狠!”

    刘黑闼冷汗直冒,只感到脊背发凉。然则早就盯上了他的阚陵却没有给他感叹的机会,他脱离陌刀军,迅速冲到了刘黑闼的面前,‘哈’的一声暴吼,手中的陌刀朝着骑在马上的刘黑闼力劈而下,直接是一计力劈华山。

    只听“呼”的一声,陌刀在与空气的接触时,竟如撕裂空气了一般。

    蓄势待发的刘黑闼神色大变。阚陵那一刀劈下时,刀锋未劈至,但那股惊涛骇然的狂霸之气,让他生出不可抵御的感觉。

    但此时刘黑闼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双手高举大刀,硬抗这一招。

    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兵器的相撞之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尘土。

    巨力涌来,刘黑闼那把由生铁锻造的大刀承受不住两者的力量,从中间弯曲了起来。

    陌刀刀刃顺势而下,在刘黑闼的胸口破开了长长一道口子,不待刘黑闼有所反应,阚陵奋力一捅,长长的刀刃捅了刘黑闼一个透心凉。

    远处的何潘仁大喜过望,下令道:“敌将已死,降者不杀,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亲兵们纷纷响应,扯开嗓子大吼。

    很快,这句话渐渐地扩展到了整个战场。

    铺天盖地的隋军顿时气势如虹,从四面包围而至,喊声震天,将剩余的魏军团团包围,哀嚎声、哭喊声、求饶声……响彻战场。

第650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杜伏威和何潘仁的计划当中,原本是何潘仁率领三万大军到魏军大营之前向单雄信挑战,等到两军战事陷入僵持之际,杜伏威再从背后攻营,使魏军陷入一片大乱,然后再利用骑兵之利冲阵。

    但两人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算计单雄信的时候,单雄信也打算在今天将乌江枫叶谷之军歼灭,把战火推到历阳县,不放一兵一卒去支援淮南尧君素,以保证李密获得绝对的胜利。所以他一次性动用了五万大军,只留一万士兵留守大营。

    綦公顺负责的大营东面靠近长江,当天还没亮时,单雄信率领五万大军已经出发,而在那时,杜伏威船队已经在前方二十里外的六合山山麓靠岸,军队正在下船。

    这个消息令杜伏威大喜,何潘仁有备而来,处于进攻一方,哪怕迎头碰到也不会吃大亏,根本不需要他去通知。于是他决定先破了魏军大营,再从后面去追打单雄信,这样敌军就陷入两面包抄的窘境,再加上大营失守的消息传到魏军之中,必将造成人心浮动,从而给予了他们歼灭单雄信的良机。

    待到单雄信离开大营约有两个时辰左右,当天色蒙蒙亮之时,率领休息充足的三万大军杀向了魏军大营。

    綦公顺虽是一代反王,但本人并没有多大的才能,之前之所以能够在青州营造出浩大声势,完全是骁勇多谋的刘兰成之功。李密为免两人在一起,又在军中形成一股不受控制的势力,于是将刘兰成带到了身边,而失去了刘兰成的綦公顺果真平庸之极。

    綦公顺胸无大志,是一个小富则安的人,十分满意于现在的荣华富贵生活,曾经的奋死之志早被多年的安逸生活中磨灭得一干二净,。他对于单雄信所给予的守营任务不但没有抵触,反而乐意之极。

    当乱哄哄的大营再次进入平静之时,自以为安全的他便回去补觉了,正所谓上行下效,见到主将如此安逸,麾下将校自然也是纷纷仿效,安排好巡视之军,也都回营睡觉去了。

    但是綦公顺为首的守营魏军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主力离开不久,杜伏威的军队直插身后,对陷入一片死寂的魏军大营发动了猛烈进攻。

    这一万守军为了出征大军忙碌、准备,可谓是一宿未睡,他们一个个都疲劳不堪,倒头便睡。杜伏威攻营之时,正好是他们睡得正香之时。

    杜伏威之军得到充分休息,他们士气正旺,又占有人数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很快就把这一万大军歼灭干净。

    当单雄信率领三万大军赶来时,战役早就已经结束了,杜伏威的军队早就已经撤走,呈现在单雄信眼前的是满地死伤士兵,受伤士兵的痛苦呻吟声此起彼伏,鲜血染红了大地,辎重已被焚毁,整个大营浓烟滚滚、火光熊熊。

    单雄信恨得牙齿咯咯直响,他猛地将长槊插在土中,破口大骂:“杜伏威,你不得好死!”

    愤怒归愤怒,恨归恨。

    但单雄信心知自己已经失败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撤回全椒县,否则的话必将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当下一面救治伤员,一面派人打探刘黑闼的消息。

    很快就得到了刘黑闼全军覆没、何潘仁率军来攻的消息,眼见大军人心惶惶、疲惫不堪,只得率领士兵撤往全椒方向。

    然而单雄信想走,杜伏威却是不干了。

    他早就料到单雄信一旦回到火光冲天的大营,必将撤离,所以早就在前方埋伏,当单雄信进入埋伏圈之时,挥师猛攻,将单雄信之军杀得溃败如山倒。

    单雄信退到全椒县时,战后一清点,去时六万大军,但如今,成功脱困的士兵只有区区一万之多。他知道损失掉的士兵一部分被隋军所杀,一部分被俘虏,但更多兵士是逃入了荒野,当起了逃兵。这样的战绩若是传了出去,他这所谓的大魏第一将也将成为一个笑柄。

    最重要的是,杜伏威已经和何潘仁兵临城下,容不得单雄信有丝毫喘息之机,心中除了苦涩,除了尽快部署士兵防御,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杜伏威军团牵制在全椒城下,希望李密尽快歼灭尧君素,在占领淮南、庐江、历阳之前,分出一部分军队支援自己。

    。。。。。。

    如今已到三月,不管天下何处,都处于姹紫嫣红、春意盎然的阳春时节。淮南郡也进入了生机勃勃的时刻,淮南郡位于淮水南岸,淮水中上游河段。

    淮南郡古称九江,这里开发历史较早,为重要之地。夏、商时期属荆、扬二州之域,春秋时属吴之西境、楚之东境,因而有了“吴头楚尾”之称。它作为行政区划最早出现在秦代,秦始皇划天下为三十六郡便设有了九江郡,由于历史变迁,此后又有淮南国、延平、柴桑、淮南郡等名称。

    大隋一统天下以后,经过几百年混战的天下出现241州、680郡,1524县,其中一个郡一般只辖一到三个县,州、郡、县三级行政区划混乱到了极点,郡一级形同虚设。隋文帝面对这种局面,采纳了民部尚书杨尚希提出的“存要去闲、并大去小”建议,将混乱的地方官制从三级精简为两级,一口气撤销了500多个郡,裁汰了大量冗官。

    与那些被合并的州郡县相比,淮南存在的问题是它的体量太大,它在全盛时辖境跨后世的河南、安徽、江西诸多地域,所以在撤销、合并的时候,它遭到了阉割,至今只有寿春、安丰、霍丘、长平四县。

    淮南郡除了从北部东流淮水,还有源自南方庐江郡,最终汇入淮水的沘水、肥水,这两条河流,自南向北的把淮南郡分成三个部分,在境内还有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大型引水灌溉工程——芍陂。

    隋开皇年间,长史赵轨对芍陂再次修治,他疏泄支流,注入芍陂,溉田良田数万顷,又在芍陂外面加固堤防以备水患,并将原有的五个放水闸门改为三十六个。这对淮南大地的灌溉工程,是一个很大的发展。由于他疏浚水道、扩建芍陂,使淮南的灌溉面积达到历史最高水平。

    目前虽然只是沦为小郡,但淮南郡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是江淮大地北接中原、西临荆襄的枢纽要地,也是中原南下江淮的战略桥头堡,

    淮南郡以寿春县为郡治,随着杜伏威的投降,已经成了大隋的土地,境内四万编自萧铣军的隋军将士由大将尧君素率领。

    在这一次和隋军作战,率领十万大军西进的李密自领征西大元帅,这就意味着他不仅是防御,而是一次大规模的向西拓境之战。

    在隋军即将全面攻打唐朝前夕,这次西征是他李密孤注一掷之战,如果能够成功歼灭尧君素和南方历阳的杜伏威,那么将彻底占领江淮大地,然后以此和隋朝谈判,割让淮北七郡给杨侗也无所谓,到时候只要王伯当和徐世绩南撤,他完全可以依仗众多兵力巩固淮水防线,和隋朝划淮水而治,这即是李密西征的真实用意。

    他从东边的钟离郡举兵之后,立即对八公山南麓的隋军大营发动了猛烈攻势,魏军的基数是十多万人,而尧君素只有四万名士兵。

    双方交战多日,互有损失。

    几千人的损失对于兵多将广的魏军影响不大,可尧君素虽有先进犀利的武器装备,奈何这支军队战力不济、士气不高,损失了几千人后,士气是一落千丈,若是再打下去,他这支军队非得崩溃不可,所以尧君素试探出双方军队的战斗力之后,不再发起进攻,而是依仗兵营之坚固和武器装备之利,坚守不出,让魏军以攻坚的方式来打,只要打掉李密这股锐气,那么,己方将士的士气在战斗中慢慢上涨,不再害怕大举来犯的魏军,与之相反的魏军则会慢慢陷入颓唐之势。

    魏军大营扎在八公山以东,与隋军遥遥相对,全军大营绵延三四十里,气势浩大壮观,帐篷是一顶接着一顶,而且每天都在增加,营造出魏军不断增兵之状,给予隋军施加心理上的压力。

    这是李密采用了房玄藻的增灶之计,他只有十二万大军,却摆出了二十万大军的规模和气势,这给居高临下的隋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使隋军士气低迷、惶惶不安。即便是尧君素看得出来,也改变不了兵少的局面,也改变不了本就畏战的隋军作战意志;要想改变,除非换成大隋的百战雄师。

    当然了,占有绝对优势的李密也不轻松,作为一代枭雄,他知道一个地方的优势,并不能改变隋强魏弱的大局,一旦隋军回过神来,派遣主战之师作战,那他的魏国将会陷入极为不利的局势。为今之计,便是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在大隋主战之师发动攻势之前,将尧君素歼灭,然后兵分三路。

    一路继续向西,占领兵力空虚的弋阳、义阳二郡,威胁到与舂陵对峙的淮安隋军、汉东隋军。

    一路南下占领庐江郡西部,将势头推到永安、蕲春、同安之交,

    另外一路则是占领庐江东部,杀向历阳郡,与单雄信夹攻杜伏威,将之彻底歼灭。

    但是要想实现这个战略,必须先把尧君素这头拦路虎歼灭,然而这个善守之将,并没有辜负杨侗重托,他在魏军没日没夜的猛攻之下,始终稳如泰山。

    眼见时间一点一点的消耗,始终拿不下隋军大营的李密自然是心急如焚。

    此时的魏军中军大帐内,李密正和诸多文武商议对策。

    他用一支木杆指着地图上的淮安方向,语声沉重的说道:“淮安在二十万隋军,主将是隋朝的兵部尚书李靖,一旦听到我军猛攻淮南的消息,他一定派兵增援。”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木杆又点向了汝南,接着说道:“汝南郡目前由隋朝控制,李靖方面的隋军可以绕开淮水,没有后顾之忧的通过官道,经过义阳、弋阳,直达淮南。以隋朝骑兵之利,不须数日即可抵达,所以留给我们歼灭尧君素的时日不多了。”

    众人心下凛然。

    “圣上言之极是,但是我们歼灭尧君素的机会还是极大的。”房玄藻站了起来,继续道:“经过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攻营,尧君素损失极大,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完全是依仗弓弩之利。但是打到现在,隋军不管是士气,还是体力和兵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消弱,根本无法坚持多久,再加一把劲,便能将隋军大营攻破;只要将之歼灭于此,那么江淮大地就是我们的了。而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称,唐朝的李世民已从夷陵方面对着南郡发动了猛烈攻势,段德操率领的隋军依然是编自萧铣军,他们表现不佳,江夏方面的秦琼不得不派兵援助。如果我们能彻底消灭尧君素,便能占领兵力空虚的弋阳和义阳二郡,从南方威慑淮安和汝南,从东面威慑荆襄大地,这样就能破除西部之敌,实现划江而治的战略,至于陷入四面包围的杜伏威,有大将军牵制,放到之后来消失也无所谓。”

    李密点了点头,“先后说得不错。我们不能着眼于既定战略,僵化的执行下去,我们要从大局出发,适时改变战术。我们在这里浪费了比较长的时间,迅速歼灭尧君素和杜伏威已经变得不太现实,但只要打到义阳,将李靖牵制到淮水以北,这样我们再来对付杜伏威时,就不用担心西部出事了。”

    说到这,李密问向房玄藻:“先生觉得荆州方向会出兵援助尧君素吗?”

    房玄藻叹了口气,“这也是微臣所担心之处,若是荆州隋军出兵,那也是防御竟陵唐军的安陆郡隋军,或是江夏方面的秦琼水军。不过依臣之见,安陆方面出兵的可能性江夏更大。”

    “先生的理由是什么?”李密问道。

    “秦琼要是出兵,也只能在庐江和历阳之交登陆,再由陆路北上支援淮南,从所时间上说,甚至比安陆还长;而安陆隋军是隋朝的主战之师,从安陆到淮南的都是陆路,虽然比较远,但隋朝的优势是骑兵,我想他们不会舍优势而让水军为主的秦琼出兵。”

    房玄藻沉思片刻,又说道:“其实不管是荆州增兵,还是李靖支援,以我们的兵力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微臣建议尽快出战,赶在隋朝援军未到之前击溃尧君素,这样便能破开局面。而隋军那时候需要防守的地方多出好几倍,将会处于绝对防守的地位,在稳定大局之前,他们根本无力发起进攻。”

    “先生言之有理,那我们今天就攻破尧君素。”

    李密当即站了下来,目视下方诸将,霍然下令道:“传朕之令,大军轮番强攻隋军大营!哪怕打成尸山血海,也要屠掉这头拦路虎。”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命。

    “率先破营之师,所有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官爵和金钱的鼓动下,帐中诸将斗志昂扬。

第651章:魏军破营,海路来袭

    “咚!咚!咚!”此时已是落日黄昏,但是魏军大营内的战鼓却轰隆隆响了起来。

    隋军大营的隋军为之紧张起来,有人匆匆忙忙跑去禀报,不多时,尧君素和副将王行本、冯立、李正宝闻讯奔上瞭望塔。

    只见营下魏军已在大规模调动,一队队魏军如同汇合的江海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隋军大营之前集结。

    夕阳之下,魏军战旗如云,如林兵器闪闪生辉,声势浩大,气势睥睨,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尧君素神情严峻,目光一片凛然,他名义上虽有四万兵力,但是身为郡治的寿春县城分去了他五千士兵、肥水上游的安丰县分了三千兵马,加上肥水西岸各个小城都要军队驻守。供他作战的军队其实只有三万左右。

    从李密入境开始,已经没日没夜的攻打了三天三夜,使尧君素的军队在密集、猛烈的攻势之中死伤近万,剩余的两万将士亦是疲惫不堪。

    他向身边的王行本说道:“李密迟迟不肯发动总攻,而是让各军日夜轮番攻打,无非就是执行疲兵之计。我军在这三天时间是吃不好睡不香,个个都是疲惫之极。看这架势,是想在今晚前攻下大营。”

    王行本忧心忡忡的说道:“秦将军的江夏军早已出发,北渡长江就是永安,依照骑兵的速度,明天上午就能到达,但问题大军长途而来,亦是疲劳至极,要是没有好生休息,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在他们恢复过来之前,只能依靠我们这两万疲兵,将军觉得我们能坚持到那一刻吗?”

    尧君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为今之计,我们无论如何都是竭尽全力守住大营!”说到这里,王行本停了一下,沉吟片刻,又说道:“我军大营横亘在魏军的必经之路,要想深入淮南,必然破营。而从他们这些天攻打的方向来看,一般是分三路来攻,以东门为主,再分南北二路。我今晚负责镇守正面的东门,南北方向可以交给冯立和李正宝。只要坚守到援军,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杨侗虽然没有给予尧君素多少兵力,可是前来历练的将领却是不少。

    对于王行本的建议,尧君素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李正宝,见他欲言又止,笑问道:“李将军有什么好建议的话,不妨直说。”

    “是!”李正宝先是躬身一礼,然后站直身子,望着尧君素,昂然说道:“末将的意思很简单,我们为什么要坚守呢?”

    “李将军何出此言?”王行本为之一愣。

    李正宝答道:“李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打算在今晚攻陷我军大营,除了正面三处,兵多将广的魏军也可以趁着夜色,派一支奇兵从八公山上往下攻打,一旦从山上入营,我军势必大乱。”

    薛万均攻打朱阳关的时候就是采取这个办法,他以高衍和虞湛为奇兵,从朱阳关两边的大山杀入了关内,将关内唐军杀得一片大乱,最终给予了正面之军陷城之机。从地形上说,隋军大营和朱阳关一模一样,也是夹在两山之间,所以李密也可以套用薛万均的办法来对付隋军。

    王行本也参与了朱阳关之战,所以一听到李正宝之言,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李将军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尧君素笑着说道:“善战者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争的是最终的胜利。我决定适时放弃大营,退到肥水西岸,逐步把李密主力拖向西部,远离江都,为圣上从容夺下江都创造良机。”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尧君素又说道:“再有一到两个时辰,天就会彻底黑了下来,我们到时候再主动撤退,李密见到我们退而不乱,定然我们采取了诱敌深入之计,为免中了埋伏,他一定不会追击,等到天亮,我们已经退到了寿春。”

    “但话又说回来,我军本就占有地利之便,完全可以获得借助营盘和居高临下之势大有斩获。所以这一仗,务必全力来打,绝不能让李密赢得太胜利。”

    “末将遵令!”

    三将行了一礼,各率一支军队匆匆赶向魏军主攻方向。

    这时尧君素深深吸一口气,大声喝令道:“传我命令,让一万士兵和辎重兵参与防御,另外一万名士兵作为援军。”

    隋军不仅有两万战兵,还征发一万名青壮民夫,这些生在乱世的青壮并不畏战,也不怕血,只要简单训练,发给他们武器,便能一起守营了,经过这三天的战争,他们也适应了战争,只要魏军没有攻破大营,这一万民夫就不会乱。

    曾经挡住几十万南下河东唐军的尧君素,很了解协助守御的民夫之心。

    处于防御一方的隋军刚刚安排妥当,魏军也已集结完毕。对于这一次总攻,李密完全是倾巢出动,他分兵三路,一路攻打东营门、另外两路分攻南北,而每一路又有前军、中军、后军三组,一旦前军受挫,轮换中军攻营,到了中军势衰的时候,后军再上。三组循环,务必在今夜拿下隋军大营。

    也正如李正宝所料,他又听取了房玄藻的建议,派出两路奇兵,打算在天黑之时,登上隋军大营两侧大山,等到战事陷入僵持,再对隋军发动致命一击。

    一切,准备就绪。

    李密望着远处的隋营,拔出腰间宝剑,剑锋直指前方,奋力大吼:“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护卫皇帝的内军闻言,扯开嗓子高喊:“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高官爵和重钱鼓动之下,魏军开始以有序的攻城阵形,如潮水、如疯了一般涌向隋军大营。

    魏军虽然没有发动总攻,但他们始终没有闲着,而是利用夜色,不断用泥土填埋营前壕沟陷阱,正面战场的三路进攻方向已经填埋干净,而这三道安全的线路,成了今天晚上魏军攻营的主战场。

    数万魏军扛着坚盾,沿着三道长达两里的安全缺口处蜂拥而来,阵列密如蚁群,而在他们身后,各有五架巨大的巢车缓缓地驶向隋营。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仿佛将人的心脏都要敲破一般,敌我双方放射的箭矢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竟形成一大片黑压压的箭云,压得攻守双方士兵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此刻,魏军的十几架重型投石机轮番投射,将一块块巨石、一堆堆碎石砸向隋营,巨大洞穿营墙;碎石没头没脑的从天而降,洒向守营隋军。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天地,隋军士兵经过三天三夜的敌就,也已慢慢向精兵蜕变,一个个也都杀红了眼,居高临下的他们利用地形上的优势,从营墙上面把一根根滚木砸向魏军,巨木沿着斜城滚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一连串的魏军士兵被砸翻在地,发出凄厉惨叫。

    “将军,他们来了,人数约有三千。”

    正面战场上,一名大声士兵提醒主将王行本。

    “还有多远?”王行本抬头看向瞭望塔上的士兵。

    “约有两百五十步,到了破军弩的射程。”士兵大声回答。

    “破军弩准备,目标,敌军后阵。”

    随着王行本一声令下,一支弓弩手迅速分成六排,来到营墙之上,这些人却是两人共同一张大弩,不过这些弩跟寻常不同,单是弓身就有八尺左右,弓弦皆以牛筋和铁丝制成,为了降低开弓所需力量,每一张大弓都有两条弓弦,其中一条的中间还装有两枚固定的滑轮,但饶是如此也要两人才能使用,一人负责校准目标,另一人负责开弓,至于射程,达到了耸人听闻的三百多步。

    “第一组准备!”

    “嘎吱。”

    一阵沉闷的声响,强壮的士卒用尽全身之力,将弓弦拉开,扣在机括之上,另一名士卒迅速将两支长达五尺的十字大箭搭在弓弦之上,这种轻便的破军弩虽不像守城用的大型床弩耗时,但它十分耗力,就算是层层选拔出来的大力士,最多只能开弓五次。

    “齐射!放!”

    瞭望塔上的指挥官一声令下,两千支利箭落在魏军方阵当中,只此一轮齐射便其击散。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魏军将士的尸体,残肢断臂四散飞溅,人头和身躯浸泡在满地的血污中,俨如人间地狱一般。一些士兵被十字大箭强劲的力道斩为两半,一时之间尚未彻底断气,上半截尸体发出凄厉惨叫。

    但是魏军也是异常骁勇,一阵消亡,二阵又上。与此同时,魏军的投石车也向正面营寨发起了怒吼。

    “轰~轰~轰~”

    随着一阵阵刺耳轰鸣,魏军的投石车同时咆哮,十几块大石先后落在城墙上,造成整面营墙地动山摇,仿佛地龙翻身一般,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结结实实的砸在身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直接轰碎,鲜血和碎裂的尸体四下飞溅。

    其实这些抛射大石的投石车造成的真实伤亡十分有限。毕竟石块就那么大,再加上很难做到精准打击,一块大石平均下来,未必能够带走十条人命,但是浩浩荡荡的声势对士气打击相当大。

    那恐怖如天灾一般的威力,以及被命中将士的死状,让这些还未成为精锐的士兵在一瞬间士气大减。

    对于这些士兵的表现,王行本只能摇头叹息,值得庆幸的士兵们没有出现溃败之兆,于是继续指挥士兵发动破军弩反击。

    ……

    时间在残酷的血战中慢慢流逝,天色很快进入黑夜。营外的魏军已经点燃了火把和熊熊篝火,将大营内外照如白昼一般。

    “将军,冯将军负责的北边出现了危急,营墙已经坍塌,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将军,李将军方向出现了危急。”

    “巢车已经靠近大营东门,敌军兵力实在太多,我军弓弩手已经无法拉弓。”

    三路守军都出现了险情,传信兵纷纷向尧君素禀报战况。

    尧君素也看到三架巢车紧靠在东大门,巢车上的魏军已经高过营墙,纷纷向营门放箭,压制得墙上士兵无法反击。

    王行本只能命令弓弩兵退到营盘之内,利用破军弩的射程优势,对巢车之上的魏军发起攻击,但破军弩毕竟不是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却不能像投石车的巨石那般,能够把巢车轰碎。魏军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死了一批又上一批,而地面上的魏军失去了弓弩的压制,已经杀到了营墙之前。

    战争持续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不管是主战士兵还是临时征用的辎重兵,个个作战勇猛,比尧君素想象中还要出色。不过这些将士在配合上远不如他以前率领的军队,在飞石到来之时,总会乱上一阵,这便给了魏军喘息之机,积少成多之下,反击上就出现了便很长的空白和疏漏。而魏军却在李密不要命的指挥之下,连续不断的攻来,大营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已经打成这样,再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与其交缠在一起,无法分清敌我,倒不如趁魏军到达之前离开,

    一念至此。

    尧君素下令道:“命令五千士兵负责断后,若是魏军追击,利用弓弩猎杀。命令五千士兵搬运伤兵。”

    战争打到现在,尧君素用来预防突发变故的一万名士兵始终没有投入战场。

    “喏!”一队士兵迅速离去。

    过了约在两刻左右,士兵回来禀报,说是伤兵已经全部运离营地。

    “让三位将军放弃防御,带着武器装备直接退往寿春城。”尧君素见任务已经达成,欣然同意下令三军撤退。

    “喏!”三队亲卫接令离开。

    作为主将,尧君素是跟着负责掩护的五千士兵一起撤退的,撤退前,他们利用火油烧了营寨,整个营寨顿时陷入一片烈火之中。

    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涛天烈焰,也为隋军的撤退争取到了安然撤离的时间。

    随着隋军大营陷入一片火海,压力一空的魏军将士顿时欢呼起来,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李密也被胜利的气势感染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欢欣雀跃的对着身边的房玄藻说道:“先生,我们赢了!”

    但是房玄藻却没有回应,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失魂落魄了一般。

    李密以为他喜欢得发呆,乐呵呵的打趣道:“先生素来稳重如山,怎么为这点小胜,高兴得失态了呢?”

    “圣上!”回过神来的房玄藻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密的双眼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安和忧虑之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这话怎么说?”李密一怔,笑容即止。

    房玄藻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上可曾记得,我们今天中午收到的情报?”

    “先生指的是……”

    “本应昨天就到钟离涂山县的粮船,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李密也想了起来,心头凛然的说道:“打探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禀圣上,士兵已去打探,可是直到现在,始终没有一人送回消息。”

    李密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军粮物资运送历来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既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也不能延迟晚到,难道是出事了?

    他喃喃自语道:“粮船从江阳仓出发,经过邘沟抵达山阳,然后从山阳逆淮水向西,沿途水陆都是我们的核心领域,不应该出事啊。就算隋军从汝南乘船东进,我们也会得到消息。”

    房玄藻眉头深锁,忧愁不减的说道:“我们留在江阳仓和江都城的兵力太少了,微臣实在放心不下。”

    “大将军手握雄兵六万,江阳仓有五千士兵、江都城也部署军队两万,这些军队足以应付防守了。即便是江南士族余孽造反也不可能成气候。”

    李密话虽如此,但他知道房玄藻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索性追问道:“先生到底在担心什么?”

    “微臣担心的是隋军。”房玄藻已经想到了他们在防御上漏洞,想到那种可能,只感觉脊背生寒。

    “先生多虑了。”李密摇头失笑:“隋唐大战处于暴发前夕,隋军没有精力关注我们大魏,在这场战争之中,我们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一方,就算是隋军同时开战,王伯当和徐世绩会进行防御,也会及时向我们示警。杜伏威又有大将军牵制,哪来隋军断我粮道?”

    房玄藻声音颤抖的说道:“海路!”

    “海路?”

    李密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铁锤狠狠敲击一记,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金星乱跳,陷入了短暂的眩晕。破营所带来的胜利喜悦顿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第652章:江阳夜战

    却说沿海南下的十万隋军,虽然在海上制定出夜袭江阳仓、以此为诱饵在半路伏击江都城援军、趁机夺城的战略,但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到达长江口时,遇到了突然袭来的大风浪,不得不在东海勿南沙岛停泊休整。

    当杨侗收到杜伏威捷报之时,风暴中心才从长江口向北方转移,庆幸的是风暴到来之时,已经抵达长江口,若是还在海上漂,这支浩浩荡荡南下的隋军恐怕都会成为东海龙王的美食。还好,由于舰队躲避及时,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并没有给隋军造成伤亡。可惜的是,勿南沙岛没有正正规规的港口和码头,一些来不及捆绑的朦舯舰都被冲走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杜伏威挟大胜之势兵临城下,对江都全椒县发起了猛烈攻势,而单雄信在历阳损失惨重,兵力严重不足,万不得已之下,不但从江都城抽走了一万军队,还从江阳仓调去了两千名士兵,兵力减半的江阳仓和江都城对于隋军而言,压力自然也减少了一半。

    风暴过后,经过昼夜航行,大隋船队终于平安抵达江都这个目的地,但是江都城远在种长江数十里之外,离长江最近的城池江都郡治下的江阳县。

    江阳只是江都郡的一座小县,郡兵也被单雄信抽空,目前没有驻扎一兵一卒,但是紧靠县城的江阳仓却是魏国的战略重地,所有粮食和军事物资都储存于江阳仓内。

    作为大军的后勤重地,江阳仓被李密打造成了一座周长十五里的城池,四周城墙高大坚固,城内大大小小仓库足有近千座,储存着数百万粮食和堆积如山的兵甲器械,还有几百万匹绸缎绢布。

    李密当年击败宇文化及之后,致使宇文化及从江都城运往北方的千艘大船物资一艘不落到李密之手,李密除了金银珠宝等贵重品之外,其余物质全都存储在江阳仓内。房玄藻近来从江南士族夺取到的钱粮物资也都集中于此。所以江阳仓内的具体数目,恐怕李密和房玄藻也不知道是多少。

    江阳仓目前三千名士兵驻守,主将是李密心腹大将徐师仁。此人原是关中游侠,是一个文武双全、志向远大之人,早在文帝仁寿年间就已经成了李密的门客,他和王伯当一起,向李密虚心学习用兵之道,以学生自居。或许是天赋过人,也或许是得到王伯当的全力指点,所以徐师仁的箭术相当高明,在魏国仅次于百步穿杨王伯当。

    他不仅箭术高明,而且也和王伯当一样的细心慎重,李密北上之时反复叮嘱,让他不能有任何大意,这一点他做得相当到位。

    对于大魏王朝而言,江都郡是最重要的地方,缩小到本郡时,又以江都城和江阳仓并列前茅。江都城的重要在于将士家眷,江阳仓的重要,则是在于李密军需粮草。

    早在大海之上,杨侗便和幕僚团制定了夜袭江阳仓的战略,但因为风暴迟到两天,以及杜伏威兵临江都全椒县、单雄信抽兵的缘故,又对战术进行了适时调整。能否完整拿下江阳仓关系到隋军统一南方大计,也关系到战后重建,其重要性远比江都城高。

    当船队到达既定位置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起来,船队在江阳城东部十五里外的一个江水冲积形成的沙洲半岛停下,一队队隋军和战马陆续上岸。

    隋军在勿南沙岛躲避风暴有两天两夜,士兵和战马都得到充足的休息,体力已得到恢复,尤其是此行战马皆为辽东马,它们的适应性强,恢复得比人还要快,将士的战斗力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杨侗站在‘麒麟舰’顶层之上,用千里镜眺望十几里外的江阳仓城,只见地平线隐隐约约有一条青明色带,那是江水倒映月色的黯淡之光。不过江阳仓城被东边县城挡住了,只隐约看到县城黑黝黝的轮廓,由于入夜不久,县城的火光清晰可见。

    这一次,杨侗并没有战斗之中,攻城掠寨自有手下大将完成,他的任务是安抚江南百姓,以巩固隋军在江南的统治,大隋王朝当年为了弥合南北人心的裂痕,杨广先娶兰陵萧氏的萧后为妻,又纳两位南陈亡国公主为妾,还在江南足足耗费了十年时间。在他扬州总管的十年时间里,以整理典籍和编纂《长洲玉镜》《区宇图志》为由,网罗了一大批出类拔萃的江南士族子弟,到他登基为帝,这些对大隋王朝心有好感的江南人士几乎都得到了重用,他们为朝廷四下奔波,成了朝廷巩固江南统治的核心力量。杨广在江南夯实的根基,也为杨侗统一南方打下坚实基础。

    今晚负责进攻江阳仓的主将是牛进达,他已率领两万骁果军向江阳仓方向进发,只要夺门的玄甲军和修罗卫打开城门,五千骑兵就直接杀进仓城,另外一万五千名将士的任务是团团围城,水面之上,则由乘坐小型五牙舰和艨舯的海军将士负责,可以说,只要如期完成,魏军将无一个漏网之渔。

    江阳仓城有三道城门,陆上有南门和北门,东面则是对着邘沟的水门,每到入夜时分,水门粗如手臂的铁栅栏门就会放下,而陆上两道门户的吊桥也会拉起,护城河环绕了整个仓城。城上的巡逻士兵由于杜伏威到达江都边境的缘故,如临大敌的来回巡视着。

    一千名玄甲军和三百余名修罗卫已潜入百步之外的一片茂密树林里,这些男女士兵个个武艺高强,由阴明月和杨沁芳率领。

    随着杨侗慢慢转向到朝堂,作为‘贴身侍卫长’的阴明月也很少在战争之中露面,但不表示她无所事事,更不是说受到了杨侗冷落,相反,她被杨侗册封为飞凤卫将军,军职等同十二卫将军,执掌修罗卫等禁宫女兵,地位丝毫不比男将军们低,只不过她为人冷漠低调,又转任幕后,负责女兵和玄甲军训练,这两支天子亲军几乎都是她在打理。

    阴明月是红拂女最得意弟子,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她从红拂女那学到一身武艺,红拂女武技和大开大阖、气势凌厉的沙场正好是个极端,讲究轻柔巧劲,凌厉中不足,却正是适于女子所使战技。更因为红拂女是杨素训练出来的舞女杀手,擅于将杀人技藏于舞技之中。将门出身的阴明月结合两者特点,在红拂女的指点下,自己创出一套凌厉又绚丽的武技。

    刺杀是阴明月拿手好戏,杨侗因而把夜袭重任交给她和师出同门的杨沁芳。

    一身夜行衣的阴明月匍匐在一片草丛中,默默的注视城上的巡逻士兵,她观察了快有半个时辰,已经摸清了巡逻士兵规律,杨沁芳指了指莹莹生辉的水面,轻声道:“阴将军,我们可以从水闸潜过去。”

    阴明月摇了摇头,“洛阳的水门是铁栅栏,这是为了让水流自由穿行,而栅栏下面都有倒刺、矛尖等锋利之物直抵水底石板,底部空隙极小,根本过不去,江阳仓城的水门肯定也是一样。尽管我俩都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但声响避免不了。今晚的巡逻士兵极多,和战时毫无二致,水门想必也是戒备森严,水下的人根本看不清水上情况,若是我们破开水面平静,恰好被对方逮个正着。”

    杨沁芳心悦诚服道:“还是阴将军细心,那我们就攀墙登上。”

    阴明默不作声,她见到城头巡哨已走开,天下那轮弯月穿入一朵浓云,便向三十名精选出来的士兵一招手,“你们随我来!”

    士兵们抬起三块木板、三架高有三丈的人字木梯向城墙疾速奔去,其他士兵也纷纷行动,在离城墙三十余步时,数百名士兵迅速趴在地上,他们个个身都夜行衣,城头上根本看不见他们,而且他们人多,这么一起趴在地上,形成一大片阴影,即便是细心的人留意到,也不会想到是人。

    护城河宽有两丈,带来的木板一头绑有绳子,几人合力竖起,然后慢慢放下绳子,木板无声无息就搭到了对岸,形成五尺宽的通道。木板甫一铺好,阴明月迅速带这三十名士兵抬着人字梯奔到对岸,然后向墙根两边分开,为后面的士兵让路,当另一旅士兵刚刚贴到墙下时,城上的一什魏军士兵巡逻至此,阴明月为首的隋军士兵摒住呼吸,贴墙而立。

    等了一会儿,巡哨士兵已经走向他处,士兵迅速打开人字梯,阴明月和五名士兵立即从梯子两旁攀爬而上,等到他们爬到上面,又有人紧跟而上,瞬息之间,每架梯子两边各有六人。

    其他五名士兵见到阴明月不动,也都如法炮制的躲到城垛之后,从下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但城上却成了灯下黑,完全看不见墙外这些人。

    这时,又有一什士兵巡视至此,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人打了起了哈欠,骂骂咧咧的说道:“绕了几圈,累死人了,老子真想找个地方睡觉。”

    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大将军兵败历阳,损失惨重,杜伏威已经杀到全椒城下,全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个关键时刻你要是敢躲懒,挨打事小,掉脑袋才是事大。徐将军已经下达严令,如果一人失职,一什、一队受累,再过一个时辰就有弟兄接防,大家都打起精神坚持这一个时辰。谁敢偷懒,别怪我不客气。”

    这人显然是什长,说话很有威信。众人不敢多说什么,继续往西边巡逻。

    阴明月这时一只手钩住城垛,另一只从皮囊中取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弩,上有三个弩槽,射程只有二十多步,箭簇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一旦中箭,连叫声都喊不出就会丧命,

    见她已经准备出手,另外五人也见样学样的瞄准了目标,只要阴明月放箭,他们也各杀一个目标。

    阴明月发出一声口哨,六人立即动手,只见六道寒光一闪,五六弩箭同时从他们手中射出。

    只听到一阵闷哼之声,这什巡逻士兵就有六人同时倒地,他们不等另外四人反应过来,又有六支弩箭将他们射倒在地,一瞬之间,这十名巡逻士兵兵几乎同时倒地而死。

    阴明月带着五名士兵爬上城垛,轻轻跃入城头,另有四人紧跟而上,他们迅速将那十名魏军士兵的衣服剥下,腰牌摘下,尸体则被扔下城墙,他们穿上魏军军服,变成了一什巡逻士兵。

    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城内显得十分安静,十五里长的城墙共有两百名巡逻哨兵,以什为队,共有二十个,每一队负责一段城墙。阴明月占领的是南城和东城之间那一段,长有半里左右,等到他们把十具尸体扔下城墙的时候,玄甲军和修罗卫纷纷登上城头,不多时,一千三百名男女士兵全都上城。

    他们兵分两路,以杨沁芳为首的三百名修罗卫负责抢夺吊桥绞盘,千名玄甲军士兵则由阴明月带下去占领南门,千名士兵手执横刀和盾牌,跟着阴明月飞快的向城下奔去,刚奔到城门口,就听到有人大喝:“谁?”

    “换岗的,你们可以回去睡觉了!”担任副将的王雄诞回答道。

    阴明月不等对方反应,早已在手的十发连弩已经发射,夜空里顿时响起惨叫声,这时城上的惨叫声也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刺耳的警钟声也很多敲响。

    “当当当”的警钟声响彻全城,也顺夜风传给了城外的隋军,负责入城接应的牛进达率领五千骁果军等待多时,一听到警报声,将陌刀高高举起,厉声大喝:“将士们,立功就在今晚,随我杀进去!”

    五千骑兵南门方向开动,另外一万五千名士兵手持火把朝两边分开,遵照事先安排的任务,对江阳仓城进行包围。马蹄扣在大地上,发出闷如雷声响,几乎要将大地震动一般。

    这时,修罗卫已经占领城楼,吊桥迅速放下,并燃点起了一堆大火,给城外隋军指引方向。

    江阳仓守将徐师仁也听到了城南的示警钟声,又见城上火光燃起,心知是隋军潜入城中,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带领五百名亲兵前来支援,双方士兵很快就在城门口展开了血腥厮杀。玄甲军是万里挑一的精悍之士,异常骁勇,他们不但占据人数优势,又有城上的修罗卫放箭支援,城门争夺之战俨然是一面倒的屠杀。可是魏将徐师仁箭法高明,他在后面施放冷箭,每一箭必有一名玄甲军士兵中箭摔倒,每一箭都毫无例外的射穿隋军士兵的咽喉。

    王雄诞顿时怒火冲气,这一卫玄甲军全都是他的兵,而且都是由隋军校尉组成,一个个都是大隋军队的未来军官,每损失一人都令他心痛万分。

    他狂吼一声,跳上一名魏军将士的战马,战刀挥过,骑兵人头飞起,他一把夺下长矛,奋力挥臂,长矛破空,如一道闪电向徐师仁飞去。

    徐师仁张弓搭箭,正在瞄准城上指挥修罗卫的杨沁芳,一时没有注意到疾刺而来的长矛,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躲闪不及,长矛从他胸膛狠狠刺入,矛尖穿出,巨大冲击力使他腾空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

    王雄诞策马上前,恨恨的将徐师仁一刀枭首,城门也在这时被玄甲军轰然拉开,城外骑兵如怒潮一般汹涌的冲进城内,他们舞动马槊,向闻讯冲到街上的魏军士兵冲杀而去。

    ……

    在牛进达发起攻击的时候,负责夺取江阳县城的苏定方也在千名玄甲军将士的协助下,率领一万骁果军将士杀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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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城上城下,掀波澜

    浓浓夜色中,浩浩荡荡的大隋舰队沿着邘沟北上,目标直指江阳仓城,从船上可以看到江阳仓城的城墙,合围仓城隋军的火把远而望之,如同萤火虫一般。

    就在这时,船头之上的杨侗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意外的发现江阳仓城附近的山上有五道浓烟冲天而起,下层响起了一片惊讶之声,谁也没有料到魏军的示警烽火竟然设在山上。

    “人算不如天算,江阳仓城的示警烽火竟然设在城外。”房玄龄摇了摇头,叹息道:“此处烽火点燃,要不了多久全郡可见,出其不意攻克江都城的计划无法执行了。”

    不出房玄龄之所料,话音刚落,只见江阳县城和附近之山也纷纷出现了浓烟,一座座烽燧相继点燃,东南方向的海陵县也已出现了滚滚浓烟,众人借助千里镜向远处的江都城方向望去,沉沉夜色之中,清晰看到五个亮光跳动。

    “玄龄觉得这烽火有意义吗?”一旁的杜如晦忽然来了一句。

    房玄龄摇头道:“没意义。”

    杨侗失笑:“要是单雄信没有损兵折将,这些烽火确实能给我们带来麻烦,但是他自顾不暇,哪有士兵回援?单雄信看到烽烟,杜伏威同样看得到,我们都不用通知他了。”

    众人哈哈大笑。

    随着江阳仓城失陷,江都城的一万守军哪能起到什么作用啊?虽说单雄信东拼西凑到了一支军队,但不管是数量还是战力都远不如隋军,只要派出一支骑兵西进,即可从背后给他一刀子,等到杜伏威入境,在江都的隋军少说也有十三万余众,哪怕李密从淮南赶回来,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薛大将军!”

    “末将在。”薛万彻连忙上前听命。

    “等我们下船了,你迅速集结两万骁果,天一亮就杀向全椒,要是单雄信挥师驰援,就在半路将他歼灭;要是他稳如泰山,你就配合杜将军拿下全椒县,打通历阳和江都的联系。总而言之,不管如何,都要将单雄信统领的魏军歼灭在江都。单雄信要是愿意投降,或者能够轻松生擒,就把他押到朕的面前。要是他怙顽不悛、负隅顽抗到底,杀无赦。”

    杨侗喜欢名将不假,但是养虎为患可不是他的风格,他绝不像曹操那般,因为喜爱名将而让关羽、赵云安然离开。要是单雄信执意不从,杨侗肯定不能让他轻松离开,名将虽好,但你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留之何益?

    “末将遵命!”薛万彻躬身应命。

    说话之间,麒麟舰慢慢停靠在江阳仓城码头之上,这里火光冲天,歼敌归来的骁果军层层戒严。当杨侗踏上实地,阴明月、苏定方、牛进达三名主将上前躬身请罪:“末将没有发现烽燧,未能及时扑灭烽火,以致我军行踪暴露,请圣上责罚。”

    “李密将江阳仓城视为命根,谨慎的将烽燧设在城外山上,没有发现也正常,你们都不必自责。”杨侗一一扶三人,望着立了首功的阴明月,笑着说道:“这次完整夺下江阳仓城,我军将无粮食之忧,你立了大功,朕自有封赏。”

    “我……末将多谢圣上。”阴明月垂下长长的睫毛,火光下的俏脸上飞起一抹忸怩之感。阴明月说完便站到了杨侗身后,这是她的职责,众人习以为常。

    他们现在的关系除了洛阳相关人士,也只有杨沁芳知晓,这也是杨侗为了阴明月名声,刻意为之。

    杨侗问向牛进达:“老牛,仓城战况如何?”

    牛进达呵呵一笑:“圣上,里面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想必是李密十分在意仓城,守军尽是死忠分子,他们负隅顽抗,一个不降。末将等人迫不得已,只好将之全歼。我军有备而来,有强弩之利,只是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

    “定方你呢?”

    “江阳县城没有军队,城门一开,末将就进去了,没有一个死伤。”苏定方笑着说道。

    “不错。”今晚的战绩,让杨侗相当满意。

    牛进达拱手道:“圣上要不要入城视察?”

    杨侗点头道:“一起进去看看。”

    众人欣然同意,房玄龄笑了笑:“江阳仓城与我军作战大计息息相关,看了一遍,心里也有个数。”

    离弦箭也已下船,自己走到了杨侗身边,杨侗纵身上马。带着出征文武向仓城而去。

    仓城是一个有军无民的后勤重地,如今已经被杀得一干二净,隋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清理死角,李密这个命脉算是彻底落到杨侗之手了。

    。。。。。。。。。。

    江都也就是扬州,位于邘沟以西、长江之北,它在结束了南北对峙数百年的大隋王朝个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既是文武二帝背靠北方、南控南方的前沿阵地,也是沟通南北人心的战略枢纽。杨广灭陈之后,奉文帝之命经略南方,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十年时间,而江都也因为两代帝王的重视,迎来了史上最重要的发展时期。由于在江都生活太久,杨广视之为第二故乡,当生养他的关中变得不再可靠时,转而立足在梦萦魂绕的江都。

    江都城和江阳仓只有三十余里的距离,彼此之间用二十多座烽燧双向联系,江阳仓城边的烽烟点燃不到一刻左右,江都城便知道仓城这边出事了。

    天亮后的江都城城门紧闭,留守的一万军队全部上城防御,张童仁连夜发动民夫,将滚木、擂石、火油等守城物资搬上城头。一夜之间,各种消息便在城内流传开来,全城陷入一片恐慌之状,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所有店铺不约而同的没有去开张营业,一条条笔直的大街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闲杂行人。

    南城城楼上,张童仁眉头紧锁,忐忑不安的注视着西南边的江阳方向,烽火的点燃,意味着江阳仓遭到敌对势力的夜袭。但是由于江阳县已被隋军戒严,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失去信息来源的张童仁立马成了瞪眼瞎,他根本不知道是何方势力攻打江阳仓,更不知道江阳仓是否沦陷。

    思来想去,张童仁觉得隋军嫌疑最大:单雄信前不久发来急报,说是杜伏威军连夜乘船东进,绕到后面给他来致命一击,这才有了六合山的惨败,并且派遣有限的水军昼夜设防。

    兵临全椒的杜伏威现有五六万大军,他兵力上处于绝对的优势,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极大。

    就在这时,有士兵指着远处邘沟,颤声大喊道:“张将军,有一支船队来了!”

    张童仁迎声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支声势浩大的船队在江南之上航行,随着船队靠近,江都城上的士兵都变得惊恐起来。

    这是一支有千多艘大船组建的舰队,这支庞大的舰队铺满了江面,一眼看不到尽头,船桅密如森林、千帆似天上云层,睥睨天下的雄壮气势令人心下生寒。

    呈现在魏军眼前的大船不是商船,而是一艘艘俨如小山一般的战舰,为首那艘巨舰高达十余丈、长约二到三十多丈,船边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士兵,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堡,四丈高的江都城城墙在它面前都成了婴儿似的。

    目睹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无数魏军将士心都凉了。

    “是隋军大旗!”有人忽然大喊了起来。

    其实不用提醒,几乎所有人都看到那引领万舸竞渡的那艘大船上,一面巨大的赤旗迎风挥舞。

    张童仁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发软,两股战战。眼尖的他看得更清晰,这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的大旗是大隋王旗,它的出现,也意味杨侗就在船上。

    这支声势浩大舰队在三四里外的运河上缓缓停泊,船板甫一搭到岸边,一队队甲士从一艘艘大船列队出而,其中有人牵着战马走到岸上。远远望去,近千条兵士、战马组成的长长队伍如蚁群一般,形成一幅尉为壮观的景象。

    江都城上陷入一片死寂,魏军士兵都在看着隋军自由自在、堂而皇之集结在城外,不计其数的军队如涓涓细流汇集,渐渐汇成十块巨大的万人方阵,安安静静地在江都城外列阵。

    队伍的最前方,矗立着一杆高达两丈的金龙大旗,殷红如血的战旗看着十分华丽,但魏军士兵的心宛若沉入了地狱深渊。

    因为他们知道十个万人方阵,就是十万大军。

    江都城内,却只有一万守军。

    蓦然,十个方阵突然变阵,整齐划一的汇集在一起,一队队、一列列,形成一个巨大无比方阵,以鼎盛军容、昂扬士气,压城而来。

    整个过程,十万大军没有发出一个异常的声响,也没有一丝喧闹声,一排排一列列,就是一条条笔直直线。

    “咚、咚、咚……”三声激昂的鼓声在船上敲响。

    “杀!”

    十万士兵齐声怒吼,撼天动地的声音充满杀伐之气,只其威势足以让人生出无法与之抗衡的狂烈气势。

    接下来‘呛啷’的拔刀声一齐发出,战刀直指江都城,青天白日之下,刀林反射凛冽寒光。

    城头上的每一名魏军士兵士气为之所夺,沉浸在恐惧和惊骇中。随着隋军将士忽然猛然劈下,城上的胆小者情不自禁的吓得后退几步,与身后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准备作战,发动民夫守城。”

    呆呆愣愣的张童仁忽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

    军营内的邴元真和平时一样,慢条斯理的处理军务账册,他以前掌管几十万人的吃穿用度、吃喝拉撒,如今只是处理万名守军产生的事务,自然是得心应手、轻松至极。

    隋军到来的消息,石浩早在昨天就告诉他了,邴元真心中一阵激动,他知道这是自己在圣武帝面前露脸的天赐良机。要是不能展示出难以替代的价值,他邴元真这辈子恐怕只能与草木同朽了。邴元真足足想了一个晚上,心中有了一个大致计划。

    “末将参见太师。”这时,一员三十余岁的将领走了进来,这名将领身林魁梧,相貌堂堂,显得气度不凡。

    他叫樊钦,是樊子盖的族孙,原在杨义臣麾下担任一个默默无闻的校尉,江都之乱发生之后,为了给杨广和杨义臣复仇,携同杨义臣的另外几名亲卫潜入宇文化及麾下,因为作战勇猛,就成了宇文化及的亲卫,宇文氏兄弟发生内讧之时,李密趁机出兵,宇文化及兵败逃脱,紧紧跟隋的樊钦有了复仇之机,他们把宇文化及凌迟处死、碎尸万段之后,本想投奔身在邺城的杨侗,却被李密的军队堵了个正着,无奈之下,只好拿出宇文化及的首级邀功,当起了李密的军官。

    李密年初登基为帝时,大封功臣,樊钦也捞到了左屯将军、武康县公的封号。只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官职极高实权不大,平时只有两百个兵归他管,李密这次率军西征,便命他率领两团士兵(一团两百人)护卫城中官署。

    他听到隋军来犯的消息,便匆匆忙忙赶来军营听命,不料负责江都城防的张童仁不在,只有落魄的邴元真孤孤单单在处理军务。

    邴元真见到樊钦,粗略的计划一下子就完善了,低声说道:“江阳仓已经落入杨侗之手,十几万隋军兵临城下,樊将军有没有其他想法?”

    樊钦脸色微变,目光凌厉的地盯着邴元真,沉声道:“末将能有什么想法,自然与江都共存亡。”

    邴元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建安侯(樊子盖)生前为官清廉、治军严格,病逝之时,隋武帝令文武百官代他入府吊唁,为他送葬的军人就有一万多人,可谓是生得光荣、死亦殊荣。作为建安侯仅存世不多的后人,樊将军难道想为李密陪葬吗?”

    “末将不知太师说什么。”樊钦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樊将军乃是将门子弟,骁勇善战,智谋不凡,张童仁之流远不如将军,可是你始终没有表现自己,明显是不想为李密出力。心中效忠的对象始终是大隋王朝。再说你们当年带着宇文化及的首级沿海北上,明显就是打算投奔隋朝,若不是被堵个正着,也不会投降魏军,所以你骗得了李密,却瞒不过我。隋军现在又来了,想必将军正在图谋献城吧?”

    樊钦心下一沉,手握刀柄,眼中已经杀机毕露。

    邴元真心中有数了,生怕对方一刀子砍过来,若是稀里糊涂的当了李密的殉葬品实在太不划算了,连忙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已经降了隋朝,并和城中细作一直有联系,若不然,我哪会知道江阳仓城落入隋军之手?”

    樊钦眼中的杀机慢慢消退,正如邴元真所说,他确实对大隋念念不忘,隶属于他的那一团士兵,处于他绝对控制之下,另外四名旧部分别担任旅帅、队正之职,兵虽少得可怜,可是城中魏军同样不多,一旦攻防战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他完全可以发挥作用。

    “樊将军请看。”为了让樊钦彻底相信自己,邴元真将杨侗的特赦令递了过去。

    樊钦看到玉玺印章的时候,已经全信了,将信件还了回去,叹息道:“可惜我只有四百名士兵。”

    邴元真见他表明心意,悬着心终于落到实处,笑着说道:“隋军在城里也有不少细作,加上将军的四百人,再加上我这个瓦岗老人配合将军,何愁大事不成?”

    “好,我听太师的。”樊钦脸上露出了笑容,邴元真虽然倍受冷落,可他毕竟是开创瓦岗基业的元勋,又是李密吞并内部各个小山头势力的支持者,他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有他出面联络,比自己强多了。

第654章: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伐谋”是指以己方之谋略挫败敌方,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不管隋军开庞大舰队扬威,还是在江都城外整军列阵示威,都是一出攻心之谋,目的是给城中魏军施加压力,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这是让他们诚惶诚恐的觉得大隋雄师无法战胜、无法抵御,最终生出绝望之心。

    陈兵列阵不久,隋军便在邘沟边安营扎寨,一顶一顶帐篷密密麻麻排列,延绵十几里,至少有三四千顶,白色的营帐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隋军大营以河中舰队为背景,水陆交错,充满了肃杀的威慑力,仿佛有一股狂暴煞气冲天而起。

    中军大帐内,邴元真亲笔所写的江都城防图呈现在杨侗等人眼前,上面详细的注明了魏军布防以及防御上存在的漏洞,城中魏军士兵只有一万余人,他们要防御江都城周长约有六十里,这不是捉肘见襟、而是防不胜防、漏洞百出。

    地图上有三个突出的漏洞:一是水门几乎无人防守;二是北门年久失修,李密夺取江都之时,曾重型攻城器撞击过,导致城门松动,事后李密没有加以修缮,隋军可以轻易撞开城门;另外一处便是守军太少,杨侗完全可以利用骑兵和兵力上的优势,派遣军队绕着城池奔走,将城上魏军调动起来,把他们累爬在地,然后再用声东击西之策,以最小代价攻上江都城。

    “圣上,我们兵多将广,干脆对南北二门和水门同时发起进攻,将敌军有限兵力分成三股,以减轻攻城的压力。谁先入城,谁就是首功。”看完江都城防图,苏定方立即给出最简单省事的建议。

    杨侗微笑道:“魏军虽然陷入混乱、恐惧,但我们此时强攻的话,会激起他们同仇敌忾、决死之志。”

    “江都就那么兵,我们难道还怕了不成?”一旁的杨沁芳不屑的说道。

    “当然不是怕他们了,而是没必要。”杨侗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主战的苏定方身上,淡淡地说道:“古人有云:‘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是故,圣人之饯国攻敌也,务在先服其心。’而我们舰队扬威、城下示威、水陆布营,都是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准备的。若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上一两天时间,惶惶不可终日的魏军士兵的恐惧害怕情绪会进一步扩大,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有草木皆兵之感。一两天后,他们抵抗的意志消失得无影无踪,体力也在疲兵之计之中耗干,我们攻城之时,先以强弩丧其心魄,而后再用定方之策,于多个易攻之处发起猛烈攻势,即可一战拿下江都城!”

    “你什么时候学得跟房尚书一样狡诈了?”杨沁芳啧啧称奇。

    “……”房玄龄脸黑如墨

    众人窃笑不已。

    “出去绕营跑一圈。”杨侗沉声说道。

    “……”杨沁芳脸黑如黑,狠狠地瞪了得意洋洋的房玄龄一眼,不作一言就冲出营帐,跑步去了。

    “圣上……”房玄龄轻咳一声,想要为杨沁芳求情。

    “没大没小、无法无天,没点公主模样,该罚。”杨侗一挥手打断了房玄龄,杨沁芳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却不能对其他人进行人身攻击,必须给她相应的惩罚,若不然会让人心寒的,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朕不急于攻打江都,除了以上原因,还有就是给予邴元真时间,要是他能够说服守军献城投降,那是再好不过了。要是他们明天还不投降,我们再攻城也不迟。诸位将军下去安排吧。”

    “末将遵命。”苏定方、牛进达、尉迟恭、张镇周、王雄诞、李芝等隋军大将躬身答应一声,各自离去。

    江都城是杨广时代的陪都,被王世充打造成一座坚城,和洛阳、大兴、邺城一样,有内外两道城墙,两者相距十丈、各高四丈,要是隋军强攻,必然付出一定损失。而杨侗不希望再兵力空虚的江都付出惨重代价。

    重要的是隋魏大战乃是兄弟之间的内战,少管是隋军还是魏军,一名士兵就是一个体力蓬勃的劳动力,如果不死,就是一个劳力,就能为战后重建贡献一份力量,这些青壮劳运力对于人口严重缺乏的战后尤为重要。

    这也是杨侗认真理政得出的体会,在内战之中,他完全放弃了血战激战的思路,希望用计谋来夺取一个又一个胜利,隋军在江都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所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理想的结果。

    他为何要对造反头子邴元真进行特赦?

    是借助邴元真在魏军的特殊地位,说降江都各县和丹阳、毗陵、宣城、吴郡、余杭、会稽、遂安、新安这南方七郡,以一个人换取无数子民的生命,实在是太划算了。

    杨侗心态上的转变,武将们自然感受不到,但房玄龄、杜如晦、岑文本等智者却是深有体会。

    。。。。。。。。。。。。。

    隋军不但没有攻城,甚至入营之后就没有出来过,除了巡逻的士气,浩大的军营很少看到闲杂人等在走动,若非亲眼目睹十万大军散入帐篷之中,城上魏军甚至怀疑这是一座死营、一座空营。

    城上的魏军提心吊胆了足足一天,直到夜幕降临,再也看不到城外雄伟壮观一幕,将士们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们来不及休息,纷纷和熟悉的同袍聚集一起,低声议论着魏国命运和自己的前途。

    与普通士卒相比,军官想到的无疑更多、更远一些,他们知道江阳仓是魏军命脉所在,随着它的失守,魏国其实已经濒临灭亡,要是单雄信军队还在,没有经历历阳惨败,还有一线夺回希望,但如今,包括江都在内的南方,几乎没有像样的军队,立国只有两三个月的魏国已经大势去休。

    军营内。

    浓浓地愁云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主管后勤的邴元真命人给百多名校尉以上的将领摆下战前宴,这种宴席是继承瓦岗军的传统,每到大战之前,三军将士都要大开怀畅饮一番,当是战前断头饭,当然了,要是能够凯旋归来,一样要聚餐庆贺一次。

    只不过瓦岗军已经蜕变成正规的军队,这种草莽气息浓重的传统已被去瓦岗化的李密严厉禁止,邴元真这也是趁李密不在请众将痛饮一番。

    这些从‘蒲山公营’、内四军晋升上来的将校以为邴元真鼓励士气,对消失已久的宴会倍感亲切,

    “诸位将军!”

    邴元真高高举起一碗酒,大声的对众人说道:“或许是我们大家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痛饮了,我是一介文人,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只能在后方为大家鼓劲,希望将军们坚持几天、辛苦几天,要是圣上听到消息,一定会挥师来援。这碗酒,我敬大家,干了。”

    “干了!”

    经过邴元真的提醒,众将也想到了淮南还有十多万大军,要是李密回师,也只须四五天时间,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畏惧之心也淡了不少,兴高采烈的端起酒一饮而尽。

    张童仁放下大碗,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语声凝重的对众将说道:“隋军躲在军营中休息了一整天,今晚极有可能前来攻城,大家适可而止就行了,万万不可多饮。”

    众将听到张童仁这么说,大感扫兴,面带愠色,不过张童仁是主将,也不敢不听,只得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不到一会儿,只听到‘砰砰砰砰’之声不断,包括张童仁在内,一个个倒在了桌上、地上,个个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邴元真笑了起来,他的酒是兑了水的劣酒,醉人的是酒里的蒙汗药,他虽然也喝了一些,不过事先吃了解药,并没有被迷倒。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向门口,踢了踢身边的人,都没有丝毫动静。

    不过外面士兵喝的酒都是好酒,也没有那么多蒙汗药可放,但邴元真知道魏军有‘断头酒’的传统,且隋军大举入境,只要有酒水在面前,生怕看不到明天太阳的将士都会喝,只要量足就会醉人。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樊钦率领八百余人冲进了军营。军营内都是烂醉的士兵,以各种姿态醉倒在地上。

    樊钦这八百余人既有他的兵,也有邴元真的亲卫和隋军细作,如今大家目标统一,即是把江都完整的献给大隋皇帝,他冷声下令:“把营门关上!”

    十几名士兵将军营大门关上了,樊钦抽出战刀,带着一大群人冲入营中,恶狠狠的说道:“兵分四路,三路入营,把军中将领全部杀了,上至将军,下至校尉、旅帅、队正,一个不能留。石先生随我去中军。”

    他知道李密对军队掌控极高,军中大大小小武官都是他的心腹,一旦这些人酒醒,带兵闹事,除了动用大军镇压,别无其他办法,如果把这些李密心腹屠了,军队就处于群龙无首的一盘散沙,不足为患。

    “喏。”

    众人应命散开。

    ……

    江都南门有七百名士兵镇守,主将在一个多时辰前被去叫去军营喝酒,一直没有回来,由信将张彻带领。士兵等了这么久,不仅疲惫不堪,还诚惶诚恐,生怕隋军攻破城池,将自己给杀了。

    这是,樊钦率着七百余多人列队而来,在他身边是邴元真,他手持张童仁的令箭,催马上前问道:“张彻何在?”

    士兵纷纷起身,一名校尉奔下城头,拱手应道:“禀太师,末将正是张彻。”

    邴元真举起令箭,高声道:”张将军有令,张将军接管无人防卫的水门,南门由樊将军镇守,尔等立刻赶去防御,若误大事,皆斩!”

    军令如山倒,令之所至不敢不从,张彻接过令箭,回头对士兵喊道:“统统跟我去水门。”

    七百名士兵纷纷跟着张彻向城西水门奔去,邴元真和樊钦对望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军营中的大大小小将校已被处决,士兵们又已经喝醉,江都城几近成了不设防一般,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了。

    不过喝醉士兵终有醒来的时候,他们兵微将寡,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邴元真对身边的石浩道:“请石先生去禀报圣上,南门已经拿下,请圣上派兵入城接管军营!”

    石浩拱了拱手,“两位大力支持,立下不世之功,我见到圣上时,一定如实禀报。”

    此时城门已开,吊桥也放下了,石浩策马冲出城门,向沉沉夜色之中奔去……

    与此同时,杨侗和十几名大将在玄甲军的护卫下,在大营之前远远的注视江都城,城内的黑冰台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想必是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杨侗知道邴元真在魏军中的地位和威望,只要他全力配合,江都城完全可以不战而下。

    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一名骑士正向这边迅速奔来,早有士兵迎上,“来者何人?”

    “我是江都情报堂鹰扬郎将石浩,有紧急情报禀报圣上。”黑暗之中,一人大声说道。

    杨侗听得很清楚,令道,“将他带上来!”

    不一会儿,石浩在玄甲军士兵监督下走到杨侗面前,深施一礼:“末将石浩拜见圣上。”

    “石将军平身。”杨侗笑道:“你这些年在后方与敌人斗智斗勇,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我们大隋的无名英雄。朕一直想见上将军一面,今晚终于宿愿得偿。”

    得到皇帝褒奖,石浩心中异常激动,深施一礼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当不得圣上赞誉。”

    “当得,当得。”杨侗看着石浩,问道:“石将军不惜冒险出城,城内发生了何事?”

    “禀圣上,江都南城门已被邴元真和樊钦率军接管,张童仁和所有队正以上将领皆被杀死,魏军士兵如今个个烂醉如泥,为免他们醒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请圣上派兵接管江都城、接管军营”

    杨侗闻言大喜,对尉迟恭说道:“尉迟,带两千名弟兄和石将军前去探查!”

    “末将遵令!”尉迟恭点齐两卫士兵,跟随着石浩向城内奔去。

    杨侗又命三万名骁果军前来营前集合,整装待命。

    不多时,尉迟恭派人回报,“启禀圣上,南城门已被我军控制。”

    “哈哈,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杨侗哈哈大笑,对一旁的苏定方命令道:“定方,你和老牛带领士兵进入江都城,夺下各处重要据点,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

    二将拱手一礼,率领大军奔向江都。

第655章:家灭三回,怎一个惨字了得

    翌日一大清早,杨侗在玄甲军的护卫下进入江都城,全城戒备森严,隋军昨晚入城,并没有遇到像样的战斗,大多数是李密的死忠分子进行小规模的抵抗,还有一些逃兵和流氓趁乱抢劫,守城魏军喝得大醉,被隋军控制在了军营之中。

    主将苏定方在杨侗入门之时,大声禀报道:“启禀圣上,魏军共有九千六百余人成了俘虏;拒不投降、负隅顽抗者有七百余人,如今已被处决,还有一千余名逃兵、无赖借机打砸店铺、掠夺百姓,如何处置请圣上定夺。”

    “魏军俘虏接受两年劳动改造,两年之后准他们返乡,那些抢掠店铺视同盗匪,悉数扔进大牢,然后罚他们劳动十年,若是在昨晚杀人了,则以死抵命。”

    杨侗对这一套十分熟悉,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这九千多名魏军能够在两年时间内做很多事情,当过贼军的他们觉得这是赎罪,觉得参与造反失败后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大赚特赚了,干起活来不但尽心尽力,更不会有丝毫怨言,要是以后成了正常的百姓,进行征发他们服傜役,个个都会怨言冲天。在赎罪的这两年时间里,他们可以为地方建设很多很多。

    至于俘虏不愿从军,马上就准许他们各自返乡,还发放粮食和路费这种仁义之事,在大隋是不会存在的,你都造反了,不适当的处罚一番那怎么得行?再说了,他们闹得天下残破、十室九空,不让他们修缮城墙、疏浚水利、修得道路,难道还要朝廷出钱,另外请人来修缮?不可能的。

    “末将遵命。”苏定方匆匆离开。

    樊钦这时上前请罪,他伏首在地的行礼道,“罪将樊钦拜见圣上。”

    杨侗翻身下马,亲自将他扶起,颇为感慨的说道:“樊将军的事迹,朕也听说了。若非命运作弄,将军早就拿着宇文化及的人头到达邺城了。不过将军这些年忍辱负重,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江都的胜利收复立下不小的功勋,可谓是大仁大义。樊氏一族终究没有辜负我大隋,我想建安侯在九泉之下也为你这个族孙的作为感到欣慰。”

    “多谢圣上赞誉。末将本为隋臣,今日终于归隋,此生再无遗憾。”樊钦目中含泪,显得十分激动。

    “朕今天册封你为左威卫将军,暂为江都留守,朕派一万士兵由你统领,守好江都城。”

    樊钦得到杨侗好评,又受封为左威卫将军,前途一片光明,心中大为激动的行礼道:“末将誓死效忠圣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樊钦身后的邴元真又是羡慕,又是紧张,当他看到大隋赫赫兵威的时候,就知道哪怕没有自己,隋军也能轻易拿下江都城,他的作用其实一点都不大,所以也不指望自己还能有什么仕途,只要杨侗给他一条生路就心满意足了。

    见到杨侗已经安置好了樊钦,连忙跪下行礼:“罪人邴元真,特来领罪,请圣上责罚。”

    杨侗笑道:“邴先生立下大功,足以功过相抵,请起!”

    “多谢圣上。”邴元真松了一口气,请求道:“恳请圣上容许罪人返乡。”

    杨侗微微一怔,笑着说道:“邴先生乃是瓦岗顶级谋士,智谋出众,极富谋略,只是翟让和李密身在宝山不识宝,致使先生碌碌无为,蹉跎半生,浪费大好年华。朝廷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朕希望先生能够为国效劳,也不负在世上走这一遭。”

    邴元真愣了一下,慨然道:“圣上不嫌邴元真学识浅薄、不计以前之罪,元真愿为大隋效命,奉献毕生所学。”

    “先生暂时在军中当朕的幕僚吧!”

    “多谢圣上厚待!”邴元真深知杨侗识人用人是出了名的,将自己留在身边,是不知自己长于军还是政,这才没有具体任命。想了一想,又说道:“圣上,臣与单雄信是同郡人,有几十年的交情;臣愿前往全椒将之说服。”

    “有把握吗?”杨侗眼睛一亮。

    “单雄信为人仗义,臣没有十成把握,不过臣认为若是能够避免一战,值得一试。”

    “朕昨天已派大军前往全椒,也不知道大军到了何处。若是能够在战前说降单雄信那是再好不过了,朕让一队士兵护送先生出发。”杨侗看中的正是邴元真在魏军之中的影响力和地位。

    “臣遵命。”

    杨侗当下指派一队玄甲军护送邴元真前往全椒县。等到邴元真离开,又对樊钦说道:“李密部将家眷应该都在城内,樊将军可派兵保护,不准任何人前去骚扰他们。”

    “卑职遵命!”樊钦行礼退下。

    杨侗翻身上马,不一会儿,就到了江都宫。

    江都宫有高大宫墙包围,宫中种植了很多奇树异草,亭台楼阁和假山池鱼是应有尽有,李密的十几名妃子和子女们都在宫内生活。

    但是最让杨侗在意的却是宫中珍宝,杨广当年南迁之时,带到江都的奇珍异宝、名人字画、孤本典籍足有数万箱,这一批珍宝先被宇文化及占有,惨败之后又落到李密之手,今天算是物归原主了。

    昨天晚上,江都宫内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和守军不同,镇守江都宫的三千名士兵乃是李密的内军,忠诚度极高,他们和守军的使命不同,主要是保护李密的家眷,一旦江都城失守,就会保护他们夺门而逃,可惜的是江都城不战而下,当这三千名宫卫反应过来的时候,隋军已经杀到了皇城之前,经过一夜血战,以三千宫卫全军覆没告终。

    当杨侗到达江都宫的时候,隋军已经把尸体收拾干净,到处是块块干涸成紫黑色的血浆,足以说明昨晚战斗之激烈。宫内已被牛进达率领的守军全面控制,隋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尤其是后面库藏,专门派了一千名士兵看守,不准任何一人靠近。

    见到杨侗到来,牛进达上前禀报:“启禀圣上,昨晚的战场主要发生在皇城,除了部分皇城官衙受损,后面的所有物品保存完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李密的家眷呢?”杨侗知道李密现在有四子三女,是他立足瓦岗之后再生的。

    “他们负隅顽抗,全部战死了。”牛进达说道。

    “……”众人无语。

    杨玄感造反失败,全家被诛,作为杨玄感首席谋士,李密一家也成了杨玄感的陪葬品,李密只身逃到淮阳郡,隐姓埋名,自称刘智远,招收徒弟讲学。这样过了几个月,写了一首《淮阳感怀》,诗写成后流下眼泪。有个觉得他行动异常,把这事报告了淮阳太守赵佗,赵佗派人搜捕,李密又逃走了,然后,他的妻儿又死了。李密是一代枭雄,最后在莫大胸襟接纳了赵佗归降。如今好不容易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居然又死了。

    只不过这些都是几岁的小孩,怎么可能负隅顽抗呢?这个吞吞吐吐、目光闪烁的牛进达明显是说了谎话。

    “你确实李密的子女在负隅顽抗?”杨侗笑着问道。

    “说来也是有些惭愧。”牛进达脸上居然出现几分羞赧之色:“末将昨晚率军夺下皇城,却不慎跑了一队贼军。”

    杨侗笑眯眯的看着牛进达,示意他继续说下来。

    “末将担心他们带着李密的子女跑了,亲自率兵追入宫中,只不过当时他们人多……”牛进达说到最后,言语有些磕绊。

    “朕明白了,你当时兵微将寡,又怕李密的子女跑了,所以一古脑的放箭,李密的子女死了,大大小小的媳妇也死了,事情是不是这样?”

    “圣上,你咋全都知道了?”牛进达目瞪口呆。

    杨侗挑了挑眉,审视着牛进达:“老牛啊,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并不擅长撒谎?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说谎就脸红,眼珠就会乱转?”

    “这……”牛进达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自古以来,师如父,当年张须陀之死,罪魁祸首就是李密,除了罗士信这个事实上的徒弟,裴行俨、牛进达也是张须陀事实上的徒弟,个个都和李密有‘杀父’之仇,这有了报仇机会,哪能放过李密的子女?

    这不是牛进达心狠手辣,而是当年的瓦岗军太过分了,杀不了他们这些大将,于是专门屠杀张须陀麾下将官的家眷,罗士信、牛进达的父母长辈就是死在瓦岗的报复之中。他们不可能对普通士兵的家小下手,于是只能拿罪魁祸首的李密家眷出气。

    杨侗也明白张须陀在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等人心目中的地位,当然不会为了反贼之后去责怪于他,笑着说道:“李密的子女真是天赋异禀,这么小就会打仗了,不愧是一代枭雄的后代,了不起。”

    “……”牛进达的脸红得发紫。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拼命忍笑,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李密的子女是反贼余孽,理应斩草除根,死在‘战争’之中,比事后宰杀效果好上万万倍。

    “封锁这个消息,等到李密败亡了再说。”

    “喏。”

    杨侗没有再计较这个问题,而是与阴明月、杨沁芳直接走向了后来的库藏。

    藏珍仓库和洛阳紫微宫的曜仪城一样,是一个专门陈放皇帝奇珍的狭长小城池,与南面的宫城只有一墙之隔,除了地面上的库房,地下还有地宫,目前由一名老宦负责管理。

    老宦官名叫徐贤,年约六十,他在文帝时代便净身入宫,一步步升为内常侍。

    从杨广时代起,徐贤和少先队员紫微宫的杨朝便负责看管内库宝物,数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做事细心,没有差错,所以无论是宇文化及还是李密,都继续把内库交给徐贤打理。

    徐贤见到身穿龙袍的杨侗,战战兢兢地下跪行起了大礼,“宫奴徐贤参见圣上!”

    “朕没有难为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带朕看看库中藏品,顺便介绍介绍。”徐贤是一个去势的可怜老人,杨侗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什么。

    “老奴遵命!”徐贤站了起来,带着杨侗三人走向了库房,介绍道:“圣上,江都宫比洛阳紫微城小了很多,这里的内库也比曜仪城小。由五座大仓组成。我们现在是在第三座,也是最大的主仓。整个仓城共有46345箱财物,东边两座仓城放置的是先帝编纂的书籍、原稿,以及名人字画和各类珍贵的孤本;西面两仓放置金银铜钱和金银铜器,主仓则是稀罕之物。”

    听到徐贤报出的数目,杨侗大为震惊,忍不住说道:“据朕说所,皇祖父当年为了笼络骁果军,将宫中财物大量赏赐与他们;庐江北上涿郡之时,也带走了一些。后来宇文化及也以宫中珍宝大赏一干反贼,紧接着又是倾空内库北上,并和窦建德换了一些粮食。这些财物后来又落到了李密之手,想必他也拿去一些赏赐手下了。”

    “圣上言之极是,每件财物出库,老奴都有详细帐本。”

    “那怎么还有46345箱?不会是空的吧?”

    “当然不是。”徐贤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陆、顾、朱、张、王、谢、沈、徐等等世家在南方繁衍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家里积累了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李密把江南士族屠了个干净,他们的财富自然归李密所有。现在比起先帝南下之时,还多了一万余箱。”

    通过徐贤之言,杨侗知道杨广从紫微城带来江都宫的珍宝有三万多箱,难怪他当年在国力大减、山河破碎的情况之下,还要责令工部大造龙舟,为的恐怕就是搬运这些沉重的奇珍。

    这些东西几经易手,不但不少,还涨了一万多箱,给杨侗一种放高利贷的感觉,他不以江都为帝都,等到江南事了,肯定又要搬回洛阳紫微城。

    史上的唐初为何那么穷,是因为李渊没有动世家门阀;现在就不一样了,等到灭了李渊,估计又会得到很多珍宝。

    打仗的年代,钱来得真是快。

    “李密这份赚钱本事,朕不得不服。都想封他为财神爷了。”杨侗深不感慨的说了一句,在徐贤的陪同下,随便的巡视了一圈。然后去找房玄龄、杜如晦等谋士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单雄信已经不足为虑,淮水以南的魏军,只剩下李密这一支了,只要将之歼灭,那么他所占据的江南就是杨侗的囊中之物,然后再去攻打孟海公。

    至于淮北七郡中的王伯当、徐世绩就交给李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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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烈女逆袭单雄信

    就在杨侗与麾下谋臣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之时,全椒县的单雄信休息两个时辰后,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县衙走向了城楼。

    自烽火传到全椒县现在,杜伏威和何潘仁率领优势大军,把县城团团包围,然后发起了猛烈攻势,这两天一夜,攻坚之战几乎没有停下一刻,犀利的攻城器械让单雄信损失惨重,虽有心救援江阳仓、江都城,但他却是有心而无力。

    江都郡统县十六个,全椒便是其中之一,全椒县多为丘陵,土地肥沃,又因为滁水进境而过,境内的稻田就占了全县一半面积以上,早在杨广掌权的时代,它是一个富饶上县,鼎盛之时拥有三万多户、近二十万人口。

    周长二十余里的县城,原本的城墙只有二丈五高,但由于李密去年败于庐江襄安以后,杜伏威杀到了江都和历阳之交,全椒这个位于江都群最西边的县就成了战争前沿,经过日夜修缮加固,使城墙高到三丈五、宽达一丈五,外面的护城河宽有三丈,可谓是高大坚固,河宽水深,是江南极为罕见的坚城。

    只不过单雄信此时己到了十分危险的时刻,首先是护城河的水源取自东南的滁水,以人工河渠引流到城外,可隋军现在已经断了水源,护城河变成了一个干涸的沟壑,经过两天一夜的紧张填埋,已经有了十二条宽有三丈之多的道路直通城下。

    其次,单雄信只剩下两万多名士兵,除了他在历阳残存的兵是精锐之外,余者全是从江都各县调来的郡兵,战斗力、忠诚度、作战意志都远不如精锐之士。当烽烟燃起,隋军围城之时,这些兵的心立即被悲观情绪所充满,不但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还影响到精锐之师的士气。再加上隋军每次攻城之前,都说江阳仓沦陷、江都城沦陷、李密阵亡的消息,导致士气是一时不如一时。要是隋军再围城一两天,恐怕这支军队不战而溃了,哪需要隋军来打?

    单雄信骑马上城巡视,紧张战斗结束了两个时辰左右,疲劳的将士好不容易得到休息,个个东倒西歪倒地睡觉。

    一群群女人,赤身露体的缩瑟在一边抱头痛哭,深感绝望的魏军士兵,不敢面对强大的隋军将士,便拿城中无辜弱小的女子来凌辱发泄,在她们身上找回‘男人’的尊严。这些女子内心充满恐惧,都不知自己能否逃过此劫。

    单雄信对这一幕幕熟视无睹,从上瓦岗那一天起,他见到了这种乱相,少年时期怜悯同情、仁爱大义早已失去,如果这些女人能安抚军心,能让士兵们再次坚强,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全城女人的衣服脱衣,然后扔进士兵丛中,如果钱财可以提升士兵的作战意志,现在哪怕是玉皇大帝的府邸,他也会纵兵杀进……总而言之,只要士兵能够作战、能够打败隋军,什么都可以牺牲。至于别的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这是乱世。

    作为乱世之民,你自己都不去争取,别怪他人不替你坚强。

    单雄信的战马从一群女人身边走过,他正眼也不看一眼这些可怜的女人,但他的亲兵却狠狠抡鞭抽向几名挡住道路的女人,女人们纷纷哀号着躲到了墙角边。

    城上士兵和民夫横七竖八,显得十分懒散随意,这让单雄信的目光充满了恼怒之色,虽说他也知道士兵需要休息,可是从隋军攻城的规律来看,攻防之战立马就要来临,这种军容怎么迎战?他怒吼道,“命令所有人都起来,不准睡觉!”

    “呜—呜—呜!”可就在这时,城外远处传来号角声,这是隋军发动进攻的号令,也是魏军最不愿意听到的号角声,但这种如同催命诅咒的声音还是出现了,只见黑压压军队正向这边疾速奔来,单雄信大吼道:“敲钟示警,所有人都上城防御!”

    ‘当…当…当…当……’

    急促刺耳的钟声于城上响起,一群群吓得从地上趴了起来,一群群士兵沿着甬道飞奔上城,民夫茫然站在一旁,不知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反倒是那些可怜女人,是反对最快的人群,她们一听到号角响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家中的孩子,一个个哭叫着向城下的家里跑去,也有几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如同失去灵魂一般,她们仿佛没有听到号角声和钟声一般,呆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当她们被剥光衣服凌辱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

    城下城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状。

    单雄信这个时候也已经顾不上四下奔逃的女人了,他死死的盯着疾速奔来的隋军骑兵,这些骑兵个个精神饱满,他们身穿玄甲,带着一股浓重的军威,如滚滚海浪汹涌而来,一股杀伐之气弥漫长空,那股惊天杀意和气势震慑得城头魏军脸色苍白。

    看着这支骑兵的气势、和熟悉的着装,单雄信目光凝重,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主将尚且如此,魏军士兵表现得更为不堪,便是单雄信精挑细选的亲兵也骇然失色,

    骁果军。

    该死的骁果军又来了。

    骁果军很少出现在中原战场,一旦出现则意味魏军惨败,说是魏军噩梦、魏军克星毫不为过。

    单雄信万分焦急,他的士兵和杜伏威了两天一夜,好不容易停下来,又把时间折腾到女人的身上去了,也不知道能否坚持住,大声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干过了女人就得拼命了,弓箭准备,让民夫把滚木礌石给我搬上城来!”

    城上魏军来回奔跑,民夫抬着一段段巨木、扛着一块块礌石登上城头,数千名士兵张弓搭箭,紧张不安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隋军。这两万隋军骑兵铺天盖地杀到城下半里之内,如林长矛、鲜亮盔甲令城上守军双腿战栗。

    精骑停下,杜伏威的步卒出现了,他们的盔甲武器、气势威势都远逊骁果军。但是他们挟大胜之势到来,又辗着魏军打,精神面貌也很相当不错。

    守城的将士紧张的握紧手中兵器,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隋军犹如一道滔天怒浪,而全椒城,却像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

    骑兵最前面是手执马槊薛万彻,他紧赶慢赶,终是没有错过这一场战争。

    “大将军,怎么打?”杜伏威策马上前,高声询问。

    他虽是一军之主,可薛万彻不管是职务和赫赫声威都远远超过于他,况且对方又是杨侗的心腹爱将,所以杜伏威将自己的态度摆得极低。

    薛万彻看着城头之上的魏军,又说道:过杜将军上午昨天攻城之时,我绕城转了一圈,发现单雄信的兵力不多。我建议采纳用声东击西之法,由我带着骑兵四下奔走放箭,将一部分魏军调动起来,你则负责攻城。杜将军以为如何?”

    “好办法,我们就这么打。”杜伏威是身经百战的人,主导过无数次攻城战,有丰富的攻城经验,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有几种攻下城方案。但为将者,首要爱惜士兵,尽量不做无谓牺牲。他也知道骑兵攻城不适合,但是薛万彻这法子能够减轻自己一半以上的负担,也意味着最后的战损至少减少一半,没理由不同意。

    薛万彻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我们兵分两路,你打东城,我打北城。”

    “末将遵命。”

    骑兵开始分为两部,薛万彻见城头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显得蔚为壮观,他忽然一笑,回头高声喝令道:“先清除这伙贼军!”

    命令一下,号角声响

    一万骁果军跟着他单雄信所在的西城门疾奔而去,西城上顿时一片混乱,隋军飞奔到了城下,竟同时向城头放箭,箭如暴风骤雨,呼啸而至,城头顿时发出一片惨叫之声,魏军士兵猝不及防,被射倒了一大片,单雄信被一名士兵及时扑倒,但他的头盔却被射飞了。

    单雄信恨得狠狠地抽自己一记嘴巴子,隋军都已经杀到眼前了,他竟然忘记下令放箭了:“放箭!快放箭!”

    城上魏军开始反击,但他们被隋军箭矢压得抬不起头,只得躲在城墙后,用抛射方式向下放箭,城上城下箭矢如雨,喊杀之声震天响,气势十分壮观,但双方伤亡却不大,魏军躲在城垛后不敢抬头,而他们的箭矢的射程根本够不到,无法伤及一名隋军。

    片刻之间,骁果军的箭矢忽然变成火箭,一支支利箭带着火团扑向城上,大量的火箭射中了城楼,城楼开始燃烧了起来,火势越烧越大,熊熊大火直冲天际,城头又是一片混乱,叫骂声、诅咒声、惨叫声响彻开来。

    薛万彻嘿嘿一笑,带着这一万骁果冲向了北城,单雄信急得大喊道:“盛彦师,你带五千士兵支援北门。”

    “喏,”盛彦师躬身应命,带着麾下士兵跟着城下的骁果军向北城方向奔去,而城下的隋军却悠哉悠哉的徐行,抽冷子就朝着城头来一波箭雨。

    薛万彻的副将,也是一声吆喝,在旗帜的指引下,一万骁果军朝东城进发。单雄信无奈,又分出五千士兵跟着这一万骁果军奔走。

    “右军五千刀盾兵,靠近城池一百步!”

    杜伏威看到薛万彻的计策奏效,当即指挥士兵开始攻城。右军列队走出五千刀盾兵,百人一队,排列成五十个整齐的队列,他们高举巨盾,一步步向城墙走去。

    惊慌失措的魏军想不到杜伏威立即进攻,顿时更加乱了,城上大呼小叫,弓箭高举,滚木礌石堆砌,隋军不到百步便乱箭齐发,箭如雨点一般射向列队而来的刀盾军。

    但是刀盾军在靠近城池百步时便停止了前进,打了这么久,杜伏威情知单雄信的床弩和重型石砲、投石车,都损失在了六合山大营,导致全椒县没有什么像样的守城器械,经过再一次试探之后,他终于放心了,随即又下达命令,“投石车给我上,刀盾军撤回护卫。”

    不一会儿,一座座高大的投石车被隋军推了出来,大的和城池一般高,俨如庞然怪物蹲在城下,一共有二十座之多,小型投石车也不少。

    “是投石车!”有士兵惊叫起来。

    单雄信的心也凉了大半,他很清楚投石车的威慑力,只要一顿狂轰乱砸,军心大乱的守军极有可能不战而溃。

    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惊叫,隋军的投石车发作了,二十块巨石呼啸而至,砰砰地砸在浓烟滚滚的城头上。

    沉闷巨大响声,城池仿佛都在摇晃。其中有九块巨石砸在城头上,碎石破空,十几人被砸成了肉泥,血肉模糊的模样,惨不忍睹。

    “怎么办?”单雄信急得直跳脚,额头上冒出了滚滚汗珠,他知道自己根本守不过今天了。

    一名亲兵说道:“大将军,骁果军是隋朝第一军、杨侗的天子亲军,它的出现足以说明杨侗就在江都。现在到了城下,说明江阳仓和江都城已经失守。全椒城肯定守不住了,我们还有五百多匹战马,不如汇合诸位将军,趁乱逃出城,去淮南和圣上汇合。”

    单雄信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下令道:“你们去通知各位将军,让他们到我这里来汇合。”

    “喏。”亲兵一轰而散。

    单雄信知道投石车装‘弹’极为耗时,便提着一面盾牌,走向城垛之前。认真观看敌情的单雄信和乱成一团的守军,根本没有注意那八名失魂落魄的女子,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这几名赤身露体的女人以仇视的目光死盯着单雄信片刻,有四人蓦然疯了一般的撞开了出现在单雄信的身后魏军士兵,另外四人一猫着腰一哄而上,拼命的抱着单雄信双腿,然后奋起身。

    单雄信只觉得双腿一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腾空而起,紧接着,头上脚下的摔下了城头。

    城高三丈五,也就是11米左右,落到地上的时候,单雄信的脑袋如西瓜落地一般,碎了。

    刹那之间。

    城上的魏军守军和民夫们全都目瞪口呆、停止了所有动作。

    时间也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天地之间的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般,魏军将士头脑嗡嗡响,一片空白。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这几个被他们尽情凌辱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搞死了他们的大将军。

    这几名女子却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纷纷跑到城边,撑起城垛口,费力的爬了上来,一个接着一个纵身而下。

    ……

    “我这是见鬼了吗?还是盼着单雄信早死,所以看花了眼?”正在城外眺望的杜伏威不禁吓了一跳,手中的千里镜都落到了地上。

    “杜将军。”身边的阚棱却是大喜过望,一蹦而起,大笑道:“义父,真的是单雄信啊,这混蛋坠城死了。”

    杜伏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千里镜,朝着单雄信坠落的方向瞄去,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这个王八蛋。”

    蓦然,朝着亲卫大吼道:“都给我吼起来:单雄信死了,降者不杀。”

    “单雄信死了,降者不杀。”

    “单雄信死了,降者不杀。”

    “……”

    不一会儿,这个声音从杂乱渐渐变成了统一,数万人的大吼,响彻了战场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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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请君入瓮(补一章)

    杨侗并没有在江都城呆得太久,仅只停留一个上午,便率领修罗卫、玄甲军、骁果军奔向北方,准备汇合尧君素、杜伏威,将李密歼灭钟离郡,只要李密一死,淮北七郡的魏军将不气候;一路疾驰,于次日暮色苍茫之时抵达清流县之北曲亭山,只须再走两三个时辰,就进入钟离郡南部的定远县,眼见时间将暗,于是在乌衣河畔安营扎寨。

    四万五千余人在一片平坦开阔之地扎下了大营,因为薛万彻和杜伏威主力即将到来会师,所以营盘极大,足以容纳十万余人。军营是能够迅速拆走的行军之营,故而未曾设立营栅,而是在营前挖沟壑,埋鹿角和铁蒺藜,每隔五十步就立起一座哨塔。

    数千顶大帐以六花阵型驻扎,营帐整齐有序,每个细节都做到一丝不苟。这也是严军出良将的缘故,大隋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每一道严格的军令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军中大将。

    不久。

    薛万彻和杜伏威率军入驻。

    十几名大将安排好军队,便一身盔甲、腰悬刀剑的前来中军大帐交接命令,参拜道:“末将薛万彻/杜伏威/何潘仁/高衍/阚棱……参见圣上。”

    “诸位将军辛苦了,就坐吧。”杨侗笑着说道。

    “谢圣上。”

    “杜将军率领十一军,去年在襄安歼敌四万余众,令李密东进受挫,又与朕大破八门金锁阵,将兵势推到历阳与江都之交,牵制了单雄信六万大军。数日前,又大破单雄信,为朕攻陷江阳仓、江都城立下大功,前前后后破敌十多万,不愧是江淮之虎。李密政权若灭,将军当居首功。”

    “末将愧不敢当。”听到杨侗给予如是之高赞誉,杜伏威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朕只是历数将军之功,而不是荣誉。荣誉是这把‘天牢刀’。”杨侗让阴明月取出一把宝刀,对杜伏威说道:“朕让名匠以天外殒铁铸造三十六把刀剑,称之为‘三十六势’,各以三十六天罡之名命名。登基之日,已将‘三十势’赏给立下大功的文武,仅剩‘六势’。由于杜将军在江淮,李密如陷入囚牢的囚徒,动弹不得,朕今天就把‘天牢刀’赐予杜将军,彰显荣耀。”

    杨侗接过天牢刀,笑看着杜伏威。

    在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中,杜伏威大步上前,深深的施了一礼,双手接过天牢刀,激动道:“末将多谢圣上赐刀。”

    他双手捧刀,倒退数丈,然后面对众人,缓缓拔出宝刀,只见刀身膝黑如墨,上缀北斗星座,寒气森森、十分锋利,引无数羡慕目光。

    杜伏威是当过反贼的人,和辅公祏率连败隋将宋颢、公孙上哲、陈棱等,占领了江淮广大地区。投降杨侗之后,因为辅公祏生前之警言,一直感到不安和担忧。今天杨侗当众赐刀给他,无疑是将他归入‘开国功臣’、心腹重将之列,心中的一抹阴影也随之抹去,只有默默地感动和激动。

    “圣上。”薛万彻起身,惭愧道:“全椒城破,盛彦师逃了,单雄信死了,末将抓不到他。”

    杨侗自然知道全椒县城已经破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率领主力之师到这里,由于他疾行至此,却还不知单雄信已死的消息,诧异的问道:“自杀的?”

    “不是!”

    薛万彻、杜伏威、何潘仁、高衍、阚棱、邴元真等人面露一抹古怪的表情。

    “那怎么死的?”杨侗更加好奇了。

    “据俘虏们说,单雄信当时是企图逃出城去和李密汇合,将城上亲兵派往他处,让他们通知盛彦师等将,导致身边没有亲卫护卫,然后被几名女子摔下了城头。”薛万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听着薛万彻的表述,杨侗便已知晓魏军在全椒县的兽行,冷笑道:“朕原以为单雄信是仗义疏财、急公好义的一代豪杰,还想饶他一命,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纵兵为匪、祸害地方;死于受辱女子之手,也真是活该了。只可惜那八名无辜女子,竟无一活命。”

    “圣上,末将从缴获的战利品中,分别给这几名烈女家属黄金百两。”杜伏威说道。

    “做得很好。”杨侗点了点头,对杜如晦说道:“克明,送令礼部将这八名烈女助我大隋获胜的事迹记载下来,列入本朝《烈女传》,并在全椒县兴修一座烈女伺,有些事就不必太过详细了……”

    “微臣明白。”杜如晦应了下来。

    邴元真闻言,不禁为单雄信默哀了起来,经过朝廷礼部这么一操作:单雄信纵兵为祸地方,八名女子为民除害、屠杀敌酋,助大军破城之壮举和美名,就会流传下去了,至于作为反面的单雄信,名声能好到哪去?

    “杜将军,你带来了多少兵马?”

    “回禀圣上,末将留下五千士兵于全椒看护伤兵、看守俘虏,又派两万大军沿着官道直抵四部的庐江慎县,不但防止李密入境,还能从南方威胁钟离定远南部,以分尧将军部分压力。一一分派下来,只有两万人到了这里。”

    “第一军骁果军六营和玄甲军,以及杜将军带来的两万人,共有八万余众,加上尧将军和慎县这两万,我们的兵力相当充足。”

    听到杨侗这么说,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这岂止是兵力充足啊?直接就是超过了李密,而战斗力和作战意志更是处于碾压地位,在这一刻,众人都有一种杀鸡动用宰牛刀的感觉。

    “杜将军,我军明天就会北上钟离,你是否要休息休息?”

    “圣上,末将和将士们体力完全没问题,只需休息一晚,明天就能上阵。”

    “好!”杨侗对房玄龄说道:“玄龄,你来说说我们的作战部署。”

    “喏。”房玄龄应了一声,向众将介绍道:“钟离有四县,我们首先要拿下的挡在面前的定远县,定远是一座大县,城周二十余里,墙高三大丈,原有一万守军,一天前,又从化明县、郡治钟离县增援了两万余众。江都盱眙、都梁行宫守军听到江都失守的消息后,也都退入定远。也就是说,定远兵力不低于四万人,若是强攻兵力众多的定远,我们会有很大损失。”

    “房尚书,我们不是有投石车和床弩等等攻城器械吗?”薛万彻问道。

    “大将军所言不错。但定远主将乃是李密心腹刘兰成,此人虽名不经传,但他胆大心细、冷静多谋、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极高,是一员难得一见的良将。若是强攻,恐怕会给我军造成极大的损失,那太划不来了。”房玄龄说道。

    “那就诱他出城,正面作战。”阚棱说道。

    “你傻啊?”杜伏威听到义子这么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油然而生,瞪着阚棱道:“李密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魏军人心浮动,刘兰成不可能出城迎战的。”

    “未必。”杨侗摇了摇头,说道:“朕倒是觉得阚将军说的有一定道理。”

    “呃?”杜伏威愣了,他能斥责阚棱,可不指责杨侗,不仅对方是皇帝,还因为他是大隋军神、战神;单凭他那一连串光彩夺目的战绩,谁都不能忽视他的意见,于是恭恭敬敬的说道:“请圣上明示。”

    杨侗不答反问道:“杜将军可知我大隋军队比敌人强在哪里?”

    杜伏威为之一愣,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是纵横天下的铁骑?”

    杨侗摇了摇头,说道:“我大隋骑兵在北方纵横捭阖、战无不胜,除了将士骁勇善战,还有可供作战的旷野。但是南方和巴蜀等地区,可供骑兵发挥的平原着实不多。在山势耸立的巴蜀、在水网纵横的南方,骑兵的作用远不如步卒和海军。”

    “难道是强大的国力?”杜伏威问道。

    “是情报。”杨侗笑着说道:“与敌作战情报为先,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在这一点就做得相当好。各方势力的首领、文武百官我们都有详细的记载,从他们的生平事迹到所居职位,甚至连他们的情感生活都记录在册。这个刘兰成文武双全、胆大心细、冷静多谋,有良将之姿。在李密的势力之中,恐怕只有李密、徐世绩、房玄藻超过他,单雄信、王伯当、盛彦师之流的能力远远不如,若非加入瓦岗太晚,他的地位恐怕早就超过了他们。”

    “每个大将都有自己的作战风格、打仗理念,尽管是兵无常势。但一个人的作战风格不容易改变。朕如此,药师、叔宝、尉迟、老牛、万彻等人亦是如此。杜将军善于利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将兵将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有力的团体,利用地形不断寻找战机,一旦寻到机会,就会想到领小股部队偷袭数倍于己的强敌,以获得最大的利益,敢于冒险、大胆霸道,如果敌人掌握住杜将军这种风格,便会故意露出破绽,给你偷袭的机会。”

    听了杨侗的分析,杜伏威仔细回顾一下自己的带兵经历,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和隋军打过,不然的话,隋军大将完全可以利用的作战风格布下诱饵,引自己上当。

    杨侗接着说道:“这个刘兰成的风格,和杜将军极为相似,从他迎战綦公顺那一天起就喜欢冒险,以小搏大。以他的风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圣上是说他今晚会来偷袭吗?”杜伏威明白杨侗的意思了。

    “正是!”杨侗点头道:“朕的理由有四点:首先、他手中兵力极多,有出兵袭击的条件;其次、单雄信的败亡,让他知道我军攻城器械异常犀利,若是任由我军攻城,他那人心浮动的军队根本守不了城;第三、他急需一场胜仗振奋士气,但是守城得不到胜仗,正面对决又不是我军的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于今晚偷袭我军;第四、我们给他创造偷袭的条件,只要他认为我们大意麻痹,那他就来了。”

    “要是他不来呢?”一旁的杨沁芳忍不住问道。

    “除非他不想胜。”杨侗呵呵一笑:“江都是我大隋在南方唯一的陪都,如今终于收复回来了。我军上下每一个人都有功绩,难得今天会师于此。传令下去,今晚就在营中庆功。也为接下来的战争壮行。”

    “喏。”

    众将纷纷起身,前往军营,宣布圣上的决定。

    不一会儿,营盘之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

    入夜时分。

    隋军大营一堆堆篝火燃起,杨侗下令杀弩马宰绵羊,以犒劳三军,全军将士欢声雷动,篝火上的烤肉,香气四溢,火光映红了一张张充满喜悦之色的士兵脸庞,一坛一坛酒被打开,胜利的喜悦气氛洋溢在隋军大营上空,冲天火光和欢呼之声,声传数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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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相互夜袭

    夜色深沉,定远城火光冲天,四万魏军整装待发。纷纷向城南空地集结,陷入一片忙碌景象。

    城头之上,盛彦师看着一身铠甲刘兰成说道:“刘将军,你一定要偷袭隋军大营吗?”

    英气勃勃的刘兰成颇有儒将之风,他一挥手,满脸严肃的说道:“隋军明天必将兵临城下,到时候,士气萎靡、军心痪散的我军如何抵御得了士气如龙、装备犀利的隋军?我们兵马不如隋朝精锐、军心士气不如隋军高、武器武备不如隋军好,要是我们什么事都不做的话,哪怕换成洛阳那种坚城,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今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也不求伤敌多少,只需挫败隋军锐气、提升我军信心即可。”

    “刘将军,可杨侗毕竟是当世名帅,难道他没有丝毫戒备吗?”盛彦师并不赞成刘兰成去偷营劫寨,只不过他的职位虽然高于刘兰成,可对方是定远县城主将,而自己又是从全椒县逃生至此的败兵之将,气势上就矮了一截,所以不能阻拦,只能劝说。

    刘兰成说道:“斥侯来报,两路隋军会师于曲亭山下,大肆举办庆功宴,声势浩大,数里可闻。他们杀马屠羊,整条清流河都被鲜血染红了,这些都不是假的。”

    盛彦师想了想,苦笑道:“我就是有些担心。”

    “这的确是一步险棋,可这个险我却不得不冒。”刘兰成望着城下的士兵,淡淡的说道:“我要是中计,也不过是把败亡提前几天罢了;但如果赢了,我军就能尽得隋军攻城利器、强弓硬弩、战马良驹,隋军纵然再调来南方,也需要很多时间,而我们魏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要是今晚能够歼灭数万名隋军,圣上就可以全力对付尧君素了。”

    “也好。”盛彦师点了点头,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大不了就像刘兰成说的那般,将败亡提前几天,但万一赢了的话,获利极多,对士气萎靡的魏国上下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军队也会重新充满信心,当下看向刘兰成道:“那刘将军小心一点……”

    “城内尚有五千兵马,一切拜托盛将军了。”刘兰成郑重的向盛彦师行了一礼。

    “本将为备下宴席,等候刘将军凯旋归来。”盛彦师还礼道。

    “好。”

    刘兰成点了点头,见到城外将士已经准备就绪,带着亲兵快步冲下城头,率领四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南方行军,士兵们手持火把,像一条长达数十里的火龙,一眼望不到头。

    “珍重。”盛彦师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大小将校说道:“今晚事关重大,决不能有大意之心,务必严加戒备、严加防范。”

    “末将遵命。”

    一干将校轰然应是。

    ……

    定远西南方向三四里外,一座山丘之后,万多名隋军养精蓄锐,抓紧时间睡觉,驻扎之地还燃烧着一堆堆驱蚊艾草,烟雾缭绕。天气已经慢慢变热,沼泽和丛林滋生大量蚊虫,士兵和战马成了它们疯狂的进攻目标,好在万物相生相克,沼泽虽是蚊虫滋生之地,但是在它的周围却生长大量艾草,绞汁涂在身上则蚊虫不侵,燃烧成烟则可驱蚊,在这艾草之烟辅助,所以这一带虽然蚊虫极多,隋军士兵和战马却睡得十分安稳。

    一处山丘之上,杨侗放下手中的千里,转首笑道:“魏军如涛涛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真是壮观之极。”

    既然料到魏军会夜袭大营,兵多将广的杨侗自然不会守株待兔,只满意于歼灭出城之军,他不仅要把企图偷袭魏军消灭,还要夺下兵兵空虚的定远城,所以亲率玄甲军和一万骁果军绕开曲亭山,沿着乌衣河西部源头的白茆河来了定远县。若是魏军没有出城也不要紧,大不了搞一晚上的疲兵之计好了,庆幸的是魏军中计了,从其军队规模来看,就算不是倾巢出动,也是主力尽出,这让他夺取定远城多了几分胜算。

    “真让圣上猜中了,魏军果然出城了。”旁边的阴明月说道。

    “这个刘兰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定远军看似很多,却根本挡不住挟大胜之势而来的隋军,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赢了是赚,输了也不过是提前了而已。”杨侗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魏军如他所愿的出动了,觉得自己可以尽情的吹嘘了:“朕定下此策之时,就有十成把握,若不然,哪会来这里味蚊子?”

    “圣上神机妙算,末将拜服。”浑然不知杨侗有两手准备的尉迟恭抱以无限崇敬。

    “圣上,敌军主力已经离开,我们何时攻城?”同样是崇拜不已的王雄诞有点迫不及待了。

    “两个时辰后。”杨侗不不假思索的说道:“魏军以正常速度行军,一个时辰也就二三十里,两个时辰左右进入埋伏圈,我们就在那时攻城好了,你们也退下休息吧。”

    这时,几名修罗卫拿来几个沙漏,装好了两个时辰量的沙子,交给诸将。

    “末将遵命。”诸将躬身一礼,接过沙漏,回归本部。

    阴明月在一块空地上铺开一张油布,然后盖上一层毯子,以供杨侗休息,然后带着一伙修罗卫去设防。

    杨侗躺在毯子上,双手枕在脑后,杨沁芳在他身边铺好自己的铺盖,她觉得行军在外,不应该有男女之别,所以心安理得、毫不避嫌的斜躺下去。

    借着依稀的月色,杨侗侧首看向头边沙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人生啊,实在是是无聊。而最最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沙漏,傻看着时光一点点过去。”

    杨沁芳脆声笑道:“你的人生怎么会无聊呢?”

    杨侗望着在云层中穿梭的弯月,说道:“这些年不是打仗,就是练兵;不是军务就是政务…到了洛阳,每天早朝、议事、吃饭、理政、睡觉……天天都在重复头一天的生活方式,难道这还无聊吗?”

    杨沁芳眨了眨眼,轻笑道:“天下万万人由你一言定生死,你这样的人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就拿李渊、李密来说吧,他们还不是想要过上你这种日子才造反的吗?你如今是‘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哦,应该说是‘身畔有美人,一言葬万人’,你怎么可能会无聊呢?

    杨侗道:“充其量不过是一枚青涩果子,哪来的美人?”

    杨沁芳冷哼一声,眼中带着莫名的味道:“所以你很无聊的想要让那位大美人陪在身边?”

    杨侗苦笑道:“你这丫头,这些天古里古怪的,就跟六月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之间就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又没有得罪你。”

    “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杨沁芳翻了个身子,不再理会杨侗,气呼呼的在心中答道‘还不是因为你天下和阴明月睡觉?’

    杨侗摇了摇头,“古人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是没错,懒得理你。”

    “我还懒得理你呢。”杨沁芳火气更大了。

    沉默了一会儿,杨侗又说道:“真希望峥儿那小子快点长大,这样我就可当太上皇了。”

    “切,还太上皇?您老贵庚啊。”杨沁芳又转过身子来,说道:“不到四五十岁,你根本禅让不了,就算皇族答应,文武百官也不答应你把皇位交给一个小家伙。”

    杨侗叹息一声,突发其想的低声道:“毛头小子不行,那我统一天下以后,把皇位让给皇祖父好了,他老了,让我再一段时间,我再传给峥儿。”

    杨沁芳已经完全呆滞了,一双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颗心早已在夜风中凌乱……

    当孙子的,居然要传位给自己的祖父?当祖父的,居然要继承孙子的皇位?

    皇位还能这么传?

    是我听错了?

    “真是疯了。”好半晌,杨沁芳无语呻吟,没好气的说道:“好端端的皇帝不想当,竟然要想方设法去放弃。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杨侗笑道:“每天忙得吃饭都没有时间,有什么好?”

    杨沁芳气急:“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吗?”

    杨侗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这里既没电脑玩、也没飞机坐,还没游戏打,我这皇帝吃的东西还不如一介草民好。还是以前的日子舒服。”

    杨沁芳已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有些无奈道:“天下还没统一,你难道就有什么一点点理想了吗?”

    “我的理想其实很简单,就是骑最烈的马、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玩最……”杨侗眼睛往杨沁芳身上一转,嘿嘿两声,收口不言。

    杨沁芳讥笑道:“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

    杨侗转头不理她。

    杨沁芳却没放过他,十分坦率的说道:“你看,你不就是骑最烈的马、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玩最漂亮的妞吗?如果你不是皇帝了,哪有这么好的生活?所以啊,你还是好好的当你的皇帝得了。”

    杨侗呆了一呆,笑道:“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好像?本来就是。”杨沁芳斗赢了杨侗,不再说话。

    “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听吃上一盘虎皮青椒”

    “老虎多的是,改天我就给你猎一头老虎回来。”

    杨侗很想报上‘夫妻肺片’这道菜,看她是不是猎一对夫妻回来,想想还是算了,又说道:“你有老虎皮,可是青椒呢?”

    “青椒是什么?”

    “青椒是一种植物,可调味,辛辣。我们中原没有。”

    “哪有?”

    “海的另一方。”

    “倭国?”

    “倭国在大海中间,再往东边,是一片很大很大的陆地,那里就有青椒、红椒,好像还有土豆什么的。”

    杨沁芳沉默半晌,也不问他怎么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一片大陆地,只是问了辣椒和土豆的样子

    杨侗不知道的是杨沁芳后来真的带着一支舰队横额白令海峡,一直沿岸南下,直抵南美洲,把辣椒和土豆、地瓜给他弄了来。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玄甲军在杨侗亲自率领下,和尉迟恭一起,悄无声息的朝着定远西城城墙靠近。

    城上守军并无任何察觉,离得近了,远远的便能看到守军脑袋正在不断晃点,显然是在打瞌睡。

    距离城墙还有十丈左右,玄甲军兵马立刻止住。

    杨侗仔细看了一遍城墙防御,不禁笑了起来,定远守军的主力主要在南城方向,西城这边的守备十分松懈,也许根本没想过隋军会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反偷袭。

    “准备!”杨侗沉声道。

    队伍中,数十名战士快步冲了出来,在他们身后,一些士兵在护城河上铺好木板,二十名士兵扛着十架人字梯跑到了城下,甫一打开。四十名士兵便“蹭蹭蹭”的爬了上去,一把扣住城墙上的垛口,用力一跃,如同灵猫一般落到了城墙上。

    仍在打盹儿的守城魏军兵士听到了动静,连忙睁开眼睛,入眼处,却是看到火光反射下,一片耀眼寒光猛然扑来。

    “噗噗噗~”

    不断有魏军兵士在半睡半醒间被斩杀在地,与此同时,城墙下面的第二批将士也开始发起了冲锋。

    “敌袭。”

    过了片刻,终于有人发现敌军来袭,只不过喊声到了一半便嘎然而止,但哪怕如此,他这一声凄厉嘶吼声,也足以唤醒了那些半睡半醒的魏军将士。

    “杀!”

    尉迟恭几步跃上女墙,入眼处,周围敌军已被清空,而两头却有有敌军不断朝这边杀来,一手拿着钢鞭,一手拿着天猛刀,黑色的脸膛泛起森然杀意,挥舞着刀、鞭,如猛虎出牢一般,杀入了人群,几无一合之将,王雄诞这时也已经杀上,见到尉迟恭大发神威,也拿起陌刀朝另外一边杀去,将这缺口不断扩大。

    一伙士兵冲到城楼,夺下了绞盘,将吊桥放了下来。

    “继续!”

    城墙下的杨侗眼见敌军已经警觉,继续指挥将士登城辅助,同时有一队战士抱着几根圆木做成的临时冲城锤,冲上吊桥,猛烈撞击城门。

    魏军虽然发现有敌人来猛,且不断的冲过来支援,但奈何今夜守军不多,再加上城墙只有那么宽,根本发挥不出人数的优势,而城外的玄甲军却源源不绝的登上城头,被打懵了的魏军很快便被杀得一片大乱。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整个定远城开始混乱了起来。

    “轰~”

    也在这时,城门被攻城队彻底撞开。

    早有准备的骁果军策马入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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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读者交流‘寇寇’群:1623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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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大隋主沉浮》已上传大隋第三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第三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