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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9章:一夜钟离定

    杨侗入城的时候,城墙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随着尉迟恭和王雄诞往两边发威,又有玄甲军源源不断上城支援,不到半个时辰时间,城上便已经没有一名魏军士兵,士气痪散、乱如苍蝇的魏军士兵毫无准备,在面对训练有素、如狼似虎,占有奇袭之利的隋军,简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盛彦师自睡梦中被城中喊杀声惊醒,当得知西城门被人偷袭攻破之后,顿时大惊失色,连忙纠集亲卫、集合兵马,杀向西城门方向,却与入城的杨侗碰了个正着。

    “大胆!”虽然盛彦师不认得杨侗,但杨侗那一身与众不同的盔甲,以及那匹神骏雪白的宝马,他便知道对方绝非常人,又看到杨侗年纪不大,英俊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心中顿时大喜,心知此人便是对方的主将,只要将他生擒或是击杀,那么自己还有夺回城池的可能,当下怒喝一声,飞马向杨侗冲了过来。

    杨侗刚刚分派完任务,一队队骁果军穿街入巷,清剿负隅顽抗的魏军士兵,身边只剩几百名修罗卫,他听到一声大喝,便扭头看去,正看到一名武将朝自己飞马奔来,立即明白对方是打算对自己来一个斩首行动。

    “保护圣上!”几名修罗卫将校见状,飞快的拦在杨侗身前。

    杨侗顿时无语,你们护驾之心可嘉,可是有必要这么暴露我吗?

    “皇帝?杨侗?”

    盛彦师不惊反喜,他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杨侗竟然会亲自带兵杀到这里,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只要能够擒获杨侗,不但江都可以收复,甚至可以长驱直入的杀入中原,夺回一切疆土,这可真是大功一件呢。若能功成的话,自己甚至可以一跃成为大魏第一将,天下形势将他而改变,而他盛彦师之名气,也让天下为之震动,想到这一点,他就兴奋不已的狠狠地夹了夹马腹,战马速度再度飙升。

    一名校尉挥槊刺来,那盛彦师也是了得,侧身一闪,手中大刀一横,只听轰然一声,借着马力,刀杆狠狠地撞在对方胸腹之间,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对方从马背上撞下来,他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杨侗杀来。

    真把自己当成勇冠三军、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秦琼了?

    看着此人

    杨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时候若是组织兵马来攻,或许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胜算,这般单枪匹马的冲杀过来,跟找死有何区别?

    其实吧,是杨侗太小看他自己的价值了。

    在冷兵器时代,斩将可令一军崩溃,杀帅可令两国局势形势逆转,屠龙则可让敌国人心惶惶、陷入内乱。一旦他杨侗完蛋,天下大势为之大变,李密甚至有可能起死回生。

    “斩马腿!”

    旁边的阴明月见盛彦师气势汹汹,带着一支修罗卫策马挡在杨侗面前,这让热血沸腾,想要重温一下斗将瘾的杨侗大为泄气,忿忿不平的想:连我的功劳都要抢,这婆娘真是胆肥了,等休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杨侗碎碎念的时候,两名修罗卫迅速下马,瞅准时机往地上一滚,一骨碌挡在前方两丈左右,那盛彦师也已策马冲来,他的眼中只有杨侗,对于拦在身前的两名小兵没有在意,随手一招横扫千军,就要将两人扫开,并大声说道:“昏君,拿命来。”

    便在这时,一名修罗卫一刀挥出,在盛彦师惊愕的目光中,稳稳的将他一刀挡下,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另一名修罗卫身体一伏,一刀子将对方马腿斩断。

    “噗~”

    伴随着飞溅鲜血,马腿腾空,盛彦师只觉得身子一沉,身不由己的随着栽倒的战马往前扑去,当即将手往马背上一撑,身体腾空而起,避免和战马一起栽倒之厄运。

    此时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盛彦师心中一狠,朝杨侗扑了过去。

    “找死”

    一名修罗卫如头豹子一般扑上,双手拽住他的脚踝,用力往后一拉,盛彦师魁梧的身体理所当然的往前倾倒,还未落地,便有两名修罗卫欺身而上,一人缴械,一人将他反手一剪,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几经淘汰,修罗卫大多是域外女子,她们自小吃肉喝奶长大,身体素质比起男人还好,她们不但接受武将教导,还学了红拂女江湖之技,单论战斗力,她们完全能和玄甲军相提并论,而且还精通合击之术。

    盛彦师被押到了杨侗面前,他愤怒的挣扎着,狰狞的瞪着杨侗,大吼道:“昏君,事到如今,我盛彦师早就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你再强,也只能吓倒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杀便杀,我不怕你……”

    说完之后,头一偏,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不错,是条好汉子!朕成全你。”杨侗见他正气凛然,不自觉得心生敬佩,然后在盛彦师愤怒、惊愕的眸光中,手伸向了腰间朝露宝刀。。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盛彦师心中大惊,脑子一片凌乱。

    便在这时,一道毫光乍现,旁人中觉得眼前光芒一闪,杨侗却已经还刀归鞘,盛彦师的首级冲天而起,瞪圆的双眼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圣上,臣,末将觉得这家伙打算投降。”阴明月忍不住说了一句。

    一旁的杨沁芳猛点头,她也看到这家伙一脸惊恐,只不过杨侗出手太快,不等对方出声就一刀子砍了去。

    “你不懂的,有的人为了心中信仰,可以连命都不要,正因为有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所以本族历经无数苦难,始终都屹立在世界之巅……盛彦师显然就是这类人。”杨侗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大反派,但那又如何?自己又不想死,只能成全盛彦师的忠义了:“这是一名真正的猛士,不可轻辱,令人葬之。”

    “喏。”阴明月一挥手,两名修罗卫拽着盛彦师的尸体埋去了。

    杨侗抬头看向方方,一群不知所措的魏军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之前盛彦师不顾一切的飞马过来,本是想要斩将杀敌,所以这些魏军士兵并未发起冲锋,而是在后面摇旗呐喊的为他们主将助威。

    谁知事情变化太快,号称天下第一战神的杨侗甚至都没有动手,自家主将便被人家两个小兵给生擒活捉了,欢呼声睡意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堵在了大家的喉咙里,然后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家主将被对方一刀斩杀。

    一时间,盛彦师麾下原本想上前拼杀的将领犹豫了。

    盛彦师敢无视杨侗,但随着他被斩杀在地,使得这些寻常将士不知如何是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侗声音渐寒的说道:“李密目无天子,犯上作乱,乃是他一人之过。朕知道你们被迫从贼,只要放下兵器投降,朕可以饶恕你们之过。”

    “多谢圣上宽恕。”

    人群中,一名校尉看了看被拖走的盛彦师尸体,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

    “很好!”杨侗满意点头。

    有人带头,其他人有了榜样,纷纷的丢下手中兵器,从皇帝入城那一刻起,大家就已经知道城破了,根本不可能夺得回来,之前之所以不投降,是因为盛彦师这个主将还在,自然没人敢投降,但如今……之前还牛气冲天的盛彦师已经被皇帝一刀两断,成了一具尸体,那还打个屁啊打?

    受此影响,越来越多的魏军士兵丢下兵器,跪地请降,定远之战也算是圆满的结束了。

    ……

    而此时,另外一场却在隋军大营十里之外拉开帷幕。

    刘兰成此次夜袭隋军大营,便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心思,所以一次性带出了四万大军,只留五千士兵镇守定远城。

    四万大军看起来很多,但是杨侗这一次为了能够把钟离之军彻底歼灭打垮,动用了隋军手中的所有兵力,除了被他带到定远城的一万多名士气,尚有六万余人交给房玄龄来主导。

    军营之中有太多物资和攻城器械,房玄龄为免受到战火荼毒,并没有被动迎战,而是把军队开到十里之外、魏军必要之路上设伏。而刘兰成大军疾行至此,士兵疲劳不堪,为了保持战斗力,他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这时,乃是魏军最为松懈时刻,以逸待劳的隋军对之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一支支火箭从官道两旁的山丘上冲天而起,很快,以魏军为中心的这一段官道,纷纷燃起了熊熊大火,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如浪如潮的撕碎了夜的宁静。

    突如其来的攻势直接将魏军给打懵了,尤其让魏军士兵恐惧的是,当一支支火箭射落到地上的时候,官道两旁的大火立刻疯狂的燃烧了起来,对方很明显,在这四周布满了易燃之物。

    从山上俯视而下,只见整段官道被一个狭长的烈焰圈子给团团包裹,只有南北两头尚且无碍,可以作为出口,但是隋军士兵早有准备,当火箭一起,便在两头组建起了密集的盾阵,身后的弓弩手朝着逃窜的魏军尽情发射,无情的收割着敌军士兵的生命。

    刘兰成万万没想到对方早已布下了口袋阵,只等自己一头钻入,而且隋军发起攻击的时机实在太好了,四万士兵在他的命令下,纷纷择坐休息,随便就倒在地上,整支大军都乱糟糟的。要命的是这支军队是从各个地方东拼西凑而来,他的号令很难贯彻到全军之中。所以隋军这个时候攻打,大军一下子就溃散开来,陷入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局面。

    不过他也是久经战阵的人物,没有如同那些士兵那般被打懵,连忙下令道:“盾手举盾。”

    命令一下,亲卫吹响了号角。

    许多盾手下听到号角声,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圆盾,但隋军的弩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带着极强的力最打在木盾之上,直接就穿透了木盾,纷纷将盾手钉死在地,有些透过盾牌缝隙的箭矢更为恐怖,由于没有盾牌的阻隔,这些箭矢往往是射穿两人身体,异常恐怖。

    “后撤!徐徐后撤!”

    看着一排排自己训练出来的将军在隋军的强弓劲弩之下,连反抗机会都没有,刘兰成只能指挥自己这支嫡系部队朝来路缓缓撤退,希望能够退出对方的包围圈。

    “嗡。”

    又有一波箭雨腾空而起,死亡的葬歌再一次响起,不算密集的箭雨,直接就把护卫刘兰成突围的盾阵撕得粉碎,无数魏军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成片栽倒在地。

    盾阵轰然崩溃,刘兰成手中长枪点出,将三支弩箭打飞,握枪双手却被震得发麻,面色一片潮红。

    残酷无情的箭雨撕碎了空气,从四周咆哮着朝密集的魏军士兵落了下来,在一众魏军士兵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一朵朵凄艳血花在这熊熊大火之中显得无比刺眼。

    一通箭雨过后,刚刚组织起来的一个个阵型被打碎,在山头上观战的房玄龄将手中‘天立宝刀’一指前方,厉声道:“传令下去,骑兵冲锋。”

    “呜呜呜……”进攻的号令震天响。

    “杀。”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隆隆蹄声震天响,精神抖擞的五万骁果军分成十个队伍,从道路两边的斜坡杀向宛若长蛇阵的魏军,马蹄飞扬,火星四溅,如同十道钢铁洪流一般的涌向官道,一支支闪烁冰冷寒芒的战槊掠地而起,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无情的收割着敌军生命。

    刘兰成好不容易聚集的一批将士,还没站稳阵脚,便被己方溃散兵马给冲溃。

    随着十支骁果军的纵横驰骋,魏军生生被切割成了十一段,他们凿穿一遍,魏军又连成一体,然后他们调转马头又一次杀回,魏军再次断为十一截。

    十支骁果军分队,循环往复。魏军是断了又连、边了又断,断续之间,无数人被踏成肉泥。

    看着自己的兵马在大隋铁骑厮杀下争相奔逃,刘兰成的脑海中只剩下‘兵败如山倒’这五个字。

    不及两刻功夫,骁果军完成三番穿梭之后,不再穿凿,而是站在官道当中,朝两头开杀。

    刘兰成的兵马虽然多,却已经被分割成了十一段,陷入了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的局面。两头的陌刀手也在这时发动了进攻,他们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如山如墙的踏着敌军尸体徐徐推进,陌刀起落之间,留下一地碎尸。

    山丘之上的房玄龄始终紧盯着刘兰成所在方向,只要对方形成气候,便指挥破军弩往那发射,使得刘兰成根本聚拢不到一支有力之军,而隋军战士,却在大大小小的将校带领下,配合十分默契,将魏军士兵分割成一个个小块,然后逐步蚕食干净。

    完了!

    刘兰成痛苦的闭上眼睛,身不由己在亲卫拼命保护下,杀向了一边山丘,撕开一道缺口狼狈奔逃。

    刘兰成怔怔的看着自己仅剩的数百名将士,一口气鲜血喷了出来,血丝顺着嘴唇不断滴下,一股抑郁之气自心底升腾而起。

    经此一役,他的军队完了,而没军队的守卫,钟离郡也完了。

    刘兰成现在只能去淮南与李密汇合,此外,再无其他办法。

    至于建立不到半年的大魏王朝还能与隋军周旋多久,刘兰成不知道,也不敢去想。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带着脱困而来的数百名士气遁入山中,借着夜色往西方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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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严军法,挥泪斩将

    淮南郡寿春县,李密的主力之师缓缓退向钟离郡,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单雄信败了、江阳仓城失守了、江都全郡落入大隋之手、单雄信惨死于全椒县,杜伏威和杨侗会师于江都清流县,刘兰成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却中了杨侗诱敌深入之计,不但自己败了,连带定远城在当夜失守,下一步即可沿着平坦官道杀到自己面前。

    一连串不好的消息令李密陷入了绝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杜伏威、尧君素之所以势弱,不过是为他设下的圈套,目的是把自己的主力设离江都,以便大隋海军完整的拿下江阳仓、江都城,而自己禁不住这个诱惑,这才中了杨侗调虎离山之计。

    尽管李密无计可施、心慌意乱,可是在部下面前却不敢有丝毫流露,更不敢慌乱撤退,只因得到了三万士兵增援的尧君素像一头凶猛的恶狼紧紧的跟在身后,还有另外两万士兵,从庐江慎县北上钟离定远县,正朝自己合围而来,一旦露出慌乱之相,就会引起军心不稳,最后不战而溃,李密现在还有九万余名士兵,他觉得自己还有夺回江阳仓和江都城的一线希望。

    之所以还抱这一丝希望,是因为李密得到另一个情报,杨侗虽然率领十多万士兵南下,但是其海军已被张镇周带去了长江以南,分兵攻打丹阳、毗陵、宣城、吴郡、余杭、会稽、遂安、新安八郡,而杨侗攻克定远县以后,熟悉南方的杜伏威调头南下,带着他的军队前去辅助张镇周。

    也就是说,杨侗的兵力只有他的第一军,兵力也就五万左右,而且长途跋涉到了南方之后的这段时间时,一直都在奔袭打仗,如此高强度之下,纵然是铁打的兵也会累,要是自己在慎县隋军与尧君素汇合之前,不惜一切代价的拿下杨侗率领的这一支军队,或许能够起死回生,夺回江阳仓和江都城。

    对于魏军而言,江阳仓的失守意味着他们面临断粮危险,而江都的失守,就意味着军心不稳了,因为不管是普通士卒的家眷,还是将领们的家眷都在江都城内,它的沦陷,说明大家的妻儿老小都落入隋军之手。如果不能将这两处夺回,李密只有败亡一途。

    入夜。

    魏军进入了钟离定远县境,在定远县城以西的五峰山麓、池水南岸扎下大营,再过几里,就是‘霸王别姬’这个历史事件的发生之处。

    经过长途跋涉,将士们都已筋疲力尽,但是将士们已经得知江都郡失守的消息,他们心忧陷入隋军之手的亲人,一个个都难以入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商议着自身的出路,述说着自己的担忧;而从扎营开始,军队便出现了逃兵,由几人到数十人,到后来甚至演变成整旅、整团的逃跑。

    有了逃跑的开端,各种流言开始在军中传播,顿时人心惶惶、军心严重的动摇了起来。

    逃兵的出现,也令李密大为震怒和恐慌,他命奔逃而此、治军从严的刘兰成为执法官,统领五千名内军巡逻,但凡遇到逃亡者,当场斩首,以儆效尤。

    中军大帐。

    李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他刚得到了一条致命的消息,尧君素在七十里外和慎县隋军合兵一处,使他手中军队膨胀到了七万之众,正往这边不疾不徐的开来,如果杨侗和尧君素对他的大营进攻左右夹攻,那他真是危险到极点了。

    一方面是己军军心涣散、军队溃逃,另一方面左右夹攻的威胁,诚可谓是内忧外患,严峻的形势使李密坐立不安,愁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圣上,微臣房玄藻求见。”这时,帐外传来了房玄藻的声音。

    李密闻言,停下了步子,老实说,他现在对房玄藻是有一些不满的,作为自己的谋主,没有看透杨侗的布局不说,还把扬威于高句丽的隋朝海军给忘了,这是一种至关重要的失职,但李密已经六神无主了,也想听听对方的意见,于是说道:“进来吧。”

    房玄藻掀帘而入,上前深施一礼:“微臣参见圣上。”

    他也知道李密对自己心怀怨念,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是他的失职,因为淮北七郡始终没有被隋军扣边的缘故,所以他一直坚信杨侗先攻李唐,认为先灭李唐之后,杨侗才会考虑魏国。却万万没有想到,隋军在南阳、淅阳、淮安和南郡、江夏营造出来的浩大声势,都是给人攻唐的错觉,然后从海路直袭江都,这让房玄藻异常不服气,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在战略上的失误,否则也不会主张西征了,更不会有今日之困局。

    “坐吧。”

    李密叹了一口气,自己坐到了主位之上,不过自觉犯了大错的房玄藻却有些拘谨,不敢依言就座,恭恭敬敬的低声问道:“圣上,您是担心左右两路隋军吧?”

    李密苦涩一笑,点头道:“两路隋军加起来足有十三四万人众,他们骁勇善战,且挟大胜之势围拢而来。而我军军心已散,朕现在是无计可施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尧君素一步步逼近,眼睁睁的看着夹攻之势慢慢形成。”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房玄藻,再次示意对方坐下,直到对方入座了,才又问道:“事到如今,先生可有解决眼前危机的良方?”

    房玄藻说道:“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就不知圣上能否接受。”

    李密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快快道来。”

    “正如圣上所说这般,我军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若是两路隋军到来,恐怕没有多少人敢与隋军作战了。微臣的意思是放弃南方,迅速率军北上中原,以淮北七郡为基,攻陷青州,然后和李渊联合对抗隋朝,从东方威胁洛阳,臣认为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房玄藻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李密为之一呆,皱眉道:“朕也这么想过,可是南方士兵不会跟我北上的。当初骁果军为了返回关中,不惜跟着宇文化及干起了君之事,可见,人们的故土情一旦发作起来,相当可怕。”

    房玄藻叹息道:“圣上,现在手中还有近十万大军,加上淮北十余万人,实际上就有二十多万军队,我们这里的军队确实有几万南方籍的士兵,但这些人生活在安逸的南方,不管是战斗力还是作战意志都远不如中原人士,留着只会成为瘟疫一般动摇军心,若圣上将之裁减,带着中原兵北上,反而能够减轻负担,于军、于后勤都是利好之事。重要是我们在中原有民众基础,而那里又是杨广主要祸害的地方,百姓对于隋朝心怀恐惧,只要我们加以宣布,百姓必将大力支持我们。”

    这个建议令李密难以决策,主要是中原隋军更多,一旦失败那他真就彻底完蛋,如今他有些后悔了,早知如今就应该听从房玄藻和单雄信的建议,干脆利落的放弃淮北七郡、放弃江淮大地,重点经营长江以南的地盘,只可惜一念之贪,不但不听,反而还去招惹隋军,不然的话,哪有今天之困局?

    说到底,问题还是出现在他这个决策者的身上,怪不到房玄藻这个谋主身上,要是早听他们劝说,完全可是实现划江而治的梦想,思绪至此,李密长长的叹息一声:“容朕考虑考虑!”

    房玄藻急道:“圣上,隋军的骑兵实在太厉害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南方军掩人耳目,带关中原之军连夜北上,一旦隋军的包围圈形成,我们想要撤退就难了。”

    “朕再想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圣上。”

    “先生先下去吧。”李密揉了揉发痛的脑门。

    “微臣遵命。”

    房玄藻无可奈何,怏怏不乐的拱手告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只听到有人在放声大骂:“你们这帮混蛋,快放开我!”

    李密和房玄藻相顾一怔,他们二人都听得出这是内军副将李文相的声音。

    李密怒道:“为何在这吵闹?”

    “圣上,李将军被抓了。”一名亲兵迅速答道。

    李密眉头一皱,想了想,便和房玄藻一起出门观看。

    只见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只见一群执法内军,将一名五花大绑的将官推了过来,此人身材魁梧,粗糙的脸上长满了虬劲浓密的胡须,仿若传说中的猛张飞一般,

    此人正是李密的内军副将李文相,他原是汲郡黎阳贼寇首领,为人憨厚,异常骁勇,投降李密后被引为心腹,如果不是头脑简单、有勇无谋,早就自领一军了。

    一群执法军将他推到密面前,一脚踢在腿弯处,李文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名鼻青脸肿的内军校尉上前行礼,忿忿不平的说道:“启禀圣上,李将军想要趁夜逃走,幸被弟兄们发现,只不过他奋力拒捕,打死了我们五十多人,负伤弟兄不计其数,请圣上发落。”

    李文相大吼道:“我不反抗就被你们杀死,是你们逼我的。”

    “我们奉圣上之命抓捕逃兵,确实是杀了一些人。可你是我们内军副将,我们怎么敢杀你?我们好言相劝,你就是不听,才被迫包围,可是你却趁我们不备猛下杀手,若非是刘将军恰好巡视到,我们早就被你杀光了。”那名着校尉争辩完毕,向李密行了一礼,道:“圣上,这事很多人都看到了,绝非我等小卒以下犯上。”

    李密沉着脸大步上前,死死的盯着李文相片刻,忽然出手,狠狠抽了李文相几个耳光,扭曲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枉朕这么信任你,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可你竟然背叛我,你对得起朕吗?良心何在?”

    李文相闻言,默默的低了下头,低声道:“我娘还在江都城内,我怕隋军加害于她,绝没背叛圣上之心。”

    “你……”李密冷冷的哼了一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恨恨地说道:“杨侗治军严谨,隋军上下对百姓秋毫无犯,军纪之严,比我魏军还胜数筹,这一点,军中将校全都知道,大家虽然都心忧自己的亲人,但是从来就没人担心隋军会加害我们的亲人。”

    为了安抚闻讯前来的大大小小将校,李密不得不为隋军说好话,但是众将却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隋军军法之严和他们的战力成比例,自从杨侗掌军、军务司创立,隋军就没有出现过影响极大的扰民事件,即便有,那也是极少数,事后也全都被军务司的文职人员重惩,关于这一点,哪怕身为敌人,也不得不佩服。念及于此,众将校倒是稍微宽心了一些。

    要是李密知道自己的家小被牛进达屠了个干净,不知是何感想,只听他继续侃侃而谈的说道:“朕的儿女也在江都,所有人的亲人都在江都,不止你李文相一个。别人都不逃,就只有你李文相逃跑,还对一手带起来的弟兄狠下毒手,残害同袍,你对得起仰慕你、以你为荣的弟兄吗?”

    房玄藻情知李密已经动了杀机,连忙劝道:“圣上,李将军是个耿直无心机的人,他为人至孝,圣上正是相中这一点,才会加以重用,念在他南征北战和无知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

    诸将也纷纷求情,李文相为人憨厚率真、武艺高强,各位将校遇到武艺上的难题都会求教于他,而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家都很喜欢他。

    李密语气森然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要是他没有杀人,朕可以从轻发落。但现在,朕要是饶恕他,朕日后何以服众?无辜死去的将士在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众人闻言默然,李文相杀的人不止一个,一队将士就这么没了,如果不把他斩首示众,以后怎么办?

    “此例不能开……”李密闭上双眼,十分痛心的下令:“推下去,斩了!”

    李文相‘砰砰砰’的叩了九个响头,泪流满面的大声道:“圣上,末将知错了。末将情知自己罪该万死,不敢求饶,只求圣上念在末将所立之功的份上,代我照看老娘,就说末将到淮北去了。末将来世还要当您的兵。”

    “朕全都答应你,只要朕夺回江都,只要朕在世一天,视你母亲为亲娘。若我李密违背此誓,天地不容,”李密双眼通红,蕴上了一层泪水,但他不得不狠下心肠,否则会造成更多的逃兵,叹息一声:“你放心去吧。”

    房玄藻拜倒在地,泣声道:“圣上,饶过李将军一命吧!”

    所有将校心下不忍,都跪了下来求情:“圣上,饶过李将军这一回吧!”

    “法不容情。”李密不为所动,猛的一挥手,喝令道:“推下去,斩首示众!”

    “圣上,末将去也。”李文相站了起来,也不用士兵推搡,自己大步向外面走去。

    李密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李文相忠心耿耿不说,还对李密有过救命之恩,荥阳之战溃败之时,李密游过运河逃命,可是当时正处于冰天雪地的寒冬,他在冰冷的河水中双腿抽筋,如石头一般坠入河底,是成功游到对岸的李文相重新跳入运河,把他捞了起来,并且用自己的身体为李密挡住了密集的箭雨,之后失血过多、高烧不断,差点就死去了。可以说,要不是李文相舍命相救,世上早就没有他李密这个人了,这一份恩情,他李密时刻不忘。

    但是李文相杀了太多人,所犯之错实在太大了,平时也就罢了,顶多责打一顿,可如今军心不稳,大家都在看着,若他李密徇私枉法,何以服众?

    他是真的不得不杀……

    不一会儿,士兵将他人头呈上“圣上,李文相已经受罚被斩。”

    李密毫不忌讳的擦了一把眼泪,迅速恢复心绪,冷声道:“带着他的人传送三军,胆敢逃亡者,一律处死!”

    。。。。。。

    李文相虽然当起了逃兵,可毕竟是李密的心腹大将,魏军将士以为责罚一顿就过去了,可如今却被枭首示众了。

    这让一些魏军老卒想到了几年前的事情,李密接手瓦岗的时候,为了严正军纪,屠了近万名不法将士,以无数尸体堆成了魏军的严厉的军法,正是这一杀,让瓦岗军朝着正规军蜕变。

    开始,全军将士还不信,可是当李文相的人头传了一遍之后,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之效,魏军的逃亡潮顿时被压了下来。

    不过军心并没有因此得到稳定,反而是越来越动荡不安,虽然不再异心,但更大的风暴却在营中酝酿着。

    魏军将士处于内忧外患之中,既担心陷入隋军之手的亲人,又怕隋军猛然来袭,还怕执法军的刀子,一个个都处于紧张、恐惧、焦虑之中,这种负面情绪一旦被点燃,其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第661章:进退两难,垂死挣扎

    夜色浓重,一如房玄藻的心。

    随着李文相被枭首,逃兵总算是不再出现了,但这强横手段决非长久之计,若不能跳出隋军包围圈,这支军队迟早还是会四下逃离。而从眼前局势来看,魏军完全被隋军压制了,杨侗占领定远城后便按兵不动,如同一把藏锋于鞘的利剑,一旦出鞘,必将迸发出睥睨天下之势,魏军士兵的心已经散了,去打以逸待劳的杨侗,纯粹是白白送死,更何况尧君素如同一头恶狼般衔尾而来,若是魏军猛攻定远,他又怎么可能置隋帝安危于不顾?

    这一战能有几成胜算,房玄藻心知肚明,可圣上还抱有幻想,不愿壮士断腕退往淮北,奈何?

    不知不觉,走到了孟让所在的南大营,稍一沉吟,便步入大营,让人向孟让通报。

    孟让是齐郡人,年约四十余岁,长得文质彬彬,颇有儒将之风,他在乱世到来之时,曾带一支军队反隋,在与官府的战斗中,军队不断扩大。后来和有首义之功的王薄联合,占据了青州长白山一带,占领了齐郡、北海二郡,因张须陀、周法尚水陆进逼,带兵转战江淮,部众高达十余万人,他以江都境风的都梁山为立足点,南攻江都城,被时为江都丞的王世充击败,孟让带领部下北投瓦岗寨,深得李密器重,先后被李密委任为行军总管、齐郡郡公,李密登基之后,册封他为齐郡郡王、左卫大将军。

    他是一个战争经验极其丰富的人,对于军心混乱、士气萎靡的魏军魏军忧心至极。

    听说房玄藻到访,连忙起身,亲自将他迎入帐内,就座之后,笑问道:“房先生,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

    房玄藻摇了摇头,叹息道:“以我军如今形势,我怎么睡得着啊。我有一事想和将军商量商量,不知将军是否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孟让苦笑道,“不瞒您说,我麾下都逃了千多人,现在是六神无主,还请先生给我出个主意。”

    房玄藻苦涩一笑:“难道李将军的人头已经失效了吗?”

    孟让长叹一声:“现在还好,下半夜就不好说了。”

    “将军是身经百战的人,自然是知道当前的局势,我也就不多说了。”房玄藻沉默了半晌,看着孟让道:“入夜时,我劝圣上趁隋军合围之势未成,连夜北上涂山,稍作休整,便杀回中原,稳定军心之后,攻占青徐,然后从东面威胁洛阳,和李唐联手抗隋,相互分担压力,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之计,但圣上却优柔寡断,迟迟定不下决心,我现在心急如焚。”

    孟让沉吟道:“这一带是我以前立足之地,部众最多的时候高达十六万人,当我败于王世充之手以后,随我北上的兵士只有我从青州带来的千多名老卒,一个江淮兵都没有,由此可见,这里的人对故土极为留恋。我们现在一旦北上,恐怕和我当年一模一样,这道理圣上也懂,恐怕是需要考虑一下吧,这毕竟关系到几万名士兵,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们不可能面面俱到,必须有所舍取,我的意思是放弃这些南方兵,连夜带着这些老卒北上,有这些南方作掩护,我们一定可以胜利北上,我们有四万多名老卒,加上王将军、徐将军十万余众,我们有近二十万名兵士,要是淮北也守不住,大不了从汝阴进入汝南山区,水陆皆可。”房玄藻说道。

    孟让微微一怔,汝南如今在隋军之手,他从没考虑过,但汝南郡的南部是苍苍茫茫的淮阳山脉,桐柏山更是山势险峻,要是能撤进汝南山区,倒是一条很好的选择,等到隋唐之战陷入僵持,完全可以卷土重来。

    他沉思半晌,说道:“我军好不容易从乱匪蜕变为正规的魏军,恐怕圣上不愿意再次为匪。”

    “这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把这个选择告诉圣上。”房玄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说的是最后的选择,未必真入山。要是能够再次立足于中原,又何必入山?”

    “先生都跟圣上说好了,我们现在只能等候圣上的决定了。”

    房玄藻说道:“我担心天一亮隋军骑兵就会杀来,将军难道把李孝恭之败给忘了吗?”

    孟让惊而站起,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李唐去年东征的时候,李孝恭是西路军主帅,麾下士兵不少十万,他们连奔数郡,又因为东路军主帅李世民带兵杀到洛阳城下,朝野上下士气如虹,可是罗士信只用两三万名骑兵,就把李孝恭搞得全军覆没;士气高昂的唐军尚且如此凄惨,要是换成现在的魏军,结果不言而喻,一想到全军覆没的后果,孟让一颗心砰砰狂跳,只感到脊背阵阵生寒。

    “另外就是我们这次西征之粮,要么走水路,陈放于钟离涂山县,要么走陆路,搬运到定远城,带在身后的粮食并不多。我们现在的粮食顶多只能支持两天时间,如不抛弃南军,连夜出发,就算不被隋军骑兵衔尾屠杀,这有限的粮食也难以支持我们到淮北。”

    “真的只剩两天之粮了?”孟让再也无法淡定了。

    “十万大军消耗巨大,没有了江阳仓和定远城的支持,将军觉得我们还能支持多久?还有,涂山县兵力空虚,要是隋军将之夺走,我们失去的不仅是粮食,连北上之路都被断掉。”房玄藻长长一声,苦涩的笑道:“我军大营离‘霸王别姬’发生之地不过数里之遥,难道将军不觉得我们的处境与西楚霸五很相似吗?”

    孟让道:“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是!”房玄藻缓缓点头道:“西楚霸王当年不肯过东渡,自刎于乌江以西,圣上迟迟不肯渡淮水,我很担心。”

    孟让再也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我和先生一起去见圣上,要么不管两路隋军,干脆利落的杀向江都;要么连夜北上,总之,今夜必须做一个决断。”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两个不约而同的站在起身来,匆匆忙忙赶去帅帐,刚到门口,一名侍卫正好出来,见是房玄藻和孟让,喜上眉梢的行了一礼:“尚书令、孟将军,圣上正找你们呢。”

    “房先生、阵将军请进。”似乎听到了侍卫的声音,大帐内传来了李密的声音,语声之中充满一种轻松意味。房玄藻和孟心知李密已经有了决定。

    只不过是打还是北上呢?

    这让两人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了起来,相顾一眼,快步入内,只见李密坐在主位之上,神色比起房玄藻离开之时好了很多。

    “微臣房玄藻参见圣上。”

    “末将孟让参见圣上。”

    两人上前行礼。

    李密示意两人入座,疑惑的问道:“你二人连袂而来,难道出事了?”

    房玄藻拱手道:“回禀圣上,微臣有些烦乱,委实难以入睡,便在营中闲逛,路过孟将军兵营的时候,进去讨口茶喝。顺便谈了当今的形势。”

    “是啊,圣上,末将觉得是房先生转道中原的建议是当前最好的良方,如今时不我待,圣上最好在今晚作出决定。”孟让是名武将,不会拐弯抹角,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得罪李密。

    房玄藻脑子嗡的一声,心里大叫:“糟糕,这家伙要完!”正准备帮腔说几句的时候。李密却已经接下了话头,笑问道:“孟将军是怎么想的?”

    李密这点心胸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聚集到一大批谋臣猛将,在史上,他前期的名声都很好,大儒徐文远说“魏公,君子也,能容贤士。”连身为死敌的王世充也说“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不可测也。”

    他之所以落下心胸狭窄、器量狭小之名,原因是杀了翟让之后,大量清除翟让心腹的缘故,但话又说回来,根源还是因为翟让眼见瓦岗声势浩大,不甘放弃,所以出尔反尔的密谋除掉李密、准备夺取大权,只不过被李密事先察觉反杀掉了,既然他连翟让都杀了,自然要斩草除根。说到底,权力斗争并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结果,只不过作为赢了的一方,必须承受应有的恶名。如果决胜而出的是翟让,恐怕也会落得忘恩负义、妒忌贤能、诛杀功臣之名。

    这时,孟让说道:“罗士信去年发挥骑兵的优势,利用强弓硬弩杀得李孝恭全军覆没,定远城有数万精骑,且离这里不远,末将担心隋军明天一大早故技重施。”

    李密闻言,只觉得脑海里‘轰’地一声巨响,头脑一片空白,他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该死。”

    李密猛的一拍脑门,迅速对两人说道:“朕唤先生来,本想说明天率军北上的,可听了孟将军的话,我们今晚就必须撤离了。”

    “圣上英明。”两人大喜。

    “传令下去,以偷营为名,将老卒带去涂山,然后横渡淮水,进入汝阴……”李密脸上现出一丝挣扎之色,果断的说道:“至于南方,就留在营中为我们争取时间。”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匆匆的奔入大帐,大声道:“启禀圣上,斥侯来报,尧君素率领四万大军正往这边开来,离我军大营不足二十里。请圣上定夺。”

    “来得好快!”李密惊而站起,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看这架势,隋军是打算连夜攻营了。

    房玄藻急声道:“圣上,隋军长期食肉,身体强壮、视力极好,个个是夜战的好手。如今左右夹攻之势尚未形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是啊圣上,二十里路,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加上他们需要休整,我们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末将建议圣上以主动迎战为名,将精锐之士抽走。同时让南方兵士镇守军营。杨广当年远征高句丽时,人人自带口粮,我们不妨依次之,这样就不需后勤,能够减轻负担上路。”孟让也站了起来,脸色一片肃然的建议道。

    李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稍微平定了一下,连忙解下自己的天子子,递给了孟让,郑重的说道,“以朕的名义,令四万主力带上武器和十天粮食于前营集结,不得有半点懈怠。”

    “末将遵令!”孟让双手接剑,匆匆忙忙的快步离开。

    “圣上,军营虽是充当掩护之用,但不能这么轻易丢了。”房玄藻说道。

    “先生请说。”这时候,任何一个建议都是李密的救命稻草。

    “军营以西的五峰山是军营的屏障,可以阻定远县之敌,我军在此扎营,看重的便是这一点。以臣之见,尧君素若是来战,杨侗决不可能坐视不管,因此微臣建议圣上派两万南军在五峰山丛树设伏,不说能够击溃隋军,但最不济也能为我北上之军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好。就这么办。”李密从善如流,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

    正考虑派遣何人为将时,一名侍卫步履匆匆的奔至帐前,大声禀报道:“启禀圣上,定远隋军正往大营方向杀来,离我们不到十里之遥。”

    “轰!”

    李密脑海一阵炸响,神情就跟见了鬼一般,满脸不可置信,冷汗已如瀑布一般流下。只感到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之上,只觉得喉头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

    房玄藻双目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帐内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之间。

    李密终是一代枭雄,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他先一步恢复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对房玄藻说道:“左右夹攻之势已成,我们现在是想走也想不了了,只能坚守营寨,与隋军决一死路。你速速将孟让追回,令他带领三万弓手防御大营,朕亲自带领精锐之师作战。”

    说着,他取出一块金牌递给了房玄藻。

    “遵命。”

    房玄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接过令牌就去追孟让。

    “击鼓聚将。”

    事到临头,李密反而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咚咚咚咚……”

    蓦然之间,隆隆战鼓撕碎了夜的宁静。

第662章:疯狂之夜

    疲劳不堪的魏军将士心忧亲人陷入隋军之手的亲人,营内有执法士兵大开杀戒,诛应逃兵,外有隋军左右来袭,一个个精神高度紧张,个个难以入眠,直到五更天的时候,将士们才慢慢睡去。

    “咚,咚,咚,咚,咚……”

    忽然,空旷的大营内响起的轰隆隆战鼓声,撕碎了夜色的宁静,每一点鼓声震天撼地,仿佛一道魔神诅咒,直击人心深处。

    刚刚陷入沉睡的魏军惊醒而起,默默听着敌人来袭鼓声,仿佛呆了一般。

    “敌袭!”

    有人大喊大叫,各处营地都被‘敌袭’之声充满了,凄厉的声音如催命的魔鬼一般,一些心惊肉跳的魏军士兵抓起枕畔的武器,在黑暗之中疯狂的砍劈。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响,惨叫声、利器撕裂肌肉的声音倏尔大起。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了士兵们凶悍的血性,一个个奋力砍杀,在不断流淌的血液中,无数惨绝人寰哀号之声令人心悸。

    伴随着四起的惨叫声,正在中军大帐议事的李密、房玄藻、元宝藏、张升、赵君德、郑虔象等人脸面大变,这惨叫雷都怕绝对是人死之前发出来的呼喊。

    众人纷纷出帐观看。

    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策马冲了上来,惊慌的大叫道:“圣上,将士们自相残杀了。”

    话音还没落,军营之中又接二连三的传来了阵阵惨叫,眨眼之间,这种惨叫之声迅速蔓延开来。

    李密二话不说,登上一处高塔观看,只见大营之中很多地方已经燃烧了起来。

    原本还很平静的通道之上,很多士兵状若疯癫,这些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大多数人浑身都是鲜血,拿着手上武器胡乱挥动,不停地朝周旁的袍泽攻击。

    有相熟的人不停呼唤他们名字,可似乎都根本听不到,也没有任何反应,只知一味的蛮砍蛮刺,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闯进人群疯狂杀人。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发什么疯,很多人在呼喊片刻之后,这些疯了的士兵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暴躁了起来。

    他们的暴躁和不安就像是瘟疫一样,渐渐地,有越来越多士兵陷入了这种状况,俨然一头头暴怒公牛一般。

    眼尖的李密还看到有一名校尉企图去搀扶一个跌倒在地上的旅帅,刚把他搀扶起来的起来,那名旅帅一刀子就砍了过去,整条胳膊都飞了出去,那个被搀扶起来的旅帅脸上挂着呵呵傻笑,那个好心校尉还来不得呼喊一声,旅帅一刀削下了他的头颅。

    一人被人潮推搡着,他还没站稳脚步,就被一柄横刀捅了个透心凉,杀人的士兵武器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有四五把武器通进了他的身体。

    又有很多人口上哈哈大笑,他们不停地砍人,然后被人砍,可是这些衣衫不整的人仿佛不知疼痛似的,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只管拿着武器不停地朝四周砍杀,刀刀飚血。

    还有一人被砍了十几刀之后,傻笑着一刀子划开自己的胸膛,一边痉挛,一边用手在伤口之处使劲抠挖,片刻便没了动静。

    此时此刻,各种各样惨剧在整座大营上演着,几乎所有士兵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最开始只是普通士兵发疯,可渐渐地,有旅帅加入了其中,到最后校尉、偏将加入了其中。

    他们一个个都毫无章法,就你野兽一样依靠着最原始的本能,用手上武器给身旁的一切活物,或者是给自己留上了致命的伤口。

    近十万人的大军,能够保持清醒着的只剩下被李密视为精锐的四万余名老卒,但是这些保持冷静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不再防御大营,而是调转头来,对着面前的人放射箭支,疯狂的哈哈大笑……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整座大营断肢和鲜血齐飞,惨叫共哀号惊天动地。

    熊熊大火之中,狂风吹起,将弥漫浓重血腥气息吹和更浓了,放眼看去,整座大营仿佛修罗地狱一般,一片尸山血海。这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积尸成山!

    这修罗地狱一般场景、这流血成河的惨剧,无时无刻不让观看的李密等人惊悚万分、瑟瑟发抖。

    他们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跟这些人一样。对于这些刀口舔血十几二十的魏国君臣来说,早在反隋之时,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死亡一点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感觉!

    “圣上,这些兵,是怎么了?”

    终于,有人惊醒过来,脸色苍白的看向了面无人色的李密。

    “营啸,这是传说中的营啸。”一旁的房玄藻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颤抖着声音说道:“军营因人多拥挤、居住空间小且平时因训练或结仇等原因造成整个群体精神压力大,本身就处于崩溃边缘。尤其是我军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处境之中,人人生死未卜,又因为亲人失陷、执法军巡逻全营,但有乱走者杀无赦,将士们离崩溃不远了。”

    “今晚火把光亮不足,发生混乱不容易搞清事实;夜晚寂静,声响会异常明显;担惊受怕的士兵们在睡觉的时候也怕隋军夜晚袭营,一听到战鼓响起,他们人人误认为隋军夜袭,于是在黑暗之中不分敌我,影动刀光皆被误为敌军杀至,于是厮杀就开始了,大家为了保命当然是杀死一切可疑的人,他们在癫狂嗜血的情况下也没考虑什么,基本是见人影就砍。现在全军俱动,人人都有敌人大举来犯的错觉,这些错觉让他们疯狂,让他们变得嗜血,让他们不分敌我地自相残杀!”

    “先生,能不能将他们唤醒?”李密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以哀求的目光看向了房玄藻。

    “不可能的。”房玄藻也是异常不好受,见到围拢而来的内军人人面带惧色,涩声道:“要不了多久,这些兵也被这血腥的杀戮吓跑,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走吧。”

    “走。”

    李密狠狠地一挥手,走下子高塔,一群人在五千余多名内军将士护卫下,在大营中杀开一条血路,向北方逃去。

    从高度往下俯视,只见整座大营就像是一个烈焰涛天的椭圆型大的盘子,和鱼盘极为类似。

    一个个士兵以一种不可的抵挡之势纵横驰骋,刀光剑影闪烁,杀得人仰马翻,惨叫声震天响。

    此时,大家都被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感染,纪律军法形同于无,全都彻底摆脱了军纪的束缚,一些头脑清楚的士兵疯狂发泄一通,于是混战更加激烈,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屠杀的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几乎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军官几乎都跑不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刘兰成为首的执法军,他们今晚上杀了太多的逃兵,被杀逃兵难免有存活士兵的兄弟子侄、同乡好友,于是大家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对着还成建制的执法军猛砍,刘兰成为首的执法军虽勇,但分散于各处,人手更是严重不足,在乱军不要命的攻杀之下,很快就被砍碎,便是刘兰成也免不了碎尸万段的命运。

    而陷入乱军之中的孟让虽有数百名骁勇善战的亲卫,但是覆巢之下,这几百人也挽救不了他的命运,在孟让他们连杀千多名敌军之后,激起比较清醒的魏军的愤怒,他们以为是隋军来袭,而孟让打算与隋军里应外合,于是数千魏军围杀孟让,将他的亲卫屠杀一空,然后把孟让砍为齑粉。

    孟让之死使魏军大营再也没有做主之人,全营陷入了自相残杀之中,很多人在大火之中被烧死、杀死,也有很多人趁乱在旷野里四散奔逃。

    慢慢地,逃跑风潮席卷全营,成千上万名士兵便从一个个缺口逃亡,一些人甚至庆幸这突如其来的战争的爆发,因为没有它,大家都逃不了。

    归根到底,还是江阳仓和江都城的丢失所造成的恶果,到这一刻终于体现出来,失去指挥了的士兵,根本没人愿意为一个连都城丢失了的没有希望的王朝继续作战,侥幸在内乱中活下来的士兵都逃了个干净。

    …………

    时间渐渐的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火光冲天的魏军大营内依然有人在舍生忘死的搏杀,三里之外的山丘之上,杨侗为首的隋军早已至此有一个多时辰,四万骑兵列队就绪,在火光的映照下,刀光闪烁、长矛如林,冰冷的铠甲散发着阵阵幽光,他们如同一尊尊杀神般巍然屹立,眼中射出的凌厉杀机令人心惊胆寒。

    对于这支军队来说,战斗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而荣耀却是永恒的,他们从来没有失败过,昨天没有、今天不会、未来也不可能,所以,没有人为魏军血腥的自相残杀而失色,更不会感到丝毫兴奋,一切都是那么寻常,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尊冰冷的铁疙瘩,像是没有了人类感情一般。

    可是这场战斗好像压根就没他们什么事,好几万人气势汹汹的杀来,却充当了一次看客,只听到一通战鼓猛烈响起,魏军将士然后开始自相残杀,杀得血流成河、尸各如山、天地变色。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出过一个兵,没有放一箭,一场本应该是殊死搏斗的血战,居然就这样戏剧性的发生了。

    再看看魏军大营,原本密密麻麻的人头差不多越来越少,只不过还剩下很多个团伙纠缠在一起,依然不断有人在战斗中倒下,就凭这速度,用不了半个时辰时间,这些士兵就应该一个不剩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营啸啊?”杨沁芳长长的眼睫毛抖动了几下,喃喃道:“疯了,这些人全疯了,都说营啸是一场灾难,传言果真是一点不假…”

    阴明月吞咽了一口口水,花容也是有点失色:“圣上,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杨侗看了她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这种情况之下只会越帮越忙,而且看这架势,魏军是起不了什么风浪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杀散,干嘛还要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开玩笑。”

    “可是……”杨沁芳迟疑道:“难道我们在这里干等?”

    “等到天亮再说。”杨侗决然的说道。

    几年前发生在康城的一幕,和眼前的是何其相似?当年张须陀遗留下的兵就发生了营啸,好在兵力不多,还有两万名强悍骁果军控制了暴走的士兵,将营啸扼杀在萌发之初,否则早在几年前,他就经历今天这一幕了。

    而魏军士兵心慌意乱、内忧外患、精神高度紧张……具备了营啸的一切条件,李密让人在寂静漆黑的夜里,猛然敲响敌军来犯的战鼓,这些人不暴走才怪。

    同样是那起事件的经历者,牛进达亦是一脸的庆幸之色。

    。。。。。。。。。。

    却说李密率领五千余名内军沿着池水的官道向西北逃命,他们都是骑兵,行军相当迅速,一路奔逃、一路寻找船只,但两边荒草几无人烟,连村庄都看不到一个,更不用说船只了,他们奔出十几里之后,只能逆池水疾行,只要到了中上游,战马便能渡河。

    天色渐明的时候,他们经过一片茂密的森林,队伍立刻把速度放慢了起来,士兵们手执盾牌警惕地望着两边。

    “圣上,有伏兵!”

    先锋张升发现森林里异动,立时出声提醒。只不过他话音刚落,森林两边忽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万多支箭矢跟着梆子声,如暴风一般射出,齐发,尽管魏军士兵手执盾牌有防御准备,但密集的箭矢还是使不少人马中箭,片刻间便有数百人中箭倒地,士兵惨叫、战马嘶鸣响彻一片。

    首当其冲的张升成了刺猬一般,临死之前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

    “冲过去!”一身铠甲的李密大吼一声,指挥军队向前方森林出口冲过去,只要冲出森林隘口便能胜利渡过了池水,直奔涂山县。

    但是紧接着又有数千支长箭铺天盖地劲射而至,密如疾雨,又有大片魏军士兵中箭栽倒。

    前方冲出了一支数千人军队,迅速堵住了他们去路,为首大将正是大隋鄂国公尉迟恭。

    他奉圣命,带领一支骁果军先一步出发,在这里拦截李密,李密终是没有让他失望,果真是往这边来了,他冷冷地注视着冲来的魏军,厉声令道:“放箭!”

    一波箭迎面向冲来的骑兵射去,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断栽倒在地,隋军的攻势骤然一缓。

    尉迟恭一挥马槊,喝令道:“圣上有令,抓住李密者,赏金万两,生死不论。”

    “杀!”

    隋军齐声怒吼,划出滔天的杀气,五千骑兵从南面杀来,迅烈如奔雷,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向魏军横扫而去。

    尉迟恭挥动马槊在密集的敌群中冲杀,可谓是拍者死、挨者亡,直杀得四周魏军尸横累累,血肉横飞,空气中红雾弥漫。

    五千隋军在主将带领下,如潮水狂涛般杀楔进了魏军队伍之中,李密这支内军也是异常凶悍,虽惊不乱,与隋军展开了殊死搏杀。但随着时间推移,李密的部下渐渐被杀散,大部分都战死在这片森林之前,元宝藏、赵君德、郑虔象等将也步了张升后尘,死在骁勇的尉迟恭之手。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光线十分模糊,尽管魏军的盔甲和隋军相仿,但他们是以前的明光铠,和隋军装备的大有区别,使隋军能够找准敌人,毫不费力的大肆屠杀。

    李密见自己军队无力抵挡,离溃败为时不远,无法再组织有效反抗,只得和房玄藻在三百余名心腹亲兵护卫,仓皇向东南方向逃去。

    他的心此刻悲凉无比,还能不能逃过这一动,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随着李密仓皇逃走,魏军将士四散溃逃,大部分人都本能调头就逃,却被埋伏在后方千名骑兵拦截,士兵们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请求隋军饶命。

    这短促的一战却异常激烈,隋军在尉迟恭这员悍将的带领下,杀得魏军士兵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五千名被李密引以为傲的内军士兵被斩杀三千余人,逃走者不到千人,其余贼兵全部投降。而以逸待劳的隋军死伤却不足三百人。

    “大将军,李密往西南方向逃窜,追是不追?”一名凶悍的校尉大声问道。

    李密代表的不仅是万两黄金,还是魏国的败亡和莫大荣耀,只要将他生擒或者是击毙,淮北的徐世绩和王伯当,甚至还会陷入各自为政的局面,他们有再多的兵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李密已经成了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尉迟恭不得这是于公于私,都不愿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当下大声说道:“第一卫和受伤弟兄在此看守俘虏,其他人随我追。”

    “喏。”

    三千多名骁果军轰然应命,披着一身煞气策马跟着尉迟恭向东南方向追杀而去。

第663章:逃出生天

    隆隆马蹄声扣击大地,撕碎了黎明前的宁静,乌蒙蒙的天际,下起了蒙蒙细雨,使天色更加灰暗,李密带着一队骑兵在雨幕中疯狂奔逃。

    作为常年造反的人,李密的骑术还行;哪怕在马上,也能够换上了一般士兵的装束,还不影响战马的奔行,再在外面披上一件破旧的皮甲,活脱脱就是一个士兵的模样,再加上他本来就黑,脸上都不用作掩饰就模样大变。至于一名身材和他相仿的士气,则是成了‘李密’,这些都是李密的死士,他也不担心将士们出卖自己。

    虽然隋军尚未出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十面埋伏之中,若不能在天亮之前脱离,那他必死无疑,好在这一带丘陵众多,山林茂密,只要一躲几天就安全了,如今魏军在钟离大溃败,逃兵到处是,多他李密几人也不多,即便被抓,也能蒙混过关。

    眼见天色越来越亮,李密对着三百余名士兵说道:“朕不强求大家为我效死,只希望大家念在我李密多年以来,待你们不薄的份上,引走隋军,只要跑出十几二十里,便可下马投降,隋军不会为难你们的,一切拜托大家了。”

    他知道魏军已溃,人心各异,有自己在还好,一旦分开之后,让大家死战基本是不可能,所以给了众多士兵活命的选择,这样反而能让大家多跑一段路。

    “圣上多多保重。”为首那名校尉带着士兵,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翻身上马,护卫着假李密呼啸而去。

    “我们也走吧。”见到士兵们已经离开,李密低低喝喊一声。他和房玄藻,以及残余校尉率领十几名亲兵躲入一片丛林。

    约有一刻之久,轰隆隆的马蹄自西南方向响起,一支骑术精湛的隋军就在李密等人的眼皮底下,朝东北方向狂奔。

    “圣上,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校尉问道。

    一人说道:“隋军一定以为圣上北上中原,去和王将军、徐将军汇合,恐怕布下了重兵,在等着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前去会稽郡,我们在会稽和东阳各有三千名将士防御孟海公,只要我们将之收拢,就有六千余人,那一带水网遍布,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实在不行,就沿海南下灭了林邑,在那里立足好了。”

    李密半天也答不上来,是可以去会稽,但哪怕打败了孟海公又能如何?还不是为隋军做嫁衣吗?一旦陷入自己所不熟悉的南方,恐怕败亡之日就没有今天这到幸运了。

    “我们人少目标不显,可以绕开尧君素,然后从淮南北上汝阴,和南方相比,我们在淮北还有七个郡,还有十几二十万大军,要是打不过隋军,可以撤到汝南山区。”这时,房玄藻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好,就这么办。”

    一想到淮北的大军,不甘失败、不甘平庸的李密便有了决定。

    一名校尉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太子他们怎么办?”

    李密心下一痛,摇了摇头,狠下心肠道:“他们已经落到隋军之手,我们无能为力,是生是死那都是命。”

    众人心下黯然,不再多言。

    “走。”李密翻身上马,猛抽一鞭,向黑暗之中奔去。

    却说那三百多名李密亲兵,护卫着‘李密’只奔出七八里便无路可走,四周已有五千参军骑兵将他们团团包围。

    为首那名校尉名叫郭寒,他看着有条不紊的集结起来的隋军兵马,心中异常绝望;他们这些人虽是魏军最强大的士兵,可是和隋军骁果军根本不能比,不说别的,单是那股舍生忘死、睥睨天下的气势就不是魏军所具备的,不说现在人少兵困,即使正常情况之下,也不可能是骁果军的对手。

    根源就在士气,而军队的士气是以强大的国力为基础的,是强大的朝廷给予隋朝士兵自信,他们在杨侗率领之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着天下第一雄师的傲气。

    在冷兵器战场之上,士气往往是决定一场战争成败的关键,看着士气如虹的隋军,再看年自己这些死气沉沉的战士,郭寒心下一阵悲凉。

    他发现一个处于正常状态下的国家的精锐对所谓地方豪杰是一种怎么样的碾压状态。所谓“高手在民间”也是多么的不靠谱。

    王雄诞心中异常激动,他催马上前,举起手中的陌刀一指,高声说道:“把李密交出来,我饶尔等一命,否则一个也不想活。”

    “将军,我们只有这点人,根本打不过隋军,投降吧。”一名旅帅苦涩的看着郭寒,苦苦哀求道。

    “滚!”

    郭寒眼中闪过一抹凛冽杀机,猛地一刀子砍了过去,这名旅帅猝不及防,被郭寒一刀子砍了半边脖子,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郭寒脸上泛起一抹狰狞的杀机,森然的看向周围战士:“我们是大魏王朝的内军,穿最好的铠甲、用最好的武器、骑最好的战马、领最高的俸禄,是圣上的铜墙铁壁,是隋军必诛之军,你们以为不反抗,隋军会放过我们吗?不可能的。”

    众人心头一沉。

    他们是异常凶悍之士,心怀忠义。一听到郭寒这么说,深觉有理,顿时放弃求存之心。

    人一旦豁出一切,哪怕处于敌强环伺之中,也不再害怕。

    “杀。”

    蓦然之间,三百余名将士暴发现了昂扬的气势,虽只三百余人,但气势却不亚于四周的隋军。

    对面。

    隋军大军之中,一名着校尉疑惑的看向王雄诞道:“王将军,魏军这是什么意思?”

    王雄诞神情冰冷的看着这支孤独的魏军,冷哼一声道:“敌军已经起了决死之心,成全他们,陌刀军,进攻!”

    “杀!”

    密集的隋军阵型从中间裂开,人群后方出现一排黑压压的重甲骑兵,这是大隋无坚不催的陌刀手。

    杨侗知道李密手中有一支强悍的士兵,为了将之彻底摧毁,让各支拦截之师都带上了数百名陌刀手,他们一人双马,一马运刀一马乘坐。

    他们身在铠甲之中,就像庞然巨兽,冰冷杀机难掩,虽然速度缓慢,但一出现,那惊人气势甚至盖过一切。

    “放箭,放箭!”

    哪怕郭寒已经有了死志,但看到这支怪物一般的军队的出现,面色为之一变。

    稀稀落落的箭矢顿时罩向了陌刀军,却根本无法威胁到全身被铠甲包裹的陌刀战士,只听到一阵密集叮当声响中,无一人伤亡。

    “将士们,杀!”王雄诞一把举起陌刀,忽然策马冲出,带着陌刀手冲向了魏军。

    作为主将,他不应该在这时候出战,但作为一名军人,他十分敬重忠义之士,觉得自己应该亲自送这支忠义之军一程,以表达自己对‘忠义’最起码的敬重。

    “杀!”三军将士受到鼓舞,发出一阵震动天地的怒吼声。

    很快,陌刀战士发起了冲锋,如疾风暴雨一般迎向魏军士兵,马蹄声如惊雷,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冲锋,手中陌刀只是简单的重复着砍、劈,在他们尽力发挥之下,刀如城墙,以摧毁一切、披靡一切之势斩向了三百名魏军士兵。

    包括郭寒在内,魏军士卒变成了一地碎尸,自始至终,无一人投降。

    包围圈中,只有‘李密’孤单单的站在那里,王雄诞冲上,将他打下马背,让人将之捆绑

    王雄诞高声道:“李密己被生擒,回师。”

    隋军将士发出一震惊天动地的欢呼。

    。。。。。。。。。。

    这时,东方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抹青亮。

    魏军大营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直到现在,一些侥幸在内乱之中活下来的很近士兵才发现,和他们打了近乎两个时辰的,竟然是自己人。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当了半夜看客的隋军入营接管,一群群战俘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地上,而隋军将士在紧张地清理战场,接管后勤重地。

    十几名魏军之将被将士们推到了杨侗面前,他们是在混乱之中被溃兵所困,当隋军入营,被抓了个正着,纷纷下跪求饶道:“圣上,我们愿意投降大隋,为大隋效力,求圣上饶过我们一命。”

    杨侗呵呵一笑,揶揄道:“你们身为阶下囚才想到投降,还想在在我大隋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吗?晚了。”

    他对左右下令道:“将这些人推下去,斩首。”

    士兵们将他们推了下去,这些人远远大喊:“圣上饶命……饶命!”

    杨侗却不为所动,若是他现在饶了这些人,那所有敌人都会觉得杨侗不会杀他们,然后在战场之上拼死到底,最后打不过再投降,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史上的窦建德为人处世极为仗义。他视钱财如粪土,将身上所有钱财都拿出来接济有需要的人,又与士兵同吃同住同战斗,因此军队上上下下都愿意为他卖命。

    但是他的仁义不分敌我,每当将士们抓到李唐大将的时候,只要这些人慷慨激昂的说了一番,就被他当众大赞一番,然后再释放掉。因此,李唐将领觉得自己就算落到窦建德之手,也不会死,所以哪怕再危险也不投降,经过‘誓死不降’镀金之后,那忠义之名更让他们的地位蒸蒸日上。人皆此心,然后给窦建德带去了极大麻烦。

    他这种愚蠢仁义,杨侗当然是不会犯的。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禀报道:“启禀圣上,王雄诞将军来报,他抓住李密了”

    杨侗为之一怔,浓浓夜幕之下,李密要想逃跑其实很容易的,可是他居然没跑掉?

    其实对于李密,杨侗并不是很在意,能抓住固然好,但如果跑掉也无所谓。不过既然抓到了,他当然还是要看一看,“让王雄诞将李密的带来。”

    “喏。”这名应声而去。

    “将邴元真带来。”杨侗虽然不认识李密,但有认真他的人。

    不一会儿功夫,王雄诞让人将‘李密’押了来,他满面春风的行礼道:“启禀圣上,末将抓到了李密,请圣上发落。”

    几名士兵将‘李密’推到杨侗身前,并将嘴里的破布也掏了出来。

    ‘李密’一得自由,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圣上!我不是李密,只是他的一名亲兵。”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邴元真匆匆忙忙而来,杨侗让他上前辨认,邴元真只看一眼,立即说道:“圣上,这不是李密。”

    其实不用邴元真确认,杨侗便觉得这个是假货,因为李密毕竟是一代枭雄,怎么可能下跪磕头。而且夜色之中,李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抓住?

    他瞥了脸胀成猪肝色的王雄诞一眼,王雄诞狠狠踢了这个假货一脚,怒火冲天的说道:“你为何不早说。”

    假货苦涩的一笑:“你堵住了我的嘴巴,只要我呜呜的吱一声,你就随手来一记耳光,我能说什么?”

    众人忍不住轰然大笑。

    王雄诞无地自容。

    杨侗问那替身:“李密去了何处?”

    “他和房先生躲到了山里,不知所踪。”

    “将他带入俘虏营。”杨侗倒也没有责怪王雄诞,他没见过李密,而且又处于天色不明的时候,这倒不是他的错。

    杨侗看着邴元真,问道:“你认为李密逃向何处?”

    邴元真沉思片刻,认真的答道:“割据江南,与隋唐鼎足而之策,是房玄藻为李密设定的战略;但是李密到了南方,却得不到江南士族支持,百姓也将魏军视为入侵者。房玄藻也曾对我说过,表示了他的后悔之情,并且还说留在中原和伪唐联手才是上策,我认为他一定会劝李密北上中原。”

    “李密接受吗?”杨侗又问。

    邴元真答道:“李密虽然有优柔寡断等缺点,但一直以来就以反隋为己任,野心极大,况且淮北还有十几万大军,他一定会潜逃向北。”

    “有没有可能集结兵力投降伪唐?”旁边的房玄龄问道。

    邴元真说道:“李密是一个拿身家性命为赌注的赌徒,不输精光是不会甘心屈居任何人之下。”

    杨侗明白了邴元真的意思,笑道:“李密若是败亡,就会投降伪唐?”

    “我以为不会。”

    邴元真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大势已经十分明朗,伪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李密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以他的高傲,是绝对不会去投奔一个必死的朝廷。我认为他与淮北之军共存亡居多,当然,也可能像以前那样,躲在某处度过残生。”

    停了一下,邴元真又说道:“李密麾下有向个派系,我和单雄信、徐世绩被划入元勋派,而王伯当则是李密最坚定的支持者,两者之间矛盾极深,圣上可以利用这一点在战场上击败魏军。”

    “朕觉得徐世绩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都这时候了,他怎么可能会内斗?”

    邴元真说道:“其实我和单雄信、徐世绩一直对翟让之死抱有置疑,圣上不妨以此为之。”

    “这是不一个不错的办法,朕明白你的意思。”杨侗笑了起来。

    徐世绩在史上是一个不亚于李靖的人物,他两击薛延陀,平定碛北。后又大破东突厥、高句丽,成为唐朝开疆拓土的主要战将之一。

    要是能够将他纳入大隋王朝,那必将是大隋之幸、民族之幸。只不过杨侗以前还没有想到好办法,

    现在一听邴元真这么说,猛然发现翟让的死因,似乎能让这种可能变成现实。

第664章:传檄天下,群魔乱舞

    身为大隋帝都的洛阳,随着大量人口和商人涌入,比去年热闹了很多,街道之上行人密集,天下第一大都会盛世的景象慢慢重现于洛阳。

    街道上行人面带笑容,前来帝都参加科举的士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谈天说地,所聊内容无外乎是科考内容,以及引而不发的‘隋唐’之战。

    隋唐边境陈兵无数,但是时至今日,人们猜想的战争始终没有暴发,‘圣武帝’到了南阳之后,也毫不作为,与他‘其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作战风格严重不符,这让百姓们纷纷猜测,猜测这场战争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打。

    这天下午,一支不足三十人的大隋骑兵策马奔驰,直往洛阳定鼎门奔来。

    守门士兵精神一振,纷纷戒备的向远处看去,只见这群士兵犹如一支离弦而去的箭,等他们到了奔近,守军发现这支军队身上都带有锋利不可挡的气势,让人一看便知是从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精锐。

    从其装束上看,却是一支八百里加急报信骑兵的服饰,如果不超过一队人(50人),各地各城均不准阻拦,哪怕帝都也不例外,守城士兵见状,连忙闪开道路。

    城门之上有人大声说道:“弟兄们辛苦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能不能让大家也高兴高兴?”

    “我军收复江都,歼李密大军于钟离,李密全军覆没。”

    信使兴奋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兴奋无比,却又沙哑无比。过往行人听得清清楚楚。

    行人却议论纷纷,似乎不信这是真的,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入眼的尽是茫然的脸色。

    守城兵士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兴奋的问道:“是不是杜伏威将军取得大胜了?”

    “什么杜将军啊,是圣上率领十万大军沿海南下,杀败了李密。”信使们哈哈大笑,穿过城门,直奔天街之北的紫微城而去。

    “这是真的吗?”一名守城士兵眼睛滚圆。

    “方才那名兄弟说是圣上沿海南下,杀败了李密。”守城校尉得意洋洋的说道:“圣上当年就是带着我们渡海作战,攻破了高句丽都城,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这么大的胜仗,谁敢虚报?他不要脑袋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行人也认同了,觉得这么大的事,谁要是虚报,朝廷还不查个水落石出?一旦查实,虚报之人面临的可以抄家灭门、诛灭九族的大罪,谁有这个胆谎报军情?

    “攻打伪唐原来是瞒天过海之计,圣上真正攻打的原来是李密。”人群中,一名读书人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愣着干嘛?还不欢呼?”守城校尉兴奋的大声说道。

    “我军收复江都,歼李密大军于钟离,李密全军覆没。”

    定鼎城门的行人在守军士兵的带领下,挥动手臂,尽情欢呼。

    大捷的消息好似滚雪球一般,迅速扩散开去。先是在定鼎门城门附近,续而就是城南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欢呼,整个洛阳城的百姓都追随大众,放声欢呼!

    “我军收复江都,歼李密大军于钟离,李密全军覆没。”

    “……”

    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归根结底是李密的魏朝和瓦岗寨没什么区别,是霍乱中原的乱匪头子,在王世充和隋朝先后尽情宣传之下,百姓都把瓦岗、魏国视作毁灭中原的祸根;另一方面,从大业中后期动乱至今,已经有了十多年时间,百姓们饱受战乱之苦,都渴望和平,都渴望安居乐业的生活。

    所以当李密大军被歼灭的消息传来时,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

    紫微城凤仪殿,正在午睡的卫凤舞被巨大的声浪吵醒,她连忙起身问道:“发生了何事?外面在吵什么?”

    “皇后稍候,我去打听一下。”

    一名宫女说道。

    “不必了。”萧月仙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嫣然一笑道:“大姐,我刚才太皇太后那里回来,外面都在说我军收复了江都,李密在钟离郡全军覆没。”

    “这样啊?”

    卫凤舞一听萧月仙这么说,心下了然。

    杨侗获胜的第一时间便向洛阳发了鹰信,作为皇族中人,她们早就惊喜过了;不过当她们走到顶层阳台,听到惊天动地欢呼声时,却也不禁得到百姓真心拥戴的丈夫感到自豪。

    不多时,长孙无垢、水天姬、李秀宁、卢清华亦是闻讯赶来,与卫凤舞、萧月仙一起享受着这一份喜悦。

    过了许久,卢清华悠悠一叹:“胜是胜了,也不知夫君何时班师还朝?”

    “有人想男人了。”水天姬笑着说道。

    “我想自己的男人,何错之有?难道你不想?”卢清华轻柔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偷偷摸摸生下杨袭芳时的心酸,那个时候杨侗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担负那撕心裂肺的痛,她好希望这个孩子出生时,丈夫能够在身边。

    水天姬笑道:“我当然想啊。”

    “那你还说我?”卢清华没好气的说道。

    李秀宁明白卢清华之心,笑着说道:“沦陷于伪魏的各个郡县官吏、士兵随着李密败逃,人心惶惶,只要朝廷大军杀到,定然是望风而逃。孟海公、林士弘之流根本不成气候,要不了多久,夫君就能将之平定了。”

    “我想也是。”卢清华嫣然一笑,心下稍宽。

    长孙无垢笑道:“夫君要是还朝,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纳阴将军入宫,她是大隋功臣,总不能一顶小骄子就入了宫吧?”

    卫凤舞也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着实令我心烦。明月将军常年伴在夫君身边,他们相处的时间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多,她入宫是迟早之事,我早就有所准备。只是正如你说的这样,她是我大隋的巾帼英雄,立下汗马功劳,如果就这样简简单单让她入宫,着实是委屈人家了,可我若是大张旗鼓操办也好像不行。真是烦死我了,我都不知道应该办才好。”

    “夫君以前在军中为将士们举办过婚礼,要不到干脆就在军营补办好了,我觉得阴将军也会乐意的……”水天姬说道。

    卫凤舞凤眸一亮,“那就这么办好了。”

    “另外一个呢,咋办?”长孙无垢神情诡异的看向了一边的卫凤舞。

    “你指的是庐江吗?”卫凤舞立马省悟了过来,这事儿,太皇太后就曾对她说过,似乎也有心理准备了。

    “正是。”

    “我不知道。”卫凤舞一脸头疼之色,愤愤不平的说道:“那家伙到处欠风流债,却要我为他收拾残局,烦透了。”

    长孙无垢轻笑道:“这个可怪不了他。”

    “他故意这么优秀,不怪他还能怪庐江不成?”

    众人无语。

    好半晌,长孙无垢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恕我直言,以庐江的身份,天底下恐怕真的没人敢娶她,反正左仆射等皇族长辈都知道又不是杨家血脉,将来把她留在宫中又有何妨?而且那妮子为人刚烈,若是强迫她嫁给别人,我担心会有悲惨之事发生。”

    卫凤舞叹了口气,便缓缓的说道:“等他们班师还朝了,我就去问她,要是她一心想跟夫君,那就诏告天下,罢黜他的公主爵位,恢复虞姓好了。这乱七八糟的,我都懒得管了。”

    众女窃笑。

    。。。。。。。。。

    留守京中的韦云起听到消息,便迅速召集各部尚书、侍郎到尚书省议事,笑着说道:“瞒天过海之计已经成了,再也无须隐瞒下去。我们应该按照圣上吩咐,开始下一步了。”

    “韦仆射指是官员吗?”一人问道。

    韦云.asxs.头而笑:“江南士族被李密诛灭干净,朝廷在南方的统治不再受江南士族牵制,但是地方不能陷入无官府状态,若不然,地方必将大乱,好在我们这些日子已经从地方上挑选到了很多佐官,这些人虽失多大才华,但胜在稳健,而且熟悉的朝廷的施政方略,他们到了地方之后,只须按部就班的执行即可。传令下去,让他们明日出发,由军队护送,通过襄城、淯阳、淮安,直抵江淮。”

    “卑职遵命。”吏部侍郎立即应道。

    “孔尚书。”韦云起看向了孔颖达。

    “卑职在。”

    “你那份讨贼檄文写得极好,立刻发出去,先气死这个李密再说。”韦云起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当初李密谋反,让人撰写了一篇文章,差点把杨广气得吐血;这欠下的债,作为正统的大隋王朝自然要讨回来,如今时机已经成熟,讨贼檄文也应该发出去了。

    “诺。”孔颖达应了下来。

    。。。。。。。。。

    “诸位将军,圣上传来命令,让我们发动淮北战争。”淮安郡,隋军大营,主帅李密亦在召集麾下将军议事。

    “哈哈,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开战了吗?”一位相貌英武不凡,留着两撇短须的大将兴奋的大声笑了起来,此人正是郯国公罗士信,他和诸位将军一样,早就盼望战争的到来。

    李靖玩笑道:“罗将军这些天一直读书,默不作声,我还以为罗将军弃武从文了呢。”

    罗士信哈哈大笑道:“我可没有当文臣的耐心,只不过是在研究淮北地图罢了。听说圣上收复了江都,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李靖笑了笑,“不说你,我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请大帅下令。”众将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起身请命。

    对于这样一场意义重大的战争,从将无不想掺合进去,自古就有得中原者得天下,而西部中原之战正是武将最高的舞台。

    “罗士信、程咬金、辛獠儿,你三人率领三万精骑横穿汝南,从南方威胁淮阳郡,骚扰王伯当部。但是你二人的主要使命是掐断王伯当和徐世绩的联络,让魏军各自为战。”

    奔袭敌军大后方是罗士信最擅长的作战模式,李靖帐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干这种事情,程咬金和辛獠儿都是细中有细的将军,有他二人配合,胜算大增,只要他们三人不去攻城,几乎不会失败。

    “你们的供给问题,自有海军从汝阴方向供应。”李靖说道。

    “汝阴收复了?”罗士信惊奇的问道

    “汝阴兵力空虚,李密惨败之后,李正宝奉圣上之命,率领一万大军从淮南寿春北上,汝阴魏军望风而逃。”李靖笑着说道。

    “王伯当徐世绩所面临的压力极大,而且他们以步卒为主,出城作战的可能不大,但徐世绩用兵偏奇,你们也要小心一些,决不能麻痹大意。”

    “末将遵命。”罗士信、程咬金、辛獠儿接令而下。

    “大家不必遗憾。”李靖望着饱受失望之色的众将,甚是豪迈的大声道:“尔等立刻回去整顿兵马,明天就入杀入淮南,将王伯当歼灭于此。”

    “喏。”众将轰然应命,纷纷下去准备。

    。。。。。。。。。。。。。。。

    短短几天时间,孔颖达的讨贼檄文以洛阳为中心,由一只只飞鹰传到大隋各郡,再由郡治扩散到治下千多个县。这让所有人都回过了神来,原来‘隋唐大战’不过是杨侗掩人耳目之手段,他真正打的其实是李密。事到如今,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向了隋魏,当然了,大家都看好大隋王朝,只剩下淮北七郡、陷入重重包围的李密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孔颖达措词严厉,檄文不但骂了李密自己,连带他的祖宗也避免不了,从北周八柱国李弼开始,骂到他的祖父李耀、父亲李宽,一言以概之,则是从李弼时代开始,李家就有了图谋天下之志,潜伏到李密这一代才从幕后走向了前台,语句之锋利、用笔之狠辣,前所未见。

    并且在檄文之中罗列了十项罪名,其中一项罪名令人哭笑不得,罪名竟然是屠杀‘无辜’的江南士族。

    而干掉了太原王氏、太原温氏、闻喜裴氏、荥阳郑氏等等关东士族的大隋王朝,居然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但是此时没人能够反驳什么,也不敢反驳什么,毕竟被杨侗灭掉的这些士族的核心人员,都确确实实参与到了反隋的各大势力之中,比如说太原王氏,是犯了谋反罪的李渊妹夫家族、荥阳郑氏的女儿现在是李建成太子妃,属于诛九族这中的行列,杨侗被之诛杀,理所当然;太原温氏、闻喜裴氏裴寂是晋阳起兵的支持者,诛之来理所当然……作为正统王朝的继承人,杨侗清算这些反贼来理所当然。

    那些生在李唐治下的世家门阀,曾经是痛骂杨侗的主力大军,但如今,一个个都觉得这是讨好杨侗的大好时机,于是纷纷声援大隋,并以杨广当初说的“个小儿视瞻异常,勿令宿卫”为论点,把李密骂得一文不值,什么天生反骨、鹰顾狼视只管往他头上甩去,然后反过来说杨广具备用人识人之能……

    当然了,世家门阀如此卖力讨好,归根到底还是成王败寇的理念起作用,以如今的大隋之势,谁敢反对杨侗?谁敢说杨侗的不是?

    杨侗和仅剩下的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相比,不但国力强大,还很年轻,哪怕失败一两场,他也经得起时间的消耗,至于陷入沉沉暮年的李渊、李密等人,还有几年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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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陈智略宋城发威

    梁郡即是开封至商丘一带,通济渠穿郡过而,还有汴水、济水、涣水、睢水等等河流,郡内河网纵横、交通便利,大隋王朝时期曾在郡治宋城修建了货运中转站,筑有上百座大仓库,不仅具有交通和物资储运上的便利,而且四周沃野千里,也是中原人口极为密集的一郡。在中原的重要性仅次于河洛地区。正是得益于种种优势,李密的兴洛城失守之后,曾一度想在这里设立自己的都城。

    李密和王世充交战之时,由于李密大多处于进攻一方,所以梁郡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创伤,成了李密的产粮重地,所以在防御隋军之时。徐世绩让副将陈智略率领两万大军坐镇于此,和彭城郡、淮阳郡结为犄角之势。故而,它成了李靖分割徐世绩和王伯当的重点对象之一,只要将梁郡夺下,那徐、王二部将陷入各自为战的局势。这一片战场由东部大帅杨恭仁负责,当他等到杨侗的消息以后,便配合起了李靖之战略,委派裴行俨和高雅贤夺取梁郡。

    李密大败于江都的消息已经传来,魏军上下人心浮动,陈智略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百战之将,心知分兵的结果是让自己的军队被隋军一一蚕食,所以放弃了大半个郡,将军队集中在宋城县,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三角防御中的突出部,在徐世绩和王伯当被隋军重兵牵制之下,一切只有依靠他自己。

    他也将自己的军队一分为三,其中两万大军镇守宋城,另外一万兵马分别驻扎在宋城东北方向的虞城、西南方向的柘城,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防守办法,因为这三城都是梁郡不可失守的地盘,丢失任何一城,都会影响到大局。

    这还不是陈智略苦恼的地方,关键是梁郡的商业被几个东关士族垄断了,所以他只控制了军队,但经济和民生几乎都落在东关士族之手,连李密也得不是看这些士族的脸色。

    由于李密屠戮了江南士族,以及隋朝打起了正义的旗帜,这些士族见到李密如秋后蚱蜢,于是断绝了和李密军队的粮食交易,再加上江都的失守,使得宋城的粮食供应日趋紧张,仅靠陈粮远远无法养活三万军队和三万民夫,更不要说是供给城中百姓了。

    士族们断粮直接让粮价飞涨,短短几天时间内,粮价便翻了十倍之多。

    粮价的飞涨也使很多商人看到了商机,纷纷组织船队去各地购粮,却被隋军在运河拦截,使商人们损失惨重,购粮计划由此而失败。

    陈智略也遭受了极大的压力,此时的宋城县因为频频调兵,军队乱成了一团,但宋城百姓却出奇的平静,就在几天前宋城县爆发了一场抢米风潮,被军队镇压了下去,十几个带头人都被公开处斩。

    大街十分安静,斗米已经涨到骇人的八百钱,家家户户不得不节衣缩食,希望能够熬过这一次战争,他们知道只要坚持到战争结束,不管是隋朝还是魏朝都会调粮来平抑粮价,这是乱世百姓多年以来的宝贵经验。但这也只是本地民众,对于十几万从梁郡各地逃来灾民,斗米八百钱无异是杀人劫财,饥民为了一口活命之粮,被迫卖掉微薄家产。

    所以当隋军骤然杀来时,魏军手忙脚乱、气氛骤紧,但是在这里生活的百姓却没有多少同仇敌忾,相反,很多人都希望隋军能尽快破城,能够早日结束这该死的战争。

    城头上,陈智略望着城外通济渠两岸一眼望不见边的隋军,心情异常沉重。

    宋城是郡治,城周长达三十余里,计有六座城门,至少需要三四万人才能完全防御,而他手中的两万兵力似乎远远不够,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关键是李密在江都的惨败,已经严重的动摇了军心,让大家对大魏王朝充满悲观情绪,觉得己军根本不是无敌于天下的隋军对手。

    旁边梁郡太守刘智看出陈智略的忧虑,便安慰道:“我已经派人向徐大将军、王大将军加急报信,梁郡是我大魏不可或缺的郡,相信两位大将军一定会派兵支援,我们只要坚守十天左右,援军就会赶到。”

    陈智略苦笑一声,只要隋军大举攻城,自己恐怕三五天都守不住,不过隋军似乎还没有攻城的打算,或许他们还有两三天时间。

    “两位大将军的压力极大,恐怕是指望不上他们二人了,就算他们派兵,恐怕也难逃隋军骑兵猎杀的厄运。”

    说到这里,陈智略又对刘智说道:“我们只有两万兵力,至少有六个地方需要防守,若是隋军从六城攻打,我连后备之军都没有,已经无兵维持城内秩序了,一旦饥民再闹事,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我觉得我们最好能够开仓赈济灾民。”

    刘智满脸愁云的说道:“由于运力有限,圣上之前发动西征的时候,江阳仓的粮食优先供应钟离郡,淮北已经已经很久没有粮船到达了;江都如今失守,南方之粮已经指望不上了。郡仓里只有不到五千石粮食哪能赈济灾民?如果赈济了灾民,本地百姓恐怕也不满意?”

    刘智作为一郡太守,他当然也不希望发生民变,他想了一想又说道:“汴水仓倒是有几万石粮食,不知道将军能……”

    “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陈智略脸色微变:“汴水仓是军队的粮仓,我打算加倍奖励将士们,只有如此,才能让军中将士稳定下来,要是用来赈济灾民了,将士们怎么办?将士们要是不满,我们根本守不了十天之久。”

    刘智叹了口气道:“如果隋军攻克宋城,这些粮食一样保不住,还不如藏之于民,免得被夺走。”

    陈智略沉思片刻,还是坚决的摇头道:“我也知道使君的想法好,但我承担不起军队兵变的后果,还请使君见谅!”

    “这样吧。”陈智略眼中寒芒一闪,冷冷的说道:“既然城中士族不配合,那我效仿圣上,以通敌为名将之屠戮干净,拿他们的粮食用来赈济灾民好了。”

    陈智略本是岭南豪族,信安郡人,杨广在江都扩编骁果军,他率一万余子弟兵应募后成为骁果军一名将领。

    李渊以反隋暴政为名占领隋都大兴,但是唐军刚刚进入关中,立足未稳,就受到西秦薛举三十万大军的进攻,而唐朝却以十三万军队一举击败西秦大军。这是唐朝得以立足关中的关键性一战,也是历史盛赞李世民的军事才能的原因之一,这背后其实有李轨和突厥连兵而进的,而代价是“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使得突厥支持唐朝,与李世民连兵共破西秦大军。

    李渊不仅向突厥称臣,还把军队的旗帜换了,中原的军旗一般是红色的,北方的少数民族喜欢用白色,李渊的军旗用的则是绛白色,即绛色和白色杂半,绛色和白色正好是桃花的颜色,“赤白相映若花园”,远远的望去像桃花一样。

    当“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的消息经过独孤氏等关陇贵族传到江都,骁果军思乡心切,其统领司马德戡伙同顶头上司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发动兵变。陈智略亦是其中一员,他知道自己一旦兵败,杨侗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不管于公于私,都要坚守住宋城,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士族什么的他不在乎。

    “这…我担心会发生大乱。”刘智有些犹豫了,他是洛阳寒士,参与过杨玄感谋反,与李密有同僚之谊,李密入主瓦岗军之后,得到了重用,对于士族并没有多大好感。

    “现在就不够乱吗?”陈智略冷哼一声道,“这些士族一看到我朝形势不妙,就纷纷为隋朝说话,一旦隋军攻城,必然会当内应,所以我们应该趁早下手,而且宜早不宜晚。”

    “也好。”刘智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陈智略的计划,作为造反的惯犯,他的处境比陈智略好不到哪里去。

    陈智略得到支持,大喜说道:“那我们好生定计一番。”

    “回城楼。”

    ………

    入夜。

    宋城郑府秘密聚集了一群人,一个个面色凝重,无人说话。

    “诸位,天子不仁,视我士族如同草芥一般,他为了钱粮,将江南士族屠戮一空。如今江都失守,后勤给养已经跟不上了,据我所知,不但梁郡军队缺粮,便是徐世绩、王伯当也有断粮的风险。李密要与隋朝作战,就需要大量的钱粮,所以只要把我们这些人杀了,他就能获得大量的钱粮。”

    说话的荥阳郑氏的郑仁愿,世家不会把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郑氏亦然。

    当初他们有人降了王世充,也有人投降李密,当郑氏祖宅那些人被‘乱军’屠戮一空之后,郑氏便一分为二,一部分支持李渊,一部分支持李密,李密帐下的郑元璧、郑德韬、郑颋、郑虔象等人皆为荥阳郑氏的子弟,立足梁郡的这一支以郑仁愿为家主,但李密对江南士族大开杀戒之举,以及不利形式,引起了郑仁愿警惕,当他自己家族子弟尽皆死于钟离郡之后,心知郑氏在大魏王朝已经没有了什么影响力,生怕自己步江南士族后尘,因此和同样立足于此的崔、卢等关东士族代表商议出路。

    郑仁愿脸上表情十分肃穆,看着一个个被他邀来的士族家主和代表,沉声道:“李密亲征淮南,却在隋军将士浴血冲杀之下,不得寸进,反而被圣武帝端了老巢,兵败于钟离,据说李密已经逃到了淮阳。但以他如今的处境,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都知道,隋朝这些年扩张大快,出现了官员严重不足的窘境,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献出宋城,助隋军一臂之力,即便日后不能在隋朝担任要职,却也能够成为拥有隋朝国籍的正常百姓,这样一来,我们的子弟也可参与隋朝的科举,士族子弟的学识终非寒士可比,要想夺得名次其实并不困难。”

    说到这,他又注视着大家,笑着说道:“对于我们千年士族而言,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了,我们不争朝夕,也不争一朝一代,我们在本朝争不过,大不了在下一代争好了。只要我们有机会,未必不能影响到圣武帝的继承人。”

    “郑公言之极是。”卢氏家族卢宏笑着说道:“前不久,圣武帝大肆消洗官场,杀了数百名官吏,这说明寒士品行不好、教养不行,一朝得势便容易失去自我,一个人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住,如何能掌管国家大权呢?”

    “卢公说得有理,人才可以兴国,而庸才只能灭家,如果圣武武帝重用庸才,他的大隋绝对走不了多久。”

    “不知使君意欲何为?”博陵崔氏家主崔俨皱眉的问道,当年杨侗统一冀州、幽州地时候,趾高气昂的要想回去,结果被杨侗‘如何证明土地是你们、如今证明墓地里躺着的是你们祖宗’这两个问题难住了,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渤海高氏成了天下笑柄,个个对杨侗恨之入骨,但时过境迁,昔日的仇敌居然变成了‘士族的维护者’,这让他们都决定放下过往恩怨,打算向隋朝靠近,而不予宋城百姓贩粮便是他们讨好杨侗的第一个手段。

    “如今隋军兵临城下,正是我们起事立功之时。”郑仁愿笑着说道。

    “虽说魏军士气低落,可城中也有两万之众。”崔俨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加上陈智略征发的民夫,兵员计有四万之众,我们应该如何行事?陈智略可是参与弑君之人,这种人绝非善类。”

    没兵就想造反,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圣武帝去年在历阳击溃李密之后,曾经参与江都之乱的骁果军,尽皆被屠杀一空,可见,圣武都对这些人怨言极深。也正因为陈智略是江都之乱的贼首之一,所以我等应该将他送给圣武帝,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冒险怎么获得足够的晋升资本?”郑仁愿说道。

    众人点头。

    这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

    “诸位放心,我郑氏早有准备。宋城北门守将王兴乃是我郑氏门生,麾下有五百名精锐隋朝可以调动。”

    五百?

    众人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五百人能干什么啊?

    “五百人的确是少了一点,但我们若是献出城门还是可以的。”郑仁愿笑了笑,继续说道:“城中还有很多灾民,只要将之鼓动起来,那么全城必将陷入骚乱之中,而以陈智略两万之兵,防守尚且不足,哪有力量来平叛?而据我所知,各家都有一些青壮奴仆,加起来的话,少说也有一两千人,这些人战力不济,却也可以在混乱之中起到作用。”

    “既然郑公有了详细办法,我卢氏当以郑公马首是瞻。”卢宏咬了咬牙,便答应了下来。正如郑仁愿所言,风险与机会并存,要想在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若不是冒险一搏,谁又肯定杨侗会放过他们?要知道他们当初,可是谩骂杨侗的主力,为了将他弄死,不惜以各种方式诬陷罪名,希望杨广将之定罪,虽说没有成功,但以杨侗的狠辣,他未必不会计较。

    “我崔氏亦有两百名青壮,愿意交给郑公调派。”崔俨亦是说道。

    “交给郑公做什么?”这时,大堂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冷笑。

    众人一回头,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陈智略带着百余名亲卫大步入内,这些亲卫出鞘刀剑尤在滴血,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啊。”

    一名管家匆匆忙忙而来,路过陈智略身边的时候,被他一刀子砍下了脑袋。

    郑仁愿心中大惊,强作镇定的说道:“陈将军这是何意?”

    卢宏亦是厉声道:“陈将军是想趁机把我们斩尽杀绝吗?”

    “没错。”陈智略冷笑道

    “你……”郑仁愿吓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本来是想一家家的找上门的,恰好得到郑公召集各家家主聚集,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陈智略心中也是庆幸,若是晚一两天,恐怕这些人就会献城投降了,狠狠下令道:“给本将剿灭这些贼首。”

    这些亲卫听了陈智略的话,顿时疯狂了起来,哪管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家主,毫不犹豫的发起了进攻。

    “杀进去。”便在这时,一群闻讯赶到的郑家死士,在外面发起了攻击,顿时,连绵不绝的惨叫之声传到了大厅之内。

    “果然是想谋反。”

    见到百余名死士杀来,陈智略一声大吼,身形冲入乱军之中,手中的模刀挥舞,就见一个个叛军倒在地上,亲卫士气高昂,纷纷仗着兵器朝郑家死士杀了过去。

    这些人皆是原先的骁果军,个个骁勇善战,郑氏死士虽然悍不畏死,但又哪是配合默契的堂堂正正之师的对手?很快就被屠杀一空。

    郑仁愿等人却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他们哪里想到陈智略的兵这么厉害?郑氏的死士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群酒囊饭包,居然也想反叛,真是自寻死路!”陈智略虽是弑君之将,可他却打自内心瞧不上这些夸夸其谈之徒,这年头,刀子才是最锋利的武器,书本算什么玩意?

    “杀!”

    一干亲卫如狠似虎,冲入大厅,将这伙乱逃的士族首领屠杀一空。

    在失去了这些人主导之人后,郑氏死士很快就被歼灭,郑府到处都是尸体,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活得下来,所有敢于叛乱的人都被陈智略所杀。

    “凡是参与叛乱的家族,一律诛杀。”陈智略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这些世家大族没一个是好东西,既然杀了就要杀个干净,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保证宋城不乱,才有粮食救济灾民,让合城百姓稳定下来,不给大军带来麻烦。

    郑府对面的一间客栈三楼,一名皮肤黝黑的青年长叹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很正常的。”另一名青衣毫不在意的说道:“嘿嘿,有陈智略下手,这倒是省去了圣上很多麻烦。反正我们有的是办法打开城门,都没有想过依靠这些士族,只不过这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至少,能够让宋城乱上了一阵。”

    女儿这两天生病住院,更新一时间跟不上,实在抱歉了。

第666章:淮北第一战

    宋城北,一座连绵十数里,宽约五里的隋军大军出现了辽阔大地之上,一座座帐篷如同一个个巨大的蘑菇,慰为壮观。

    裴行俨的中军大帐已经扎了起来,沙盘也在前营搭建了起来,此时亲兵还在收拾营帐,裴行俨却站在沙盘前考虑着接下来的战斗,在李靖的计划中,梁郡是关键一环,只要将陈智略击溃,徐世绩和王伯乐就会陷入首尾不能相连的局面,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杨恭仁将隶属于第三军的三万主战将士和一万名‘新兵’交给了他和高雅贤,对于二将来说,拿下梁郡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死死守住这一块地盘,所以他们要考虑徐世绩和王伯当会不会派来援军。

    淮阳郡王伯当兵力七万,可是与他对峙的隋军有颍川谢映登的第五军,还有淮安的李靖大军,随着汝阴的失守,处于三面包抄的局面,派兵援助的可能性不大;而彭城的徐世绩经过紧急扩军,足有十万大军,主要驻扎在丰县、滕县,既是防御驻军于鲁郡邹县邹山杨恭仁主力之军,也能就近支援梁郡砀山、虞县,还可以威慑东平郡,另外一部则坐镇兰陵县抱犊山一带,防御琅邪郡隋军。所以从目前来看,徐世绩出兵的可能性极大,不过裴行俨也不太担心,因为徐世绩虽然兵多,可他和陈智略一样面临着缺粮的危险,十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下来,消耗甚巨,没有一个稳定的后勤供应,很难保证数目甚广的军队,关键是杨恭仁的兵力不比徐世绩差,他需要防御的地方也很多,显得十分被动,放不开手脚。

    但是徐世绩善于用兵,不可小视。在形势不利情况之下,未必不会壮士断腕的放弃彭城,孤注一掷的集中兵力打梁郡,然后与李密、王伯当汇合一处,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若是两者联兵,窜入拥有八里水泊的东平郡,麻烦可就大了。

    “大将军是担心陈智略坚守宋城,导致梁郡之战悬而未久吗?”不知何时,高雅贤出现在了裴行俨的身边。

    两人乃是第三军主师和副帅,配合默契,见到裴行俨的目光盯在东平郡久久不语,便出声询问。

    裴行俨瞥了他一眼,摇头笑道:“陈智略是江都之乱的头目之一,他不死守城池,难道还能开城投降么?”

    高雅贤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语之中的漏洞,正如裴行俨所言,陈智略除了与李密生死与共,没别的选择了,他不死守还能干嘛?只是这样会给隋军带来极大伤亡,“大将军,我们的任务是以极少的损失、极快的速度拿下宋城,然后如同一颗钉子般的钉在这里,以免李密的几支军队联兵一处,北上霍乱东平。只不过我们虽有犀利的攻城器械,但没有退路的陈智略却有两万精锐,还有数万民发起人协防,一旦拼了命,我们很难在短期内攻城宋城,强攻的话定然给我们不少的伤亡。但如果长期拖下去,我们会拖了大军的后腿。”

    “我没想过强攻。”裴行俨笑着说道。

    “大将军这是何意?”高雅贤为之愕然,有点不明白裴行俨的意思。

    裴行俨淡淡道:“你忘了陈智略的坚壁清野了吗?”

    陈智略这一次学乖了,担心隋军以优势兵力逐个击破,一开始就用了坚壁清野的战术,把陈留、雍丘、考城、襄邑、圉城、楚丘、宁陵七县全部放弃了,但却把这七县的百姓全部迁入了宋城等县,只守宋城、柘城、虞城等梁郡东半郡,使裴行俨得到的只是空城,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裴行俨的后勤,只因他的给养问题源自荥阳郡,通过通济渠运至这里。但是随着百姓的大举到达宋城,也就意味着陈智略手中有极多的青壮来当民夫。面对这种人数众多的攻坚城,他们在攻城的时候也将遇到极大的抵抗。

    自古以来,攻坚战都是用人命换取胜利的战役,因此有了‘攻城为下’之说。

    宋城攻防战一但打响,在分出胜负之前绝不能停止,这也是裴行俨还没有下达攻城命令的原因,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一定不会把军队葬在城下的。

    高雅贤稍微一想,明悟道:“大将军是说,城内有我们的人?”

    裴行俨说道:“早在陈智略在搞坚壁清野的时候,我派了三千名精锐之师进城,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给城中将士夺门的机会。”

    “大将军神机妙算,此战必然一战功成!”高雅贤兴奋的说道。

    “圣上曾说过‘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这一招早就被他用烂了,还神机妙算。”裴行俨摇头失笑道,不管针对契丹、高句丽、奚族的辽东之战,还是在并州之战、关中之战,这一招杨侗不止用过一次,敌人却屡屡上当,非是敌人愚蠢,而是大战来临之前,敌人都在稳定为主,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混乱,不敢对内部进行军队和百姓清洗,所以敌人都防不胜防、无人防起。

    “大将军的意思是……”

    “晚上派几支人马去给他们敲敲锣。”

    “疲军之计?”

    “是,也不是。”裴行俨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让敌人以为我们是疲军之计;实际上我们今晚就攻城。我与城中将士约定的时间我军队到来当天晚上的黎明前发动进攻,我率领一万骑兵由东门入城,另外两支军队从北门、南门接应。高将军在西门伏击。”裴行俨说出了自己的攻城方案。

    “喏。”高雅贤应命而退

    。。。。。。。。。

    夜幕又一次落下,在茫茫雨幕之中,远处的原野都已经离开了宋城魏军守军的视野,城外黑漆漆一片,数十步外看不到任何物体。

    城头当值的数千名魏军士兵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靠墙躲雨,虽说有戒备森严,但若是细细观之,会发现士兵们比较随意。这倒不是说魏军士兵没有把隋军放在心上,而是隋军下午才到城外,全军上下又是扎营、又是挖掘壕沟、布设拒马……足足忙碌了一个下午,依照常理,隋军怎么也得休息一个晚上,再加上今晚下雨,天气不利于攻城一方,所以大多数隋军都不认为隋军会在今晚攻城,士兵们都显然有些散漫,很多人都抓紧时间休息,为明天到来的战争养精蓄锐。

    今晚城北当值的是陈智略族人陈绍,他骑马在城上巡视,注视着远处的隋军大营方向,雨夜中什么都看不清,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极好偷袭的天气,也不知隋军会不会来攻城,回身见到己方将士懒散的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这种不振的模样如何应对来犯之敌,但他也知道魏军士兵士气不振,不能过于严苛,若不然只会取得反效果。

    “当当当当……”

    便在这时,密集的锣鼓声城外响起,守城将士打了一个激灵,戒备起来,然而外面这声音来得突兀、去得缥缈,当魏军高度戒备起来的时候,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敌军在哪里?”

    听到城北响起了锣鼓声响,陈智略和刘刘智匆忙赶来城上,却没发现敌军踪影。

    “没有发现敌军。”陈绍一脸茫然的答道。

    陈智略皱眉道:“看来这是隋军的疲兵之计,这是为了消耗我军将士的精力,便于他们攻城。若是料到不错,他们会整夜整夜的骚扰,让我们不得安宁。”

    陈绍连忙说道:“大战即将来临,将士们如果得不到休息,怎么作战?将军有没有办法破解?”

    “这是阴谋,破不了。”陈智略无奈的说道。

    “要不我们也派人去骚扰他们?”陈绍想到了一个办法。

    “除非我们将有限的骑兵派出,否则去多少都有去无回。”陈智略摇了摇头道,主动权掌握在隋军手中,他们有心反击也无可奈何,裴行俨摆明了是想以此方法来消磨他们的体力和精神,问题是人家全部是来去如风骑兵,而且还精擅夜战,他们若是派人出去,只能通过城门,这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也不知隋军在城门外埋伏了多少人,贸然出城,不但有被对方猎杀干净的的风险,还有可能被敌人趁机杀进城来。

    说话之间,“当当当当……”锣鼓声又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可恶之极!”陈绍甚是不甘的说道,“这才入夜就来了两次,要是搞了一个晚上,我军将士岂不是一直一惊一乍?”

    刘智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隋军这是为了明天攻城所做的准备,我们不妨将士兵分成十二队,民夫亦然,每道城门各两队,先由一队士兵守城,两个时辰后由一队民夫接手,接着换成另外一队士兵、然后又是一队民夫,无需理会其他。”

    “也只能如此了!”陈智略点了点头,虽然十分被动,但实在难以想出克敌制胜的办法。

    当下,按照刘智的方法,将士兵和民夫各自分成十二部,每一道城门各有四部,让他们轮番守城,这样算下来,将士们其实只少睡两个时辰,每一部分都得到充分休息,并没有影响到明天的战斗。

    过了约有一刻,锣鼓再次响起,魏军将士得了陈智略命令,虽是严加防范,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果然过了没多久,那锣鼓声便没了声音。

    隋军的锣鼓声很有规律,每一律响一次,躺在床上的陈智略连续等了两个时辰,发现隋军始终没有出现,也便放心的沉沉睡去。如是搞了两三个时辰,城中守军甚至连同夫民不再当了回事,一夜时间就这样在密集的锣鼓声中渡过了。

    黎明前的黑暗到来之际,守军经过一夜骚扰,值夜士兵、民夫昏昏欲睡,而包括陈智略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放心入睡。

    一名士兵向正在城楼上睡觉的陈绍汇报道,“启禀将军,有士兵发现城外有动静了,好像有战马的嘶鸣声。”

    “整个晚上不都这样的吗?不这样真实,哪能起到疲兵的效果,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很正常…”陈绍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句,又睡了过去。

    这名士兵想了一想,觉得也对,马嘶声、马蹄声似乎也一直伴随着锣鼓声。

    宋城城外,两支人马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城下。

    裴行俨带领一万精骑,等待在东城门一里之外,身后一万士兵手执武器,精神抖擞的耐心等待着。

    裴行俨骑在战马上,利用千里镜认真的注视着一里外东城门,外面虽然是一片黑暗,但城上点着火把,所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门的情形。

    他亦是身经无数场战场的大将,早就没有战前紧张和兴奋,无论城内将士是否成功夺得下城门,都要在今晚发动攻城之战,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宋城,明晚骚扰的话,魏军绝对不像今晚松懈。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妙计,而是直指人心,也因此疲兵之计屡试不爽。

    这时,约好的时间终于到来,有千里镜辅助的裴行俨清晰看到一伙黑衣人在悄无声息的杀人,然后涌上城头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吊桥缓缓放下,两边城门几乎是同时打开。

    “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随我杀!”待到城头上以火把打开暗号,裴行俨已经不再怀疑。

    “杀。”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黑压压的军队如同一道钢铁洪流涌进城门,而城内,仿佛应和裴行俨一般,声声凄厉的惨叫之声响彻来开。

    大军入城。

    当街就遇到惊惶失措的一支魏军,不用裴行俨命令,前方的将军便发射强弩,一支支闪烁着冰冷寒芒利箭掠地而起,无情的收割着守军生命。

    突如其来的大军让城东守军都惊恐万状,顿时一片大乱,纷纷丢盔卸甲,没命地向城下奔逃。然而他们所面临却是一支钢铁之师几乎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之军,马蹄过处,疯狂逃窜的士兵都被轻易刺死、踩踏成泥,死状奇惨。

    见到城东已经处于城内隋军的掌控之内,裴行俨立即朝着街道直冲,众人一连奔跑还一边大喊:“陈将军有令,全军停止抵抗。”

    “陈将军有令,全军停止抵抗。”

    在裴行俨鼓动之下,闻讯出来的守军也开始混乱了起来,尤其是大家都在“陈将军有令,全军停止抵抗。”

    这无疑让很多人信以为真,大家不明就里,又见隋军大举入城,喊杀声震天,估计城门已经宋城已经不保,都纷纷的弃械投降。

    。。。

    此时,得到消息的陈智略急急忙忙的往城东赶来,他和甲而睡,就在他睡得太熟之时,东城忽然爆发出一片喊杀声,等他出门之时,只见东城火光冲天,这令他大吃一惊,带着亲卫前来救援。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上了隋军的当了,对方根本不是疲兵之计,而是实打实的攻城,自己以常理来忖度隋军,导致有了今晚之事的发生。

    当他带着亲卫到了街道之上,只见熊熊大火之中,一支骑兵奔腾如狂潮,俨如汹涌的洪水向了自己。

    “裴行俨?”

    陈智略瞪大了眼睛,随即凄厉的怒吼道:“快御敌!”

    命令一下,陈智略自己却是疯狂的向后退走。若是单打独斗,陈智略或许还敢跟裴行俨掰掰腕子,但此刻面对着隋军汹涌突击,他只能保全自身才能更好指挥大军作战。

    裴行俨并未追击,在杀散这支魏军之后,立刻折道向南,不等那些军营中跑出来守军有所反应,天空中就响起一阵如同蜂群掠过的嗡鸣,不少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漫天雨丝中突然多了些东西。

    冰冷的箭矢撕碎空气,咆哮着朝着整个兵营罩了下来,在一众魏军凄厉惨叫声中,一朵朵凄艳的血花显得无比刺眼。

    一通箭雨过后,魏军刚组织起来的阵型彻底被打散,裴行俨将手中马槊一摆,厉声道:“随我杀!”

    当他杀到南门的时候,以人字梯偷偷入城的将士正与魏军守军战得正甘酣,两支军队在门口爆发了激战,双方混战在一起,长矛相击、刀劈剑砍,异常惨烈。

    他让副将率领一卫士兵下马登上城头夺城,自己则率领士兵杀向了城门,马槊狂舞,如同一道道旋风在乱军之中掠过,卷起了漫天残肢断臂。

    随着裴行俨为首的隋军大发神威,守城士兵终于抵挡不住,纷纷让过这支骑兵,跑到街道两旁,跪地请求饶命。

    数百名隋军士兵冲进城洞拉开城门,城头上吊桥也放下,城外等候多时的将领达了进城的命令,五千骑兵杀进城中。

    裴行俨也不理会南门,又带着与自己入城的士兵调过马头,向北杀去。

    陈智略好不容易聚集了一批将士,他们还没来得及站稳阵脚,便被溃散而来的兵马冲溃。

    不到两刻时间,大半个城池被隋军占领,裴行俨这一回放心了,索性带着一支骑军紧紧地盯着陈智略,让他根本无力指挥大军,而裴行俨这边的战士,却在城内逐步蚕食敌军

    完了!

    陈智略无奈,只能带兵西门奔逃出城。

    他现在只能退到一路向西,逃去淮阳与李密汇合。

    “陈将军,别跑了,裴行俨并未追出来。”逃了大约五六里,一名偏将赶到身边喘息着说道。

    “什么?”隋军没追来本是好事,但在陈智略耳朵里却不啻一声炸雷。

    之前攻城隋军其实并不多,他不觉得这样一场成功破城之战,隋军不会倾巢出动。

    “快起来,赶快走!”陈智略慌忙对着一群将士厉声喝道:“再不走,死了可别怨我没有提醒!”

    “杀”

    几乎就在同时,原本静谧的夜色之中,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几乎整个大地都在震颤一般。陈智略连忙迎声望去,当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将夜晚照得形同白昼。

    一支骑兵如同一道黑色洪流,狠狠地撞在混乱不堪的魏军之中。

    “轰~”

    无数身体被撞飞,冰冷的锋芒漫天,惨叫震天。

    陈智略看着自己仅剩的军队被这支如同人间凶兽一般的骑兵迅速吞噬,抑郁之气自心底升腾而起。

    “我投降!”

    “我投降。”

    凄厉的喊叫声中,士兵纷纷丢掉兵器,跪在山道两旁,呼啸而过的骑兵没有理会这些魏军,继续冲锋厮杀。

    对于魏军而言,这是一场有输无赢的绝望战斗,他们是经历一场败仗的逃兵,如今却要面对声名赫赫的大隋骑兵,光是骑兵那磅礴威压,便足以让这些士气低靡的残兵败将心胆俱裂,仅存的战斗意志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和数不尽魏军将士选择投降。

    陈智略看着越来越多的战士选择了投降,心知大势已去,看着从背后杀来的裴行俨,陈智略仰天狂嗥一声,发出一声绝望怒吼:“陈智略在此,裴行俨可敢与我公平一战?”

    “不忠不义的弑主之徒,有什么资格谈公平二字,有什么资格与我裴行俨公平一战?”早就关注他的裴行俨冷哼一声,猛地取下马背上的强弩,一支利箭闪电般射向了陈智略。

    失去心智的陈智略措不及防,那只利箭射穿了他的咽喉,发出了一声闷哼,手中大刀落地,坠落在地。

    ……

    裴行俨把这间战事交给了在此埋伏的高雅贤,率领追兵返回宋城。

    此时隋军主力已经全部入城,并控制住了宋城各个城门,城内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躲在家中不敢外出,也不敢开门放外面的进入自己的家里,以免落得通敌之名。

    一队队隋军骑兵高举火把,在宋城大街小巷之上奔驰游走,将隐藏在各个角落的魏军逃兵、溃兵驱赶出来,负隅顽抗者皆被当场格杀,至于那些趁机抢劫者也被抓捕到街上斩首,成群魏军士兵被隋军驱赶去城中广场集中。

第667章:揣摩敌意,世绩设局

    次日正午,徐世绩正在滕县大营观看地图,思索对敌良策,从奉命北上之日开始他就没有安生过,一直在前线营造防御工事、训练军队,很少涉足过彭城,随着大战将临,时间都消耗在了滕县防御之上。但是他想安心布局,王伯当却不会。

    他和单雄信与王伯当的明争暗斗是全军公开的秘密,说到底还是草莽气息浓重,一山不容二虎。

    王伯当是李密的义弟兼徒弟,从小就跟着李密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论和李密的关系,天下无人能及,就连一起参与杨玄感之乱的房玄藻也远远不如。所以王伯当能够出任左屯卫大将军、吴郡郡王这种职位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单雄信和徐世绩在瓦岗军资历雄厚,军中威望极高,再加上他们在关键时刻几次支持李密改制,为瓦岗从乱匪走向正式建造的魏国做出了极大贡献,论功行赏,他们二人也被封为大将军、郡王。

    号称魏国第一将的单雄信和王伯当都是郡王,但在官职上却有了高下,两人都是屯卫大将军,不过向来都有左上右下之说,于是王伯当高出单雄信半筹,这其实是亲厚上的区别。

    可就是因为高了这么一点,单雄信名为大将军,实际上却沦为魏国/军中第三号人物,使他心中极为不服,他觉得王伯当寸功未立不说,还先后丢失了洛口城、金墉关等要地,有何资格爬到他的头上?

    相对而言,徐世绩识大体、顾大局、大度有方,每次指挥行军作战都能筹划有度。临敌应变是合乎机宜。与人一起谋划计策时,能辨别好坏,听到别人有好计谋,便听从而为。所得的赏赐、功劳大都分给手下将士。因此将士们都愿意为他效死力。

    他深知魏国根基不稳,远不是内斗之时,必须要齐心协力才能共度难关,故而当起了和事佬,结果却没人理解他的苦心,不但单雄信不爽、王伯当也觉得他是左右逢源的小人一个,更因为他和单雄信是生死之交,对他十分敌视。

    当初李密本来是给徐世绩安排孙长乐、闻人遂安、乐伯通当副将的,可因为孙长乐是王伯当的人,不甩徐世绩的账,于是把陈智略换了来。

    徐世绩现在的心情也异常沉重,前天传来消息称,杜伏威并没有南下辅助张镇周,而是虚晃了一枪,趁着兵力空虚之际,占领了沿海的东海郡,与此同时,尉迟恭率领三万铁骑模渡淮水,入侵了下邳郡,这两郡在江都未失之时,都是处于腹心之地的内郡,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兵,所以二将来袭来之时,几乎没有打过一仗,所到之处,各县官吏纷纷弃城而逃。

    从眼前的局势来看,他们完全被隋军牵制住了,个个都有沦为孤军的危险,依照徐世绩的想法,最好是趁着隋军尚未完成分割包围之时,干脆就放弃处于四战之地的彭城,合兵一处,坚守梁郡、谯郡、淮阳即可,只要坚持一年半载,没准天下有变,魏军能够得以突围。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忽有一名亲兵带着另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很快就出现在了徐世绩的面前。

    徐世绩转身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被带来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将军,梁郡方向来报,黎明时分,宋城被隋将裴行俨、高雅贤攻破,陈智略、陈绍、刘智等文武尽皆战死。”

    “什么?”

    徐世绩听了这话,手不由得一紧,将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打翻在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宋城一失,梁郡将无一城能阻隋军兵锋,要是全线失守,则意识彭城只剩下极小极小的北方属于魏军,一旦尉迟恭和杜伏威进入彭城,那他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偏将乐伯通拱手说道:“将军,请给末将一万兵马,末将立刻前去救援宋城”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徐世绩摇了摇头道:“裴行俨是隋军之中的宿将,杨侗发动的大战从来没有缺席过,这些年一直独自领兵,他怎么会给我们救援的机会?而且他们来去如风,我想虞城恐怕也是陷落多时了。”

    “虞城有五千守军,不会这么快沦陷吧?”乐伯通有些不太相信裴行俨会这么快。

    “乐将军有所不知,隋军主将甚是霸道,十分推崇杨侗提出的‘闪电战’,日行数百里很正常,裴行俨这人算是张须陀的带出来的徒弟,也是一个霸道的急性子,若是虞城守军不降,他必定下令攻城,怎么会给我们救援时间?更何况虞城只是一座小城,根本坚守不住多久。”

    还有一句话徐世绩没有说,那就是魏国岌岌可危,朝不保夕,失去主将掌控的将士怎么可能为魏国陪葬?

    闻人遂安叹了口气,满脸忧愁的说道:“素闻隋军没有步卒,而彭城全郡无险可据,若隋军四面合围,咱们只怕难以坚持多久啊。”

    这话说到众将心坎里去了,他们的军队虽然号称十万,可分守各处之后,能够当作机动之军的兵力极少,而因为杨恭仁兵势过多,他们甚至连兵力都抽调不出。要是隋军步步紧逼,拼消耗也能把他们耗死,打都不用打。

    摆在徐世绩面前的难题,不是去救援梁郡,而是如何率领彭城之军脱困而出。

    梁郡那里既然已经落到了隋朝之手,想要夺回几乎等于不可能,派兵过去的话,少了是给裴行俨送人头、送功勋,兵马多了,杨恭仁、尉迟恭、杜伏威忽然攻来又咋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夺回了梁郡,也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了,裴行俨的兵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在哪儿不能落脚?

    没有粮食,他可以去颍川,可以去荥阳、济阴,也可以跑去跟杨恭仁汇合,要是大胆一点的话,还能杀入谯郡,就地打秋风就是了。

    关键是人家兵马不少,夺回梁郡的可能性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再说了,他徐世绩要是大举出兵,杨恭仁、尉迟恭、杜伏威和颍川的谢映登难道还会坐看热闹不成?

    裴行俨占领梁郡的目的自然不用多说,肯定是为了掐断彭城跟谯郡、淮阳的联系,因此如何打通与淮阳的联络,保持两者的联系,就成了眼下最大难题。

    面对着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隋军,徐世绩心中大生无力之感,终于体会到了李唐这些年的酸甜苦辣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然你有万千计谋,都翻不起一朵浪花,只能束手束脚的顺着对方的节奏来办。

    众将也全都沉默不语,思考着解决问题的方法。

    闻人遂安忽然提议道:“自古以来,久守必失,依末将之见,不如放弃彭城北部,率领大军退入彭城,在汴水南岸防御隋军,与此同时,在萧县安营扎寨,派遣兵马驻扎,这样进可威胁梁郡砀山、下邑,退可保谯郡未失,只要萧县在手,我们与圣上的联系就不会断。反而因为缩小了防御范围,彼此之间的支援也近了很多、便捷很多。”

    闻人遂安的建议刚一说出口,一名偏将便立刻反对道:“隋军皆骑,哪怕是步兵和后勤兵也有战马驮运攻城器械,要是咱们全线撤退,怎么防住沿着官道而来的骑兵?就算防得住,谁来断后啊?”

    闻人遂安沉声道:“从目前来看,隋军很快就会从四面八方杀来,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弃汴水以北的广袤大地,否则的话,只会被隋军一步步蚕食干净,除此办法之外,你们说应该怎么办?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众将听了这话又沉默了下来,正如闻人遂安所言,他们现在的情况是守也守不了多久、打又打不过,唯一的办法只能当认怂后退。除了闻人遂安的法子,他们哪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徐世绩沉吟道:“隋军人多势众,又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想要防,是防不住的。就算他们不来攻打大营,只需斩断我们的粮道,大军也会不战而溃。如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退而求其次了”

    “退而求其次?”众将疑惑的问道。

    徐世绩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搬空大营,连夜南撤,兰陵守军退到良城和微山之交,接应大军;同时通知丰县守军进驻萧县,防止裴行俨入境。”

    “除了后勤辎重兵全力南撤之外,主战之师分成三部,交替掩护。彭城城墙高有三丈,外有汴水为护城河,城中尚有二十多万石粮草专供大军食用,加以我们带回去的数万石,最不济也够我们坚守一年之用。”

    众将听了徐世绩的分析,纷纷点头:“如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见众将答应下来,徐世绩便下令道:“闻人将军骁勇多智,善于随机应变,由你率领一万大军护送辎重兵,现在即可组织辎重兵装物上车,入夜即可南下。记住,尽量小心,万不能让对面的隋军发现。”

    “末将遵命。”闻人遂安拱手应命。

    “乐将军。”

    “末将在。”乐伯通连忙起身。

    “你为第二路,带领两万士兵在昌虑县北三十里外的丛林设伏,为后军断后。至于剩下的三万大军为后军,由我自己率领。”徐世绩说道。

    闻人遂安一听,连忙说道:“将军是一军统帅,个人安危关系到大军的生死存亡,要不还是让末将来断后吧。”

    徐世绩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经过大半年相处下来,闻人遂安、乐伯通等等后来之将,对他心服口服。

    “放心吧。”徐世绩欣然一笑,豪迈的说道:“我并不只是单纯的撤退,更不会白白的把大营送给隋军,隋军要想拿走,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也让他们知道我大魏王朝将士不弱于人。”

    闻人遂安问道:“将军打算伏击隋军吗?”

    “不错。”徐世绩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隋军这些年从无败绩,这短短的时间内,杨侗奇袭了江都,取得一连串的胜仗,而裴行俨又在今天拿下了宋城。他们屡战屡胜,定生骄傲之心,人一旦骄傲了必定麻痹大意。而与我军对峙的乃是隋朝尚书左仆射杨恭仁,此人虽是知兵之士,可到青州这么久,始终没有取得一点战绩,颜面上难免过不去,这就难免会有争胜之心。再加上撤退是我军唯一之选,又没办法对付骑后,他一定认为我们急于趁夜离开,而不会想到大营还留下后手。”

    “将军足智多谋,末将佩服。”众将心服口服。

    “大家下去安排吧,务必各守其职,不可懈怠。”

    “诺!”众将领命告退。

    待到众将兴高采烈的离开,徐世绩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668章:计中计,各有所忌

    傍晚,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远处的森林和山脉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轻纱。在邹山南麓隋军中军大帐,摆放着一架长五丈、宽三丈的沙盘,整个长江以南的地形、城池、山川、河流一一俱全,做工十分精致。

    杨恭仁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彭城郡滕县,裴行俨不负他之所望,轻而易举就把梁郡宋城占领,兵不血刃的逼降了虞城、柘城等县,高雅贤率领两万骑兵向砀山县方向推进,另外一部则由裴行俨率领着坐镇于柘城县。

    砀山县位于济阴、梁郡、彭城、谯郡四郡交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裴行俨驻军于此,一方面可以从西面攻打彭城,呼应己军,击败徐世绩,另一方面可以进入谯郡,威慑淮阳的李密军,与此同时,还能沿着官道西进,直接从柘城县境杀入淮阳鹿邑县,可以说,裴行俨囤军这两县,是一个极为刁钻的决定,如同两把匕首,分别抵在李密脑门和徐世绩心脏部位,让两人寝食难安,但他也不是没有缺陷,那就是他本身只有四万军队,这一分兵,各县只有两万人,徐世绩这边有自己看着,倒是无所谓,但是李密那里呢?谢映登看得住吗?也不知李靖那老小子何时到达颍川,要是无法及时到达,李密极有可能先发制人,对高雅贤发动猛烈攻势,一旦梁郡失守,那李密和徐世绩即能合兵于梁郡,然后打回东郡、东平郡,占据八百里瓦岗寨和八百里巨野泽(梁山泊)。

    尤其是瓦岗地处黄河的东南岸,北临黄河白马渡口,南与通济渠相望;西边跨黄河距永济渠不过百里之遥,瓦岗正处在南北大运河的喇叭口外。南北运河是隋朝的交通大动脉,瓦岗堪称军事战略要地。然而就瓦岗而言,在东郡境内又是个偏僻地方。这里因黄河多次泛滥,造成土岭起伏,树木丛生,沟河纵横,芦苇遍野,这种环境既便于屯兵,又便于出击。这也是翟让便选择瓦岗为揭竿造反之地的原因,翟让之所以从小到大、由弱到强,主要就是得益于控制了这个要地。

    要是他们重新立足于这人易守难攻之处,朝廷大军一到可以山川里躲,等到朝廷大军退去,又可以为祸乡里。与那可怕的后果相比,杨恭仁忽然觉得裴行俨手中的兵力实在是少了些。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歼灭徐世绩所部,然后以一个铁桶之势把李密困死在淮阳。

    哪怕是强攻也再所不惜。

    副帅左天成、樊则、麦孟才见他沉默不语,也不打扰,各自望着沙盘,以及横亘在眼前的精致小巧营盘。

    “启禀大帅。”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帐门口禀报道:“斥侯有紧急情报来报。”

    “让他进来。”杨恭仁说道。

    不一会儿,一名斥侯走进大帐,“参见大帅,诸位副帅。”

    “关键时刻无需多礼,你说说,你们巡视查到了什么?”

    “回大帅,末将等人用千里镜在树上远观魏军大营,发现魏军调动频繁,他们的辎重兵堆着沉重的马退向了南营,地上下都留下了很多车辙,上面盖着油布,看不清是何物,不过从形状来看,应该是粮食和一些拆卸下来的攻城器械。”

    “可有详细消息?”

    “辎重兵、民夫约有两万人,旁边还有一万士兵在说着什么。”斥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你确定吗?”

    “半点不假。”

    “多派几支斥候,盯着魏军大营,得到有利情报立即回报。”

    “喏。”斥侯应声而下。

    “大帅。”左天成拱手说道:“依末将之见,徐世绩打算逃跑。”

    “何以见得?”

    “梁郡失守,彭城郡汴水以北处于我军多面包围之中,我军可以从梁郡、济阴、鲁郡、琅邪、下邳对徐世绩进行包抄。如果徐世绩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一定会在我军合围形成之前退往汴水以南,有谯郡为西面屏障,他只须镇守三个方向即可。”左天成说道:“否则的话,他不被困死,也被生生饿死,要是再加上疲兵之计,他这六万大军不战而溃,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撤军是最明智的选择,要是换作末将也会选择撤军。”

    “左将军所言极是。”杨恭仁点了点头,说道:“当机立断、毫不拖沓,徐世绩是个人物。”

    “大帅,这是天赐良机。”樊则说道。

    “不急不急。”杨恭仁笑着说道:“且等斥侯带来更精准的情报再做决定。”

    说完,杨恭仁便向目光重新瞄向了沙盘。

    这一带水网密布、沼泽横行,土地肥沃,和平年代人口众多,是大隋的产粮重地,李密最初选择彭城为都城,便是看中这里能够产出大量粮食。

    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分布着大一片片森林,一条条清澈见底的河流从森林内穿流而过,像玉带一般般蜿蜒在平原之上。而隋军军营这一带地势平坦,河流不多,非常适合于骑兵作战,也因为隋军抢占了这块平原,所以徐世绩只能硬着头皮在这片不利于自己作战的原野扎营对峙,若不如此,隋军便会趁势南下,不过他也派人掘沟壑,引独山湖水为‘护营河’,这倒是给了隋军造成一定麻烦,不过水势平缓,真要填埋的话,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大帅是打算夜袭吗?”旁边一员小将轻声问道,他是尉迟恭的长子尉迟宝琳,他和程咬金长子程处默随军历练,他们二人也是武将子弟之中,年纪最大的人。

    杨恭仁看了他一眼。

    尉迟宝琳立刻自嘲地笑了起来:“末将明白了。夜战是我军优势,自然要充分利用起来。”

    “不错。”杨恭仁笑着点头道:“徐世绩率领这六万人,其中有四万魏军精锐,他们在中原先后和王世充、宇文化及作战,说是身经百战毫不为过,战斗力并不弱。我军士兵这些年来也一直在作战,十分辛苦,应该让他们早日荣归故里。作为主帅、主将,我们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在战场之中尽量减少伤亡。”

    尉迟宝琳明白杨恭仁是在告诉自己要爱惜士兵,连忙说道:“末将记住了。”

    “记住就好。”

    程处默见杨恭仁位高权重,却比自己那个高兴就骂娘、不高兴就赏几巴掌的老子好说话,说道:“大帅,末将有一事求教。”

    “你问吧。”杨恭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需要斥侯的情报最终确认,闲着也是闲着,也便与两个晚辈唠磕了起来。

    “为将者要爱兵如子,那薛大将军在襄武城下弄死了十多万名奴隶,难道他不是爱兵如子?”

    杨恭仁笑了起来,说道:“他爱兵如子,所以不让我大隋的士兵去攻城,而是让那些异族奴隶上……”

    “异族奴隶不是人?”

    “当然不是了。”杨恭仁教导道:“奴隶在作战的时候是人形攻城器械,闲着是修路、修水渠的人形锄头、人形铁锹、人形铁钎。”

    众人尽皆大笑。

    这时,又一名斥侯来报:“大帅,魏军辎重由一万士兵护送南下,另有两万人衔尾南去。”

    “知道了,再探。”

    “喏。”

    杨恭仁看向几名副帅,缓缓的说道:“如此看来,徐世绩确实是连夜撤军了。对此,诸位将军有何看法!”

    “大帅,末将觉得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我军应当进兵,不让徐世绩成功退到汴水南岸。”

    左天成先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接着说起了自己的主张:“末将觉得应该兵分两处,一处拖住魏军大营中的三万魏军,若是营中魏军不动,则不必去理会;若是出营,则集重兵歼灭,将这三万大军困死在这里。另一支则骑兵袭击他们的粮食辎重,这里是我大隋地疆域,只须留下一支军队驻守大营,不用担心粮道被断。我们完全占据绝对优势。待到骑兵功成归来,魏军大营不攻自破。”

    杨恭仁点头暗赞,若以左天成的打法,破魏军不难,唯一的缺陷就是难以大胜,而且情报上说魏军还有两万大军跟着辎重兵走了,这一支军队的命运绝对是掩护后军、保护粮食辎重,还有可能半道而击,若不将这支军队歼灭,骑兵有极大的风险。所以,这还是一出险计。

    左天成看向杨恭仁,郑重的说道:“只是此法颇险,若是这支军队不慎让魏军击破,留守大营的军队又未能及时将之歼灭,直袭辎重的骑兵将会成为一路孤军。”

    “大帅,断后之军绝对是魏军主力,正所谓指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末将认为我们集结优势兵力,以雷霆之势破了魏军大营,然后再去追击另外两支队伍。主力之师都败了,我想那两支军队必将人心惶惶,破之不难。”樊则拱手一礼,接着又出了此策的缺点:“末将此法比较稳健,不用考虑中途伏兵,也不用担心被敌军从背后偷袭,;但也容易错过另外两支队伍。”

    “大帅,樊将军战法不错,末将附议。”麦孟才点头认同。

    “你们的建议都不错,但是你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见到众人看来,杨恭仁说道:“我指的便是魏军大营。”

    说到这里,他指着魏军大营的模型,说道:“这是一个死阵,稍加改变,便是一座杀机四伏的杀阵,多少人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圣上遇到的八门金锁阵吗?”

    麦仲才吞了吞口水,他可是知道的,骁果军叛军好几千人进了八门金锁阵,结果一个都没有活回来,可是魏军却无一人伤亡,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叫六合阵,与李靖创立的六花阵极为相似,只不过两者外观相似,内里肯定各自不同。”杨恭仁说道:“大业九年,杨玄感起兵造反,先帝让我负责征讨事宜。我以一万多名郡兵在破陵大败叛军,靠的就是六合阵。”

    “结果呢?”尉迟宝琳忍不住问道。

    “我是诱叛军入营,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只不过我的营盘比较小,只是烧死五六万叛军。”

    “这么说徐世绩是打算引我军入营,然后一把大伙把我们烧个干净?”麦仲才问道。

    “但我们先放火,结果就不一样了。”

    “大帅是说我们先一步点火了?”

    “当然了,既然徐世绩都摆好了烧烤盛宴,我们还客气什么。”杨恭仁语声之中流露出了一股森然的气势,他本不想这么狠地,但一想到几万隋军的安全以后,心态就不同了。

    “只是这老天下雨了,大火烧得起来吗?”

    “雨不大,完全没问题。”

    杨恭仁话音刚落,一名斥侯又来禀报:“启禀大帅,魏军士兵在营盘内和兵帐铺设东西,远观是似易燃之物。”

    众人一听,不由得替徐世绩默哀起来。

    这个徐世绩实在太倒霉了。

    居然遇到玩过一回火攻杀阵的人。

    “这是千里镜的功劳。”左天成深为感慨的说道:“有了此物,无论何人想要偷袭我军几乎都不可能,而且能够令斥侯观测到敌军大营更详细。”

    “凡事无绝对。”杨恭仁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千里镜的作用确实不小,但说凭这个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就有些夸张了,毕竟还有很多地形是千里镜无法一窥全貌的。千里镜和骑兵三宝一样简单,容易让人学了去。如今也是敌人不知道我们有这种利器而已,否则的话,他们也能造得出来。”

    麦仲才这时候虚心求教:“大帅,我们放火应该注意哪些?”

    杨恭仁似乎是玩火行家,问题一出就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首先是火种,其次易燃之物。”

    杨恭仁说得一点不错,若是火种少轻易就被扑灭,历史上所有成功的火攻之计,都是有充足火种。火种多得让敌军扑灭不了,才能成功,当然了,易然之物也是关键。

    左天成沉吟道:“我们也不知魏军铺设了多少易燃之物,总不能让我军将士入营去送死,而且魏军大营极大,派兵放火箭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大营烧着。不如我们效仿圣上火烧同罗人之计,在魏军大营东、北、西三门弄上几百匹马,只要在马身上挂满茅草,所到之处就是火种,不需多久,魏军大营定然会陷入一片火海当中。”

    “左将军这办法可以,放火之事就这么办。”杨恭仁笑着说道:“既如此,事情就好办了。魏军既然想把我军诱入大营放火烧,想必是不会和我们持久作战的。我们干脆将两策合一好了,留下南门当他们的退路。就是一部军队拖住营中魏军,一部骑兵假装南下,再调头回来收拾营中逃兵,先合力破了大营,然后再去追杀另外两支魏军,以我们骑兵速度,要追上他们,很容易的。”

    说到这里,杨恭仁站起身子,喝道:“众将听令。”

    帐中众将皆都站立了起来,甲叶撞击,发出了一阵声响。

    “麦将军,你一直追随在圣上身边,参与过很多次突袭异族之战;论用骑经验,帐中以你为首,你带两万骑兵南下,于魏军大营五里之外埋伏,等到溃兵到达立即攻击。若是遇到徐世绩,尽量生擒。”

    大隋第二军团也是善于骑战的军团,所以并没有跟秦琼去江夏,而是由杨恭仁统率,所以杨恭仁并不是没有主战军队。

    “末将遵命。”麦仲才躬身应命。

    杨恭仁看着樊则,笑着说道:“樊则将军,你点齐一万奴兵待命,等我们破了魏军大营,便让这五千奴兵南下,任务是把魏军那两万伏兵引出来,然后由麦将军的隋军士兵支援。千万就记住,别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末将遵命。”樊则忍笑应命。

    “左将军,你负责攻营。记住,攻营的话就让奴兵上。”

    “……”众将无语长叹。

    奴隶果真不是人,使用起来毫不心疼。

    杨恭仁严肃的说道:“诸将各司其职,不可懈怠。”

    “末将遵命!”诸将领命而出。

    。。。。。。。。。

    魏军中军大帐内,徐世绩对着一张地图发呆,他心中还在想着对面的隋军,如果他的军队全部能够胜利到达指定之地,那么彭城还有十万大军,在危险的时候,四万多名辎重兵也能顶上一阵子,只是一旦隋军大举来攻,彭城是否能守得住?

    不过彭城城是周长三十里的上县,城池高大坚固,防御能力极其强悍,这么多兵力坚守城池,再加上自己的指挥能力,隋军要想攻破彭城城,至少要十五万大军左右和很多重型攻城器,否则很难被攻破,而他的军队则可以攻坚战中成长起来。

    徐世绩又想到了淮阳郡的李密,要是他也能和自己同步坚守一年半载,隋军的士气就会受到重创,唐朝见到魏国如此坚韧,必然不会坐观魏国灭亡,就算李渊看不到魏国存在的价值,唐朝朝廷应该也有目光长远之人加以劝说,若坐观魏国败亡,唐朝压力倍增、离死也不远。如果唐军在荆襄战场获胜,那唐军则可以趁势向南发展,席卷整个荆襄、江淮。

    这样一来,隋军也将被迫放弃进攻,改为收缩战线,巩固各个要地,战争也会暂时偃旗息鼓,大魏就有了喘息之机,极可能占领青州、徐州,形成从东面威慑洛阳之势,这是最好的结果。

    徐世绩微微的叹了口气,从隋军多路出兵之局来看,他徐世绩已经成了隋军首杀目标,要是他能坚持住,谯郡还有守住的可能,如果自己失败了,彭城、谯郡必然落入隋军之手,只有一个淮阳的圣上,如何是隋军对手?魏国所有希望现在都压在自己肩头,自己能否支持得住?

    难,难,难。

    国势如此,一人之力是何其之渺小?要是他真有扭转乾坤之策,也不会冒险退兵,更不会设下如此残酷的杀局了。

    思绪至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奔跑之声,急促的的脚步令徐世绩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禀报将军,斥侯发现了异常!”一名亲兵急声禀报。

    徐世绩快步走出大帐,问道:“什么异常?”

    “斥侯发现约有两万隋军骑兵出动,正向我军东大营靠近。”

    “东大营?”

    “正是。”

    徐世绩心念一转,忽然明白了过来,隋军发现了己军的异动,是派这两万骑兵去追杀已经南下的士兵,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对方发现得远比自己要早得太多,要是不管不顾,乐伯通带领的第二路军,恐怕还没有到达预设地点,就被对方追个正着了,什么伏击和接应都是屁话,当下厉声喝令:“派斥侯南下,立即把这消息告诉乐将军,令他择地埋伏。”

    “喏。”斥侯应命而退。

    “敲响警钟,命全军备战!”徐世绩足智多谋,心知隋军不会不管那一支骑兵,至少也要派人将自己拖住,免得那支骑兵腹背受敌。

    ‘当、当、当……’

    清脆急促的警钟声在魏军大营内回荡起来,整个大营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魏这士兵都是和甲而睡,一听钟声便纷纷从大帐里奔出,这三万人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事先又得到了通知,并没有出现混乱,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纷纷就位。

    这时,又有斥候飞奔来报,“启禀将军,隋军大举出动,人数约有七万之多,他们正向大营缓缓杀来,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连夜作战了。”

    “我知道了。”得此消息,徐世绩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至少隋军不知道自己在营中的布置。

    七万人,可惜了。

    不过战争,历来就没有仁慈之说。

    徐世绩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下令道:“除了放火的将士,余者尽数撤往南营,另外三门大开营门、点亮灯火。”

    听到这道命令,大小将校尽皆愕然。

    “将军,这是叔詹奇计?”一名偏将询问。

    叔詹奇计就是大名鼎鼎的‘空城计’。

    空城计其实是一种心理战术。在己方无力守城的情况之下,故意向敌人暴露我城内空虚,这就是所谓的“虚者虚之”。敌人怀疑城内有埋伏,生怕陷入埋伏圈内。但这一种悬而又悬的险策。使用此计的关键是要了解和掌握敌方将帅的性格特征。

    公元前666年,楚国公子元浩浩荡荡的攻打郑国。一路直逼郑国国都。郑国国力弱,都城兵力空虚,根本无法抵挡楚军进犯。

    郑国危在旦夕,有人主张纳款请和,有人主张决一死战,有的主张固守待援。但是这些主张都难解亡国之危。

    这时郑国上卿叔詹出了一计,命令士兵全部埋伏于城内,不让敌人看到一兵一卒。令城内店铺照常开门,百姓往来如常,不露一丝慌乱之色。然后大开城门,摆出不设防的样子。

    楚国公子元认为有诈,不可贸然进攻。先进城探听虚实,于是按兵不动。这时齐国接到郑国求援,已联合鲁、宋两国发兵救郑。公子元闻报知道三国兵到,楚军定不能胜。还是撤退为妙,他担心撤退时敌军追击,于是人衔枚、马裹蹄连夜撤走,所有营寨都不拆、旌旗照旧飘扬,反过来用空城计成功的欺骗了叔詹,得以安安稳稳的退出郑国国境。

    这就是历史上第一个成功使用空城计战例,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敌我双方都用,而且全都成功了。

    “不错,正叔詹奇计。”徐世绩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本来就打算放弃大营,与其徒增死伤,倒不如让隋军疑神疑鬼一阵子,这样,也能为乐将军他们多一点时间。”

    这出‘空城计’是徐世绩在隋军反应太快,而不得不采用的办法,兵力上,隋军现在占据着绝对优势,要是再派一两万骑兵南下,乐伯通、闻人遂安都得完。

    要是空城计能够成功拦下隋军,亦或是引隋军全部入营,乐伯通和闻人遂安都能成功退往彭城城。

    徐世绩望了望远处冲天火光,嘴唇都咬出血来了,手心也是捏了一把汗,一颗心更是砰砰狂跳,他现在担心的是隋军在营前与自己对峙,然后再派一支骑兵南下,这样的话乐伯通、闻人遂安也得完。而他让士兵退入南营,也是为这一个担忧设下的伏笔,但在旷野之中,步卒怎么和骑兵打?

第669章:大势浩荡,顺昌逆亡

    在熊熊火光之下,闻讯过来的杨恭仁看着洞开的营门,不由笑了起来:“连空城计都用上了?”

    左天成怪异的望着大门,“会不会是诱敌之计?徐世绩狡诈异常,不可不防。”

    一将说道:“我觉得不像,徐世绩此举乃效仿春秋时期叔詹的‘空城计’,我们明明知道他还有三万大军,他搞这一手有何益处?分明就是故弄玄虚。”

    “不可,徐世绩故意学习空城计,显出这是一座空营,让我们误会,实际上他却反其道而行。这里就肯定有埋伏,我军贸然轻进必中其计。”

    杨恭仁望着火光冲天、俱寂无声的魏军大营,笑着说道:“营门都开了,连奴兵都不用,直接上火马,各军围困大营各门,准备抓人。”

    “喏。”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声响彻天地,在激昂的战鼓声中,数万隋军士兵如潮水遇到礁石一般,从中破开。大地开始微微颤抖,漫山遍野的骑兵犹如两道滔天怒浪朝着魏军大营两则大门进发,而魏军大营此时却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将军,打吗?”营中,一员偏将向了徐世绩,按着刀柄的手都有些颤抖。

    “打?怎么打?你再看看我军将士。”此刻,徐世绩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上里衣早已湿透。

    徐世绩看得暗自叹息,魏军将士虽然在中原征战多年,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可是包括他在内,都是首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骑兵,数万隋军骑兵的威势如潮如浪,狂奔之下给人一种无法匹敌的感觉,单是气势就足以夺人心魄,真要打起来那还得了?出门去打不是送菜吗?所谓的‘以步克骑’不过都是被逼迫出来的战术而已。取胜关键不在于兵种,而是战术。若是手握足够的精锐骑兵,谁吃饱了撑着去研究‘以步克骑’战术。在原野大地之上,真正能与骑兵一较高下的唯有骑兵。从古至今,在与异族骑兵作战之中,很多‘大胜’其实是以人命堆出来的战果,有时伤敌一万,己方却要付出两万人的代价,原因便是异族利用骑兵优势,对移动缓慢的中原军队进行一次次的骚扰猎杀。

    作为一名将军,徐世绩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带上这么一支睥睨天下的骑兵,纵横天下。

    偏将闻言扭头看去,却见周围守军虽然没有丝毫混乱,但他们只是看到对方铺天盖地的气势,就已经有些惊惶失措了,一旦开战,这些人能够发挥多少战力?

    而在这时,魏军大营北门。

    数百匹颇有损伤的战马被牵了出来,杨恭仁大声道:“点火。”

    在杨恭仁号令下,一匹匹身上载着茅草浇上火油的战马相继被点着。由于杨恭仁知道‘火牛阵’虽然无数次出现在战场上,但很多时候都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就是失败者对火牛阵的具体操作方法不够了解,如果读过《左传》就会明白,田单使用火牛阵的时候,是先把牛每四头编成一组,相互联结起来,这样牛掉头不容易,就只能向前跑,不会反噬自己。

    反之,‘火牛火马’没有被控制住的话,单个的牛马掉头容易,既可以向前跑,也可以掉头向后跑,这样当然失败。杨恭仁是一个饱读史书、兵书的人物,自然不会犯这种‘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错误。

    他效仿田单那般,让人用木棍把三匹马的颈项连在了一起,并在外沿用枷子从两边夹住,这样一来,火马只能低着头,并列向前冲击,如果不用这个办法,火马就会一匹匹乱闯,极有可能伤及自己。

    火势猛然烧得劈劈啪啪着响,迅速冒起了一股股烟火。几百匹马被烧得浑身剧痛,发疯地向对方的营门冲去,蹄声敲得地面发震,战马的撕鸣声在此刻尤为恐怖。

    由于隋军是对准营门放火马,所以一排排火马如愿的冲入了魏军大营,狂奔的火马见人撞人、见营踏营,魏军大营一片混乱。

    北门、东门、西门都有火马冲击,三个方向的兵营都被徐世绩抹了火油、藏着易燃物,片刻之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与此同时,游弋在外的隋军骑兵将一支支火箭射向了大营,如同繁星下坠,慰为壮观。

    万支火箭就是万个火种,倾刻之间火势蔓延开来,火势迅猛燃烧,浓烟滚滚和烈焰火舌卷向天空,将整个大营吞没了。大火连天照亮了夜空。

    突如其来的大火使营内魏军哭爹叫娘,调头奔逃,大家你推我攘,互相践踏,哭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整个大营就像是一个被烈焰包裹的六边形,只有四门勾连的大道尚且无碍,可以作为逃生通道,但杨恭仁早有准备,让骑兵在门口用强弓、硬弩放箭。

    魏军士兵战力和兵力本就不如大隋军队,再加上这突发的冲天火焰,漫天烈焰,立刻涌起了浓浓恐惧之情,浓烈的求生欲,使他们拼命想要冲出去。

    可尽管魏军士兵为了自己而拼死抵抗,怎奈遇到的是最精锐的主战军团将士。这些战兵为战而生,个个身经百战,意志比钢铁还坚硬。而且他们都知道这场大火是魏军为己方准备的,要不是主帅发现得早,现在被烧的就是自己了,所以火有多大,隋军将士心中的恨意就有多大,恨之入骨、凶猛如虎的隋军将士变成了猛兽一般,一个个出手狠辣,对魏军进行无情杀戮,毫不容情。

    “退出南门。”

    徐世绩呆呆在站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见到似的,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切手段到了最后却成了魏军将士火葬场,而且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大营就这么轻易地被攻破了,军营失守,眼前这些隋军就会趁胜南下,毫无顾虑的追击杀败乐伯通、闻人遂安,总之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他是大魏王朝的罪人。

    徐世绩忽然拔出腰间剑向脖子抹去,旁边的校尉见主将失魂落魄,早有准备,见他企图自刎,一把抓住了徐世绩的胳膊,夺下他的剑,也顾不得徐世绩是否答应,大声道:“向南门突围。”

    号令一下,鼓声响起。

    魏军将士有了明确的逃生方向,丢盔弃甲的向南方奔逃。然而他们还没有离开火光范围,前面又有喊杀声起,马蹄震天。只见两支骑兵从南方以雁形阵杀来,如若一把狰狞的大剪刀,张开口子,朝魏军剪来。

    “围堵敌军,投降者免死!”

    带兵杀回来的麦仲才高声喝喊。

    ‘呜,呜,呜……’

    黑暗中,代表围堵命令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一队队隋兵缓缓向魏军逃兵逼近,拦截逃亡的魏军士兵。“投降免死”之声响彻开来。魏军逃兵仿佛如梦方醒一般,纷纷丢掉武器,跪地投降。

    在魏军逃兵投降的时候,被数百骑兵紧密护卫的徐世绩这支军队尤为明显,他们跑了五百步,就有一卫骑兵斜杀而至,一起张弓放箭,千余支箭如暴风疾雨笼罩而下,徐世绩的亲兵们措不及防,纷纷惨叫着从马上栽下。

    徐世绩的右肩也中一箭,剧痛让他从失神之中醒来,尽管他在极力的控制身体,但他的战马却已经被射中了无数箭,发出一声长嘶,向前奔了几丈便重重摔倒,将徐世绩掀出一丈多远,这时不等残余的亲兵上前保护,隋军骑兵冲杀而至,将他们尽数刺死,然后警惕的将徐世绩团团包围。

    徐世绩挣扎着站了起来,拔剑在手,不为杀敌,只想杀己。

    这时候,一身铠甲的杨恭仁在数百名将士的护卫到来,他以好奇的目光审视着徐世绩,问道:“你就是徐世绩?”

    徐世绩惨然一笑:“没错,我就是徐世绩。”

    杨恭仁说道:“你劝说翟让抢夺运河财物养军,使瓦岗大振,在王世充率军讨伐李密时,多次以奇计大败王世充。你每次指挥行军作战时,都筹划有度。临敌应变时,举止安排合乎机宜。你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有名帅之姿、国相之能。”

    徐世绩愕然:“将军过奖了,败军之将何足道哉,若我真有这份本事,就不会有今天之败。”

    “这不是我对你的评价,是圣上。”杨恭仁说道。

    徐世绩惊讶了起来,他在魏国名气不低,但是在大隋朝堂之上,估计没几人把他放在眼里,杨侗这位当代第一雄主,怎会如此重视他,并给他如是之高的评价

    “朝中文武,都是圣上慧眼识英才,并加以重用,事实证明圣上从来没有看错人,若非圣上带出,就没有我杨恭仁的今天,所以圣上说你有名帅之姿、国相之能,那你徐世绩肯定就有。而你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我们岂能掉以轻心?大势在隋,人力不可挽回。如今李密纵有姜太公、白起、张良、萧何、韩信辅佐,也改变不了他败亡的结局,你今晚之败,非你无能,其实是供你发挥、供你选择的余地不多。”

    徐世绩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杨恭仁竟然安慰起了自己,不过仔细想想,大势确实不可违,非人力所能变,他呆了一呆,苦笑道:“杨将军说得好,如今的隋朝可谓是大势浩荡,顺者昌逆者亡,但我绝不会投降。”

    “不降,我就杀光这些俘虏。”杨恭仁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敢。”徐世绩愤怒道。

    “我杨恭仁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说你全军覆没,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你要是不信,大可一试。”

    “你……”徐世绩望着一个个浑身是血的将士,心中满是惭愧,大有无地自容之感,他犯下如此大错,岂能再害这些魏军将士,手中的长剑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发出阵阵脆响。

    杨恭仁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已经成了隋臣,徐将军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徐世绩没好气的看着这个阴险的老家伙。

    “就是让彭城郡的魏军全部弃械投降。”不待徐世绩发话,杨恭仁便大义凛然的说道:“这不是为我大隋王朝,更不是为我自己,而是大家在乱世之中生存不易,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幸。反正李密离死不远了,又何必多造杀孽?而且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带着你一城城行走,魏军看到你都败了,想必没几个人会负隅顽抗。”

    “还有,你敢自杀,我就杀你的父母子女和单雄信的子女。”

    最后,杨恭仁还警告了一番。

    “老贼,你敢。”徐世绩气得差点吐血。

    杨恭仁漫不在乎的说道:“你自己都说顺者昌逆者亡,我杀反贼家眷有何不对、有何不可?养虎为患绝不是我大隋的风格,但如果你为国效忠,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就没有斩草除根之说了。”

    徐世绩垂头丧气,气得连气都懒得生。

    。。。。。。

    正如杨恭仁所料。

    随着这一场夜战结束,一切都变得胜利起来。

    徐世绩是彭城郡魏军的灵魂,随着他的‘投降’,这对魏军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杨恭仁让将士们手持徐世绩的劝降信,一城城的送去,所到之处,魏军士兵尽皆开门投降,毫无抵抗的接受隋军的收编。其间,虽有死忠李密的小股士兵反抗,却都成不了气候。

    这不仅是彭城郡,还包含了右边的谯郡六县,这些魏军眼见大势已去,本就人心惶惶,隋军又频频出动,李密和他的死忠分子又都在淮阳,所以徐世绩的信件一到,便毫不犹豫的弃械投降了。

    因忠义双全而名留青史的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很高大,但放眼古今数千年,真正名青史的又有几人?至少这些魏军士兵不觉得殊死搏斗是个明智的选择,倒不如随波逐流,安分守己的多活十几、几十年。

第670章:捷报频传

    钟离郡郡守府,岑文本匆匆忙忙的来到杨侗身边,沉声说道:“圣上,张镇周将军来信,说是吴郡许多坞堡拒不出门,不但不予以配合,还搬空了各地官仓、义仓。哪怕是婉言相劝,也不愿将官仓和义仓的钱粮退回。”

    坞堡原是北方百姓躲避战火和盗贼自己建立的据点,四周围设栅栏或是城墙,有的以村庄为一体,有的是以一个宗族为一体。小的有数十户人家,大的有数百、数千户,几乎是变相的城池。但是这种坞堡在江南实属罕见,不过自南北朝以来,天下动荡不安,反贼盗贼多不胜数,南方的一些家族也均有类似的避祸之地。早在大隋太平年景,江南各地皆在士族掌控之中,同气连枝的官员们亦对很多逾礼的坞堡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这些不造反,自然懒得去理会。

    “意料之中。”杨侗冷冷一笑,“张镇周一路上,遇到的阴谋诡计多不胜数,这种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圣上是说,让张将军杀开坞堡?”岑文本明白杨侗的意思了。

    杨侗呵呵一笑:“大军在侧且敢明抢官仓、义仓,这些人得有多么贪婪啊。一军队调回,恐怕百倍为之,他们既然把刀柄递了过来,朕干嘛不捅上一刀子?”

    张镇周分兵收复李密占领的南方八郡,兵锋所至,各郡县慑于大隋军威,加上民心倾向于大隋,所以很多不安分的人不敢硬碰,但是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可不少。张镇周一行只是凭借军威,便连收复了丹阳、宣城、毗陵三郡全境,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但是很多地方豪族大多存有不轨之心。张镇周把军队驻在城外,一是担心大军入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二来也是给这些人一个图谋的机会,从而让朝廷有收拾他们的理由,毕竟关乎着自己的江山是否稳定,若大军一路横扫而过,每县皆降,待军队离开后这些人就会立刻依然如故、不知收敛的为害地方百姓,继续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

    眼下有军队在还不打紧,但若大军退走,地方官吏上任以后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就难得太多了,况且地方官吏为了自己的政绩着想,素来只求地方稳定即可,只要这些人给自己惹出大事,大都视如未见,至于麻烦则留给下一任,甚至有不少官员还与之交好,从中获取钱财。人皆此心,所以地方豪强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得以坐大,而受苦的百姓以为朝廷官员都是那鸟样,自然把恨意对准了朝廷。

    简而言之,地方豪强、恶霸关系到朝廷的名望,很多地方官员走向不归路,也是因为这些人的糖衣炮弹实在太过犀利,所以杨侗怎敢掉以轻心?而这些人既然自己作死,那么就有收拾他们的理由了。

    “发鹰信给张镇周。”杨侗想了一想,说道:“朕很不满这些不法之徒,无论他干什么,只要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利,朕都不会横加干涉,甚至还会给予他最大限度的纵容!各家各族的死士战兵一律迁去中原安置,胆敢反抗者,屠杀殆尽。”

    “喏。”

    岑文本心中替这些不明大势的人感到默哀,当今这个皇帝可不是先帝,他对江南的世家门阀可没怀柔的耐心,这些人竟然真去相信讨贼檄文上的内容,以为朝廷要为死在李密之手的江南大士族讨还公道,岂不知,他们所相信的皇帝才是李密屠杀江南士族的幕后元凶。而荆州那些世家门阀、地方豪强,没理由也被武部从百姓当中理由去弄死,江南这些人由于消息闭塞,不知道皇帝对世家门阀的态度,居然胆大包天的侵占官产,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说到底,还是贪婪害人。

    岑文本走后不久,房玄龄大步入内,将一封战报递上,躬身行礼道:“启禀圣上,左仆射发来捷报。”

    “这么快啊?”

    杨侗接过战报,浏览一遍,大喜过望道:“姜还是老的辣,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徐世绩被擒,李密可定了。”

    徐世绩‘归降’,代表着淮北除了缩在淮阳的李密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势力可以影响到中原的安定。他知道兵多将广的杨恭仁轻松的搞定徐世绩,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名传千秋的徐世绩竟然就这么被抓住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他就如赤壁之前的曹操一样,势力贯穿黄河上下,雄霸天下,但曹操惨败于赤壁,而杨侗也担心自己会成为功败垂成的曹操,可是随着徐世绩这个名将被擒,李密几乎是精英尽失,李密已经不值一提了,只要李密彻底败亡,他就可以专注于隋唐之战了,至于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之流,只须各派一员大将即可荡平,用不着他这个皇帝出马。

    “圣上。”这时,阴明月突然快步进来,脆声道:“刚刚收到秦大将军的消息,请圣上过目。”

    “哦?”

    杨侗怔了一下,莫非是林士弘搞事?

    于是接过细看,表情一片怪异。

    这是一份意料之外捷报。

    却是由于秦琼派遣三万大军去支援尧君素将军作战,当时为了起到掩人耳目,骗过李密的细作,大张旗鼓的宣称唐军大举来犯;随着大军的离去,林士弘误以为唐魏联手伐隋,隋军作战不利,这也让严防死守了大半年的九江军出现了懈怠。秦琼见状,索性和武部尚书裴仁基将计就计,故布疑阵,宣称段德操将军大败,二人佯装支持,林士弘上下信以为真。五天前,秦大将军连夜渡江,一战定九江,在湓城水寨重创林士弘大军,一路追杀数百里,斩敌两万余众,俘虏了近六万人林士弘的水军,缴获兵器粮草和战船无数。

    而林士弘逃到九江和豫章之交的望夫山时,得知裴仁基从巴陵出兵,攻陷了都城豫章城,赣水以西的广袤大地尽归大隋所有,无奈之下,只得往东逃窜,带着残兵败将进入鄱阳湖。此役过后,林士弘主力尽丧,将再无作为。他的军队集中在鄱阳郡,自在秦琼牵制,他所占据的宜春、临川、庐陵、南康几乎没有可战之兵,只要裴仁基从豫章挥兵南下,其效果差不多和张镇周一样,只管接手便是。

    “圣上……?”旁边的房玄龄给急坏了,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大隋如今威震天下,令宵小望而生畏,关键在于隋军从无败绩,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心下生寒,自从杨侗崛起以来,大隋对内对外战绩保持全胜,而且干掉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不论是外敌的东/突厥、西突厥、高句丽、吐谷浑,还是内部的窦建德、李渊,都是所在那片领域的霸主,一个个都赫赫有名,而大隋收拾他们的时候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可谓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故而异族敬服大隋、畏惧大隋,面对大隋的花花世界,现在已经不敢产生半点觊觎之心。而李渊等反贼,也因为大隋一连串辉煌战绩,从来不敢主动进攻,可若是大隋败了,内外之敌的敬畏和害怕之心将会减少,甚至会有‘大隋也不过如此’的念头,直接导致战争的发生。

    当然大隋并不怕,以大隋当今的实力,以及没有什么强大的内外之敌,根本不惧怕任何势力,只不过大隋半个疆场都是烂摊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所以大家不想白白浪费财力物力去打一些没有必要的战役。故而大隋现在绝对不能败,只有始终不败,才能始终威慑天下,始终掌握发动战争的主动权,想打谁就打谁,等到天下一统,并且恢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败上几场也无所谓。

    房玄龄见杨侗接过秦琼的战报之后就默不作声,一脸古怪、震惊的神色,甚至误以为秦琼败了,所以焦急万分。

    “叔宝在九江歼灭林士弘主力,裴尚书协同作战,夺取了豫章,林士弘离死不远了。”杨侗笑着说道。

    “林士弘也败了?”房玄龄大喜道。

    “没错。”杨侗将秦琼的战报念了一遍,然后说道:“叔宝和裴尚书仅以不足一万的损伤,歼敌俘虏十二万之众,这一战不谓不辉煌。”

    “太好了。”房玄龄欢欣鼓舞,随着钟离‘大胜’,各方势力似乎在一步步的崩溃了,天下统一不远了,他建议道:“圣上,林士弘既败,就不能让他再次壮大,臣建议立刻将此消息传给张镇周将军,让他亲自统领主力从宣城郡出兵进攻鄱阳,联合秦将军将林士弘歼灭于此,而裴尚书则是夺取兵力空虚的宜春、临川、庐陵、南康四郡。”

    “玄龄此言极是,这个林士弘猖狂得够久了,不过不只是林士弘,这天下乱得实在太久了,朕没时间也不想再耽搁了。分别告诉叔宝、裴尚书、张将军:就说朕要整个南方,让他们灭了林士弘以后,留下裴尚书扫尾,叔宝和张将军则挟大胜之势,把孟海公也拿下。在建安郡休整一个月,水陆并进岭南。”

    “喏”

    房玄龄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圣上,既然各路皆大胜连连,李密也应该死了,只要李密完了,我们便能以数十万雄师的绝对实力,将李渊歼灭于襄阳,争取在年底统一天下。”

    “圣上,确实可以对李密发动总攻了。”一旁的阴明月亦是说道。

    李密一死,李靖、杨恭仁、尉迟恭、杜伏威、尧君素统领的四十多万大军就可以全部集结于淮安、南阳一带,只要将李孝恭和柴绍之军聚歼于舂陵,李渊的汉水防御就会出现致命漏洞,下一步即可兵临襄阳,而西城、房陵方向,由张士贵等将率领的唐军,又有薛万均在上洛、淅阳牵制,如此一来,襄阳不就成了内无守军、外无援军的孤城了?

    杨侗闻言,稍一思索,向房玄龄说道:“玄龄,朕打算连夜赶回淮阳,会一会李密这个祸乱中原的枭雄,然后前往南阳,准备隋唐大战,朕任命你为江南行台尚书令,负责南方战事部署,以及民政。”

    “喏。”房玄龄应命。

    抱歉,笔记本电脑键盘承重太多,昨天就坏了,今天中午才有空去电脑城修。

第671章:身临绝境

    淮阳古称宛丘、陈、陈州,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人文始祖太昊伏羲氏率领部众都宛丘,炎帝神农氏也以此为都。西周代商后,周武王封陈胡公妫满于陈地,建立陈国。陈胡公将都城从宛丘城迁至今淮阳,开始营造城池。公元前241年,春申君组织关东诸国合纵攻秦,但被秦军所败。在这种情况下,楚国面临着秦国报复的巨大风险。淮阳城虽然坚固,但缺乏足够的缓冲,而且周围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要抵挡秦国大军,恐怕还是不够。楚考烈王只好再次向东迁都至离秦国更远的寿春,因为寿春的地理位置比淮阳更好,有淮河和八公山作为屏障,防守起来要容易一些。

    它属于华北平原的一部分,是黄淮海平原区,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易攻难守,但因为气候温和、雨水充沛、四季分明、土地肥沃,所以到了大业中期,全郡十县有十五万余户,人口近百万。

    李密名义还有淮南一郡,但他现在能够控制的地方只有建立在颍川以西的郡治宛丘县。北部的扶乐、太康二县为裴行俨占领,东部的鹿邑被杨恭仁占领,东南方向的郸县为尉迟恭和杜伏威驻军所在,南面的鲖阳已被罗士信攻克,他将兵锋推到了鲖阳以北的项城,西南的溵水县是李靖的前线指挥中心,前方的南顿县不战而下,谢映登从颍川开进,占领了西华县。

    各方主将均以宛丘为中心,不约而同的向其靠拢,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而随着隋军压城而来,各地逃兵纷纷将消息带到了宛丘城,这让魏国朝野上下恐慌不已。

    宛丘城头上,魏军士兵望着城外的一幕,眼中充满震惊之色。

    只见隋军骑兵押解多不数胜的魏军俘虏从城下走过,魏军士兵每五人一排,在隋军的监视下缓缓地绕城一周,密密麻麻的望不见边际,从清早一直走到黄昏,足足有十万余人。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城上魏军士兵,那原本就不高的士气,经历梁郡、彭城郡、谯郡失守的消息打击后,再一次遭到重大挫折。

    城上魏军将士情绪低落,他们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这些残存的士兵有很大一部分是江淮人士,他们开始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生怕自己死后,家中无人照顾,顿时,厌战畏战情绪开始在城头蔓延。

    就在这时,有人指着城外高喊:“大家快看!”

    士兵们纷纷向城外望去,只见在城南两百步外出现了四架投石车,隋兵士兵奋力向后拉拽,在投兜里装着一颗似是陶罐的巨大物品,随着一声大喊,陶罐一条弧线向城上飞来,城上士兵纷纷蹲下。

    ‘砰!’

    黑色圆物落到城上,破裂开来,很多纸片被风一吹,向城内飘去。

    士兵纷纷抓抢,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数百人围住一名识字的士兵,只听那人高声念道:“破城之时,凡是不抵抗者都分赐田地,让你一家团聚。”

    这话让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谁都知道李密要完了,而且这一天以来,十多万降兵绕城行走深深铭刻在魏军士兵心中,大家本就已经绝望了,而随着‘破城之时,凡是不抵抗者都分赐田地,让你一家团聚。’这话被人念出,将士们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

    而且隋军也不需要他们冒险去杀李密、房玄藻等魏国君臣,条件一点都不苛刻,完全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只要他们不抵抗即可。

    “兄弟们,我们应该怎么办?”一名旅帅低声说道。

    “怎么办?”

    “隋军攻城的时候,我们出人不出力好了。”

    “言之有理。”

    城上士兵议论纷纷,这时,有人大声提醒,“王将军来了。”

    众人连忙闭上嘴巴。

    只见王伯当带着数百亲兵正快步城上走来,经过刹那的安静,有人壮着胆子问道:“王将军,隋军团团包围了宛丘,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王伯当脸色阴沉的对众人说道:“这是隋军扰乱军心之计,大家千万别信,要是你们不抵抗,免不了要服劳役一辈子。”

    魏军士兵听了,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们也知道隋朝的劳动改造制度,尽管有的俘虏要服刑一辈子,可他们的家人却都得到了田地,和普通百姓一模一样,而且表现好的,还可以得到减刑;最主要是人人都想活,这总比死去的好。

    “圣上有令,胆敢胡乱传言、动摇军心者,杀无赦!”王伯当看着满地飞散的传单纸片,又冷冷的说道:“所有纸片一律收缴,胆敢藏匿者,以通敌罪论处。”

    士兵们闻言低头默然,各自打着小主意。

    …………

    宛丘县衙。

    李密目光呆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万万没有想到,前不久还有几十万大军的自己,竟然败得这么快、这么惨。好不容易逃到淮阳,总算是可以喘了一口气,只是能坚持多久,他心中没有半点底气,甚至已经听从房玄藻之策,做好了进入山区暂避的决定了。

    然而还未等到他缓过气,陈智略战死的消息便已传来,紧接着便是徐世绩兵败投降,让李密气得吐血昏厥了过去,而徐世绩投降的后果是彭城郡和谯郡的守军士兵不战而降,隋军对李密仅剩的宛丘形成了完全的包围,使他李密已经无路可退、无路可走。现在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宛丘,让他怎么守?怎么和隋军作战?

    在李密座下,房玄藻和一干文武噤若寒蝉,李密此时虽然没有如同以往暴怒,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李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若是说上什么不好的话,恐怕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

    “谁能告诉朕,究竟为何败得这么快?”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密的目光才缓缓落在众人身上,他声音嘶哑,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布满了戾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圣上,其实我军之败,除了我们连年作战,得不到休整之外,更因为敌对势力密探死士不断向我军渗透,每到战斗还未开始,一些有作为的中层武将和一县县令、一郡郡守便被他们纷纷暗杀,以至于我军自顾不暇,军队越打越没有凝聚力。”

    房玄藻皱眉分析着眼下的局势,只是以如今局面而言,想要再次壮大,几乎难如登天,所以说到最后,房玄藻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当然了,微臣的南下江南主张也是大败的主要原因,微臣……”

    “不是这样的……”李密挥手打断了房玄藻,看着几经战火所剩无几的文武百官,忽然惨笑道:“先生划江而治的战略没有错,我们能够立足江南,占领江南九个郡,这足以证明先生没错。是朕没有听先生和雄信之良策,没有真正做到划江而治,要是我们放弃淮北、放弃长江以北,专注经营长江以南,以我们数十万大军,以及富庶的土地,绝对可以稳住脚跟,能够与杨侗斗上几年、几十年。”

    房玄藻闻言默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圣上。”这时一名武将拱手道:“依末将之见,城中的隋军细作不可不防。”

    “细作?”

    李密身上戾气更重了,目光森然的看着这些人,突然嘿笑一声,他心中觉得每一个人都变得十分可疑起来。森然的咆哮道。“给朕查!朕要将宛丘城内的细作全部揪出来!”

    “圣上万万不可。”房玄藻大急,道:“如今人心惶惶,军心民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之所以没有闹事,是他们害怕朝廷,要是我们一一盘查,全城都彻底的乱了,很多人绝望之下便会趁隋军来攻,向朝廷发难。”

    一人冷然道:“先生此言差矣,若是平日还好,可以慢慢盘查,但我们如今和隋军开战在即,若是对城中细作不闻不问,这些人一定会鼓动军民,只会酿成更大灾难。”

    “这……”房玄藻也犹豫了,这话不无道理。

    “圣上,这些细作只要有机会,必然生敌,与其放任自流,不如宁错过,不放过。”

    此人的意思十分明显,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与其担心以后的问题,倒不如把一切可疑人等全部弄死,虽然长远来看,民心军心必然受损,但当务之急是面对咄咄相逼的隋军,只有守住宛丘才能谈以后,所以此为有利无害之举。

    “你……”房玄藻一脸惊骇,如果真的这么办,宛丘城简直就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不用隋军来攻,很多人都会铤而走险。眼见李密竟然出现意动之色,房玄藻连忙说道:“圣上,若真是如此,那必令将士们人人自危,不等隋军来攻,反要暴发大内乱!”

    “这……”李密眉头一皱,显然是有些迟疑不决。

    “圣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房玄藻只能换一种方式来说道:“要是城内乱哄哄的时候,隋军来犯,将士们会如何?”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还能如何?

    将士们自然是自发自愿的与隋军里应外合。

    “罢了,罢了。”李密看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忽然暴发出一阵大笑,“事到如今,败亡不可免,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必要清查细作?与其苟且偷生、毫无尊严的死去,倒不如痛快一战,朕明天率内军出城,与隋军决一死战。哪怕战死沙场,也不负我李密一世英名。诸君请自决。”

    有了决定,李密忽然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了,整个人都变得豁达了起来,透着一股以往没有的淡定神色。

    这份从容,让房玄藻暗自心折,心中叹息:可惜了,可惜了,圣上绝对是一个不逊于任何人的英雄,只可惜圣上接手瓦岗的时间太晚了一些,并且与王世充消耗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否则的话,江南早就是大魏王朝的了…唉,圣上是生不逢时呐!

    李密看向孙长乐等将,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说道:“传我军令,让内军全体备战,朕要与骁果军决出雌雄。”

    看着李密脸上所展现出来的萧杀,众将心中一凛,同时应命道:“喏!”

    “先生。”李密看向李密道:“为朕写好最后一份奏书。”

    房玄藻默默点头,没有再劝什么,正如李密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已经身临绝境了,怎么挣扎都免不了一死,这又何必无耻的对自己人挥下屠刀?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之上,至少还能留下一个英雄的美名。

第672章:壮哉,王伯当

    圣武三年四月初,经过日夜兼程,杨侗率领第一军将士抵达宛丘,李靖为首的出征文武,将杨侗迎入大营。

    杨侗坐在主位之上,望着闪烁的将星,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宛丘一旦攻克,天下势力只剩李渊,至于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之流,已经不足道哉。

    “李密还安分吧?”看着李靖递交上来的战报,杨侗笑问。

    “只须圣上一声令下,未将保证一日之内,必破宛丘。”李靖昂然道。

    李靖这个主帅没有打过一仗、出过一策,敌人就纷纷倒下了,唯一出手的地方,就是派罗士信袭扰淮阳和谯郡,这主帅当得是一点都不过瘾。倒是杨恭仁这个左仆射在彭城放了一把火,打了一仗,勉强满足他统兵作战的瘾。

    杨侗点了点头,却发现罗士信、程咬金等将的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问道:“李密都快完了,怎么一个二个还愁眉苦脸的?”

    “圣上。”罗士信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杨侗,忍不住抱怨道:“末将本来摩拳擦掌,准备来打一场大的,谁知道李密这么不经打,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么多地盘,末将憋着的一口气始终发泄不出来,感觉很不舒坦。”

    “没错,就是这样子。”众将纷纷应和。

    杨侗笑了起来,这些好战分子是因为没仗可打,才这么垂头丧气、愁眉苦脸,于是很无辜的说道:“这可怨不得朕。”

    这时,李靖苦笑道:“归根到底还是江阳仓、江都城的失守,以及钟离的营啸对魏军造成致命影响,这三起事件,致使伪魏上下人心惶惶,失去了与大隋争胜之心。”

    “圣上,李密就这么完了,李渊、林士弘、孟海公、冯盎是不是也是这么不经打?”罗士信问道。

    “未必。”杨侗的话,让众人不禁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又让一干武将的心都提供了起来,“林士弘被叔宝、张镇周将军困在鄱阳郡,裴尚书可以很潇洒的收复剩余郡县;孟海公只有永嘉和建安二郡,打起来也不是难事;冯盎是岭南人,他们冯氏一族经过冼夫人的经营,在岭南拥有朝廷难及的声威,应该稍微麻烦一些。至于李渊嘛,手下还有几十万大军,才华出众的文武百官众多,又有巴蜀之险,所以不太好打。不过也要看李渊如何反应了,朕倒是想看看李渊接下来会怎么做。”

    一干武将闻言,忽然有一种迫切的希望,那就是希望李渊能够坚挺一点。

    虽说兵不血刃的拿下各个反贼,对朝廷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武将们的功勋,都是凭借刀剑和杀戮得到的,要是一个个都像李密这么不禁打,身为武将的自己怎么拿功勋?怎么升迁?而作为武将,人人都想如卫青、霍去病、杨侗一样,扬名异域封狼居胥。

    “没有内战,还有外战打嘛。”杨侗看向众将,认真的说道:“这天下很广阔,绝对不只有大隋这点地方,大家又何必执着于熟悉的中原大地?等到天下统一,我们就把目光瞄准域外民族,所以根本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说。总之就是一句话,既然大家跟着朕,这辈子想清闲都难。”

    众人一听,莫不眉开眼笑。

    他们需要的不是安逸的生活,也不怕吃苦、不怕负伤流血,就怕没有仗打、没有军人荣誉,自此以后碌碌无为的窝在家里吃老本,毫无尊严的老死病死在家中,所以杨侗这话让大家喜笑颜开。

    “启禀圣上,有人劫营。”这时,一名士兵匆匆入帐,只是神色之间充满了古怪。

    众人面面相觑,这大白天的劫什么营?

    而且宛丘城外的隋军高达四十多万,各军戒备森严,劫得了吗?

    “谁这么有种?”杨侗诧异的问道。

    “王伯当。”

    “来了多少人?”

    “就他一个。”

    “……”

    “走,出去看看。”杨侗更加好奇了。

    。。。。。。。。。。。

    此时的隋军大营之外,王伯当骑着一匹骏马,右手持枪,左手拿着一面迎风飘扬的‘魏’字大旗,毫不犹豫的向着魏军大营而来,身后披风随着微风飘荡。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队隋军骑兵立刻冲了出来。

    王伯当停下马匹,将枪、旗插到地上,迅速取出弓箭,在马上拉弓、搭箭、发箭,他甚至连瞄准都不用,弓弦连响,这队隋军巡哨纷纷落马,他并没有朝士兵放箭,而是箭箭刺中了战马的眼睛,箭术之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很快。

    杨侗带着一群大将策马出营,当大家果真看到王伯当独自一人的时候,人人露出了惊讶之色。

    在罗士信和尉迟恭的护卫下,杨侗缓缓靠近,问道:“王伯当?”

    “正是在下。”王伯当扔下了手中的弓箭,对杨侗抱拳道:“圣武帝,你扬威域外,做到了很多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王勇由衷的佩服你。我深受圣上厚恩,纵万死也难抱万一。纵然是死我也要死在为圣上冲锋的路上。”

    杨侗脸色凝重,他是看出来了,王伯当是一个高傲的人,他不想委屈求全,想要以一种有尊严、有体面的方式战死沙场,所以他单枪匹马的来了。

    “伯当,你这又是何苦呢?”谢映登策马而出,他亦是箭术高明的人,当初在瓦岗之时,时常和王伯当探讨箭术之道,关系极好,见到昔日好友一心求死,心中大感悲痛,劝说道:“只要你归降,我大隋绝不会亏待于你。”

    “王伯当。”杨侗望着面色平静的王伯当,心知谢映登绝对打动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顿时肃然起敬的说道:“朕虽然第一次见到你,却也知道你是一个忠义之人,所以朕不想劝降,并不是说朕心胸狭隘,容不下你。而是不想白费口舌。”

    “哈哈……”王伯当放声大笑,道:“圣武帝,这天下乱了十几年、也打了十年几的仗,死了无数百姓和士兵,天下应该太平了。你是盖世雄主,定然能够建立崭新的大隋王朝,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然而这样的太平盛事不属我家圣上,更不属于我王勇。所以,我王勇今天来了。”

    “要朕送你一程吗?”不知为何,杨侗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感触。

    “不敢劳烦。”王伯当重新取回他的素缨枪,大声说道:“我听说大隋武将,以秦琼居首。可愿与我一战?”

    “叔宝不在。”杨侗摇了摇头,见到王伯当满脸失望之色,接着道:“虽说叔宝不在,但罗士信、尉迟恭不比他弱。”

    与他同年同月生的罗士信,已经在战争之中成长了起来,一身武艺已经离巅峰不远了,至于尉迟恭也到了人生之中最鼎盛之年。而秦琼却慢慢的步入衰退期,拼死而战的话,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罗将军,王勇请战。”王伯当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更加出名的罗士信。

    “王伯当,李密能有你这样的忠义之将,是他的幸运。”罗士信在尉迟恭充满失望的目光中策马上前,枪指王伯当,肃然道:“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我会全力与你一战,成全你的忠义之名。”

    话音未落,罗士信手持寒铁神枪策马奔出,一枪向对方的胸膛疾刺而去。

    王伯当抚摸了‘魏’字大旗一下,猛的迎战而上,手中素缨枪疾刺而出。

    只听“叮”的一声清响,素缨枪击在了寒铁神枪的枪尖之上,不愧是箭术出众的人物,这份精准的把控力,让人叹为观止。

    “漂亮。”

    罗士信大赞一声,手腕一抖,七个枪尖出现在了王伯当的眼前,刺向了他的七个要害部位,王伯当战马向后疾退,长枪如影而附,但长枪力量已稍减,使他看清虚实,素缨枪向外一抽,又一次精准地将刺向他的实枪头格挡出去,引来诸多时代猛将齐声叫好。

    “王伯当武艺和力量都不如小罗,但是他很聪明。”尉迟恭忍不住说道:“小罗的七朵枪花有虚有实,很难让人分得清楚,但它的破绽就是实重虚轻,而王伯当是一个箭道高手,眼力非同寻常,所以他看穿了虚实,而他向后退,不但虚实更为明显,而且还能避开一部分的力道。”

    战场之上讲究效率,讲究一招毙敌,速战速决是每一名武将的作战方式,而虚虚实实是很多猛将擅长的招式,令人摸不着真假,往往受制于人。所以经过尉迟恭这一讲解,很多人都恍然点头,感觉自己都学到了一招。

    杨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这些年也是苦练不休,控制力极强,一旦出招的话,能够虚实转换,武艺和力量不如自己的人,哪怕看清楚也没用。

    说这话的尉迟恭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对于差一线的武将来说,确实是一个莫大的帮助,纵是不敌,也能全身而退,或是以伤换命的退却。

    这时,罗士信和王伯当激战在了一起,罗士信枪如乌龙翻滚,掀起了一阵阵惊涛狂浪,变化万千,声势极为骇人,完全笼罩了沙场,使人看不到王伯当之枪影。

    但王伯当虽然差了一线,却也没有被罗士信的气势吞没,他就像一只小船,始终在惊涛巨浪中穿行。

    虽然罗士信完全处于上风,但杨侗、尉迟恭这样的高手都暗暗摇头,他们自然知道罗士信远胜王伯当,但是王伯当打法十分聪明,他能够藏而不露,以保存体力,而罗士信却是锋芒毕露,体力消耗大,也幸好是和王伯当打,要是与同一等级的高手交战,最后吃亏的一定是罗士信。

    这也是很多武将的缺点,只有吃亏多了,才会汲取教训,转向攻防兼备。

    当然了,这也是罗士信有把握的表现,每当他的对手是秦琼、尉迟恭和杨侗的时候,他就会换成聪明的战术方式。若不然,哪有资格和秦琼、尉迟恭相提并论?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激战了百余合。

    罗士信依然抖擞精神,长枪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刺向对方,不断听到武器相撞的巨响,两人从招式较量转为力量较量。显然是王伯当应付不了罗士信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改为以命搏命了。

    “叮~”

    又是一声清脆鸣声,王伯当只觉双手一颤,虎口崩裂,几乎拿不住素缨枪,眼神也清醒了许多。他长枪当棍的舞起一个圆圈,狠狠地朝着罗士信当头而砸下。

    罗士信随手一甩,寒铁神枪后发先至,狠狠地扫在王伯当的胸腹之间,将王伯当直接砸飞出去,魁梧的身体落在地上。

    “你已经尽力了,这又何呢?”罗士信皱眉看着王伯当,沉声问道。

    “王伯当此生,只忠一人!”王伯当拄着素缨枪,费力的站了起来,罗士信那看似随手一扫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王伯当狠狠的呼吸了几次,吐出了几口鲜血,猛地挺起了胸膛,再次将素缨枪举起,带着一股悲壮的气质,朗声道:“杀!”

    罗士信没有多说什么,无论对手的实力如何,但他这份气魄值得任何一人尊重。

    当下将长枪缓缓推出,看似很慢,却给人生出一股难言的胸闷,在王伯当冲到近前的那一刻,枪刃仿佛刺破空间阻隔一样的洞穿王伯当胸膛。

    “一路走好!”

    看着王伯当涣散的瞳孔,罗士信收回了长枪,王伯当魁梧的身躯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地。

    罗士信回到杨侗身边,拱手道:“圣上,末将赢了。”

    “李密沦落到此等地步,还有如此忠义之士誓死效忠,却也是他的造化。”看着王伯当的尸体,杨侗长长的叹息一声,“让人将他的送还李密,相信这也是王伯当的愿望。这样的人物无论是敌是友,都是值得大家敬佩。”

    “谢陛下!”罗士信躬身一礼,安排士兵将王伯当的尸体和战马、武器送回宛丘城内。

第673章:穷途末路,临死一搏

    “我的兄弟死了,我的徒弟也死了……”宛丘城内,王伯当的尸体摆在李密的面前,王伯当的脸色很平静,似乎走得很平静,走得没有一丝痛苦。

    哪怕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李密此时也流下了两行泪水,他看着众人的神色,缓缓的说道:“我李密这辈子该走的路已经走过了一遍,我胜过、败过,辉煌过、落魄过…还当了几个月的皇帝,但我唯独没有投降过,也不想去投降…我以反隋为毕生之志,若我降隋,将会成为千古笑柄,反衬出杨广子孙的心胸宽广。所以,杨侗纵然饶我一命,我也不愿像萧铣、窦建德胆颤心惊的苟且偷生。不过这是我李密自己的决定,从现在开始,宛丘城门大开,想走的人,我绝对不会强行留下。”

    “谁敢走?”跪在王伯当尸身前默默垂泪的孙长乐大声说道:“谁敢走我就杀谁。”

    “放肆!”李密目光森然的看着孙长乐,厉声说道:“这是我的决定,官员、将士和百姓都不许阻止。”

    “喏。”

    孙长乐不甘的应了一声。

    李密没有多言,而是抱起了王伯当的尸体,径直回到后宅,亲自将他收敛入棺。

    而城门果真如他吩咐那般,彻夜不关。

    到了第二天清晨,李密击鼓升帐之时,除了孙长乐等嫡系心腹和房玄藻,全部走了个干干净净,城内原有的七万余名将士,只剩三千多名内军士兵。

    “先生为何不走?”

    “微臣为何要走?”

    “哈哈,问得好。”李密开怀大笑说道:“看来我李密做人不算太失败,还有这么多人愿意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大魏的将士们,随朕出城决战。”

    “末将遵命。”

    ……

    魏军出城,杨侗即已知晓,并且出动了最精锐的玄甲军,罗士信、裴行俨、尉迟恭、薛万彻、牛进达各率一卫士兵,苏定方和杜伏威、尧君素、辛獠儿、李正宝等等武将尽皆上阵。

    乱世的精彩,不在于大乱,而是在战乱之中脱颖而出的英雄豪杰们,他们或为荣耀而战、或为自家主公那份赏识之恩而浴血沙场、至死无悔,也或许是为了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而拼死作战。

    但不管怎样,天下从大乱到大治,除了死去无数百姓,还有多不计数的时代精英为自己心目中的英主、为自己的理想荣耀而亡。正是这些人浴血沙场,才有盛生的诞生

    也许以后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付出和忠诚,但他们的一生却无愧于心,活得轰轰烈烈。至于后人如何评说,他们或许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隋魏双方将士为自己的认可的明主而战、为自己的荣耀而战,只是选择不同,并没有对错之别。

    也许有人说他们很傻,但正是这份傻劲,才让这个民族在生死存亡到来之时,一次又一次的将本族扶正,永葆青春。

    “咚,咚,咚……”

    双方在城外展开了血腥厮杀,血雾弥漫天空,凄厉的惨叫声如同死神在天空放声狞笑,一片士兵俨如稻草一样被砍倒、被践踏,脖子被砍断,头颅滚落于地,满地都是肉泥和血水。

    到处是残肢断臂,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敌我双方眼睛都杀红了,尽管魏军士兵血拼到底,但玄甲军的都是万里挑一的骁勇之士,攻坚战对于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之事,他们的战斗力不止是在装备上面,战斗经验,身体素质几乎都是全方面的碾压魏军,他们在一员员大帅、大将军的带领下所向披靡,杀出一道道血路。

    哪怕玄甲军普通士兵的战斗力都比得上魏军的校尉,而且还精于协同作战,进攻自保都绰绰有余。更不要说还有罗士信、尉迟恭、裴行俨、薛万彻、牛进达等等猛将在拼命作战,而魏军将士虽然决死奋战,但勇气不等于战斗力,从厮杀一开始,他们就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

    也因此,这场战斗虽然异常激烈、血腥,但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

    不到半个时辰,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魏军除了孤零零的李密和房玄藻,无一人生还、无一人逃跑,尽皆战死于这片被鲜血浇灌成红色的大地之上。

    “圣上,微臣先走一步了。”房玄藻向着李密行了一礼。

    李密微微一笑,“好,朕稍候就到。”

    房玄藻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将早有准备的药液一口饮尽,不一会儿,鲜血便从口中流了下来,面带微笑的倒在了地上。

    杨侗徒步走到李密面前,目光审视着这位枭雄,李密今年才四十有余,可是他已经苍老得像个花甲老人,颇为感慨的说道:“蒲山公,咱们终于见面了。”

    “是啊,我们终于见面了。”李密目光看向了缓缓行来的杨侗,大声说道:“我李密佩服的人不多,以前只有太尉杨素,如今多你一个。圣武帝,恭喜你,你赢了。”

    杨侗叹息道:“看来你是心意已定了。”

    “这天下,有你一人就够了。”李密颇为感慨的说道:“我李密自命不凡,也蹉跎了半生,自以为做出了一番事业,只是死到临头才发现,成事的并非是我李密,而是翟大哥,若非是他打下一个坚实的根基,我或许连和你为敌的资格都没有,此言可对?”

    “翟让胸无大志、小富即安,如果只是一介凡夫也就罢了,但他偏偏是一方势力的大首领,他这种思想要不得。要不是你在撑着,瓦岗早就完了。其实你一点都不弱,只不过瓦岗毕竟是由无数支土匪流寇组成的势力,你很难做到号令一统,你每一次大战,不仅要防止敌人,还要防备‘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这才让你错失了很多良机。另外就是你不如我和王世充干脆,要是你一心一意的依仗瓦岗群雄,而不是把很多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力、利益给了关东士族,你的处境会更好一些。”杨侗淡淡的说道。

    李密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带着几分堪破生死的淡然,他叹息道:“圣武帝所行之事,与王莽如出一辙,其中之难难如登天,不过如今看来却是成功了,只可惜,我是看到那一天了。”

    杨侗闻言默然,对于李密,他说不出招降的话,一来是李密不会,二是他要考虑罗士信等人的感受。

    事到如今,李密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归降的话,他看着房玄藻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丝温和的神色,颇为自嘲的一笑:“我这一生有这么多愿意与我同生共死的弟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我要求得太多了。”

    杨侗笑了笑:“人不都这样吗?”

    “确实。”李密点头道:“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希望你能够好生安葬我这些弟兄。”

    “你这个条件不过分,我答应你。”

    如果没有这满地尸体,两人不像是敌人,反倒像是一对忘年之交。

    “多谢了。”李密郑重的行了一礼。

    杨侗坦然的接受这一礼,问道:“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用了。”李密摇了摇头,拔出宝剑横于颈前。

    “一路走好,‘此去泉台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哈哈,但愿如此。”李密带着几分豪迈的大笑了起来。

    杨侗不再说话,转身返回,而在他身后,一道鲜血飞溅而出,杨侗似有所觉的微微一抬头,看了看有些晦暗的天空,忽然有一滴雨水滴脸上,随即有大雨从天空落下,杨侗有些惊讶的说道:“看来这老天也在为李密送行呢。”

    浑身浴血的苏定方也对这突然天变感到惊讶,说道:“我在西域的时候,那里的人说,一旦某些大人物死的时候,都会下雨。”

    “大人物又能如何?”罗士信笑着说道:“还不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吗?”

    “就你说得有道理。”杨侗笑着对罗士信说道:“朕打算把李密和他的人一起厚葬。你觉得如何?”

    “人死如灯灭,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罗士信笑了一笑,道:“李密至死都没有失去枭雄的气度,是个让人佩服的人物。师父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这个徒弟坏人尸体。”

    “圣上。”没有参与此战的谢映登、程咬金、徐世绩上前行礼。

    “嗯?”

    “末将等人和李密、王伯当、孙长乐、房玄藻他们有过一段兄弟情义,还请圣上恩准末将收葬他们。”谢映登请求道。

    “准奏。”正如罗士信说的那样,人死如灯灭,杨侗当然不会在乎什么了,谢映登他们这些人重情重义,有此要求并不意外,要是他们没有这么做,反而让杨侗感到心寒。

    “多谢圣上宏恩。”谢映登等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十分感激的躬身行礼。

    …………

    至此,隋魏之间的战事以大隋大胜、李密自刎而告终,在中原、在南方轰轰烈烈闹了十几年的瓦岗军、天下反贼盟主李密彻底完了。

    此战时长不足两月,持续时间之短、结束之快令人大为震惊,虽然南方新安、余杭、遂安、东阳四郡名义上还是李密的地盘,但是对于大隋王朝来说,中原、江淮已经一统,大半个天下已经落入囊中,却是不争的事实,剩下的那四个郡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只要张镇周协同秦琼灭掉林士弘,收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至于只有永嘉和建安二郡的孟海公想必不会愚蠢到做出虎口夺食之事,即便是真的这么干了,也只会让他有限的兵力散于四方,这对大隋而言反倒是好事。

    只是李密灭国身死的这个消息,对于李渊、林士弘、孟海公、冯盎这四个残存的势力来说,却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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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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