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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昊北聆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txt下载     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六章 方舟的饼把我撑饱了,嗝儿~

    从本质来看,力量的本身无分好坏。

    比安卡从小就树立了这样的概念。

    并不是因为自己读过什么哲学书籍,或者说这类书籍根本就没法被过于耿直的思路所理解。

    唯一的原因就是少女本人。

    “幽兰黛尔”,就是“力量”的化身。

    女武神握紧了骑枪,灵盾消散,但雷电的余威依旧缠绕在这座大楼的钢铁尖端,泛着红,又慢慢地被雨水浇熄。

    “丽塔,躲好。”

    她只对身后的人嘱咐了这一句。

    随即,迈步,向前!

    嗒。

    只是一步。

    只是一响。

    仿佛刺破夜幕的太阳!

    光。

    她知道面前的二人是谁,一个是奥托主教千叮万嘱的“仙人”,一个是早已被列入“极度危险”的律者少女。

    但她还是前进了。

    尽管知道,那位“仙人”可能恢复了全部的实力。

    尽管知道,那位少女可能和律者的人格达成了某种协议。

    可她绝不会迟疑,亦同样不会退缩!

    因为,她,是幽兰黛尔。

    当然,还只是一步。

    雄伟的自驱幻灵侍立在“最强”的两侧,持剑,持盾。

    哪怕仅仅只是视觉,都远比【月魂】的镰刀幻灵更有压迫力。

    【王】提起了那柄大剑,不是进攻,而是垂锋,慢慢划刻在地上,一道横线。

    雨砸下来,溅出一片花。

    “看看周围,两位。”

    她的骑枪指着透火的远空:

    “有人在逃,有人在喊,有人在死。”

    她的话好像针,挑开了这片雨幕的沙响。

    一切清晰了起来,聚起来,撞进了耳里。

    奔逃,求救,嘶喊,连在一起,成了绝望,在面对崩坏面前无力的绝望,这样的声音冲上了天,在求一道能撕破黑夜的光。

    但雨依旧在下。

    【喂喂,比安卡!】

    女武神的心神内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哪怕只是听,都能臆想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干嘛?”

    哪怕是平常,幽兰黛尔都不会对它有什么好脸色,现在自然更是如此,甩着一脸不爽。

    【诶,别这样嘛~比安卡~】

    那颗红宝石般的虚影似乎还想来蹭蹭,却被一巴掌拂开了:

    “干嘛,办正事,不当魔法少女。”

    【喂喂喂,等等等,真有事!】

    红宝石飘出了一个圆,衬着【幽兰黛尔】的辉光,倒确实吸引了注意。

    “说。”

    【就是那个,那个姑娘。】

    “滚。”

    【欸欸欸!不是要收魔法少女!你听我说!那姑娘我熟!】

    嗯?

    心神间的交流只是现实世界的几分之一秒,女武神的眼眸定在了符华身上。

    “她是‘仙人’……你知道她?”

    【诶,我不知道她,只是她身上的味道我有点熟,所以——比安卡,漂亮可爱帅气的比安卡,一会能不能手下留情?】

    “这不取决于我。”

    没有再给【它】任何求情的机会,幽兰黛尔单方面截断了对话。

    但她确实没有说错。

    是战,是和,并不取决于她。

    “最强”的视线再次回到了雷电芽衣身上。

    雨落,雨停,雨画出电流的轨迹。

    少女低着头,握着刀。

    “琪亚娜……”

    她呢喃着这个名字,换来的却是一个平淡的疑问语气。

    “嗯?”

    幽兰黛尔微抬琼颈,骑枪没有任何动作的幅度,两大幻灵依旧侍立,似乎这个名字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值得注意的停顿,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她就这样,连一个眨眼都奉欠,嘴唇也不屑于去附和,只有一声喉音。

    芽衣稍稍抬起了头,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倾下,眼睛藏在里面,透着令人心碎的紫。

    她的声音很轻,可却没有放弃,她的乞求从雨幕之中溜出来,掉在地上,就连水花溅起的碎响似乎都能淹没这如同蚊鸣般的细祈。

    “如果……琪亚娜也在这里,她也在救人呢……你们,会放过她吗?”

    不仔细听,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声音会点在哪里。

    “最强”没有犹豫,道德天平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倾斜。

    “我不可能放任一个‘律者’游荡在这个世界而没有任何限制措施。”

    无情,但这就是答案。

    实际上,琪亚娜是谁,这个耿直的呆头娃记忆里还是有着印象的,那个敢于向自己提出挑战的勇者。

    可这又如何呢?在个体与世界产生冲突时,幽兰黛尔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因为这就是她所接受的教育,她所培养的价值观,也是血与火的战场上培养出的女武神。

    这是与圣芙蕾雅完全不同的价值观,也是最为现实的,机械冷漠地忽视理想主义的价值观。

    而对于雷电芽衣来说,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那倾雨的夜。

    就连提刀的架势也松了下来,整个人像是一截被雷火烧断的枯木,突指着天。

    她的头也仰着,雨抹下来,让她的头发湿盖着脸,

    “啊……”

    仿佛是哭泣般的哀鸣,慢慢地从唇舌之间漏出来。

    天空忽地又炸过一道雷。

    幽兰黛尔也抬起了头,因为她听到了雨幕之中刺降的鸣响。

    “芽衣!!!”

    幽蓝的流星刺穿天幕,落在了这战场的正中央。

    德丽莎·阿波卡利斯。

    圣芙蕾雅的学院长,极东支部的总负责人,叛逃者。

    她的选择,毫无疑问是背叛了“使命”。

    但幽兰黛尔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等。

    “芽衣!你冷静一些!”

    一双小手分别抬起,向着完全相对的二人。

    德丽莎悬着心,她紧紧盯着那披雨的少女。

    “相信她。”

    与其说是承诺,更不如说是安慰。

    实际上,却是披甲的【血骑士·月煌】。

    在爱因斯坦的帮助下,解放了“缚狼锁”的【月煌】终于发挥出了属于【弑神装甲】的实力。

    犹大所背的朝向是“最强”,可血骑士却面向着那孤独的少女。

    学院长看了一眼符华,打了一个眼色。

    她们都知道这四个月来发生了什么,因此更加担心,生怕点燃了危险的引线。

    小小的修女抬起手,试探性地向前踏了一步,像是在去安慰一只炸毛的小猫。

    芽衣仍旧枯立在雨中,能看到她的下颔一滴滴落着晶珠。

    “芽衣……”

    “学院长……”

    少女终于有了动作,摇晃了一下,踉跄了一下,迈了一步,斜着肩膀,歪着脑袋,长发也散了一些,露出了她的一只眼睛。

    干睁着,带着点血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过来,一缕发丝垂下来,滚着水珠。

    仅仅只是这一眼,让德丽莎不由得退了一小步。

    害怕的一步。

    这样的芽衣,她从未见过。

    如此的伤心,如此的悲痛,如此的愤怒,如此的——

    ——绝望。

    “你知道吗?”

    她的质问词开始于对德丽莎的称呼,但却好像在问在场的每个人,又或者是这整个世界。

    “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自言自语,揭开了少女泥泞的过去:

    “小时候,我原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公主,有人崇拜我,有人爱慕我,很多人聚在我的身边,众星捧月。

    “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可在我父亲因为贪腐问题入狱后,世界就变了。

    “那些聚集的同学们消失了,那些奉承恭维也退出了,留下的是白眼,鄙夷和排斥的距离……

    “我才知道,人们在意的是‘MEI的公主’,而不是‘雷电芽衣’,我才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代替品,没有了那些,我什么都不是。”

    她慢慢地抬起视线,天空始终都在下雨,看不到这属于夜晚的月光,只有压抑的黑暗。

    “琪亚娜……她就是我的月亮啊……

    “在我想要放弃,想要堕落,想要结束的时候,是她拉住了我,是她拯救了我,是她那么不讲理,那么野蛮地闯进了我死寂的世界,告诉我,她在这里。”

    “符华。”

    她突然叫了这个名字,月影装甲依旧亮着高能的晨曦色,却还是响起了回应:

    “怎么了,芽衣?”

    她的回答很小心,因为此刻千钧一发。

    “你说过,舰长对你很重要,对么,重要到你此刻都会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失踪的舰长身上,就和你四个月来时不时说出的过往一样,‘仙人’。”

    她的话语让符华有些不知所措,但必须承认,这是真实的。

    而芽衣,也不需要任何的接话,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迎着这场大雨:

    “我不会说我和你一样的,‘仙人’,我很自私,我很害怕,因为对于我来说,我所拥有的就只有琪亚娜,我的温柔,我的美丽,哪怕是我所擅长的厨艺,也都是为了她一个人而存在的。”

    她的话语如此卑微,如此苍白,如此脆弱,就好像一条丢在暴雨里的流浪狗。

    她忽然笑了,凄惨的笑,嘴角勾起,却好像是吊起的绳,拴着她的脖颈。

    “对于我来说,琪亚娜,比这个世界还要重要。”

    “芽衣!”

    这是德丽莎的喊。

    “退后!”

    这是符华的动作。

    轰!

    这是幽兰黛尔!

    【月魄】,这“最强”的身影瞬间踏碎了距离,冲到了芽衣的身前。

    抬矛,立盾,举剑!

    这几乎是必死的瞬间,女武神与自驱幻灵结为了无破绽的杀阵,一矛刺心,一剑横脖,一盾砸身!

    哐!

    这是一柄太刀。

    硕长到覆盖了少女整个身躯的长刀,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是一双手臂,一双披甲的手臂,仿佛一个巨人站在她的背后,为其挡下一切来敌。

    还有一双角。

    血红的角。

    就如同瀛洲民间传说那样的角,属于“鬼”的角。

    “这是!——”

    森!

    拔剑!雷鸣!

    ——轰!!!

    这座城市的所有生命都被这一声雷霆巨响夺走了一瞬间的注意。

    他们抬起头,或是害怕,或是惊惧。

    因为这道天雷不再是那刺破黑夜的惨白,而是如同神怒般的紫耀!

    琪亚娜猛地抬起了头,直视着那落雷的方向:

    “舰长!”

    她的喊虽然有些不知由头,但却言之凿凿:

    “是芽衣!”

    异色的双眸在抖,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身体所捕获的崩坏能信息却清晰地点出了那个存在:

    雷电芽衣,第三律者。

    琪亚娜当然知道芽衣的第二个身份,也见识过那独揽风云的霸者。

    可她怎么都不会认为,那个温柔的少女会和残虐的雷电女王相挂钩。

    这样的不可思议也同样点在了她的话里,她不懂,她不理解。

    她需要一个解答。

    即墨看着这个少女的眼睛,她在害怕,她在犹豫,她恐惧着那个答案。

    但是,即墨的回答却只是一个点头。

    这是事实,不容辩驳,律者的身体能够完美分析崩坏能所携带的信息素,哪怕此刻的琪亚娜因为抑制剂的作用,摆脱了律者的状态,但是这份感知力依旧存在。

    少女定住了,她不希望是这个答案,也同样排斥这个现实。

    她轻启双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却是低下了头,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她在淋雨。

    她在颤抖。

    她很清楚这个答案的根源,就是自己。

    她知道芽衣那过分的温柔,也知道芽衣对自己的感情。

    也同样知道,将芽衣推入深渊的最后一点助力,正是自己的失踪。

    雨冰,夜寒,少女失魂落魄。

    如果说琪亚娜是芽衣温柔的原因,那么,芽衣,或许正是琪亚娜坚持下来的理由。

    而这一刻,少女的心,在这四个月来的自责与彷徨之中,终于崩溃了。

    哪怕她的手被小月牵着;

    哪怕她的身边站着姬麟;

    哪怕她的眼前,是即墨;

    她也同样支撑不下去了。

    那颗脆弱的,似琉璃般纯粹善良的心,因为负罪感,终于,碎裂了。

    “舰长……”

    蓝与金的瞳眸中,是被吞噬了的希望。

    “我是不是……”

    雨水浇透了她的灵魂。

    “……死了比较好?”

    少年看着她,墨色的眼里却像是镜子。

    那里映着那绝望的,丑恶的自己。

    是啊,凶手……

    她低下头,视线被浸得模糊,但却能看到自己手里的枪。

    凶器。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将枪口调换了方向。

    指着自己。

    一旁的小月似乎想拦,却被姬麟拦住了,她和即墨一样,还站在一旁,看着少女的动作。

    她抬起枪械,抵住自己的喉头。

    手指扣在扳机上。

    扣下?

    放下?

    她定在那里,始终看着即墨的眼睛。

    照着镜子。

    看着自己。

    那个燃烧着金瞳,蔑视着生灵,毁灭了一切的元凶。

    也同样拿着这柄凶器,抵着喉头。

    她看到了那双怪物的眼睛,金十字。

    她们相对而视,金与蓝的碰撞。

    琪亚娜呆住了。

    手指却没有停下。

    一毫,又一毫。

    她感觉到了扳机的阻力。

    她感觉到了弹膛的滑动。

    轰!

    枪响,震耳欲聋。

    哪怕是无烟的火药,也灼得鼻腔发疼。

    她仰望着夜。

    雨坠下来,刺进眼里。

    “喝!——”

    她猛地惊醒,夜和雨还是同样的冰冷。

    喘息,颤抖,以及险死还生的余惧。

    咔哒!

    枪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她跪下来,撑在地上,爬在雨里,她开始干呕,涕泪泄涌。

    “哈、哈、哈……”

    手指爬上了脖颈,没有模糊的血洞,也没有喷涌的鲜血,除了恐惧之外,一切完好如初。

    没有……死?

    她捂着喉咙,死亡的阴影依旧如同盘绕在咽喉,催吐着恐惧与痛苦。

    “舰长……咳咳!——”

    咳嗽间,她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面前的人,她抬起头: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

    即墨又一次地摇头,蹲下身,双方的视线落到了相同的高度。

    那云墨般的镜子忽然化了,那只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救你的,是你自己。”

    少女呆呆地听着,想着,似乎在开枪前的一瞬间,她微微地,稍稍地,抬了抬方向。

    “原来……是我,害怕了……”

    是自己胆怯了……

    凶手,害怕于死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一个卑劣的,可恶的,猥琐的凶手。

    “不。”

    即墨却否定了琪亚娜的自嫌。

    “这不是胆怯,这是勇气。”

    他站起身,背着手:

    “敢于直面罪恶的勇气,你的每一分犹豫,最后的偏移,是因为潜意识的你知道,你还有更多要做的事情去做,不论是弥补所犯下的过错,还是要去拯救那些沉沦于痛苦的人,这都是你要去做的事,所以你潜意识地选择了‘活下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卡壳,也没有跳弹,仅仅只是你‘想活下去’而已。”

    少年的身后是这片暴雨的夜,可在云层之后,却好像朦胧地透出了一点点的月光,拢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要做的事情?”

    “对。”

    即墨点了点头:

    “站起来,你是个战士,不是个自杀的懦夫。”

    他轻言细语,仿佛鼓励,一点一点地,将少女重新支撑了起来。

    也重燃了那眸中的一双火。

    活下去!还有更有意义的事!

    “……先生。”

    姬麟走到了即墨背后,小月也急匆匆地跑过来,捧住了那只左手。

    手心里,嵌着一颗子弹。

    即墨却摇了摇头,默默地将这颗子弹剔出来,丢进了角落里。

    有些坎,要人自己跨过去。

    哪怕只是编一个“自主选择”的谎言,也要比强行的介入要好上些许,这样,至少填平了一个孩子那无法消融的自责。

    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孩子罢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方舟更新了,玩了一阵子,写得有点少,看看过几天能不能补

    雨飘下来。

    八重樱却不觉得冷。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

    钢铁的怪物,崩毁的大楼,在这如同灭世的一角,月白的身影悬在火与铁之间,如此突兀,令她抹不开眼。

    是她。

    八重樱的心,乱了。

    是她啊!!!

    “卡莲!!!”

    巫女的嘶喊扯开了这寂静的瞬间,她直杀了进来,冰霜为其破开了一条冲锋之路。

    进攻,这并不仅仅建立在勇气之上,还有思念。

    那几乎被埋葬在樱花深处,消弭于回忆的——爱。

    而同样,巫女的思绪,第一次超越了她拔刀的速度。

    她看到了那雕刻在记忆之中,蚀骨铭心的面庞。

    幸福是让人留恋的,但也同样是种毒药,它会酿造孤独,缠绕着灵魂,一寸寸,一点点地融化人的感情。

    五百年了。

    八重樱都快忘记了这份悸动,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随着那人的逝去而一同凋零。

    可它还是跳动了起来,带着那五百年的遗毒,再一次地焕发出了生机,催动着她突破了桎梏,冲锋!

    钢铁被冰封了,火焰被冻结了,一方怪物所缠绕的小小空间内,冰霜覆盖了一切。

    只有迟到了五百年的再会。

    冲进生生地刹住了,好像被寒冰拖住了脚步,擦出了一双痕。

    她甚至,不敢上前了。

    就像是太阳下的一只飞舞的泡泡,折射着梦幻般绚丽的色彩,可一旦触碰,就会碎散为虚无的沫。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接近,也会让这如同梦境般的世界化为泡影。

    呼吸。

    点出的气也同样挂上了霜,模糊了视线。

    她连步子都不敢跺响了,慢慢地淌过去,抿着唇,在颤。

    “卡莲?……”

    仿佛拔刀便已经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就连话语都少了那几分冲动,只剩下一片不敢惊醒梦境的余音。

    先是那双眼睛,

    无数次梦中轮回的湛蓝;

    再是明光,

    属于卡莲·卡斯兰娜的光;

    然后,她听到了那声称呼——

    “——樱。”

    这一刻,巫女觉得自己就好像上了钩的鱼,那句话滑进她的耳里,拉住了她的魂灵,拖出了那五百年苦难的尘封。

    她觉得自己好像接受了“神洗”,哪怕她早已成为了逆神的巫女,但在这一夜,这一刻,这一秒,她衷心地想要感谢那虚无缥缈的神灵。

    她张了张口,却还是吞下了所有想说的话,背过身,互相靠着。

    背部相抵,她感觉到了心跳。

    活着的心跳。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笑,也握紧了刀。

    钢铁之蛇终究再次盘旋,似乎想要再一次绞杀这两只闯来的猎物,可现在,巫女却连最后的一丝忐忑也不再留绕了。

    “卡莲。”

    想说的话有很多。

    “像以前一样,对吗?”

    但现在,先握紧刀。

    八重樱感觉到了后脑勺传来的发丝挠痒,她知道,那人点了点头:

    “虽然记忆还是有些乱,但我知道怎么做,樱。”

    又是这一声。

    她几乎快要哭了出来,沉沉地提刀,齐眉。

    “好久不见。”

    终于,她还是补上了这一声问候。

    接着,她也听到了那熟悉的轻笑。

    钢铁爬升,蛇首狰狞,巨兽的铁瞳张着怨毒的颜色,它撑开巨口,炽热的光亮在了长牙的深处!

    “散!”

    这一声只是在圣芙蕾雅养成的习惯,可二人的步骤却如镜像般同步。

    左,右。

    枪,剑。

    姬子站得有些远,但她还是能看见那片战场。

    那是战斗吗?

    从概念上来看,是的。

    但姬子实在不想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所看到的二人。

    她认为,不配。

    “战斗”这个字眼,无法表述出她所看到的“美丽”。

    那应该是“共舞”。

    那是“配合”的巅峰,如同双蝶般绽放在了冰花的苞尖之上!

    危险而夺目。

    “所有人!进行远距支援!”

    姬子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这个命令,她知道那头扭曲的钢蛇是如何的强大,因此更不能让己方的支援打乱那二人的起舞。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脱节,都可能导致最糟糕的后果。

    【大姐……】

    在巫女的精神之中,那空无一人的小小村庄忽地燃烧了起来。

    无声的火焰席卷了这个村庄的角角落落,那株灿烂不败的樱花树也同样燃起了火。

    一切都在燃烧,但出奇的是,绯玉丸没有感到任何灼痛,反倒是一阵暖意。

    她伸出手指,去触碰那火焰。

    暖融融的,乖巧地悬在手心,像是一个传播福音的精灵。

    这个虚假的小世界,就好像是泡在水里的墨画,慢慢地晕开,消散。

    澄亮的天空被燃火覆盖,一道道烧痕出现在头顶,割离着天空的一切。

    她还看到了“自己”。

    或者说,是那头由憎恨凝聚的大狐狸。

    它也同样覆上了火,一点点消解着。

    这一幕看在女孩眼里,但不知为何,她忽然笑了起来,那是放松的笑,她张开怀抱,感受着面前那八重火莲的净化。

    这片空间,终于褪去了一切的伪装。

    曾经的村庄消失了,那颗樱花树也消失了,一瓣樱花挡过视线,消散于火雾,揭开了一片亮堂堂的黑。

    哪怕什么都看不到,绯玉丸也能感觉到“光”,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毕竟光明与黑暗从来都是一对反义词,出现在这里更是矛盾的集合。

    突然,她看到了血色。

    它们纠缠,汇聚,从四面八方扬起,组成了一个图案。

    这让绯玉丸都有些惊讶,她甚至怀疑现实之中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错,但面前所构筑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熟悉。

    那是“圣痕”。

    又是“姐姐”的“圣痕”。

    那人曾经说过,过去的文明早已毁灭,一切所爱的人,所恨的人都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可为什么又会出现这个“圣痕”?!

    基因序列组成时所造成的巧合,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真有所谓的转世?!

    女孩跪倒在黑暗之中,看着头顶那抹圣痕逐渐发亮,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喜极而泣,静静地跪在那里,笨拙地模仿起记忆之中那模糊的传统礼仪。

    她在祈祷,她在感激,她在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那二头身的可笑姿态也不知何时成长为了少女纤细的形态,四条尾巴静静地垂在身后,仿佛一朵海棠,她静跪着,收敛了以往的脱线,显得庄严而虔诚。

    又是樱花,飞舞,飘落,自黑暗之中,铺满了这片世界。

    【大姐,加油啊……】

    这样的祈祷只是少女的心音,但新生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如泉涌,从巫女的骨肉中卷起,这让她有些惊讶,但并未打乱她的节奏。

    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挥刀更猛!

    只是一瞬,镜像的存在便出现了不协调,樱色的身影开始高出月白半个身位。

    也正是这半个身位,让巨蛇的注意引了八重樱的身上。

    赤红的颜色再次亮起,那是属于毁灭的高温,滚烫的火炎已经在其被改造的熔炉内核之中酝酿!

    毫无疑问,一旦喷吐,对于任何碳基生物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可是,巫女却并没有感到惊慌。

    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她相信自己能够战胜这条扭曲之蛇,她的身体,她的力量,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可以,她能够做到。

    忽然,脚底又传来了一双力。

    那是卡莲的手掌,托在她的脚下。

    她低头,便看到了那双坚定的眼睛,好像是照亮黑夜的星星。

    巫女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眼里似乎只有那条钢铁盘旋的蛇,脚下,才刚刚跳离那双托起的手掌。

    很慢。

    那张开裂的铁颚,那逐渐燃起的火舌,热风轻轻挑起发丝,舔舐着鼻腔。

    食指前推。

    刀身出鞘。

    她从未这么流畅地拔刀,就好像人,魂,刀都联系在了一起,它在催促着她拔其出鞘,她也同样引导着它切出属于自己的冰痕。

    吐纳;

    肌肉调整;

    拔刀!

    这一刀,并不刚猛,也没有那沉寂了五百年的杀意。

    冰蓝透彻的刀光亮起,轻柔地好似一汪冰泉。

    她仿佛只是那搅动起波澜的风。

    随后,是星火歇息。

    焚炉的内核停止了转动,不死的钢铁陷入了停顿,如同冬之女神施舍了一次梦幻的吻,将一切都拖入了冰冻的封绝。

    巫女擦过了蛇的钢躯。轻落在地,几朵冰花纷纷扬扬,还是樱花的形状,散落在结霜的大地上。

    雨也不下了,在落下来的时候便化成了薄薄的冰晶,坠落,绽放,化为了一片晶莹的花雨。

    静止的钢蛇逐渐笼上了寒霜,这场冰落就好像是为其摇起的丧仪,飘落,点冰。

    八重樱站在那里,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剑。

    叮。

    像是从高原上吹来的风,静静推响的铃铛。

    清脆,悦耳,也荡开了这片寂静孤寒。

    这一响,钢铁,碎裂了。

    在极度的低温下,形变,开裂,解散为了一片冰冻的钢骨。

    卡莲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散落的白花。

    冰,在她手心绽开,一朵娇艳的樱花。

    她忍不住舒了口气,将其融化在了自己的呼吸之间。

    抬头,她看着那个失散的过往。

    巫女披着科幻的铠甲,但还是和五百年前那样。

    她的背后,却亮着属于圣痕的鲜红。

    有人追了上来。

    死士和崩坏兽也同样没有停下脚步。

    她想了一会,但终于,还是向着那个人,迈出了靠近的脚步。

    她来了。

    ——

    “他来了。”

    灰蛇这么呢喃着,立在赫利俄斯的舰桥上。

    周围已经没有能够站起来的人了,在赫利俄斯几乎全部的战力投入战场支援后,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亮出了他的毒牙。

    他踏过鲜血,绕过一具被开了瓢的尸体,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舱室,只响着脚步踏过时带起的鲜血粘音。

    脚步忽然一顿,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脚踝。

    哦,一个女武神,没死透。

    他婉转地哼了一个调子,手炮翻转,上膛,瞄准。

    砰。

    又是溅起的鲜红。

    他的另一只手里提着早已昏厥的特斯拉,这位博士的双腿已经完全变形,只有完全的手术才能矫正的骨折,而这些伤害来自于那些女武神凹陷的头骨。

    嘭!

    这个可怜的博士被甩了出去,和爱因斯坦滚在了一起。

    血腥,残忍。

    但灰蛇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有些无聊。

    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从来都是如此。

    他走到了血液唯一没有沾染的部分,那里是赫利俄斯的“大脑”,是监视着一切的存在,也是信息交互的中心。

    目标【布洛妮娅】正躺在那里。

    天穹市从来都只是一个诱饵,或者说,每一座“神城医药”都是陷阱,它们环环相扣,随着时间与运作,和整个城市链接在了一起。

    然后呢?

    投下一个饵,就有鱼乖乖咬钩,又自得意满地以为掌握了一切,开启了所谓的“控制权转让”。

    这是个小魔术,自然不是指“控制权”的真假,一个小小的生化改造人而已,重要的是她脑子里的“东西”。

    瞧,就像现在这样。

    灰蛇俯下身,看着面色煞白的布洛妮娅。

    一个小小的魔术,便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让灰蛇很是自得,哼着小曲,转到了布洛妮娅的脑后,数据潜行装置还罩在她的脑袋上,看上去就像是个章鱼。

    而只要拔掉主输能管,这个小女武神便会永远沉沦在数据的迷雾之中。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低下手,摸出了一个新的数据芯片。

    移植,操作,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机械怪物便出现在了女孩的身后,安静地好像一个玩具。

    “真是美丽……”

    斗篷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

    不是为了这个机械的构造,而是为了其中所蕴含的能量。

    崩坏能?

    不不不,那太肤浅了。

    他趴在这只机械的身躯上,感受着那属于【虚数】的气息。

    这台机械是布洛妮娅的礼物,来自于“量子之海”的礼物。

    “稍等,尊主……”

    他始终都在呢喃着:

    “我已经找到钥匙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这个作者那么勤快,要多夸夸她~

    即墨刹住了脚步。

    就好像滚石忽然停在了下坡的角度,硬生生地卡着,看上去是有些过分的古怪。

    他的左脚定在积水里,右脚悬在落地前的一触时。

    水波轻轻震荡,雨水依旧在落,点在即墨的身上,滚落。

    他定在那里,不言不语。

    “先生?”

    姬麟最先发觉了不对劲,她碰了碰自己的老师。

    手指传来的却是一阵空,这并不是形容“虚无”。

    肌肉还在构造着形象,骨骼也仍在支撑着他的躯体。

    可他却好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只是空空地站在那里,感觉碰到的只是一具躯壳。

    直到这次触碰,才喊回了那失散的灵魂。

    即墨忽地打了个颤,弹开了姬麟的手指,也是在这一瞬间,一股湿热的气腾出来,蒸在手指上。

    那是汗。

    冷汗。

    “哈……”

    这是一声喘。

    在人受到极度震惊的时候,都会有下意识的动作,倒抽一口冷气,打个冷战,甚至可能僵直。

    这一喘也透着他的温度,在夜雨中化成了一团可见的暖,随后散成了虚无的寒。

    “原来如此……不,怎么会?”

    “什么?”

    姬麟的疑惑并没有得到回答,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贯穿了整个天穹市,这是整条地脉的颤抖。

    摇晃,这不再是城市中某个地区受到怪物碾压时发出的哀嚎,也不是人群奔逃时带起的余颤。

    而是臣服。

    整座城市都安静了下来,恐惧着,害怕着,战栗着,匍匐着,等待着“那个”的降临。

    即使是青史留名的“人皇”,也毫不例外。

    她的声音出现了不正常的抖弦:

    “那是……什么……”

    即墨抬起了手指,摁住了自己的眉梢,手指沿着剑眉,一点点捋下去,似乎是在触碰每一根眉毛以及其间的空隙,然后聚在眉心,慢慢地捻起来,一指空。

    沉默。

    五秒钟。

    在这五秒钟内,周遭的悸动慢慢平息,哪怕是积水也不再颤起波澜,只有雨在悉悉索索地下,就好像这片小小的区域被蒙上了一层影布,盖出了唯一的宁静。

    只有那天际之中的光柱,还在警示着“某个存在”的降临。

    这也同样是一个“唯我独尊”的过程,天空与黑夜都被这一道光所撕碎,就好像是神话典籍中的一句诗颂:

    ——【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回神。”

    即墨终于出声了,叫回了姬麟的魂,也给琪亚娜脑门上来了一巴掌,也只有小月乖乖地站在一旁,她眼里只有一个人,周围是什么情况都不在她的考虑中。

    “小麒麟,你和小月带着琪亚娜去这里。”

    他递来一张纸条,潦草的字迹上写着一个陌生的地址,但姬麟还是知道那个地方,坐落在并不偏远的居民区。

    “先生?!那你?”

    小一秒,她便意识到了,即墨的嘱托中并未包括他自己。

    少年只是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扬了一个笑:

    “我还有‘这个’。”

    他没有给她们任何挽留的机会,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向着那片光柱前行。

    雨越来越大,但他没有迷失方向。

    他撤掉了遮挡的“帷幕”,他听到了蛇的嘶吼,他看到了那自天空撕开的口子。

    他的步子逐渐加快,身体开始前倾,终于拉成了一条难以捕捉的线,驰行着。

    雨好像在他的面容上结了冰,化成了一个陌生而坚硬的面具。

    谁都没有见过的面具。

    ——

    战斗直停在了光里。

    不论是芽衣,还是幽兰黛尔,都停下了刀与矛。

    她们同时停了下来,看向那光柱的方向。

    “赫利俄斯!”

    小小的学院长大睁大了眼,调解的话语停在了喉口,她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那个方向,毫无疑问,是赫利俄斯的方向。

    “——布洛妮娅?”

    这是个疑问。

    但却期待着否定。

    可现实没有,只有让人心碎的尖啸。

    来自于崩坏的号角。

    有什么东西从天空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嘿!雷电芽衣!”

    幽兰黛尔叫了一声:

    “我想——”

    轰!

    一道雷鸣直杀了过来!

    这家伙疯了吗?!

    最强差点跳起来,自驱幻灵举盾挡前,但却没有感到意想之中的冲击。

    雷光折绕,闪过了幽兰黛尔,直向着赫利俄斯的方向冲去,只留下律者的背影。

    “跟上去!”

    暗暗骂了一声,她提起长矛,向着剩下的三人唤了一声,光焰的尾翼紧紧追上了雷电的脚步。

    “等等我!”

    这是德丽莎,怪力修女的小脚奋力一跃,借着超绝的弹跳力,在大楼之间纵跳着,勉强追上了那二人的步伐。

    “看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上仙大人~”

    镰刀还架在那里,但月魂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女仆小姐那独有的调笑:

    “还是说——”

    她的手指轻动,唤出了自己的【自驱幻灵】,优雅地落座在它的臂弯里:

    “上仙大人,对于天空有点难言之隐呢?”

    “哼。”

    符华仅仅只是丢下了一声冷嘲,消失在了空中,只留下几片在雨中飘落的火羽。

    挑衅,嘲笑,对于女仆的阴阳怪气,符华选择了无视。

    她更加关心赫利俄斯发生的一切。

    那天上的口子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重新唤醒了过往的记忆。

    虽然模糊,但她知道,那是来自于灾难的喧嚣,那是过往毁灭时所留下的痕迹。

    在久远以前,那个刽子手拆分大地时,所撕开的现实壁垒。

    吱——

    每个人都听到了尖锐的响。

    天空之隙,终于被撑了开来。

    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恶鬼,自幽冥的尽头撕开这渺小的缺口,想要挤入这片现实之中。

    于是它们出现了。

    “兽”。

    “灾难”。

    “崩坏”。

    有的列在《崩坏兽总纲》之中,而有的,则是完完全全的不可名状。

    它们扭曲,它们嘶嚎,它们舞蹈。

    但它们仅仅只是停留在了缝隙的彼端,任何企图逃入这方世界的打算都会被消解为虚无,哪怕只是一个小动作。

    而在这万千之光中,“他”来了。

    他驾着光,自彼世降临。

    有如神明。

    是他?!

    不,不可能……

    你明明应该死了……

    “凯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凯文·卡斯兰娜

    【人类。

    一个伟大的名词。

    但这个“伟大”的定义也同样源自于人类,源自于人类的历史。

    人类,对于这个星球来说,无足轻重,不过是其数十亿年来的一抹尘土。

    人类存在了多少年?我们的文明又存在了多少年?

    浩浩江河,不过一粟。】

    符华曾经读过这段话。

    写在前文明的《泛陆人类史》上。

    过去的文明已经随着灾难一同毁灭,哪怕即使是思想,也仅仅只是残存在幸存者那近乎于遗忘的记忆之中。

    可是,自从有了“记录”开始,历史便乐此不疲地玩着旋转木马。

    它无数次地玩弄着悲喜剧,如同一个至高无上的导演,欣赏着演员们恣意的表演。

    这是个循环,一个绝望的闭环,文明苏醒,诞生阶级,层层剥削,铸造尖塔,最后,面向未知的毁灭。

    像是过山车,上升,最后归于速降的结束。

    崩坏对于文明来说就是如此绝望,它就立在文明的前方,就如同莫比乌斯的锁,将上升螺旋的方向强行拉入地狱,它的出现就等于终结,哪怕曾经的文明已经具备了星球殖民的技术,可在荒芜的月球上,看到崩坏的颜色时,那是有多么的绝望?

    毫无感情,毫无悲悯地宣告着——

    终结。

    而今天,天空,再一次裂开了那道口子。

    狂风挤压着这座城市,将构筑城市血脉的楼群压缩聚弃,摇晃着,撕扯着;雷雨砸下来,为天穹市降下更加阴沉的曲调。

    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还能行动的存在了,车辆翻倒在一边,像是个纸糊的玩具,慢慢地沿着街道往前滚着,一片又一片的砸响,时不时拖出一道道血痕。

    曾经辉煌灿烂的大楼全部沉入了黑暗,电流在浮躁的电荷环境中陷入暴走,将这片区域的现代化电气通道全部报废,就连能够折射天光的玻璃幕墙也在天灾之中碎裂,如眼泪般破碎凋零。

    灾难,死亡,这是末世般的号角,天际线却神宣般照下光柱,末日的场景配合神迹的降临,放在任何宗教团体之中都能引起一片朝圣。

    对于灾难的朝圣。

    普通的女武神已经被勒令停留在距中心一公里之外,毫无疑问,在这神迹的“辉光”下,普通人根本无法幸存。

    甚至包括死士。

    就如同那被扫灭在天隙边缘的崩坏兽那样,残存在这里的死士也被能量风暴清扫得一干二净,字面意思,从内部的能量循环开始崩毁,将这具由崩坏能构筑的躯壳解散为了苍白的飞灰。

    但这些异象都不如此刻那逐渐洞开的天光之门。

    没有声音,但能“听”到那门开启的长鸣。

    所有人印象之中的“庄严圣乐”都可以成为她们耳中的声响。

    然后,她们看到了。

    那自天而来,漫步于此的“神圣”。

    “完美”,这是闪进每个人心里的词语。

    除此之外,再找不出任何的单词。

    直到那身影遮住了那通天的光柱,才显出了那人真正的身影。

    白银的短发,湛蓝的双瞳,雷电芽衣很熟悉这个面容。

    “卡斯兰娜”。

    面容和名字挂上的等号就是刻板印象,简直在看到的一瞬间,芽衣的脑海里就闪过了“执拗”,“勇敢”,“善良”以及“缺根筋”等形容词。

    但是,这些印象却在下一秒破碎为了可笑的幻象。

    “他”是什么?!

    不论是律者还是【幽兰黛尔】,都忍不住在心里质询着。

    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命!

    芽衣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存在!

    不,应该说是曾有过部分的了解。

    那就是“她”自己。

    这四个月来,她也与内心的那个“恶神”交流过,甚至成为了如今的存在。

    她也理解了所谓的“律者”存在的本质。

    一个孤独,偏执的魂灵。

    那样的存在也可以产生“仇恨”之外的感情,也会折服与“爱”的困境之中,和她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地,为了“爱”,为了那独一无二的月光而献出一切。

    在此基础之上,“雷电芽衣”才得以与“律者”真正地合二为一。

    但是,“那个存在”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感情?

    不,绝不可能存在!

    哪怕只是第一眼,芽衣都完全感受不到哪怕属于智慧生命的一点感情!

    就好像是一台机器,一台操控着世界的无情机器,那双湛蓝的眼如同寒冰,任何被其所照来的人都会感到从心中升起的冰寒。

    害怕。

    即使是那颗成为了第二心脏的“征服”,也在这样的眼中产生了动摇,如同人类被丢入了无垠的宇宙。

    【不对劲!比安卡!很不对劲!】

    “最强”的心中,那柄长剑却用出了严肃到极致的警告:

    【比安卡,我建议你立刻撤退!这个人……不,这个东西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所见过的一切上限!】

    “哪怕是我?”

    只有四个字的疑问,是以“最强”而存在的“自信”,但即使是这样的自信,也在此刻多出了一个问号。

    【是的,哪怕是你,甚至是加上和你联系在一起的那个‘世界泡’。】

    【幽兰黛尔】的答案毫无迟疑,斩铁截钉。

    “你认识他?”

    比安卡注意到了这把剑声音中的隐意,似乎对于那个男人有什么更多的了解。

    【——是的,我知道他,哪怕是你也会知道他,那个男人的名字就算是毁灭的岁月也没有掩盖,而是作为‘英雄’被镌刻在了天命的历史书上——】

    提示已经足够了,哪怕是比安卡也知道了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凯文·卡斯兰娜……”

    同样的,是符华的声音,但更多的是一种动摇,一种——自我否定:

    “不可能……”

    仙人的声音中出现了几乎快被历史抛却的颤抖:

    “你已经死了。”

    “你已经死了!凯文·卡斯兰娜!”

    男人低下头,俯视。

    他终于说出了话:

    “死亡?”

    他面无表情,但话语又如同在嘲讽着口中落下的两个字眼:

    “不过是‘生命’必须经历的状态而已。”

    这似乎是很有哲理的一句话,但其中几乎完全没有“人类”所可能接受的价值观。

    这是完全将自身置于整个历史之上,俯瞰整个文明的视角。

    自傲的,无情的高度。

    “律者……女武神……”

    他的视线很快跳过了符华,来到了最前方的二人身上。

    曾经的战友已经完全被丢出了视线之外,不,或者说这“战友”也只是存在于“凯文·卡斯兰娜”的记忆。

    而现在,回归这里的,是“蛇”。

    他张开了鼻翼,呼吸。

    初冬的空气微冷,刺激着鼻腔,这是现实的味道,而不是量子空间的虚无。

    “啊——”

    他忍不住叹息。

    久违了。

    “看看你们,如此可笑。”

    一开始,他便展开了嘲讽。

    “人类,律者,这就是文明的妥协性么?”

    他遥遥抬起手指,点向下方:

    “死敌之间的矛盾也可化解,那也许还能看到两极倒转,星河坠落。”

    颇具文青感的言语,却让符华忍不住撇嘴。

    这家伙以前的文学功底和他的成绩可以说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或者说,“文青”这个字眼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凯文身上。

    复苏的记忆也同样唤醒了一种矛盾感,哪怕只是一句言语,她也感到了其中所隐藏的扭曲。

    于是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在听,在看,她要从中找出那引起矛盾的点。

    锵!

    碰撞,长剑带起雷鸣,锻砸在他的身侧。

    “哼。”

    他只是一声冷嘲,那张面孔仿佛为寒冰雕琢而出,他的手虚抬着,虚空承着雷霆,雷网交织之间,一柄大剑缓缓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炽热,焚烧,火炎,这把剑的出现便与这些词语关联在了一起,也正是这柄剑,灼烧出了一片雷怒也无法触及的真空。

    “疯狂,暴怒,毫无理性。”

    双眉微蹙,让眼睛变为讥讽的狭长,他斜过视线,看着那突袭而至的御雷少女:

    “这就是律者,这样的本质永远不会变。”

    轰!

    雷电芽衣并不会去听这些烦语,她挥剑,她进攻,属于律者的直感警告着她的所作所为会是多么的危险,但她却始终没有选择逃离!

    如果在这里逃离了,琪亚娜会有危险!

    这个理由的产生毫无根据,但仅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让其确定了这战斗的缘由。

    律者是是疯狂的,雷电芽衣是自私的。

    性格缺陷,苦难过往,这都是律者人格诞生的沃土,而选择融合这一人格,同样也意味着其过往的苏醒。

    于是,她从来没有选择,或者说她选择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

    而性格中一些缺憾,过往的一些痛苦,在律者人格的发酵之下,变得偏执,变得无情,她洗下了温柔,将那些脆弱的犹豫化为了巨人的铠甲,依旧只是为了一个人!

    拧腕,挥剑!她的眉梢冷结着雨冰,在电流之中刺散为雪花,然后消解成飘零的电光。

    她绝不退缩!

    嘭!

    这是火与雷的爆响,却也让凯文退了半步。

    他终究还是有些过于轻视了。

    那毕竟是“律者”。

    更何况,还是历史中第一位与人类意识完美结合的存在。

    凯文稍稍地提起手肘。

    他慢条斯理,但芽衣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所谓的“机会”甚至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雷电,是她的姓氏,更是她的刀势!更快!更狠!如同发了疯!手中的长刀,背后巨灵的长刀,雷电的长刀!

    凝神?

    不需要!

    心境?

    不需要!

    一切都被少女献祭为了力量的牺牲品,她只会挥刀!

    镗!——

    双刀与大剑撞响在这片雨幕之中,她依旧冷峻,杀气磅礴。

    北辰一刀流,这家传的刀术此刻也被洗去了“剑术”的桎梏,完完全全地蜕变为了杀戮的伎俩,但比这刀更可怕的始终是少女那双紫瞳。

    如鬼,无情。

    “呵——”

    这是笑。

    凯文的笑。

    在这雷霆暴怒之中,他居然还能溢出一丝这样的笑。

    就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又好像彻底释怀了一般,露出了这样一个笑。

    因此,他往前踏了一步。

    空!

    这一瞬间,雷电芽衣失去了听觉,就好像那一步踩在了她的鼓膜上,然后一脚踩爆!

    眼中,是一道炽热的剑锋!它遮挡了黑夜,弥盖了雨幕,只有那双冰寒的眼睛,还能在这滔天的怒焰后亮着刺骨的光!

    死!

    毫无疑问,这一剑除此之外已没有任何余地,而少女也同样如此,奔涌的雷霆岂有返回天际之理?!

    你死!我活!

    迎着那大剑,她举起了正剑的姿态,举剑过肩,瞄准心脏!

    哪怕,那柄大剑直砸头颅!

    这是以毫秒为单位的死斗,却被一道闪光打断了这病态的节奏。

    大剑被隔绝在了幻灵的大盾之外,律者也同样被挡在了幽兰黛尔的身后。

    “你在做什么?!”

    “先退后!”

    此时此刻,一根劲的女武神也选择了与这位“死敌”同盟,拽着芽衣的后领,闪身躲开了炽焰的焚道。

    灼痛。

    哪怕仅仅只是擦肩而过,律者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呼吸道是近乎于燃烧般的刺烫,一团火烧进肺里,她想咳嗽,却是一点淤血溢出唇角。

    大楼的一半垮塌了,在高温之中就像是一块奶酪,仅仅只是一剑,熔没为氮硅的胶状物。

    “这……”

    “这是【破坏之键】!所有【神之键】中破坏力最强的存在!你以为你挡得住吗?!”

    “可【天火圣裁】不应该在齐格飞手里吗?!”

    这是德丽莎的惊呼,作为极东支部的前总负责人,她很清楚那柄最凶悍的武器应该归属于谁,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个“凯文”手上?!

    “事实便是如此!德丽莎!”

    符华同样开启了月蚀模式,她已经对战况做出了最糟糕的预期。

    拥有着【天火圣裁】的凯文,才是完整的,甚至是完美的!

    突然,雪花开始覆盖于脚下,女仆小姐脸上已看不到一点笑容,她站在最后方,白银之月全力施展,在炽热之中营造出一片寒冰的领域。

    虽如油锅浮冰,但也聊胜于无。

    凯文依旧站在空中,他收回了那后退的一步,也令他离这世界的土地近了一步。

    他在俯瞰。

    俯瞰这个世界。

    熟悉的场景,高楼大厦,长街窄巷,层层叠叠,一座能吞没人类的钢铁森林。

    和以前一样,不是么,凯文·卡斯兰娜。

    他没有去管那些女武神在密谋些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诡计反而显得极端的孱弱,吸引他的依旧是这熟悉而陌生的人世间。

    看啊,凯文,一切都和以前一样,钢筋混凝土的社会,极力压榨生存空间的居住环境,人类像是蚂蚁一样聚在这些方块格子里,你连思考都不需要,就明白这些高楼意味着什么,文明吗?不,你早就知道的,一如你那优秀的直觉一样,你知道大楼的底座是什么,大楼的高处又属于谁,你也知道悲剧的根源性在哪里,是崩坏吗?真的是吗?

    相信我,没有崩坏,还有新的魔盒被打开,还有新的灾难降临于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地毁灭文明,因为你很清楚,这样的文明会像是金鱼一样,一次又一次咬上涂了剧毒的饵食,因为高楼顶端的人不满足,因为他们想要更多……

    深呼吸,他呼吸着寒冷。

    吐出一口凉气。

    轰!

    残余的大楼终于彻底粉碎了,一道闪光冲天而起,凯文也扬起了剑。

    错撞,震吟。

    而这一次,不是雷电的威势,而是实打实的暴力!

    那是一柄骑枪,也是那柄大剑第一次出现了颤动,这份颤抖同样传递到了他的手指,让凯文不得不用上了第二只手。

    雷鸣却紧随在幽兰黛尔的一击之后。

    “最强”的主攻为芽衣赢得了侧翼的间隙,雷电的速度为其提供了完美的支援能力。一位律者,可能不是这位远古融合战士的对手,最强的天命女武神,也可能很难占取胜机。

    但两者相加,那么就足以创造出周旋的余地。

    符华在坠落,大楼破碎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动作,只是闭目,收神,宁心。

    在她的背后,托着德丽莎的小手,她的脚下,是白银之月的镰刀。

    围攻的牵制与烟尘的遮挡为她赢得了宝贵的时机,就如同在圣芙蕾雅所受的配合训练那样,她永远是那柄出乎意料的剑。

    心跳,她再次找到了那份节奏。

    【月蚀】的颜色,也从晨曦的辉色转化为了如耀日般的赤红!

    德丽莎推出了小手。

    丽塔抬起了手中的镰刀。

    完全无需言语,便达成了最完美的合作,一道红雷,直杀出了烟幕,直冲向凯文!

    这一刻,她比雷电还要快上一瞬,比“最强”还要多出一分力!

    她冲刺,沉息,刺拳!

    哐!

    又是这柄剑,【天火圣裁】,挡在了拳与身的中央。

    “你变强了……华。”

    这一次,是老友重逢的语气,但在符华听来,如坠冰窖。

    “可惜,我太了解你了。你难道忘了你的近战教导有多少徒弟?”

第四百三十章 我在

    导师。

    这个词语,对于符华来说已经有些过于陌生了。

    她被很多孩子称呼过“老师”,也教育过很多留名青史的人才。

    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他人使用过这个称呼了。

    “导师”。

    这个名词或许只有在已经毁灭的过往中还存留着一丝温度。

    教授武术基本的父亲;

    指导战斗的Himeko;

    还有教授了更加精妙的武道的Ryuba。

    这些都是可以被称之为“导师”的人,但也同样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只剩下一点残渣。

    但是,过去却随着这个词语一同浮现。

    他接住了拳。

    他回过了头。

    那副表情依旧僵硬,像是烫上了铁,冷住了全部的表情。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怀念,可脸上看不出一丝回忆的痕迹。

    危险!

    恍惚仅仅只是一瞬间,战场之上几乎不可能留有任何余裕,而这样的恍惚让她失去了躲闪的时机。

    凯文拧转了手腕,在符华恍神的那一刻,侧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个让符华无法挣脱的角度。

    对于武者来说,关节技要比单纯的拳打脚踢要难对付得多,而这一手也破尽了符华所有的后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作为最快的一柄剑,莫非是与怪同行太久了么?”

    他淡淡地提问,字字嘲讽,细密但坚实的冰冻结在她的手上。

    然后,他抬起了脚。

    很快的脚,直撞在了符华的腰侧。

    毫不留情。

    喀!

    她听见了身体的嚎丧。

    一股劲绞在她的胸腹,就像是一台暴走的滚筒洗衣机,翻腾,涌转,从大脑到视眼,全部滚入了黑暗,她撑开了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像是台风中的叶,平飘了起来。

    只有被冰冻的手拉住了她可能飞离的方向,可这并不是为了什么留恋或者叙旧。

    他举起了另一只拳,拉向身后,不知何年的衣装绷紧,扯出了大臂那膨胀的肌肉!

    又是雷鸣!

    每一次雷鸣,凯文的面色都会有几分难看,哪怕此刻他已经是一副僵尸脸,可依旧能够直观地感觉到他的不耐。

    抬起的拳突然松下,就像是一根钢铁忽然软化,融成了一条丝巾,兜向脑后,他翻起手指,【天火圣裁】又一次自虚空出鞘,如同整个虚空都成为了这个男人的剑鞘,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这柄吞噬天地的怒炎持在手中,如同现在一样。

    挡住一片杀来的雷霆。

    “好剑。”

    他斜过眼,看着那撞在大剑身上的雷光。

    紫青色的刀锋,鎏金的刀背,如一条出云之龙。

    即使是先前的战斗,也没有让凯文做出如此的夸赞,只是因为这一剑太过于及时。

    紫鸢的双瞳没有任何波澜,她根本没有任何交流的打算,一击即走,紧随而来的便是白银骑枪的迅捷打击。

    “【双生之键】……”

    大剑横来,炽热隔开了这规划生死的骑枪,另一手忽地一翻,冰碎冰结,死死扣在了符华的脖颈上,那身黑夜般的铠甲亮起了承载高压的血色。

    “看起来,你似乎要比它的原主强上那么几分。”

    这是对幽兰黛尔说的,而这个“原主”却是指那湮灭于过往的历史。

    “但也只是几分。”

    又是锁链的联响,蛇蟒般绕向了凯文的身体,也同样是熟悉的感知。

    【约束之键】

    当然,它现在的名字是“犹大的誓约”,但这对于凯文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双生之键】和“黑渊白花”一样,称呼只是一个代号,事物不会因此而出现改变。

    链蛇缠在了他擎剑的小臂上,紧接着,是独属于这锁链的“封印”。

    就好像是一块浸水的海绵被冻结,冰塞住了每一点孔隙。

    可也仅仅只是如此,【约束之键】的作用要比他所担心的下限还要低上那么几分。

    他只是紧起肌肉,摆手,这些金色的链条如纸条般碎裂,还伴随着一声含痛的低鸣。

    弱小。

    除了【双生之键】,其他人似乎都要比过去的标准要弱。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本人对过往的修饰。

    过去对于凯文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他记得很多。

    或者说,在量子之海的那无尽孤独之中,他除了一遍遍回忆过往,毫无希望。

    ——【没错,凯文,这就是你,孤独的你,绝望的你,你一无所有,但你有自己的使命——】

    ——消灭崩坏。

    消灭。

    ——【但人类不可能会放弃这样完美的能源,不是吗,如果放弃,那么文明会再次陷入无解的死循环中,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需要一个跳板,需要一把钥匙,来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全新,是的没错,消灭崩坏,站在崩坏之上,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提着符华,悬在空中,没有去理会手中这位旧友的挣扎,俯视着一切。

    “你们,要比我们好很多。”

    哪怕身处于交战的中心,他也依旧如此,好像身处一场音乐沙龙。

    “【圣痕】的力量在时间的沉淀中完美融入基因,从而使你们拥有了更为广阔的可能性与未来,崩坏能也成为了你们的力量,由你们掌控,而不像过去那般,除了绝望,一无所有。”

    他就像是个演说家,侃侃而谈,布道施仁:

    “你们是文明的未来,我在此向各位发出邀请,当然,也包括律者你,你们是新文明的标杆,是人类应该走向的未来,我们应该所做的是联合,为人类指引方向,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无谓的争斗。”

    他像是一个圣人,一个神明般说着,好像世界真的围着他转,他说什么,文明就该朝那个方向走,他觉得这理所应当。

    咕咚。

    心跳,如擂鼓。

    并非是听,而是从手腕一路透入骨髓,让他的身体“听”到了这一声动响。

    随后,他才听到了,冰晶碎裂的声音。

    在这一刻,感官拉长了时间。

    眼中,是铠甲抬膝的动作;

    耳中,是大气被撞开的裂响;

    触感,是雨丝碎裂的淋撞。

    一记膝撞狠狠凿在了凯文的脸上,符华挂在那只卡脖的冰臂上,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对于战士来说也没有逃避的后路。

    嘭!

    她终于听到了这撞击的闷响,也感觉到了膝关节传来的,属于面部肌肉变形的轻微褶皱。

    这是第一击,切切实实破开了那柄炎剑的防御,施加在其身上的攻击。

    而同时,男人悬浮的状态也被撞破,在这一膝击之下,从天空直坠而下。

    但即使如此,凯文的脊背也依旧挺着,他的双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曲,如同一双钉,穿刺进那布满废墟的大道上,扯出了一对深壑。

    符华的手卡在凯文的腕关节上,正是这小小的接触点,使得她成功将这孤高的存在从天空踹入大地,但咽喉要害却始终被禁锢在一掌之间,手指旋动,她必须脱出这致命的控制,否则——

    ——呼!!!

    世界忽然倒转了,后脑直扑进来撕裂的隆痛,也让她整个人挂在了昏死的边缘,柏油大街龟裂为了蛛网,血喷出来,融进了冰雨之中。

    冰封的面容挂在昏沉的视线前,鼓着一丝红印,迅速结为了青黑,点在他的右颊上,一丝血迹溢了出来,天黑,看不太清。

    “你确实在进步,比我想得要强上些许,这是好的,华,哪怕这心跳声让我回忆起了不愉快的过去。”

    话语如同夸奖,看上去就和过去那位“队长”一样,赞赏着队员的进步。

    一时间,符华甚至有些错乱,好像回到了那不成熟的时光。

    银发的青年引领在队伍的最前方,红发的女子站在队伍的最核心,保护着她,指导着她……

    不,还有一只手。

    一只牵引着她,陪伴着她的手。

    视线猛地清晰了起来,她清楚地看到了从天空坠落的雨,滴落眼眸,刺痒。

    呼吸,寒冷唤醒了她的理智,她再次看到了这压抑的黑夜。

    骨骼在愈合,肌肉在缝系,生命力一次次从鼓搏的心脏中涌出,血管在跳动着,愤怒地跳动着!

    愤怒!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中会燃起如此躁动的情绪。

    不,或者她本就应该愤怒。

    她不是那五百年的谎言中所构筑的那个虚假空无的“仙人”!

    她是符华,她是战士,她拥有着发泄情感的权利!

    虚构的记忆早已破碎,所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视角,属于“人”的视角。

    崩塌的大楼内埋葬了多少死者?游荡的死士有多少曾经嘶吼着求生?这场夜雨催生了多少悲剧?

    她咬紧了牙,血迹还残留在贝白之上,看上去狰狞恐怖。

    冰封之手颤抖了,一寸寸地被顶了起来,哪怕是雨,也遮不住那纤细的身体之中,不屈的怒号!

    “羽——”

    “渡——”

    “尘!!!”

    “华!!!——”

    哪怕是凯文的惊呼,也没有阻止寒冰囚锁的破裂,他看到了崩坏能的细纹爬上了符华的脸颊,即使那张俏脸笼罩在面甲之下,他也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凶悍!

    不好!

    本能的直觉已经警醒,但是一枚金红的火羽已经飘入了他的眼中。

    “羽毛”。

    轻飘飘的“羽毛”。

    但是,凯文很清楚,这一片轻羽,将全面的优势拖入了泥潭。

    羽渡尘。

    【意识之键】。

    这当然不是最强的【神之键】,甚至没有任何物理攻击的能力,但是,它却是最诡异的,最需要小心应对的存在。

    呼!

    羽毛飞扬的聚响,符华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一个人形的坑洞。

    火星一般的光,自雨滴中烧起,绽放。

    寂静。

    原本嘈闹的战场归于沉寂,仿佛有雪降。

    幻境。

    没有任何犹豫,凯文就做出了判定,哪怕所看到的一切都还是这座处于灾难之中的城市,可听到的却只是这个夜晚的寂静。

    这不正常,而此警戒。

    火羽翩跹,如绘梦之画,纷纷扬扬。

    “凯文。”

    羽焰飘飞之间,一袭白衣自虚幻中走来。

    紫幽蓝的披肩长发,一架酒红色的半框眼镜,他记得这个牌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她的表情是那么地柔和,就好像还在学校里那般,畅想着天真而美好的未来。

    冰雕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看着那个身影走过来。

    一步一步走过来。

    寂静的声景让那双高跟鞋响的很透,踏在他的耳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样悦耳的声音了,就连心都忍不住跳了起来。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叹息还是失望,只是踏步,剑出。

    烈火吞没了她的身姿,将其再次焚为虚幻。

    护心的剑柄上,是符华的铁拳。

    “完美的幻象,即使是我也不由得为之倾倒,哪怕只是一瞬间。”

    他的话语依旧轻描淡写:

    “看来你对【意识之键】的开发依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华,你要明白。”

    他眼中的寒冰再次吞没了感情:

    “崩坏发生之后,她便再也不会这样笑了。”

    他稍稍侧过脸,藏起他的眼角,像是在摇头:

    “再也不会了。”

    嘭!

    哪怕此刻,“心脏”过载运转,符华也被这直击软腹的一脚扫得发昏,整个人成“二”自飞了出去,砸进废墟里,一片碎石。

    “你这么做,是想要激怒我么?或者你以为,心灵,情感的漏洞能让你有机可乘?”

    【天火圣裁】燃着无情的灼炎,他走过来,像是台写好了程序的机器。

    “不……”

    符华捂着心口,翻涌的气血让她的面色多了一丝不自然的鲜红。

    “我只需要,这几秒就够了。”

    天空,忽然亮起了光。

    哪怕是凯文,此刻也感受到了体内崩坏能的凝滞。

    天空回荡的锁链声回答了他的疑问,他也看到了天地间编织的大网。

    “第零额定功率?!”

    属于【约束之键】的最终功率,对于崩坏能的极限封锁,哪怕是律者也无法自如行动的封锁结界,此刻已于这片天空展开了它的囚笼!

    “我想,哪怕是你,也无法自由行动了吧?”

    她的嘴角挂着血,站姿都有些摇晃,可她却还是迈出了步,像是一株迎风的野草。

    她走得很慢,很坚定,抬起了拳头,对着凯文的头,甲胄之间溢着血。

    “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凯文。”

    虽然,站起身,维持平衡,就几乎耗尽了符华所剩的全部力量。

    但这不影响符华要狠揍一顿这位旧友!

    拉拳,起腰,最基本的挥拳套路,最直接的进攻!

    这一拳,却停在了凯文的鼻尖。

    非是力竭,而是一堵“墙”。

    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是属于“认知”上的一堵墙,从虚空探出,扭曲现实的一堵墙!

    这究竟是什么?!

    符华想问,想喊,可此刻却出不了一点声音,这片现实空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压攥在手心,她看到了,自凯文的背后,游出了一道如蛇般的虚影。

    在这封天绝地的一方世界中,有什么睁开了眼睛。

    凯文看着面前的少女。

    应该是“少女”,尽管已经要用万年来形容的年岁,可这一切都不影响这个形容。

    她还维持着进攻的前奏,那只铁拳悬停在脸前,他很清楚这一拳打实了会有多大的威力,但无法触及目标的拳头,看起来就有些可笑了。

    她似乎很惊讶?这是自然的,理所应当的,她或许以为这是崩坏能的力量?

    这让凯文觉得有些好笑,被禁锢在这个世界的人总是如此的天真,对于知识的理解仿佛井底之蛙。

    见一圆井口,便以为是整个天空。

    他抬起手掌,再一次印在了符华的身前。

    隔空,但心口的铠甲却绽起了碎片。

    整条街道上拉起了一道槽,着甲的少女如同打水漂一般翻弹滚飞,就连【神恩结界】也没有挡住她的落败。

    败。

    是的,只有这个词出现在了此刻滚动的思绪中。

    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符华只觉得自己飞滚在柏油与砖石之间。

    她能听到骨骼从上到下的碎响,她也感觉到了血液撞破五脏六腑,冲进身体四处的涌响。

    头很昏,她只能缩紧脖子,以免意外之间折断自己的脖颈。

    她以为自己是一片纸舟,在海啸中孤独地沉沦。

    忽然,她停了下来,就好像撞进了一团棉花里。

    肩膀上暖融融的,是一只手。

    背后触碰到了温度,承着她,扶着她,抱住了她。

    没有雨了,她吃力地抬起眼。

    那是一双眼睛。

    黑色的,像是上好的云墨研出来的眼睛。

    就是这一双眼睛,夺走了符华眼里的全部。

    她的脊背松了下来,哪怕是独自面对凯文都没有屈服的脊背松了下来,贴在了他的怀里,她仰着脖子,张着嘴,她的嘴唇干巴巴地碰着,她的舌头在寻找着词汇,却只是翻出了一瓢又一瓢的血。

    终于,她的声音逃了出来,带着沙哑,像是一张磨砂纸,苦苦地擦着缀满裂痕的玻璃杯: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即墨说不出一句话,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她。

    他的手握了五万年的镰刀,但此刻却在颤抖。

    他终于将她抱了起来,轻柔地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来了。”

    他说。

    (章节通知,以防有人没看见。

    作者君现在进入了考研复习的冲刺阶段,所以更新将进入更加不确定的时期,可能要到考研结束,即12.29重新恢复更新,所以,希望各位理解,推荐票什么的也不要再投过来啦,毕竟给咸鱼实在有些太尴尬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考,完了,摸鱼,开心

    寒夜。

    风。

    雨。

    仅仅只是一个夜晚,一个初冬的夜晚。

    一个属于灾难的夜晚。

    连雨都不敢落出声音。

    即墨轻轻地揽着符华,像是在抱一个婴孩,卷在怀里,一丝雨都滴不进来。

    凯文远远地看着,他们隔着一条街。

    原本繁华的商业区已经被掩盖在了废墟之中,从街头到街尾,看得足够清楚。

    即墨能看到那双冰蓝的眼睛,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深深的厌恶。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排斥,就像是蟑螂之于人类,他微微眯起眼,深呼吸,悠长,似乎是咽下了什么,最后才出了声,从雨里透过来,有些响。

    “你们结婚了?”

    “对。”

    “恭喜。”

    平淡的问候,好似真在拉扯着家常。

    即墨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

    符华已经闭上了眼睛,血珠还凝在脸颊的伤口上,她贴着他的胸膛,明明那么危险,但却沉沉地睡着了。

    是太累了吗?

    大概是的吧,好久没有见到她这副模样了,这样安心的表情,即墨却觉得有些害怕,还有点后悔。

    “即墨!”

    背后又落下来了一个人,德丽莎的动作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不愧是靠谱的学院长。

    他转过身,将怀里的人儿托向了这个娇小的修女。

    “诶?你——喂!”

    德丽莎本是有很多的问题,但突然塞过来的少女打断了她全部的准备,等她回过神时,即墨已经柔柔地捋下了符华的手指。

    “她就先拜托你了。”

    这个笑容不再如以往那般吊儿郎当,因为他的眼里满是一个人的留影。

    这甚至让德丽莎说不出来话,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即墨。

    很难想象,平静与激动,后悔与欣喜,害怕与安心,相互矛盾,又互相联系地交融在一双墨色的眼里。

    但学院长没有跟过去,包括在她身后的众人。

    喀——

    刀鞘捏紧的响,立在雷之律者身侧的巨臂闪灭着电光,她看着那舰长的背影。

    芽衣又低下头,看向了德丽莎怀里的符华。

    她蜷在那里,她的手却紧紧抓着学院长的衣襟,揪紧,褶皱扭曲在她的手指间,仿佛她还抓着那只魂牵梦绕的手。

    芽衣是知道的,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就如同每天早上醒来时那再也无法抹平的床单一般。

    她伸出手,不是那铠甲武神的巨臂,而是她自己的手,轻轻捋过符华浸雨的发丝。

    很重,就算抹开,也是一对紧团的眉云。

    这是哀愁,这是困顿,这是祈求。

    ——不要离开我。

    哪怕只是看,芽衣都能从符华倦疲的面容上看到这样的痛苦。

    她放下了手,自然地垂到了一边,空空地晃了晃。

    “芽衣……”

    律者转来视线,看向了娇小的修女,那份眉眼间的温柔瞬间消散在了冰冷之中。

    “学院长,就他吗?”

    那个背影已经进入了神恩结界之中,才刚刚烧过一点白火的闪光。

    可就在德丽莎准备回答的时候,【黑渊白花】忽然横在了她们的前方。

    “幽兰黛尔,你——”

    芽衣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幽兰黛尔打断了,只用一句话:

    “他来了。”

    在掩埋着尸体的废墟之中,一块水泥板被掀了起来,从里到外。

    战场从来不会缺少牺牲者,女武神也从来不是飒爽艳丽的英雄,那只是在宣传中的偶像,更多的是被光芒掩盖的“B级”。

    没有才能,没有血统,许多人耗费了整个青春的努力,还有消磨寿命的人工圣痕,所能达到的极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所以她们的死亡在很多时候只是一串数字,以及一串抚恤金。

    一个支离破碎的女武神从里面钻了出来,正如同字面所说的那样,支离破碎,手臂已经拧折了,左膝甚至已经完全毁坏,小腿和大腿骨根从这肌肉的碎絮之中冒出来,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是如何成为这副模样的,没有任何文字会记载她临死前的惨状,也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说明她是怎么行动的,她就这样站了起来,以死者的形式,剩下一只还算完好的手扣住了脑袋,将它重新掰回了脖子上。

    就这样,她踏入了这结界之中,从另一个方向。结界烧毁了她的装甲,还有她灰白的肌肤,露出的却是如液汞般滚银的颜色。

    即墨停步,看着对面那个混账。

    白发,蓝眸,现在看得更清楚了,和那个过去的战士一模一样,毫无疑问,凯文,确实是凯文。

    凯文·卡斯兰娜。

    “你似乎有很多问题。”

    【天火圣裁】在凯文的手中燃烧着,仿佛随时都会出鞘挥下,但他却还在等。

    “只有一个。”

    “小云,是你杀的?”

    凯文微微蹙眉:

    “谁?”

    他又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即墨所指:

    “哦,那个使水的?走得很利索,别担心。”

    墨发的老人扬起了脖子,望着抹雨的夜空。

    这是很明显的破绽,但凯文并没有乘机进攻。

    他在欣赏。

    痛苦?悲伤?

    这都是如同泥泞般污浊的情感,似乎能看到它们从即墨的头颅里泛出来,凝固成无底的黑。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瞬间。

    “我明白了。”

    即墨闭上眼,说了一次。

    “我明白了。”

    他睁开眼,又说了一次。

    左拳缓缓地捏紧,仿佛是挤碎了什么。

    “——我似乎来得正是时候?”

    正如同每本三流小说里都会出现的套路一般,总有人会出现在敌对的危局之中,将一触即发的死战搅和为一场混沌的三方割据。

    那人从废墟之中走来,形体却像是一团水银,扭曲,变幻,直到凝固为最终的形象。

    奥托·阿波卡利斯。

    披肩的金发,挺拔的身姿,一件优雅得体的黛紫长衣,如果再配一杯葡萄酒,就是一只完美的宴会花瓶。

    “……魂钢?”

    凯文斜了一眼,认出了这液态金属的本体。

    “正是如此,在下也不得不佩服前文明MEI博士的聪明才智,魂钢真不愧是人类对抗崩坏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此,请让我代表本世代的人类,向前文明的战士们表以最诚挚的感谢。”

    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只高唱赞颂曲的孔雀,在这黑暗与废墟之间显得有些过于怪诞而可笑。

    “呵。”

    这自然是即墨的嘲笑,但他却没有移开盯在凯文身上的视线。

    但凯文却很自然地转移了注意,仿佛他完全不在意即墨,又或者他根本就不认为即墨,那个近乎于残废的人会给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你想要什么?”

    开门见山,凯文从来不会扯什么场面话。

    “很简单,世界蛇的领导者。”

    奥托依旧保持着鞠躬的敬姿,就像是他以前觐见教皇一般,但仅仅只是这两句话,却证明了,这个徘徊尘世五百年的不死者,这个完全诞生于本世代的人类,对于前文明的理解和情报掌握之丰富。

    “我想要合作。”

    “合作?”

    “没错。”

    奥托抬起了头,笑得像是在维也纳会议上签好了一笔大单。

    “你需要人类的进步,你需要世界的进化,而我,需要律者。我想,我们拥有一致的利益。”

    奥托不再说话了,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话术,而现在,则是取决于凯文自己。

    “进化……未来……崩坏……”

    他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语,眼却像是蓝屏的电脑屏幕,念着,念着,终于像是恢复了程序,重新转回了视线,同样,转过来的还有奥托,他们一起转来视线。

    一双蓝,一双青。

    齐齐盯在即墨的身上。

第四百三十二章 好久没写,变菜了

    【幽兰黛尔】

    “是,大主教。”

    【任务更改。】

    【抓捕琪亚娜·卡斯兰娜。】

    这个声音也同样响在了丽塔的耳中。

    忽然,出鞘的长刀横在了她们的前方。

    “同样的讯号,特殊的波段,来自于神恩结界之内。”

    芽衣凝紫的电眸咬在幽兰黛尔的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作,风吹,雷芒在她全身上下闪灭着。

    她还是记得这个“最强”一开始的目的。

    “你要去哪?”

    幽兰黛尔的脑筋向来很直,所以她的回答也很简单。

    “让开。”

    ————

    三个男人所代表的从来不是一场安稳的戏码,很多时候更是血雨腥风。

    三只争撞领地的猛虎,常常会有联合的默契,撕碎伤病最重的那一头。

    残缺,破败,以及虚弱。

    “看来,我就是‘病虎’咯?”

    即墨提了提肩,但残缺的右臂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无力而可笑。

    他是这么说的,可视线却第一次转向了奥托。

    “那是自然的,老朋友。”

    这三个字,奥托的唇齿咬得极重,但却像是为了表露出什么歉意一般。

    但实际上,这不过就是“语言的艺术”。

    一种无聊的“贵族礼仪”。

    从地中海到西海岸,再到新大陆,“贵族礼仪”往往是血腥而残酷的,然后再穿着华丽的服饰,踏上流血的土地,宣扬着上帝和真知,然后穿着土著的皮缝制的漂亮长靴,喊着福音,带来祝福,然后撕下可怜人的头皮。

    一种傲慢,从诞生开始就伴随在血脉之中的恶毒,趋利避害,又冠冕堂皇。

    魂钢从他的体表泛出来,涌动着,将贴身的优雅服装构化为银色的铠甲。

    “很遗憾,老朋友,有的时候你总会需要一个更加靠谱的选择……”

    他招手,金色的虚影浮现,【拟造·天火圣裁】。

    即墨的眼在奥托与凯文之间转移着。

    劣势?

    不。

    即墨的战斗已有五万年了。

    从一无所知的士兵,到徘徊荒野的孤魂,再到迷茫虚数之海的徘徊者。

    长久的时间让即墨明白了一件事。

    永远要有备用的计划。

    呼——

    焚烧的声音。

    火焰燃烧而起。

    但这一切,却发生于最不可能的区域。

    右臂。

    即墨缺失的右臂。

    在飘扬的黑裳之下,蛛网般的炎光燃起,先是一点炎心聚燃,随后慢慢地从此烧起,如同筋络一般,将那空荡荡的衣袖焚毁为了灰烬。

    随后,是赤炎构造的“骨骼”,“肌肉”,一只完整的“手”。

    而在手掌的中心,却是亮着一团夺目的烈红,就像是篡神者夺走了太阳的权柄。

    不,这确实是“权柄”。

    “疾疫宝石……”

    奥托的脚步硬生生地刹住了,甚至还往后撤了半步。

    “怪不得……在浮空岛的坠落区,我们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与这块律者核心有关的线索——”

    他紧盯着即墨那条灼炎的右臂,带着些许畏惧地望着那仿佛呼吸般跳动的沉焰:

    “它一直都在你‘手’里!”

    看到主教那年轻的惊愕,即墨却带起了笑:

    “不用担心,老朋友。”

    同样的称呼。

    “这并不是为你准备的,或者说,你都不会有机会加入这场‘叙旧’。”

    “哈?”

    奥托挑了挑眉,他看了看即墨,又转头看向了背后的凯文。

    “我?”

    他摊开手,指着自己:

    “我?”

    他似乎是想笑,但最后却化成了无奈的摇头:

    “倘若你打算以此来拖时间的话,那实在是徒劳的举动。”

    “当然不会,你的这具‘躯体’来自于某个女武神吧?后勤部?又或者是B级?大概是浮空岛崩毁后,德丽莎滥用权限,强行补充兵源时加入的吧?或许身上还有着魂钢改造的骨骼,但实际上已经被改造成了你的傀儡,在她‘死亡’或者必要的时候,你会取而代之,没错吧?”

    他每说一句,奥托的神色便要难看一分,等他说完,奥托的脸上便找不出哪怕一丝笑意,如一条被识破了诡计,跑了兔子的狐。

    “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兵,我当然清楚。”

    即墨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他现在还能背出来休伯利安全体船员的姓名,清楚地分出来哪些已经牺牲了,哪些还能继续爬上战场。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回顾过这个孩子的记忆,当然,现在应该是你的数据处理中心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会有惊喜。”

    奥托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可他却还是打开了这个躯体的数据记录中心,也就是生者曾经的“记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个B级女武神短暂而普通的一生。有不上不下的才能,一颗勇于战斗牺牲的心,一个渴望成为英雄的梦想,以及一次突如其来的死亡。

    或许也就死亡前的留影还有些看头,一条从大地拔起,穿行钢筋水泥的血肉与机械扭合的巨蛇,但英雄永远只是少数人,就如同那在巨蛇前游斗的白月光……

    等等。

    奥托定住了,魂钢的铠甲忽然出现了紊乱,银流如同沸腾一般在他的身上爆起,绽出一片片碎裂的泡沫,将得体的贵族化为了沸裂的银质。

    在数据处理系统出现崩溃的时候,由液态魂钢组成的躯体完完全全地成为了无序地乱码,一声极其凄惨的哭号。愤怒?悲痛?又或者是欣喜?欢嚎?

    情绪永远是机械和数据最难以理解的存在,也是崩溃的唯一根源,正如同此刻在他躯壳上爆开的一片片金属泡,溅出着高温与冗杂。但是这一团“物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奔跑,或者应该说是“滚动”着,冲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一条液态魂钢颤动的痕迹,一路嚎叫着,在神恩结界上撞出了一团火花,冲向了另一片战场。

    地上的魂钢静静地扭动着,如同脱离了腐肉的蛆,慢慢地凝固为了一颗银色的金属球,紧接着,被一脚赤红所踏碎。

    “看,和我说的一样。”

    即墨走了上去,直面凯文:

    “这一直都是我们之间的战场。”

    没有搅局者,也不会有搅局者。

    凯文笑了,如封冻了全部生命的寒冰,不论是什么,都只能在冻结中逝去。

    然后,天火,出鞘!

第四百三十三章 父女

    琪亚娜跟着路,缩着脖子,躲着从巷角屋檐上落下的雨滴。

    姬麟走在前面,兜兜转转,这让琪亚娜忽然意识到了这位小姐姐在这座城市周游的原因。

    “麟姐,我们是要去哪里?”

    她当然知道她们不会害她,但终究是有些忐忑的。

    “应该是很想见你的人,也是你很想见的人。”

    这句话的弯弯绕绕让傻姑娘费了一点脑筋,可还是理解了些许。

    是芽衣吗?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温柔的少女,这让视线中的暗巷都亮了几分,抬起头,看到的却只是漂亮的月亮,静谧地播撒着光。

    她披着它,窘迫而静默,她应当是在逃亡,可却如同在雪夜追溯的旅人,她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她只是跟行。

    雨里出现了一扇门,一扇嵌在木与瓦之间的脆弱屏障。

    姬麟的手先举了过去,停在了门前。

    她没有去叩,雨落下来,从她的发间滑下去,遮住了赤色的瞳。

    她忽然撤步,回头,让开了路,将这扇木门立在了琪亚娜的眼前。

    “你来吧。”

    这样的谦让令琪亚娜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数月来的逃亡生活,她几乎都有着舰长与姬麟的陪伴,这让她远离了孤独,却也同样缺少了一点点的自立,还有一小部分的果断。

    可她最终还是踏了上去。

    答案?

    或许就在这扇门后面,一个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问题的答案。

    叩,叩,叩。

    门敲响的声音就好像是空心木的击奏,呆板地响。

    回应是空的。

    让人心悬的空。

    但最终还是有了声音。

    咚、咚、咚……

    这是皮鞋的响,踩在铁皮的楼梯上,从地下抬了过来,落在了门的背后。

    圆把手忽地一动,她听到了锁响的声音。

    门咬也亮起了转动的吱响,这扇薄薄的木板吃力地转出了角度,慢慢地翻了开来。

    她看到了微蓝的冷光;

    她感觉到了令皮肤欢欣的暖气;

    她听到了如破旧古箱打开时溢出的呼吸。

    门又开了一厘,却让琪亚娜不由自主地撤了一步。

    为什么?

    随着门的打开,她得到了答案。

    惊讶?错愕?又或者是恍然?

    可最终,这些情感都汇聚为了一个词语:

    “爸……爸?”

    两个字眼,一个词语,一个称呼,一个少女几乎忘却了的幸福。

    那个人曾经陪伴自己于雪原;

    那个人曾经指导过自己战斗的技巧;

    那个人曾经教授过自己卡斯兰娜的荣誉。

    齐格飞·卡斯兰娜。

    那个男人此刻正靠在门边,失去了左臂,另一边的身体上还挂着如崩坏兽一般的纹路,流淌着显眼的崩坏能。络腮胡从他的下颚刺出来,浓重的黑眼圈涂在他的眼帘下,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抽了脊柱的狗,消瘦,疲惫,这些都牢刻在他的脸上,成了皱纹,一圈圈地靡过他原本帅气的脸庞。

    直到他看到了门外的女孩,那双颓灰的眼终于亮起了蓝。

    他扑了出去,扑进了雨里,用最后一只手臂,将女孩死死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又抱得很轻,他好像是在保护着一块月空下的宝石,又好似在轻柔地托着那从幻梦之中飘零的月光。

    他高大的身躯已经折了下来,将脑袋靠在了女孩的肩膀上,缩着膀子,却挡住了淅淅沥沥的冰雨。

    那么的温暖,还带着一点点熟悉的气味,酒精的气味。

    他的声音在颤抖,点在女孩的耳边,他说:

    “琪亚娜……”

    她张着嘴,雨从发梢滑下,落进来,透凉。

    父亲。

    父亲!

    她几乎快要忘记了这个称呼该如何发音,直到她触及到了那久违的宽肩。

    “爸爸……”

    轰!——

    从城市的另一处传来的炸响让齐格飞松开了怀抱,匆忙地拽起女儿的手。

    “来,进来。”

    他显得有些慌乱,但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黑发的少女,也招了招手。

    踏、踏、踏——

    楼梯在脚下踩响。

    琪亚娜一步步地走了下去,跟着他的父亲,姬麟守在后面。她能隐隐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噪响,还有细微的震颤。

    她知道,这个城市正在一场场战斗中摇晃倾颓。

    她本想冲出去,投入战斗,施行救援,但那只大手却拉住了她。

    “请等一下,琪亚娜。”

    这个男人在重逢之时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卑微,他的眼角似乎总有眼泪,让倦黑的眼眶多了一丝的红:

    “就一会,和我一起来。”

    这段路并不长,从上到下而已,但是钢铁的台阶却将世界延申到了地底。

    女孩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一切已经被严丝缝合的合金所覆盖,就好像是一座坚实的壁垒,又好像一只无法逃离的牢笼。

    “你来这里多久了?”

    这是姬麟的提问,似乎连她都不知道这埋藏于地下的秘密居所。

    “好一阵子了。”

    落魄的男人佝偻着背,引着方向,声音有些麻木:

    “大约是有几个月了……上次出去是……中秋?他们好像是在过这个节日。”

    这让琪亚娜的困惑有增无减,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为何会滞留在这里?又为什么没有与她们联络?父亲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都是琪亚娜关心的问题,越来越多,好似被一根毛线牵出的杂乱无章的线团,一圈圈地绕着,裹缠着心疼。

    “到了。”

    胸腔又一次吃力地响起来,挤出了声音,那只手攀上了环形的把锁,一点点地,吃力地拧了起来。

    琪亚娜终于伸出了手,盖在了那只大手上。

    “我来。”

    这个男人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女儿”。

    终于,点了点头。

    最后一道门被打开了,这个地下空间只有小小的一间,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室内的一切。

    只是说明的话,其实很简单,一只树立的液罐,一只横倒的冰棺,一共有两个人,竖着的是一个幼小的女孩,躺着的是一个沉睡的女子。

    她看到了,她呆滞了,她陷入了迷茫。

    她能认出在竖罐里的女孩,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不知道躺在冰棺中的女子是谁,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这个人的身影,白银的长发,柔和的颊纹,仿佛那里躺着的是一个折翅的圣女。

    那个称呼,一个她贯穿了她整个过去,都在幻想,都在祈求的称呼,盘绕在她的舌尖。

    “她是塞西莉亚,塞西莉亚·沙尼亚特。”

    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堵住了少女全部的退路:

    “你的母亲。”

    头顶的世界依旧在震颤,大战依旧在继续,可这个地下室却好像失去了声音。

    只有宁静,如海啸来临前的堤岸,一种脆弱无力的平静。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这么晚我都在写,我超努力的!

    “妈……妈。”

    琪亚娜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对于她来说,这实在是太过陌生。

    “她……不,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母亲,父亲,还有“自己”,他们绝不应该一起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少女现在脑子很乱,她伸出手指,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一旁的立罐里,一模一样的女孩沉眠着。她甚至不敢再去看第二眼,她想吐。

    头顶的世界却一直在震动着,仿佛愤怒的哥斯拉在蹂躏着大地,将城市的钢铁玩弄成一堆毛线球。

    不,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琪亚娜……”

    谁叫我?

    “琪亚娜。”

    不对,琪亚娜是我?不,我是……我是琪亚娜吗?

    “琪亚娜!”

    一只手抓在了肩膀上,宽大,掌住了一半的平衡,带来了剧烈的摇晃。

    “啊!——”

    她像是被钓出了水的鱼,撑着嘴,如呼啸般喘息着,忽然像是被呛住了,咳嗽了起来,有如虾一般地弓下了腰。

    她在躲,她在藏,她在逃;

    她在咳嗽,她在咽噻,她在流泪。

    “我们现在应该撤离,搜寻船只,不对,车辆,不对,是上舰,不,是撤离……”

    大手忽然按在了脸上,就像是小时候那般。

    父亲将它捧了起来,大手粗糙而温柔。

    “琪亚娜,听我说。”

    就好像魔法一样,停下了大雪的冰冷。

    齐格飞的脸已经有些枯瘦了,不复英俊,他现在跪在琪亚娜的身前,保持着平视,这样的他又是那么地亲切,那么地温暖。

    “爸爸……爸爸一直对不起你。”

    男人磨着嘴唇,翻起一丝丝的干皮。

    他的眼角似乎一直有着眼泪,也似乎一直都在红。

    “我们在这里……是因为,世界蛇。”

    轰!

    头顶上又是一次巨震,似乎快要砸到琪亚娜的天灵盖上,她一下就不敢动了。

    “爸爸没用,在第二次崩坏以后,我谁都没能保护住……”

    男人缓缓地说着,对顶上世界置若罔闻。

    这十年来的苦难从那张破烂的唇中掉出来,滚在地上,都激不起尘埃。

    他说的很简短,毕竟那场大战,琪亚娜也从数据库中了解了大概,除了其中的部分。

    比如母亲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二律者又是如何被打倒的。

    这一切都和那位舰长脱不了关系,当然,在父亲的叙述中是以“非白”来取代,以至于琪亚娜都有些怀疑现在“即墨”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但很多时候,活下来的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齐格飞便是如此。

    赛西莉亚活下来了,这很好,但也只是“活”着而已。

    亲生骨肉也被带走了,即墨和他带回来的仅仅只是个克隆体,这让齐格飞对天命彻底死心。

    可逆熵又能带来什么呢?

    尽管逆熵提供了足够的医疗保障,但也没有带来任何起色,而第二个“女儿”的暴走更是让齐格飞徘徊在了危险的边缘。

    屠龙的勇者还是长出了龙鳞,浪荡的游子也开始卑躬屈膝。

    可压垮这个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琪亚娜”的回归。

    真正的“琪亚娜”的回归。

    但却是泡在了罐子里,被拎到了齐格飞的面前。

    他自然是会疯的,但这一疯更是让他的情况向着恶化的边缘进一步靠拢,停留在了崩溃前的极限。

    理所当然,勇者的屠龙之剑就被夺走了,而勇者自己,也不得不低下了头颅。

    为了自己的妻子,为了自己的骨肉。

    但也只有世界蛇的科技,这远超时代的科技才最有可能为妻女带来苏醒的希望。

    “所以……”

    琪亚娜的声音在发抖,她甚至已经有了最糟糕的预想。

    “但还有了你,琪亚娜。”

    齐格飞咬着这个名字,皱纹之间的笑显得是那么的老迈,他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你长大了,琪亚娜。”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当一个人将自己心底的苦难倾倒而出之时,或许微笑是最好的反应。

    他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当然知道这是个克隆体,可这又如何呢?

    她同样令他骄傲。

    他又抱了她一次,父亲的胡茬蹭在脸上,有些痒,又有些疼。

    她听到了他的深呼吸。

    “保护好你的妈妈和姐姐。”

    “爸爸?”

    这一整天似乎都过于混乱了,战斗,灾难,死亡,还有现在的父亲。

    可齐格飞没有给琪亚娜再腾留任何思考的余裕,他将她推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力道自然让琪亚娜后倒,可奇怪的是,背部撞来的并不是坚实的钢地。

    而是虚空。

    她就像是从悬崖上落下,视线中金属的室顶也被通透的黑暗所吞没。

    她仿佛能看到光,却找不到方向,她听到了海潮的声音。

    地下室内,少了一人两棺。

    齐格飞依旧维持着前推的姿势,却如一节枯松。

    哔剥——

    室内出现了一声彩窗破裂的鸣音,这片空间仿佛被砸碎了一块,半身虚化的少女从无中踏出。

    看到齐格飞时,脚步却是一顿。

    “你没走?”

    男人吃力地摇了摇头,撑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里’,真的安全吗?他不是自称‘虚数之海’的主宰么?”

    “你会意识到自己身体之中的微生物吗”

    物理学家拉了拉自己的兜帽,抛出了这样的反问。

    “细微的伪装要远比融入更加有效。”

    她又看了一眼齐格飞:

    “你真的不打算和她们一起离开吗?”

    男人只是摇头。

    “这里还会需要我。”

    “你现在如果站出来,就再也藏不下去了。”

    靠在门旁的姬麟终于说话了,父女之间的悲情她并没有关注,因为她已经看过了太多。

    “藏?还需要么?”

    男人终于站了起来,站直了,佝偻的背在挺直时拉起了一阵骨响。

    “我先离开了,不然会引起怀疑。”

    兜帽往下拉拽,五彩的颜色又从空间中亮起。

    “请等一下,薛定谔小姐。”

    齐格飞叫住了她,拳攥得很紧:

    “她们,在世界之外,能活下去吗?”

    “要知道的话,你自己也必须活下去。”

    只有这句话,不留任何余地,猫又转身消失在了虚构与现实之中。

第四百三十五章 w(゚Д゚)ww(゚Д゚)ww(゚Д゚)w

    雨打在了手表上,破损之上的裂纹迎承着它的滑落。

    指针缓缓落在了“2”上,离天明还有四个时刻。

    人只能默默抓紧了这手中的表,绝望地望着这雨夜。

    还有多久,才能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轰鸣又响了起来,一同撞入了耳膜。

    人们木呆呆地抬起头,在这一瞬间他们似乎断了线,直到长锋的火光自眼眸中升起,才重新回想起“惊叫”这一功能。

    奔逃,哭号,拖着疲惫的身躯。

    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是女武神们也不知道,哪里该是人们逃往的方向。

    她们只能随便指了个方向,那个暂时看不到危险的方向,她们只能带领着,指导着,保护着,却不知目标何方。

    如果出现了死士,就换个方向;要是有崩坏兽冲杀,就用命去挡。

    女武神死了,普通人死了,人死了,尸体和血堆砌,她们倒在一起,空洞的眼中落入冰冷的雨。

    轰!

    坚实的高楼被一道火焰所击穿,白发的男人悬浮空中,德丽莎远远地看到了一柄烈炎的大剑。

    她想喊,却挤不出一点余力。

    几步之外的地域已经被焚火所沾染,只有【神恩结界】成为了这温差之间唯一的墙壁。

    同时,污染性的崩坏能一次次地冲击着结界,这让德丽莎的意识悬浮在昏迷的边缘。

    身后,却是刀枪碰撞的狰响。

    娇小的躯体抱着符华,跪在地上,只有一只手臂还撑在空中,死死撑着,时不时带过虚弱的颤抖。

    必须……要将崩坏能的污染危害降到最小!

    这是她心中唯一支撑到现在的决心,而就在她身后,想着的是刀枪镰三者的碰撞。

    芽衣就立在这枪与镰的交叉之中。

    此刻的她要远比学院时期的自己强大,雷之律者的姿态让她得以对抗这位在学院之中被奉为传说的女武神,甚至可以达到现在的以一敌二。

    可这并不是游刃有余。

    在镰刀的掩护下,一击骑枪直撞向少女的心口,紫眸中闪过冷色,她很清楚这一枪一镰中蕴含的杀意。

    锵!

    巨臂所持的薙刀横拦下了丽塔的扫颅,手中的长刀卡住了骑枪的锋刃。

    她看着那离心口不过分米的尖锥,四道环绕枪身的血槽隐隐地泛着死亡的骨冷。

    【黑渊白花】。

    就算是律者的感官,也感觉到致命的威胁。

    然而,很奇妙,即使死亡如影随形,律者的心也没有出现半分的动摇。

    “琪亚娜……”

    她呢喃出声,月之少女的身影始终舞蹈在心头。

    从挚友,到倾恋,再到思考的每一个角落;

    从绝望,到希望,最后又沉入逐月的绝望。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家境,父母,哪怕是人类这个身份她也一同献祭了。

    只有琪亚娜,我绝不会放手!

    谁挡,谁死!

    粗狂的雷电在天地中划出一道扭曲的紫色,狠狠劈在了三人的头顶!

    丽塔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就被抛了出去,做出了应急反应的【自驱幻灵】瞬间被劈散成粒子,紧随而来的则是聋耳的雷咆!

    女仆紧紧闭起眼,但雷光还是透过了眼帘,拉出了一片肉白。

    “比安卡!!!”

    她这么喊着,但她听不到,雷鸣吞没了她的尖叫,随之而来的一阵怒风,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鼓膜陷在耳里,丝丝地痛,扯着神经,一直到她摔没在了废墟之中。

    幽兰黛尔始终钉在地上,两膝屈弯,腰身伏落,【王】与【后】同时挡在身前,供能三角构建的光盾也同样有足足三层,但能量的冲撞连眨眼都赶不上,便随着【王】【后】的崩散而消解,只剩下【月魄】自身的驱动模式还在苦苦支撑。

    看不到,听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脚底的偏移。

    一寸,又一寸。

    她咬紧了牙,从牙冠到牙龈,是挤紧的痛。

    突然,一双红色从雷电之中杀了出来,它们比紫芒更亮!又一次撞击在了这层薄薄的光盾上。

    龟裂,破碎,这一过程依旧不过瞬间,但每一分细节都铺在了“最强”的眼前。

    她看到了——

    一头龙!

    轰!

    在雷霆咆哮之后,红龙用扑击的方式将两位白银的颜色统统砸进了废墟里。

    俱利伽罗,脱胎于贝纳勒斯而诞生的存在,这三个月来,她不仅仅接受了真正的自己,也找到了那头白龙的尸骸。

    她的手指静静揉搓着红龙起电的鳞甲,低着头,她没在看那两人飞去的方向,只是细细端详着龙身上的细鳞密甲。

    一道从眼角闪过的火光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望了过去。

    她看到了,那仿佛日出般的一击!

    ——

    即墨听不到声音。

    也感觉不到痛。

    这是自然的,一身的焦痕完全破坏了神经组织,只剩下右臂还亮着灼眼的网纹。

    “哈……够劲……”

    他把自己从烧化的水泥混合物之中拔出来,新生的皮肤缓缓地剥下焦黑,一点点地填补着缺失。

    脑子就像是被酒精冲了一遍,一阵阵地发晕,他捂着头,站起时都有些找不到方向。

    “你的行为虽然一如既往的出乎意料,但也同样惹人发笑。”

    嗒,嗒,嗒——

    火炎烧腾着空气,魔剑的主人又一次踩踏在了虚空之中。

    “心脏,【钉】,只要你掌有其一,都有与我有着与我抗衡的可能,但你现在又有什么呢?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一颗未经开发的宝石?”

    废话,像是泔水一样从凯文嘴里倒出来,飞到即墨耳边时已经融成了一片混响。

    凯文看着那个少年从灰烬里爬起来,如一只苍蝇。

    “你令我感到可笑。”

    这个人捋了捋额发,当然,沾了血,整张脸也有些狼狈。

    他也不复先前降临时的辉煌尊贵,只有那柄剑还燃着熊熊焰光。

    憎恨?

    不,他并未对即墨抱有如此浅显的情感,甚至可以说,这根本无关乎私人恩怨,至少凯文是这么认为的。

    消灭崩坏,促成进化,完成人类文明的飞升。

    在他看来这很好理解,他也知道有人会阻止他,也知道有些人的存在又是对这一进程最大的阻碍,那么他就要杀死他们,很简单。

    对于即墨来说,因果关系也很简单。

    活得越久,生命的信念就越直白。

    正如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符华。

    然后,手指抬起,四指收纳,弹出了一个漂亮的中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对不起,我还是碰原神了,我馋羊羊身子,我下贱

    每一种苦难都有它特定的颜色。

    那么对于即墨来说,这种颜色就会是浑浊的黑。

    凯文的话,确实切中了即墨的缺陷。

    “可笑”。

    这个词语用于形容实在是太过于贴切了,贴切到甚至让即墨有些想笑。

    【天火圣裁】与【融合血统】,冰与炎的完美融合,让这个男人成为了【破坏之键】独一无二的主人。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完美地掌控这最为凶暴的【神之键】;也没有人,能够比拥有这双枪的他更强!

    因此,也只有即墨能够成为阻挡这炎灾的渊壑。

    但也正如凯文先前所说的那样,心脏的缺失让即墨根本不可能重回巅峰,【钉子】的遗失也让即墨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实际上,凯文也有些好奇,那颗从【意识之键】中分离出来的【黑钉】究竟被即墨丢到了哪里,如果仅仅只是从威力来看,那颗【黑钉】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攻击的手段,就连其姊妹所拥有的【精神幻觉】都没有继承下来半分,它所拥有的功能只有一种:

    ——对于意识的【固定】。

    是的,哪怕这一【神之键】的全部信息被层层封锁,被MEI博士亲自从数据库中删除,连任何记录都不存在,但其的功能就是如此,好比一支镇静剂,又或者是一只固定浮船的锚,没有任何威胁可言。(T347,T348有对这个私设的详细描写)

    可凯文依旧有些不安,他讨厌一切的不安定因素,讨厌一切未知,凯文的“过去”让他得以探知这渺散于虚无的秘密,可那一点点的隐晦都足以让凯文为之警惕。

    即墨是否在其上开发出了新的功能?又或者是借此布置了新的筹划?

    至于这场胜负?他当然不会在意,除非【天火圣裁】有了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可战斗的胜负在有些情况下并不能左右整个计划的成功,即墨活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在那连文明史都望尘莫及的岁月中,他究竟留了什么后手。

    他必须撬出来。

    双眼忽然发现了即墨焦皮上的一串异物。

    实际上,一串正常的合金链挂饰并不算是“异常”,但是浊中留清反而古怪,焦黑之上的一串金属光泽反而显得过于突兀。

    他的视线再继续往下,沿着那串金属,落在了一颗蒙尘的项坠上。

    能朦胧看到一个少女的剪影,似乎还在笑,这让凯文愣了一下,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天真的笑容了?

    可下一刻,他又不由自主地拧出了一个嘲笑。

    “你花了那么多力气,就为了这一张剪影?”

    他的声音里,似乎透出了一点的失望:

    “你幼稚地让我有些怀疑你的智商。”

    “哈……”

    即墨的左手握住了这颗项坠,终于站直了,迎着剑锋:

    “这是我老婆。”

    他呼哧呼哧地笑,从脸上裂开了一道道的纹:

    “你有吗?”

    ——咕啵——

    这是血管暴胀的细响,能看到他染血的额头旁鼓起了一丝幅度。

    轰!——

    这一次,没有任何废话,【天火圣裁】就已经杀到了即墨的颈前!

    嗵!!!

    剑与手臂的交错,却炸出了耀眼的火光和爆鸣,即墨硬生生地平移出了一个半弧,而他的右手更是被压出了一个内折的弯度,只有其上纹网的炎红与大剑相应。

    “哈!”

    即墨在笑中抽气,疼痛早已麻木,只有骨骼和肌肉断折撕裂的连响。

    “是你生气了?还是凯文生气了?”

    他却在笑,还在笑,哪怕全身已经破破烂烂,凄凄惨惨,却仿佛他才是那只弄鼠的猫。

    “我,就是凯文!”

    铛!

    又是一剑!

    同样的方向,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炎剑!

    “怎么了?在发泄吗?队!长!”

    锵!!!

    他本有着精湛的武技,更有着浩如瀚海的崩坏能储备,可现在,却完完全全的,属于暴力的挥打!仿佛那柄大剑已经成为了一根烧火棍,只有最暴力的方式才能宣泄自凯文心中翻腾的愤怒!

    实际上,这种情绪绝不该出现在如今的凯文心中。

    但不知为何,只有这个名字,“MEI”,哪怕只是一句暗示,都令会使其翻动起各种复杂的情绪。可这一反常的触发条件又极其古怪,与MEI的长相几乎有八九成相似的雷之律者根本不会触及到这一禁区,因为他知道那个少女不过就是类人般的伪装,本质还是一个律者。

    可是符华和即墨呢?

    不仅仅是她们的话,哪怕只是看到她们,这根潜藏的神经都会默默地跳起。

    似乎是在提醒,那宛如工具般绝望的过去。

    恶。

    厌恶,仇恶,罪恶,交织成片,游为了泥泞,成为了天火的燃料。

    哐!

    砸上,这次,却是一声坚实的响。

    没有骨肉断离的糊响,那只手臂也挺在剑锋的前芒!

    燃烧。

    那右臂上,网状的火焰在燃烧。

    像是点起了一丝的云炎,又仿佛在地脉中奔涌的岩浆。

    “哈——”

    即墨呼出了气,炙热,红色的炎纹已经从他的右肩爬到了脸颊,随着他的呼吸张收着灼色,就连那雨丝也在这灼热之中蒸为水汽。

    凯文忽然想起了即墨的“本质”。

    对于崩坏能毫无损耗的利用,以及对于崩坏能污染近乎完美的抗性。

    咚!

    这是近乎于心跳的鼓搏。

    哧——

    这是肌肉做功时腾出的热!

    即墨的眼终于离开了额发的遮挡,渊黑之中,亮起了属于火焰的赤红!

    凯文只能看着。

    他看着即墨提起了左拳,看着他拉起左肩,提起一个扩展的角度,看着他的小腿下蹲,看着他全身的肌肉在收紧放热时散出的灰烬!

    但凯文自己,却只来得及沉下腰。

    嘭!

    这是从脸颊一路砸进颅脑的轰响!

    理智在这一瞬间好似被捶进了头顶昏暗的天空,一切都在旋转,他能感觉到自己“跳”了起来,他在后退。

    然后是痛,从右脸的空处慢慢渗出来,在雨里开始发烫!然后一路烧进神经!

    飞旋倒转的视野中,还有一颗混白的焦点。

    那是一颗带血的牙。

第四百三十七章 甘雨太香了55555……斯哈斯哈昆卡昆卡

    “啊!!!”

    从老枯的身体中泛起的声音,如同拽扯着粗木的朽锯。

    男人弓着身子,仿佛背驼千斤。

    但他的眼始终盯向前方,那片神恩十字之下的战场。

    身体在痉挛着,每一根血管似乎都在挣扎着要跳出躯壳。

    0.07秒。

    哪怕在迷茫之中荒废了数年,属于战士的那一根神经依旧没有彻底松懈,他很快地就把握住了那转瞬之间的时闪。

    但也正是这0.07秒,给了即墨一个反攻的机会。

    可代价,却是生命的流逝。

    齐格飞·卡斯兰娜斜在这栋废楼的天台,夜雨如此冻寒,鞭挞着他燃烧着的枯躯。

    他止不住地颤抖,如一只被燃剩的蜡烛。

    视野中是那柄燃烧的大剑,他死死地盯着,如一头病痨的虎。

    他当然能看到战斗的全部,甚至可以用“残暴”来形容,这让这位老朽的勇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童年记忆,那个“凯文·卡斯兰娜”真如传说中一般的伟光正?是否真是照破黑暗的明灯?

    那更像是一头狂兽。暴力,血腥。

    即墨也同样如此,这完全就是疯狂的血斗,双方都是角斗场上的祭品。

    齐格飞无法,也不可能加入到这场战斗中。

    但他还是有着唯一可能做到的事情。

    【天火圣裁】

    毫无疑问,这柄【神之键】是威力最为恐怖的存在,但不论是怎样的武器,它都需要一个“使用者”。

    诚然,凯文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可以说是第一顺位的使用者。

    但是,这柄武器从来都不属于其个人。

    而是浸透了“卡斯兰娜”这个家族的血。

    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也包括自己的祖父,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鲜血泼洒在了“守护”的道路上。

    但驱使他们的却只是一个一种飘渺的理想,将人类从崩坏的灾难中拯救出来。

    这是种悲哀,又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高尚,一代代的卡斯兰娜都是最为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可是,当这一切的源头支柱塌陷时,这会成为一种绝望。

    每一个卡斯兰娜都是听着同一个故事长大的,属于“英雄”的故事。

    凯文·卡斯兰娜,这个人物已经成为了卡斯兰娜家族这一悲愿的代名词。

    可现在,这位“偶像”做了什么?

    看看这座城市!

    听听这四处的哀嚎!

    如果是年轻时的齐格飞,恐怕已经被愤怒所冲垮。

    信仰崩塌的愤怒,对于家族悲命的愤怒,以及被欺骗的愤怒。

    当然,现在的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能力,但是,比起这样的愤怒,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力。

    但是,总有他还能做到的事情。

    总有这一身血液还能发挥余热的地方。

    他再一次伸出手,弓伏着身子,手指枯黄而褶皱。

    一点,又一点地,触向了那【破坏】的权柄。

    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世世代代,牺牲战场的理想者们!

    这些血,这些人,这些悲愿,能值多少?!

    小时?分钟?还是毫秒?

    不!老迈的勇者不会再去思考这悲剧的内核了!

    他只思考一件事,如何尽全部之力缩小【天火圣裁】带来的战力差距。

    不论只能创造多久的时间!

    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打倒他!干碎那个欺骗了卡斯兰娜家族,带来了千年悲剧的混账!

    霹雳!

    细微的爆鸣,从齐格飞仅剩的手掌中亮起,却在这黑夜中,刺破了他眼中最后的迷茫。

    火很小,如同一颗晨星。

    黑暗之中的一点细微的光,总能带来一种朦胧的希望。

    他看到了前赴后继的赴死者,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了珍爱的妻子,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这一切终究汇聚为了一渺朦胧的光,从天顶刺下,在那场雪原的战斗之后,他终于再一次发现了,世界如此温暖。

    咔啪!

    这是手臂在碳化与冰雨相撞时发出的锐响。

    嘎啦!

    这是半身骨骼畸形的奏鸣,大量的兽化躯骨刺出了他的皮囊。

    “哈哈!——”

    他笑了,笑得和年轻时一样,畅快淋漓。

    “给我——停下来!!!”

    叮!——

    响。

    如同餐厅的桌铃般,悦耳,轻盈,与狂兽的战场格格不入。

    但又如此清晰。

    那是一道裂痕。

    从拳与剑相撞的锋刃开始,绽了出来。

    “不可能……”

    凯文终于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色,这情有可原,从前文明与律者的对抗开始,【破坏之键】就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攻击力。

    它很可靠,哪怕是面对上个世代的【终焉】也没有出现伤筋动骨的损坏。

    自然,久经沙场的【天火圣裁】可以抗衡近乎于这个世界全部的外部攻击,可内部呢?

    当指挥权出现了分歧,哪怕只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分裂,都会让这精密而暴虐的武器出现致命的故障!

    更何况,挤开这百分之一的缺口的,是整个“卡斯兰娜”在其上流淌了千年的血!

    傲慢!

    孤高!

    自以为是!

    这样的凯文不愿意,也不可能察觉到着一代代人的血泪!而现在!则是反噬之时!

    嘭!

    碎响。

    火红的碎片。

    在雨中散起一片片蒸腾的汽!

    【天火圣裁】,这柄传奇的杀器,终于碎了。

    先是断做两截,又在余力和内部混乱的夹杂下再度撕裂,散成了一片火焰的碎星,只剩下乌黑的剑脊!

    这不可能再挡住即墨的拳!

    PANGGGGGGG!!!

    这一响如同揍爆了一个西瓜!焦黑而赤红的右拳狠狠嵌进了凯文的胸腹!

    “嘎!——”

    全无优雅,极其狼狈的哀嗽喷出了凯文的喉口,但更多的是腥臭的血!

    不好!

    即使此刻,这位“最强的战士”依旧没有停下思考,哪怕剧痛已经贯穿了横膈膜,刺破了心脏,震透了脊髓,他也没有停下思考!

    必须激发崩坏能!以冰雪的能力制造隔热的保护层!再借由这一拳的威力拉开距离!

    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扔开了武器的遗骸,抬向了即墨的肩膀!

    就借这一击!立刻离开【疾疫宝石】的攻击范围!

    即墨!现在的你就是战斗的疯狗!就让你好好看看战斗真正的智慧!

    哪怕没有了【天火圣裁】,凯文也依旧是“最强”!

    很好!拳劲已散!接下来!只要我借势——

    他的蓝眼依旧锁在了即墨的肩上,乃至于到右肺,他不光光要借力后撤,还要再给即墨留下一道重伤!

    他看到了即墨的右臂已经开始回收,他忍不住想要笑。

    没有想到吧,即墨!这才是——

    焦黑的右拳忽然摊开。

    扣住了凯文已经生出冰甲的脖。

    “唉?”

    凯文只来得及发出这一疑问的闷哼。

    轰!!!

    “哧!!!————”

    如同气阀般从即墨全身喷出了血汽,但他死死扣着凯文的喉,狠狠砸进了一旁楼房的废墟里!

    渊黑的眼中燃烧着【疾疫】的颜色,凶狠,但依旧清明!

    他,早,就,不,是,兵,器,了!

    喀!

    饱经摧残的地面再一次炸出了石花!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墨怒吼着,抓着凯文的喉咙,已经被【炎化】的手指一层层融开那冰甲,刺向喉管!

    他奔跑!将凯文的头嵌在钢筋水泥的废墟之中,拽出了一条冰火相残的血径!

    焦枯的右臂居然鼓胀了起来!那是即墨的血!骨骼从即墨的肘部刺出!拉起了一亮血红的焰路!

    他在咆哮!他在奔行!他在进行这无情的蹂躏!

    凯文的头已经埋在了火与石的交响之中!他的两腿狂舞,想要勾住,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停顿!他的双手已经盖上了崩坏的冰甲!却在即墨炽焰的暴力中全部报废!

    只有嚎叫,淹没在赤炎与铁水泥流中的嚎叫!

    “AAAAAAAAAHHHHHHH!——”

    终于,废墟也到了尽头,这一整条街都画上了即墨蹂躏的炎痕!凯文已经近乎黑焦的脑袋被拔了出来,但即墨没有停!

    旋腰!扭身!再一次,一个大回旋!就像是扣篮,但却绝不放下手中的篮球,目标也不是篮筐,而是地面一般,将凯文重重砸回了废墟之中!

    废墟再一次塌了,这次甚至连五米的高度都无法维持了,一整条街道的残垣断壁全部垮塌为了熔锻的废料,在震天的响动中落陷!

    慢慢地,烟尘随雨停散,能看到一缕火。

    那是即墨的手臂,它已经变得黑红,不再是先前的网状赤血,而是整个熔连在一起,红得发黑。

    可他的手指,依旧嵌在凯文的脖颈上,感觉不到一丝鼓跳。

    嗤——

    冷雨浇在即墨身上,发出了浇锻般的泡响。

    他紧咬着牙,看着凯文的头颅。

    焦黑却肿胀的头颅,已经碳化的双肩,崩坏能的冰痕仅仅只能蔓延在双臂与胸腹,那里还留着一个近乎融穿的洞。

    赢了吗?

    即墨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可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动弹不得。

    而那颗好似被碳化的大头中,忽然睁开了一双眼睛!

    冰蓝的眼睛!

    焦皮之中忽然裂出了一道热气!随后,两条腿从即墨的身下扫了上来!

    一腿直指即墨的右腋,另一腿直砸即墨的胸口!

    嘭!

    这是仿佛剪刀一般的应力!比起胸腔的碎裂,更糟糕的是即墨的右手!

    断裂!

    在已经附着冰甲的腿上,又被嵌结住了手指,终于,这只手臂被凶狠地撕剪了下来!

    即墨直砸进另一旁的废墟,倒塌,而凯文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焦黑的头颅不正常地胀大,如同带了个头盔,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株畸形的蒲公英!可他却还是站了起来!即墨的右臂断在他的喉前,却像是嗦面条一般,一寸寸地吸进了他的身体!

    喀!喀!喀!

    有如岩浆胀裂!他的上身一层层褪下焦壳,露出的却是没有皮肤的肌肉!

    血管在蠕动,撑着一双可怖的眼球!

    崩坏能却已经爬了上去,它们混合,扭曲,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爆响!

    那真的是人么……

    不!那真的是……“生命”么?

    娇小的学院长趴在地上,苦苦支撑着结界。

    芽衣也停了下来,哪怕是“律者”也不由得因为那场景而胆寒。

    不,那已经不是能够“理解”的存在了,哪怕是“崩坏”也难以解释……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今天跑医院体检,问题有点大,所以我以后要早睡啦

    “嘎——”

    这声音从破开的喉管断口里隆出来,模糊而嘶哑。

    无数根血管在破口上翻动着,如同拱泥的蚯蚓,抓住了即墨的残臂,卷进了喉管,凿起了搅拌机般的碎响。

    “咳——咕!哦——”

    破喉中黏糊的吞咽与闷哼,再加上翻腾的血管,组成了极其冲击理性的画面。

    咕嘟——

    吞咽的声音响得似乎有些过分,他终于拧回了转折的腰,挺直了脊柱。

    咔吧!

    骨骼的转响实在让人有些恶心。

    他的面孔此刻已经被一层黑色的“冰”所覆盖,但好歹算是一种填充物,埋藏了那恶杂的血肉。

    “呼——”

    寒气,将雨丝冻结成了冰。

    他往前进了一步。

    “真不错。”

    冰面裂开了一道缝,他又说了一遍:

    “真不错。”

    第三步的时候,裂痕龟裂,脱落,露出来的是爬满冰纹的皮肤。

    “我不得不承认,MEI的理念虽然幼稚而天真,但不得不承认,当一个幻想成为事实时,开花结果总会令人身心愉悦。”

    他抬手,盖住面孔,一阵搓揉,黑色的冰碎落,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微笑:

    “这才是生命的终极,这才是进化的终点,这才是世界的秘密。”

    他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全身冰蓝的纹路晶莹地亮着。

    只是一个呼吸,就从恶魔成为了神灵。

    新生。

    美妙到让这个古老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词语。

    “太美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盯着上面翻腾的纹路。

    自从与这具身体完美融合后,他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

    他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有如何的强大,可现在,他知道了。

    这样无所不能的美妙,自从被放逐到量子之海以后,再一次感受到了这让他上瘾的快感。

    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君临整个虚数空间,根本不可能再被那种幼稚的手法给封印在世界之外!

    野望?

    不,这是正确!

    已经,没有任何的愚昧与落后会再阻止这份伟大的进程了!

    他终于将视线重新绕到了即墨身上。

    瞧,愚昧的最典型。

    他细细消化着即墨的血肉,不出所料,【炎之律者】那让人陶醉的崩坏能。

    他当然记得那只手掌中嵌着什么,他打算在彻底杀死即墨后,再好好享用那颗【宝石】,正如同美宴的前菜与正餐一样。

    ……等等。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这佳肴仅仅只是涂了香料的纸壳。

    眼前,又一次闪过炽热的红。

    即墨空荡荡的右臂断处再一次生出了火焰,沿着那绚丽的花瓣,闪烁出的却是赤色的纹光!

    又是一颗火炎的结晶!

    轰!

    如果不是凯文及时低下头,恐怕他还要再来一次那极端掉san的修补模式。

    那丛刚刚生出的白毛却还是遭了火,却也很快被冰寒的体质所熄灭。

    【疾疫宝石】……

    不可能,那只手已经被“吃”掉了,除非……

    他抬起头,却看到了深再废墟黑暗中的那一点红光。

    那是火焰。

    那是炎纹。

    那是属于“怪物”的特征。

    那是来自于“崩坏”的缠蔓。

    咚、咚、咚——

    鼓声,伴随着烈火与戟戈。

    这是战鼓。

    也是心跳。

    自那沉寂了五百年的胸膛中亮起。

    “哈……”

    凯文却笑了,皮质扯出的一个牵强的笑。他盯着那个踉跄却恐怖的少年。

    “你在寻死。”

    将一枚【宝石】替代心脏,哪怕是“武器”也不可能承受与自身不兼容的运转核心,他非常期待这个疯子最后会以怎样凄惨的结局收场。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后退了。

    退这个动作,始终都是源自于“顾忌”,即使是现在的凯文也选择了暂时的退却。

    不论这颗核心对于即墨的后患有多么大,此时此刻的威胁度也远远超出了预期。

    “你怕了?”

    这是陌生的声音,像是从铁板上撕出的一块烂肉,焦黑而枯臭。

    “我并不否认我的顾虑。”

    凯文摊了摊手,又往后退了几步,摊开手,还有些恶趣味地耸了耸肩,但那副面孔却还是死鱼般的僵硬:

    “不过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也许并不需要我来动手。”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奥托了?”

    这个名字当然是用于贬义。狡猾,卑鄙,下作。这三个词语毫无疑问是对战士最大的侮辱。

    但凯文的神色没有出现哪怕一分的动摇,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或者他自己就是一具活尸。

    “不,我只是胜券在握而已。说句实话,即墨,MEI最大的疏漏就是她交给你的只是【黑钉】,而不是一整个【羽渡尘】。”

    “……什么意思?”

    这句话让即墨停下了脚步。

    仅仅只是因为【羽渡尘】这三个字,触碰到了他唯一敏感的神经。

    “你还记得那场使得穆大陆文明彻底走向灭亡的转折点吗?”

    即墨没有回答,可他知道,宣告着大批沦陷与破灭的开始,不是大地的塌陷,而是掌控意识的律者将大量的人类拖入了迷梦的一瞬间。

    “当然,现在的话,自然是没有这个条件的,必须承认,这个世代所做的要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很多,哪怕是现在这个时候,在星球的另一端,说不定还有人在享受着人生。”

    “然而,进化会从这座城市开始。”

    他的手指翻下,直指这片大地:

    “就【羽渡尘】的本质而言,人类意识是极其具有诱惑力的养料,在缺少着使用者的限制和【钉】的稳固后,它就会成为一只四处盗窃的亡灵鸟,收割着那链接肉体与灵魂的桥梁。”

    即墨呆住了,就连进攻的姿态也收了起来,他站起身,甚至有些颓然:

    “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我只是在消灭任何可能会阻碍我计划的因素,尽管你的力量,你的准备,你的疯狂都出乎我的意料,可这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他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那副令即墨恶心的神形。

    “诚然,活人的意识不可能被【羽渡尘】所截取,但是……加上崩坏能呢?”

    “凯文……你不是要消灭崩坏吗?你的理想不就是要拯救世界吗?”

    这一次,即墨的声音终于透出了虚弱,透出了一点乞求。

    “啊——”

    冰蓝的瞳子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

    “‘消灭’?这是自然的,当完成进化后,新生代将会彻底驯服崩坏,也会完全‘消灭’崩坏。”

    他举起手指,捻在一块:

    “另外,MEI应该没有告诉你,‘识之律者’从未被消灭,它只是被封印了而已。”

    这一句话,让即墨遍体生寒!

    “凯文!你住——”

    嗒。

    响指。

    清澈地震碎了这座城市最后的“现实”。

第四百三十九章 诶呀……封面的事情把咱头发都烦掉了几根

    “妈妈……”

    女孩缩在母亲的怀里,小手紧攥着那被雨浸透的衣领。

    这个夜晚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也自此破碎。

    她蜷着背,支着气,小手上满是泛出皮肤的血管,苍白与紫青纠缠在一起,随着心跳而一同胀动。

    “我好难受……”

    她开始气喘,喉内糊糊地哮着,可她的母亲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具雕塑。

    紧接着,是淡淡的粉紫从孩子的血管中散出了皮肤,就好像是原始时期愚昧的图腾,将孩童摆上邪恶的祭坛。

    幼小的身躯开始扭曲,开始变形,发出了一片骨骼与肌肉的裂响,将女孩慢慢地挤成了小小的一团。

    娇嫩的哭喘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胸腹扯出来的嚎,最终化成了一片哑默的低响。

    早已死去的女人依旧抱着这个血团,仿佛一只肉茧。

    只有哀嚎,只有痛苦,只有人类最后的挣扎,再慢慢脱胎成崩坏的造物。

    这不仅仅局限于个人,每一个普通人都在遭受相同的苦难。

    他们没有圣痕,没有抗崩坏能装置,在崩坏能的污染之中只能乖乖待宰。

    绝望。

    对于女武神们来说,这是最真正的绝望。

    哪怕是在她们保护下的人,也再这片污染之中无助地倒下。

    他们抽搐,哭号,崩坏能的纹路爬满他们全身,将他们推入“进化”的深渊。

    当人类从猿猴成为智人,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花费的时间数以万记,所耗费的牺牲与屠杀更是数不胜数,而在最后,才成为了一个新的纪元。

    而现在这一切,却在一个疯狂的想法中,被世界之外的凶手所污染,更是将时间压缩到了短短的一夜。

    畸变?

    不,这是完全的崩溃!

    “止血带!抑制剂!什么都可以!快!快点!这里有人的感染程度超百分之五十了!”

    “恶化!恶化!这里有人依旧开始转化了!请求医疗支援!请求阻断剂!什么都可以!快!——”

    嘭!

    枪响,一颗已经挂上崩坏兽白壳的头颅被轰碎,人类的半身却在武器的余威下颤抖,喷涌着血浆。

    他倒下,还伴随着人们的尖叫。

    “啊……啊……”

    提着医疗用具的女武神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白净的绷带被攥出了紧皱的纹,她的眼在眶里滑动着,先看着尸体,再看向从身旁探出的一柄枪。

    银发的女子站在那,举着凶器,蓝眸之中是无言的悲伤与冰冷。

    “不要犹豫。”

    她是这么说的,却将视线停留在那具可怜的尸体上。

    “还在呆做什么?!”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凶悍,这才将这些刚从学院毕业的孩子们唤回了神。

    或者说这只是一种“命令”,在人们处于无神无措的状态下,一个足够强硬的声音反而能成为聚合群体的存在,因为很多时候,乌合之众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旗手。

    能够背锅,又能指引多数人利益的方向。

    不论一个人是否高尚,都会具有这样的私心,这位女武神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依旧选择站了出来,这或许就是她得以成为传奇的理由。

    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众人,重度患者依旧徘徊在堕落的边缘,而一些还能保留清晰神智的人则挣扎着想要逃出她的视线,却又被女武神拿住,一针又一针的抑制剂与阻断剂注入他们的身体。

    “不!不要!”

    “我不会变成怪物的!我不会!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好不好!”

    “让我走!我没事!让我走!”

    女武神们的安抚似乎并不能起到太过明显的作用,有些孩子求救似的看向了这个银月的女武神,得到的却是无奈的摇头:

    “和刚才一样,你们知道的。”

    这些孩子们张了张口,最后都埋下了头,专注于手中的病人上。

    抛开一切,专心致志,她们只能这么做,直到麻木。

    她很清楚这一点,也是成为女武神,或者说是和崩坏对抗中最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背后响起了鞋跟的踢踏,她听到了呼声:

    “卡莲!”

    这个声音有些轻,在哀鸿之中显得有些薄弱,但还是落在了她的耳膜上。

    回头,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樱!”

    轻微的拥抱,随即又迅速分离。

    “前线怎么样?”

    “还在抵抗扑过来的崩坏兽和死士,一波又一波,老师……姬子让我来叫支援。”

    八重樱抓住了她的手,一双樱色的狐狸长耳在头顶招摇着,想必依旧吸引了一路的视线,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好,去哪里?”

    卡莲的回答很干脆,却没有再招呼其他人。

    “二号防线,和我一组。”

    两人的行动力都是相似的积极,说话间就已经转出了大后方,向着前线奔去。

    吧嗒。

    这是一声滴落。

    在这个淋着冰雨的夜晚,这个声音或许太过平常了,但是又太过于清晰。

    就像是水银的砸落。

    紧接着,还有一阵粘稠的刷响,就如同从沼泽里苏醒的怪物。

    吧嗒、吧嗒、吧嗒。

    “它”来了。

    爬进了她们的视野。

    那是一团“金属”。

    它在雨中扭曲,又固结,仿佛流水,又似同胶体。它跌跌撞撞地摇了过来,散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金属。

    “嘎——铵——”

    它的嘶吼是如此的恐怖而怪诞,它晃动着,摇摆着,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银白。

    这样的怖魇让她们第一时间举起了武器,瞄准了那团不可名状的扭曲金属。

    这是什么?

    崩坏兽?

    人造物?

    但不论如何,都让她们感受到了“恶意”。

    这是来自于生理上的,作为“人类”本质的厌恶。

    可那“东西”依旧没有停下,拖着它那缓慢的步伐,带着一片浊色的金属,滑爬着,吼叫着未知的词句。

    扳机已经扣紧,刀身几乎出鞘,只要那团“金属”再靠近一步,就会是刀山弹雨般的打击!

    可就在这是,又是一声异响。

    那是一声“响指”。

    哒!

    如此轻微,却又好像是在耳边炸响。

    “AAAAAAAAA!!!!!”

    这一次,“金属”的挣扎完全成为了嚎啕,原本还算单调的吼叫在这一声响指下沸腾了!它的全身开始发泡!然后剧烈的开始爆腾!气化!但却能从这爆沸的金属之中看到四肢的形象!

    崩坏能。

    粉紫色的崩坏能从它的脚下亮起,沿着积水爬满了它的全身,它咆哮着,悲号着,却伸出了“手”。

    一只太过纤细,太过脆弱的“手”,如同一节从枯木上折下的枝干。

    噗!

    一声闷响,它碎了。

    如同一个靠近太阳的气球,消失在了空中,溅散为了沫滴。

    还有几滴直落在了卡莲的脸上,滚烫,随后又迅速冷却,凝成了一层金属的薄膜。

    “卡莲!”

    八重樱有些紧张,抓住了恋人的手,细细地看着她的脸,急匆匆地抹下了这层恶心的金属。

    “你没事吧?!”

    “不……我没事。”

    卡莲的眼还停留在那处空气上,那片怪诞消失之地。

    可下一秒她就没有这个迟疑的空闲了。

    这座城市,被哭嘶痛吼撕破了天空。

    粉紫色。

    地面好像伸出了无数这属于崩坏能的触手,直刺向了天空,拧转成了一个悲叹的漩涡。

    (关于封面的事情呢,原封面被平台方换下来了,变成了一只小狐狸,不过现在被超级聪明可爱帅气的我换下来了!但是考虑到不能随便用画师的作品,尽管咱这本是免费的,可还是创造了一定的商业价值,所以决定换了一个属于咱风格的新封面,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jpg)

第四百四十章 哪怕……再快一点……

    一声响指。

    一声微不足道的响指,带来的却是这座城市最后的丧钟。

    一座城市是怎么死去的?

    首先,是城市建筑的毁灭,这是最直观的物质消亡;

    再次,是居民的消失,或是死去,或是搬迁,这是在使用价值上的消亡;

    最后,是意识,人对于城市的忘却,这是城市最彻底的死亡。

    而现在,盘旋于城市天空的这片紫云,它们糅杂,嘶唱,最后旋交为悲号的苦涡。

    嗒。

    滴答。

    嗒啦啦——

    粉紫的颜色开始笼罩雨丝,原本透明的冷雨化为了一片覆丧的旗。

    哭号,悲号,哀号,痛号。

    这一切与苦难挂钩的号声连绵在一起,每一个普通人的意识都被崩坏能抽到了天空的漩涡之中。

    仅仅只是一个响指。

    什么时候,崩坏能就已经浸染了整座城?

    又是什么时候,感染了所有人?

    可这些已经不是即墨所能关心的方向了。

    他只看着符华。

    因为崩坏能的冲击,德丽莎再也支撑不住结界的维护,身体也松懈了,这都让昏迷的赤鸢敞在了风雨之间。

    也暴露在了那云漩的垂直之间。

    一滴。

    旋转的云涡之中,凝聚出了一点露。

    如同水滴,在紫凝的痛苦之中集萃出的一点晶。

    “那是……什么……”

    律者,女武神,又或者是还保有着神智的普通人,都“看”到了那一滴紫墨。

    这并不是物理和视觉上的“看”,更倾向于“感觉”。

    就像是人能感觉到吹拂而过的风。

    而这里,却是浓稠的——

    恶意。

    在这片云下的生命都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恶意。

    痛苦,悲伤,最后酿造为令人作呕的绝望。

    它开始延展,如同一抹胶,可一点也不慢。

    即墨开始跑了起来,哪怕是之前决死的凯文,他也还是把后背暴露了出来。

    凯文也同样没有动手,他恐怕是这片悲云下唯一没有被影响的生命。

    他没有动手,他只是看着,盯着那孱弱单薄的后背,在雨水与悲涛之中冲刺,看着在那双奔行的脚底下溅起的泥水。

    看啊,你是那么地孱弱。

    啪沙!——

    赤黑的双脚踏开泥沙。

    啵。

    这是动响天空的清鸣。

    它落了下来。

    一滴正常的雨水从高空坠落不过五分钟,但那片紫云所聚集的场地也不是两千米的云流之处。

    那么坠落,也不过眨眼之瞬。

    嗤!

    血管爆裂的声音,和体温与寒冷碰撞的激响。

    墨色带着炽热的血,从即墨的血管中绽开,与【炎】冲突的能量强行撕破了【疾疫宝石】的改造,降下了时停的帷幕。

    但它没有,它依旧在坠落。那一粒“水滴”之中究竟蕴藏了多少崩坏能才可以突破时间的封锁?!

    镰刀。

    破败而单薄的镰刀再次从影中拔出。

    抡起,即墨能看到那滴“雨”在静止的时间中画出的轨迹。

    快点!

    再快点!

    在与视线几乎平行的角度,鲜血淋漓的男孩终于将镰刀挥在了那滴“苦难”之上。

    沉重,简直就像是一颗中子星,将脆弱的镰刀撞成了碎片!

    还没完!

    他扑了出去,伸出了手。

    那还未被【疾疫宝石】污染改造的左手。

    润物,细无声。

    但这并不是雨水。

    时停的帷幕再一次被驱散,即墨直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可他已经顾不上残破的身体,松开手,看到的却是一个洞。

    一个被无声融开的洞。

    嗒。

    滴落的声音。

    就像是在他的心上狠狠刺下了一根钉。

    即使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心。

    “在我看来,你一直很奇怪,很矛盾,又很可笑。”

    只有凯文的声音,还在无情地编织着一字一句。

    “你从来都不属于人类,你只是一场不可能的实验中的一个小小的意外,却又像条被驯化的野狗一样卑颜屈膝。”

    野狗。

    这个词语已经说了太多太多遍了,已经让即墨对其感觉麻木。

    “你跨过了纪元,越过了万年的时间,甚至平息了毁灭的余祸,可到最后你又完成了什么呢?文明继续重复它的愚昧与弯路,上演着一代又一代悲剧与战争,用时间证明他们从历史中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教训。哪怕你做一个神,当一个独裁的暴君,也比现在这个泥潭般浑浊污杂的社会要好许多,我也会因此而高看你一眼。”

    这声音随着凯文的后退而一步步消失,但却一寸又一寸地凿在即墨的身上,留下道道痛彻灵魂的伤痕。

    “到头来,你究竟守护了什么?文明?他们抛弃了你,让你不得不归隐山林,只是因为所谓的‘时代局限’;弟子?从一开始的理想抱负到官场沉浮;你甚至连你最爱的,最珍视的人,都没有办法守护。”

    咔啪。

    脆响。

    即墨看到了符华眉心处的一缕闪光,那带着他血肉的水滴破开了最后的放心,沉入了爱人的意识。

    ——“你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声音,终于还是消失了。

    只留下枯坐废墟之上的男孩,他虚虚地张着千疮百孔的手,停留在那招引的姿势上。

    雨还是很冷。

    他倒下了。

    他又爬起。

    他匍匐。

    他挣扎。

    一道道泥泞的痕迹留下,雨水无声地盖湿了他的发梢,覆盖了他的脸颊。

    他把德丽莎推到一边,抱起了她,颤抖着,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体温。

    心跳。

    无一不在证明着她还“活着”。

    可是,意识呢?

    他不敢去想,他只能紧紧地抱着,懊悔着。

    还有苦恨。

    为什么?

    他很想朝着天空问这个词,怒吼,咆哮。

    五百年前,一次出于爱的转身,和一支来自于过去的冷箭;

    五分钟前,一次无法抗拒的疲惫,和一滴凝聚了全部恶意的水滴。

    如果真有东西在编织他的命运,他一定要把那个存在翻出来,用世间最狠毒的方式去折磨,去唾弃!为什么要给他的命运增添这样可恶而悲伤的“意外”。

    【说句实话,我觉得那家伙说得挺对的。】

    一旁的残柱上,不知何时立上了【它】。

    周围的残存女武神没有看到【它】,还在战斗的律者也没有发现【它】。

    【它】轻灵地仿佛躲在世界之外,却还是拥有了“形体”。

    一个辉光般净白的草稿白描,还有一双金十字的眼睛。

    【它】仿佛在嘲笑,又仿佛在悲叹。

    【哪怕你心狠一些,你或许根本不会再去面对那些遗憾,但很可惜,命运不会回转,时间不会倒流,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包括她。】

    【它】指了指符华:

    【你在她的意识之中上了很多“锁”,或许你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现在却成为了阻挡“我”的屏障,加上你掺杂进去的血肉和心脏,那只羽毛也牺牲了自己,可尽管如此——】

    【——她也还会是我的。】

    【它】站起身,脚尖点在断壁的前缘,迎雨而舞:

    【说实话,我对你曾经抱有过“期望”,那么多个世界泡,只有你“独一无二”,但很可惜,你用五万年想要证明的事情,似乎都只是一个泡影,一戳就破。】

    【它】的舞蹈停在了虚空,抬起手指,指着自己:

    【瞧,我还是要来咯。】

    正如来时那般,又一次干脆地消失。

    只留下即墨一个人,紧紧地抱着符华。

    前来救援的女武神甚至不敢上前。

    这位舰长此刻就像是一件玻璃,仿佛一碰即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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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310/ 第一时间欣赏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最新章节! 作者:昊北聆所写的《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为转载作品,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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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崩坏穿越是出bug了吧介绍:
关于某空中劈叉舰长刷贴吧把自己刷到崩坏3世界中的各种bug故事。(你就当真的听)
傲娇又有点小野蛮的琪亚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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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瘫但反差萌的布洛妮娅?
倔强而好胜的姬子?
合法又超龄的德莉莎?
古板又平板的符华?
还有八重樱和卡莲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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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啦!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天命才会建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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