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13 天下无双
六点的飞机，五点半，邓铮已经到了机场。
天气冷，时间早，又非休息日，宽敞华丽的候机楼大厅里，人流稀疏。难得的，竟透着些寂寥。
邓铮买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小坐了片刻，喝完后身体暖和了不少。
洗手间里整理整理衣服，简单拾掇了下头发，径直来到接机口，看了头顶的通告牌一眼，还好，航班准点。
正盯着出口处翘首以盼时，机场广播中突然传来一阵舒缓悠扬的琴音。如水银泻地般挥洒出来。
邓铮是第一次在粤州机场接机，并不知道这是机场早晨六点的整点音乐。
他当时就楞在了那里，静静地聆听着这恬静优美的旋律，闭上眼睛，似乎是能看到一片澄波，浪潮正从水天相接的地方缓缓涌动过来，泛着清亮的浪花，而在水的中央，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明月清寂，随着琴声渐渐升起，穿透薄纱似的云雾，把清凉如水的月华倾泻在他的心头，顷刻间，邓铮仿佛就此消融在月色之中，无悲无喜，无人无我……
他之所以反应这样大，并非是这曲子多么惊天地泣鬼神，而是因为这旋律竟感觉超级熟悉，熟悉到身体本能会发出反应！
脑海里，很突兀的，闪现出一个清秀稚气的小女孩儿，穿着小白裙，眼神怪怪的，飘飘的，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肩头正拉着的小提琴，旋律，正是刚刚听到的这段！
“琴拉的真好听。”
“不好听。”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听？”
“不好听。”
“好吧，距离最好听，当然还是有差距的……”
“我不理你了。”
……
“快别拉了，歇歇吧。”
音乐继续，又拉了一遍。
“真的别拉了，求你。”
又一遍。
“你怎么就听不懂话，曲子再好听，也架不住老听一首啊。”
再一遍。
“好吧好吧，我服了，我错了，我不躲在这里垂头丧气了，第二名就第二名，下次考试我再考回第一来！”
姑娘笑了。然后又拉了一遍。
当然，新换了曲子，正是这首……
机场整点音乐很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
但邓铮却仍然陶醉在这美妙的琴声里，或者说是不经意捡回的某些记忆里，无法自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回味着刚才脑海里闪现的情景，意犹未尽，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勉强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出口。
神思不属的一直到等到接机口所有人走光，也没见贝格格的人影，刚掏出手机，就听到前面拐角处传来高跟鞋的轻响，抬头望去，只见贝格格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一身雪白的连衣裙，懒洋洋的披着件墨色小西装，又潮又美，黑白分明，与肤色刚好相衬。
此时，恰有一束晨曦透过硕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过来，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虚虚袅袅的圣洁光辉。那光线并不耀眼，还透着点凉意，但兴许是晚上没睡好的原因，此时却晃得邓铮有些眩晕。
他赶忙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手指移开时，贝格格已经安静地站在他身前，信手摆弄着一件非常漂亮的砗磲手链。
身后，雀斑小助理推着行李箱，跟的气喘吁吁。
兴许是他刚刚眩晕失神的样子实在是太罕见，太难以想象，贝格格正抿着嘴微笑，那笑容竟格外灿烂，如春花怒放，艳丽无双。连小助理也捂着嘴巴窃笑。
很少在女孩子面前这么糗过，邓铮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抑制不住的不自在，鬼使神差的，快步上前，伸开双臂，在旁边小助理的惊呼声中，结结实实给了贝格格一个拥抱。
“辛苦了，格格，走，去车里歇会儿。我先带你吃早茶。”
贝格格身子僵住，眸中的惊诧很明显，脸色瞬间冰冷下来，沉默不语，秀眉紧锁，半响，吐出生硬的两个字来：“你走。”
邓铮也是极要脸的，还有点大男子，若是没有方才脑海里的那些画面过往，绝对拍屁股扭头走人，但现在，却只是温温一笑，“我当然是要走。不过，你也要跟我走。”
贝格格兀自僵在那里，直直盯着他，皱着细眉，一动不动。
旁边雀斑小助理更是慌得脸都白了，我天，冷飕飕冰山一样生人勿近的贝公子居然被人强行拥抱了！！
但她虽然是贝格格的助理，却也不敢对邓铮说什么，因为上班第一天，大老板季明诚就交代过，遇见这种情况，权当没看到。
所以这不算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以她跟随贝格格几个月的经验来看，贝公子此刻绝对会扭头走人，天王老子来都甭想劝住。
邓铮却不以为意，目光悠远，微笑叹息：“格格，刚才的整点音乐听到了没，好熟悉啊。让我想到了很多年少时的事。好久没听你拉小提琴了，你以前老逼我说不好听，但我一说不好你就又跟我急。现在细想想，其实那时候已经是非常好听了啊。累了吧。我先过去，让夏刚把车子开过来。你们慢慢走。”
把话说完后，没有再去看贝格格，而是直接转过身，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联系夏刚，边朝出口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敲打地板，以及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后响起，一直保持着恒定的节奏。
走到候机大厅二楼电梯口时，邓铮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立时消失，行李箱轮子的声音都消失了。
邓铮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摇头，轻轻一笑，随后迈开大步向前走去，这一路上，他没有回头看上一眼，而是不停地加快步伐，这样走出候机楼，走到停车道旁，打开车门，径自坐到副驾驶位上。
夏刚一脸诧异，抬头张望：“不是说接贝小姐的吗，怎么，没接到？”
“后面。”
“……也没个人影啊。”
邓铮闭上眼睛，轻声道：“再等等。”
随后把车窗摇开，将胳膊探出窗外，就这样闭着眼睛，拿手轻轻地拍打着车门，在敲击了四百多下后，后面的车门终于被人轻轻拉开，邓铮能够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体轻盈地坐了进来。车厢里，顿时在清凉中，透着淡淡馥郁。
气喘吁吁的小助理随后也进来。车门关好后，邓铮微笑着睁开双眼，转头对夏刚道：“定个包房，先去小杨楼喝早茶。”
事实证明，选贝格格真是选对人了，熟悉词曲后，她上来第一次试唱，就狠狠把邓铮给震了一下，心中顿时就只剩下一个念头盘旋：
“这首《天下无双》，成了！”
章714 片花MV
《神雕侠侣》此次的广告招商会，地点就设在南国电视台综合礼堂。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百余家知名品牌的广告客户代表出席。
此外，鉴于整个拍摄过程中全程保密，“小龙女”闫钧宁的选择自开拍之初便引起极大争议，甚至不小规模的抗议，时至今日，也没有像样的剧照或定妆照爆出，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此次招商会，势必要揭开神秘面纱，吸引了众多媒体记者。
单看现场媒体人数，甚至比广告客户代表还多，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场媒体看片会。
由此可见，“南国卫视武侠剧场+侠之大者武侠剧”这一模式的巨大成功。
一场电视剧的招商会，却有连铭文这样作为南国广播电视集团的三把手，亲自与会，也彰显了集团内部的高度重视。
《姑射》的词、曲作者，“词霸”苏承，堂弟“音乐全能鬼才”苏炜，这对鼎鼎大名的苏家兄弟，作为电视台邀请嘉宾，也来到了现场。
这份邀请其实拟定的较早，当时《姑射》爆红，在幕后推手的炒作下，有倒逼成为《神雕》主题曲的趋势，不过，鉴于过往合作的习惯，这些都是邓铮公司全权负责，电视台没有多大发言权，所以一时间压力很大，就做了两手准备，邀约了兄弟二人。
而且最近也一直保持着非常诚恳的联络，想要买歌的愿望十分迫切，谈判的诚意也十足。
直到最近两天，不知何故，态度突然淡了下来。
苏承有些警觉，但苏炜付之一笑，觉得电视台这是在搞心理战，是在故意拿捏。
所以今天兄弟俩大马金刀的，一起来到了现场，并且都筹划好了，要在招商会现场，狠狠给邓铮点颜色瞧瞧。哼，不仅要逼你买，还让你买的没那么容易！
十点钟。
招商会开始。
先是连铭文讲话，接着，激昂的音乐声中，南国电视台广告部负责人，结合大屏幕投放，声情并茂的回顾了南国卫视近年来结合“侠之大者”武侠剧所取得的骄人战绩。
并诙谐的总结为“降龙十八掌”，譬如第一掌，是说，南国卫视武侠剧场是公认的年轻、男性观众第一集聚平台，连续三年在年轻、成年、中高消费人群中均高居第一。
第二掌，在南国卫视武侠剧场，播放“侠之大者”武侠剧，连续三次，核心时段收视率，在全国网、城市组以及全国网城域囊括“三域全第一”
……
大家都知道很厉害，但是如此直观又煽动性的列出来，还是很唬人的，随着介绍的深入，现场响起了各种惊奇低呼和赞叹议论声。
“真的很厉害啊。”苏承感慨，皱眉，凑近旁边的苏炜道：“我怎么感觉，有没有咱们的这首歌，或许对这次招商会的影响没想象中的那么大？”
苏炜摇头一笑：“那不是一回事。过往历史再辉煌，那也只是过往，文艺作品是最难躺在功劳簿上享受的了。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能手，他们深知这一点，何况，大家掏的是动辄上亿的真金白银，务必要规避一切风险，抓住任何利好，既然有咱们的《姑射》大势已成，人心所向，怎么可能允许电视台冒天下之大不韪选别的歌？”
苏承不得不承认弟弟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话是这么说，可金梁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桀骜难缠，宁折不弯。咱们把歌曲提前高价卖给了熊猫娱乐，还是以《神雕》主题曲的名义担保，熊猫又是出了名的要价狠，万一金梁他嫌贵，死活不要，熊猫娱乐追究起来，咱们可是涉嫌欺诈啊？”
苏炜呵呵一笑，极为自信：“心放肚子里吧哥，金梁再傲气，市场面前，他也得乖乖低头！相比上亿的广告费，咱们那小百万的，都不是个事儿。他就算不想低头，南国也会压着他低头。咱们俩只管看好戏就成了。”
哥俩说话间，前面琐碎事项进行完毕，毫无征兆的，突然灯光一黯，大屏幕亮了起来。
一直信心满满的苏炜，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竟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来，“这搞什么，没有主题曲……干放片花吗？！”
低低的议论声中，大屏幕亮了起来，暗沉的蓝色，音乐声中，有合唱混声响起，类似吟唱。
大气，婉转，悠扬，空灵。
画面里，一轮硕大的圆月出现，一道黑色影子，带着尖啸振翅滑翔而过，是大雕。神雕飞过后，一男一女如神仙眷属相携飘过。
因为是暗月下的剪影，看不清楚面庞，隐约看到男的单手，背玄铁重剑，女的衣袂飘飘犹如凌波仙子，不难猜出，正是杨过和小龙女。
片花开始的这个镜头，邓铮采用了前世张纪中版《神雕侠侣》的这一经典画面，也是张靓颖那首《天下无双》MV的开头一幕。
当时邓铮初看时，心里很惊艳，杨过小龙女自然不会飞，但这种满月之下衣袂飘飘的感觉极其美妙，空灵，优美，抓人，当时是，脑海里就四个字：
神雕。侠侣。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种类似梦境中的艺术表现手法，宣传时用的，但万万没想到，张版《神雕》的正片片尾，这一幕居然真的出现了！
当时把他雷的差点焦糊了，雕兄会飞就忍了，可是特么为什么杨过小龙女也会飞啊？你就算飞檐走壁也不能真嫦娥奔月、私奔飞到月球啊？
张版的金庸武侠剧一直争议很大。在邓铮看来，优点有，但缺点也很明显。
张的强项是美工，静止看相当精致用心，每一帧都恨不得拍的跟画卷一样。
短板是节奏。一动起来就节奏感不舒服，叙事结构太拘泥，细节拖沓的地方太多，尤其是文戏的人物出场和武戏的关键对打有太多炫技印迹，时不时和剧情脱节，时常过犹不及。
看得时候，总感觉他恨不得摇着观众的肩捧着观众的头掰着观众的眼：“你用心看，我这里的灯光氛围和画面好用心啊！真的好用心啊！”
可能他美工出身，所以太重美工了，所以片子里给演员发挥空间太小，经常类似于春晚那种太重舞台灯光的氛围，人物背后打着冷冷的蓝光，再打上一圈金色的灯光镶在人物的轮廓上，喧宾夺主，表演者的发挥空间反而容易被淹没。
往往大气是有了，但很多地方看起来特别拧巴，就好比一厨子做红烧肉，告诉人我用的是雕花茯苓猪，配的国宴器皿，摆盘都是请最好的师傅来做，上菜的服务员刚从天上人间出来的名花……但最后你夹了一筷子，肉特么烧胡了！
这个优缺点在《神雕侠侣》里尤其明显。
章715 效果超乎想象
张版《神雕侠侣》，正片中的美工调色可谓是真正的走火入魔。
某种意义上讲，金庸武侠的整体气质是热，江湖热血，义薄云天，所以更适合暖色调的画面为主。
而张纪中一直都喜欢、并沾沾自喜于自己大型晚会舞美灯光级的调色，很注重对比和渲染，加之，他在《神雕侠侣》中野心很大，恨不得把所能想到的所有美都集中在一起，浓墨重彩地表现出来。
结果，太刻意营造神秘感、诡异感、凄美感，通篇用了严重过量的冷、暗、蓝，各种定格、慢镜、吹风机、头发糊在脸上……美则美矣，梦幻则梦幻矣，但严重背离了金庸武侠的整体气质，还制约了剧情的流畅度，很多地方详略不当，拧巴别扭。
画面之外，除了小龙女的部分确实做的不错，堪称“如梦如幻、漂渺空灵”外，其他鲜有亮点。
整个看下来，不像是《神雕侠侣》，甚至不像是武侠剧，而像是一部九寨沟的风光宣传片。只不过，宣传片里有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角，叫小龙女。
相反，经常拿来与之比较的港产TVB武侠剧，单从制作层面来看，客观条件的限制和短板非常多，但是他们有一个长处，就是剧本的节奏感和演员的表演相当熟练。
整体上的感觉就是流畅自然，通俗易懂，不拧巴。对普通观众非常友善。
但是也有缺点，就是不容易出彩，那些所谓经典，也多是先入为主和情怀加分，相当一部分经不起考究，看多了显得老套。
所以看港版武侠剧，不清楚剧情的，极其容易被剧情拖进去，熟悉剧情的，反倒常常被可怜的服、化、道弄出戏。
而一旦进入剧情，总是恨不得一口气看完，但看完了却总有种怅然若失感——感觉像吃麻辣烫，吃的时候片刻都停不下嘴来，吃完又觉得没营养，付出收获划不来……
但不管怎么说，张版的小龙女部分单剪出来，还是足以美到让人惊心动魄的，很适合拿来宣传用，所以邓铮自己剪出这版片花，有八成借鉴了《天下无双》的剧情版MV。
大屏幕上，占有半个屏幕大小的圆月之下，杨过小龙女携手飘过。
舒缓悠扬的和声吟唱还在继续，下一个镜头，从高空俯拍而下，碧色的草地，平坦如砥，碎散的花瓣，飘零一地。
花瓣之中，一个白衣女子，和衣而躺，身形修长，风姿袅袅。墨色长发，随意披散于地，与绿草、鲜花自然交织杂叠在一起……
镜头慢慢旋转，拉近，迷幻迷离的色彩渲染下，愈发空灵寥落，也越来越清晰的看到女子的脸颊——
琼鼻樱唇，肤色腻白，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
瘦，但又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瘦，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薄、轻、透、灵的感觉。仿佛一阵大风都能让其羽化飞仙一般。
最吸引人的是，是她的眼神，不是冷，而是一种淡，让人看不清楚，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不像尘世中人……
今天在座所有来宾不敢说都熟读《神雕侠侣》，但能来到这里，心里绝对是有一定谱的，起码知道《神雕》大概是怎样一个故事，杨过小龙女大概是怎样一个人物形象，每个人或多或少也都有自己支持的适合演小龙女的女星，甚至也会勾勒臆想过该女星扮上以后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就只这一个镜头，就几乎击碎了大家心目中所有的其他假定设想，轰破了所有对于选角闫钧宁饰演的质疑和不信服。
这根本一点也不像小龙女，这就是活脱脱的小龙女啊！
历来，把一个文学作品中的经典文字形象，变成具象化作品中的具体形象，往往都没有中间值，要么大失所望，要么超乎想象。
而闫钧宁版的小龙女，无疑就是后一种。
乍一照面，便惊为天人。
这时候，一直自信满满的苏炜也面色发紧，尽管这首歌到现在还只披露一点点，但就冲这开篇旋律和气氛营造，再结合画面人物，已经是堪称华丽，不容小觑。
哥哥苏承眼中绽放出亮彩，瞬间有些迷离，他算是半个《神雕》书粉，看到此刻画面上的小龙女，心脏不争气的乱跳，有种考试以为会是及格，但结果出来却是满分的大惊喜！
但惊喜过后，马上回过神来，和弟弟对视了一眼，心中俱是略略一沉。
而现场内，无关声色，无关欲望，仅是身体受激自然反应，在这个和声吟唱渐弱下来的当口，兄弟俩甚至听到了“咕哝”——整齐划一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啊——”一道空灵漂渺、婉转悠扬的女嗓，以类似海豚音的高亢、婉转、凄丽的唱腔，骤然袭来。
结合画面中闫钧宁版小龙女的震撼，这华丽丽的第一个音节，就犹如重锤般狠狠撞击到了所有人的心房，顷刻间防卫碎成片片，心脏被嗓音包裹、攫取，紧紧攥在手心，“砰”，捏碎开来，碎成千万，碎成片片，碎成颤栗的身体和数不清的鸡皮疙瘩……
“啊……啊……啊……”
画面在继续，吟唱在继续，小龙女翩若惊鸿，小龙女御风而立，小龙女仗剑独舞，小龙女黯然泪落……
极致的音、像、情、绪面前，所有人都已深深的沉浸其中。
突然，画风一变，节奏一变，镜头拉高，古墓后山，“开心小和尚”井少饰演的少年杨过出现，被小龙女牵在手里，画面闪回，又变成了井少叔叔井朝所饰演的成年杨过……
与此同时，歌曲也以两句难度极高的混声气泡音开始：
穿越红尘的悲欢惆怅
和你贴心的流浪
紧接着，是跨度极大的高音弱声，随之而来，无数大量的真声假声混声之间的切换、过度，细腻悠扬而又最极具穿透力：
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凉
有你的梦伴着花香飞翔
今生因你痴狂
此爱天下无双
剑的影子水的波光
只是过往是过往
今生因你痴狂
此爱天下无双
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
枯萎了容颜难遗忘
章716 反响,不俗
几分钟的片花，结合《天下无双》的词曲意境，主要以小龙女为主，杨过为辅。走的是感情线。
间或有陆无双、程英、公孙绿萼、郭襄等的惊鸿一瞥。
除此之外，更多是大场景的变幻，绝情谷……在副歌最后一部分，更是出现了蒙、宋两军对垒、襄阳大战等宏大场面。
片花播完，空气凝滞了片刻，才渐次恢复生息，刹那间，“哗哗哗哗”，掌声如潮，很多人兴奋激动的面色潮红，手中呱呱鼓掌，嘴里啧啧赞叹。
连铭文彻底放下心来，和旁边的吴磊，以及广告部负责人相视而笑。
之前还有些小担心的吴磊摇头晃脑，夸张长叹道：“真个是神思不属，余音绕梁啊！”
负责人也笑，朝苏家兄弟座位的方向递了一眼，“那苏家兄弟俩的《姑射》，怎么答复？”
连铭文指扣椅背，笑而不语，吴磊嗤笑：“谁家住了别墅还惦念小平房？哼，狂妄嚣张，不好好谈，一味待价而沽，那就让他继续沽呗！居然还想利用舆论倒逼我们？呸！兄弟俩加起来也比不上我邓兄弟一根小指头……”
&nbV超乎想象的惊艳，给了电视台极大的底气，也给了在座不缺钱的上百位金主充分的信心和吸引力。招商会，自此进入**戏肉部分。
但踌躇满志而来的苏承苏炜兄弟却是再也坐不住，面色难堪，灰溜溜起身告辞。
本来，二人今天之所以如此笃定，还因为安排有暗招，在座媒体人中有两位好友，在座商家代表中也有一位混数的，已经商量好了，时机一到，就主动挑起话题，嚷嚷着要把选定《姑射》作为《神雕侠侣》主题曲作为招商议价保障商家利益的一项先决条件。
只要今天现场没有给出主题曲，或者给出的主题曲水平不能强势压过《姑射》，有这么长时间的舆论炒作和先入为主，引起诸多商家齐齐发声以降低投资风险的可能性，几乎百分之百。
但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这片花风格，这人物形象气质，这歌曲唱的……即便让他们兄弟俩站在对抗的角度来挑毛病，也实在无力的很。
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盘外小招都只是浮云。
这种情形下，先前的暗手已经毫无疑义，你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非嚷嚷着十块钱比一百块值钱吧！
出了电视台，深吸一口气，反倒是一直忐忑的哥哥苏承，拍了拍面色惨败的弟弟苏炜肩膀，鼓励道：“词曲上，我们《姑射》并没有输。输在他把所有有利的因素结合在了一起，片花拍的好，人物角色选的好，最主要的是，这歌的演唱者选的实在太好。难度这么高的歌曲，居然能演绎到这种程度，最重要的是音色实在是太美妙太梦幻了，究竟是哪一位冷门的天后级人物？怎么没一点印象？”
苏炜也点头：“是啊，这歌整体音高不高，但从第二句开始整首歌都悬在一个高音的平台上，直到最后结束。开始是以吟唱起声，从气泡音到之后的弱声，之间的跨度非常大，而之后最高音的两段也进行了各种不同的尝试，既有关闭弱声来处理，也有用类似海豚的咽音，更有夹杂着欧洲传统美声中的半声技法……别说演绎到这种程度了，在我认识的女歌手里，能把这首歌完成下来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分析的很专业，但其实是自己唬自己，贝格格号称懒魔，哪里会挖空心思掌握这么多繁杂的技巧？
在这首歌上，除了情绪拿捏外，她纯粹是以天赋碾压，所谓最高音几段，也仅是收紧咽部，以恐怖的气息来吹的，哪有那么多瞎讲究！
苏承却是眼睛一亮道：“听小弟这么一说，我心中忽然有灵感浮现。嗯，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新词写成之后，免费送给这位演唱者。”
回头，见苏炜仍旧闷闷不乐，很沮丧，春风一笑，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记，“胜败乃兵家常事，想开些，不要拘泥于一时得失。看看我，笑一笑，烦恼掉……”
“哥，我不是忧心输赢，我是忧心熊猫娱乐的那位熊扒皮，《姑射》溢价几倍卖给人家时，咱可是信誓旦旦的，必成《神雕》主题曲，这下好，原款退还都是小事，以那货的尿性，弄不好还得赔偿……”
话未说完，哥哥苏承面上的春风已成寒冬，脸色比他还灰败。
……
此次招商会极其成功。连铭文高兴，中午吃完饭不过瘾，晚上还要搞庆功晚宴。
晚宴衣服着装就要有讲究了，邓铮乘车回到酒店换衣服，进了房间后，先脱了衣服，洗了热水澡，看看时间尚早，定了1个小时的闹钟，躺在床上小憩。
差不多闹钟快响时，手机铃声先响，他看了下号码，就随手接通，笑着道：“爱妃，有何吩咐。”
姜妃嘴里含了一块话梅糖，啪嚓啪嚓点着电脑鼠标，笑吟吟道：“我刚看了《天下无双》的片花mv，贝公子唱的实在是太棒了。浑身鸡皮疙瘩。小龙女杨过选的也舒服。”
邓铮道：“怎么就不夸夸朕的词曲？”
“真理是不用多说的。”姜妃心情不错，嘴很甜，“今天上午，我要参加宿舍好友的独立微电影拍摄，友情客串一个小角色，特意通报你一声。”
邓铮看了下表，估摸了下欧洲时间，笑了笑，“怪不得呢，起这么早”，有些不以为然道：“没关系，你高兴就好，这种事情，朕是不管的。”
姜妃嘻嘻一笑，抿嘴道：“那就好，还怕你不大乐意呢，既然你这样通情达理，那我就放心了。”
邓铮微微一愣，忙从床上坐起，好奇地道：“爱妃，你客串的是什么角色？”
姜妃把糖块咬碎，嘴里发出咔的一声脆响，轻笑道：“饰演一名王妃，中世纪某王室的六个候选王妃之一，台词虽然只有一句，可服装造型很有意思，很华丽，其他几位演员腰部勒得差点喘不来气，但我觉得还好，试装的时候就已经玩得很开心，相信应该会是段愉悦的经历。改天我把剧照寄给你哈。”
邓铮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音调怪怪的道：“爱妃，朕现在关心的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扮演王子？！”
姜妃咯咯笑了半晌，才柔声道：“放心吧，扮演王子的那个是小盆友，才五岁半，是个小王子。”
邓铮故意哼了声，低声道：“小王子也不成，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啊。”
姜妃心里美，抿嘴一笑，娇声道：“臣妾遵命！”
邓铮心情也不错，笑了笑，摸着电话，跟她轻声软语地聊了起来，两人煲了小半个小时的电话粥，挂断电话后，邓铮忽地皱起眉头，竖着耳朵听了听，发现隔壁贝格格的房间里有电视响，看来这大懒魔终于从昏天暗地的狂睡中醒来了，想了想，这次片花歌曲如此成功，军功章也得有她的一半，无论如何，晚上庆功宴还是得邀请一下。
简单收拾后，下了床，换上衣服，蹬着拖鞋，推门走了出去，抬起右手，叩响了房门。
房门开了，贝格格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睡袍，赤着小脚，嫩若凝脂的脸颊上，带着一丝隐约的茫然迷离。
邓铮知道跟这位小主相处，你得寸土不让，气场碾压，得牢牢占据主动，因此，两人站在门边，对望了十几秒，似乎都在仔细地打量着对方，又似乎只是四目相对，短暂的沉默过后，贝格格罕见的顶不住，秀眉微蹙，侧过身子，让了邓铮进来。
邓铮笑了笑，缓缓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看不到任何食物的痕迹，不禁叹了口气，讶道：“一直睡到现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很困呢。”贝格格轻轻点头，默默地走到冰箱前，拉开柜门，摸出一盒水果芝士蛋糕，两盒蔬果汁来，回到沙发边坐下，丢给邓铮一盒果汁，就摸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电视声音放的略微小了些，安静地吃着蛋糕，喝着饮料，对旁边的邓铮不理不睬，倒似身边根本没有这个人一般。
邓铮知道她就这样子，也不以为意，就边喝着果汁，便把今天现场的情况和反响简单说了说。
一盒果汁喝完，差不多已经无话可说，过程中，贝格格偶尔会侧耳凝听，“嗯”上两声，但更多注意力还是在电视屏幕，以及面前的食物上。
讲完后，邓铮也没急着走，斜倚在沙发上，摸起一本时尚画报，封面就是一身马术服清冷又帅气的贝格格，来了兴致，信手翻了几页，看完她的那几张大片，目光就从画报上飘了出去，落在火红色的羊毛毯上，灯光下，一对白嫩的玉足，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显得分外的娇美。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贝格格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将双腿收到沙发上，用浅灰色的小灰兔软垫遮住了那双小脚，又摸着遥控器换了台，一言不发地望着屏幕里喧闹的挖掘机广告，双眸似颦似嗔，而她光洁的腮边，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粉意……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章717 应该是咱家的
邓铮哑然失笑，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外面近乎完全没入夜幕的夕阳，以指扣窗，斟酌措辞道：“格格，这几年下来，感觉你变化很大。”
贝格格微微蹙眉，抬手关了电视机，转头望着邓铮的背影，淡淡地道：“你呢，不也是变化很大？”
邓铮一怔，笑了笑，点头道：“是变了很多，有时候，都已经认不出昔日的自己了。”
贝格格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名利场是最能改变人的地方，我也经常会陷入矛盾，觉得自己做的事，明明是最喜欢的，可身边时常环绕的，却又全是最不喜欢的。”
“怎么说？”邓铮转过身来，讶然道。
贝格格转过身子，双手抱着膝盖，淡淡地道：“我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并乐此不疲，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养活自己。但这行里，总有东西不停推着你赶着你，诋毁你中伤你，跟你抢跟你夺，跟你斗心眼，跟你急红眼……明明核心是音乐，是歌唱，但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和时间都丢在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上……”
邓铮转过身子，摩挲着下巴，促狭笑道：“是啊，最重要的是，睡觉发呆的时间永远不够。简直太惨无人道。”
贝格格微窘，环着膝盖的白嫩十指，轻轻绞动着，拿鼻音嗯道：“薇娘也很累呢。”
邓铮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摇头笑道：“格格啊，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外加情感捆绑，想让我跟你们老板季明诚打招呼，少工作少通告，多放假多休息是吧？明白了。就因为我一直能做到而从没有主动做这个，你就不搭理我了，对吧？”
贝格格没有吭声，而是撅起嘴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但眸光很快黯淡下来，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邓铮摆了摆手，缓缓走回沙发边，把桌上的饮料盒、蛋糕盒收拾起来，丢进纸篓里，看着她，轻声道：“格格，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是你，所以我不会生气。因为我早知道，你的世界从来都跟别人不一样，你不会对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半点情绪，能让你一言不合就置气不搭理，某种意义上讲，也算与有荣焉。不过呢，你现在性子真的是越来越淡了，话越来越少了，外面的世界还是很精彩的，希望你在工作之余，能多些积极尝试，让生活变得更丰富多彩些。”
贝格格轻轻摇头，神情萧疏道：“不喜欢呢。你知道的，我更喜欢单调些的生活。”
邓铮皱了皱眉，轻声道：“好吧，看来晚上的庆功晚宴你是不会去的了。还想介绍你认识认识南国这边的音乐人，中午大家不停念叨，都很期待见你。也罢，下次有机会吧。”
贝格格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我要洗澡了。”
邓铮微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走到门口，转头望了那个又把电视机重新摁开了的身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贝格格移开浅灰色的小兔兔软垫，伸手摸着白皙精致的脚趾，蹙眉，低声道：“你又没有邀请，怎么知道我就不去呢。还是……不理你了。”
……
邓铮不清楚自己哪里又得罪这位脾气古怪的贝公子了，格格次日一早回首都时，悄无声息的，之前说好自己去送，也没让，只在机场发来了条信息：
“在机场。我走了。”
不过他并不很担心，自从那日接机时某些回忆苏醒后，他就明白了，“不理”，只是她的一种习惯，越是别别扭扭，越说明关系近。在乎。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贝格格版的《天下无双》一出，仅用了一天时间，便强势登顶音乐下载榜榜首，甩开《姑射》七八个身位。
各种爆赞怒顶闫钧宁版小龙女，各种嚷嚷着度秒如年等开播，之前气势汹汹沸反盈天的《姑射》浪潮顷刻间消退，就像《姑射》这首歌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过浪潮再大，这个时节，却也大不过另一件事——一年一度的“中国作家权势榜”即将放榜。
尤其是，本年度的“权势榜”迎来重大改革，往年的一纸榜单，变成了一场极其隆重的直播颁奖礼。
其实这个念头邓铮早就有了，“权势榜”这么万众瞩目的超级资源，简简单单放一张榜单实在是太浪费。
浪费是可耻的。要是能够变通一下，联合电视台和视频网站，在全网直播中吊足胃口倒序放榜，中间再夹杂些文艺演出，徐徐图之，吊足胃口，收视率和点击量绝对惊人，时间允许政策允许的话，再找几家巨头企业广告赞助……啧啧，分分钟赚得钵满瓢满。
但可惜，制榜方特别神秘，他尝试了几次，根本搭不上线，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跑到他前头来了。
这感觉特不爽，就像路遇一不知名漂亮姑娘，对自己暗送秋波三笑留情，互撩得不要不要的，不敢说魂牵梦萦，起码午夜梦回已有所染指，甚至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但再见时，却成人妇。
“权势榜”全新改制，而且是颠覆性改制，是好是坏，从上到下认不认可，这得时间来说，但眼下毋庸置疑的是，主办单位钱没少赚！影响力和话题度也成倍递增！
典礼当晚，整个现场，汇集了国内最顶尖最有影响力的原创文学作家、权威媒体、文化名家、演艺巨星以及下游文娱产业各大公司代表。
不开玩笑的讲，三大电视节加起来，也没这隆重逼格高！
“铮哥哥，怎么，有压力啊？”
一袭糅合汉代宫廷仕女装的玫色斑花晚礼服，束身，曳地，将温婉清丽的谈薇妆点的犹如神话里的鹤仙子，顾盼生辉间，谋杀菲林无数。
“压力二字怎么写的？”
邓铮拍了拍她的手，看着眼前的硕大阵仗，愈发跟掉了钱包一样肉疼，喃喃自语，无尽惋惜道：“可惜啊可惜，本来应该是咱家的……”
章718 每个人心中的秤
“金梁先生。久仰久仰。自我介绍一下……”
“邓董，这是我的名片。《神雕侠侣》二轮播出的时候，还望考虑一下我们东闽卫视。”
“大金梁，合个影吧。我们九川明日出版社，清一色您的迷弟迷妹。”
“金梁老师，我是许诗岚的经纪人，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家艺人很喜欢武侠，希望未来能有合作的机会。”
“……”
邓铮和谈薇从红毯下来，入场就座后，不断有人过来寒暄招呼，几乎就未消停过。搞得邓铮不胜其烦。
旁边谈薇则是笑靥如花，小下巴昂的很高，心里骄傲得紧。
凌风上人带着助理，刚巧这时走进内场，一眼便看到了这种场面，眉头微皱，默默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坐下。
助理小声嘀咕不满道：“哼，得意什么，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半年就没写一个字的书，去搞什么武侠大电影……一会儿榜单出来，你就哭吧。”
“说够了没有。”
凌风上人抬头，瞅了眼属于古温的位子，距离自己不远，空荡荡的，没人。心头的阴霾稍去。
又望了坐在榜单区第一排的邓铮，心中暗叹：“今年金梁状态懒散，犹如放羊，多好的挑战机会，超越咫尺之遥，只可惜，策略失误，选择了网络连载，正面对决中输给了古温，失却了先手……莫非，这一切真的都是命？”
容茂实和何兴为这对师徒，来的比邓铮更早。难得如此高规格的场合，高朋云集，是应该早点过来，拜拜码头。
容茂实作为作家，巅峰期也仅是三线有余二线不足，但在类型文学圈子里，地位却是不俗，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兴许不是好的科幻作家，但最好的科幻作家都从我这里诞生。”
虽然夸张，甚至有点猖狂，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现如今科幻圈鼎鼎大名的“科幻三王”，最开始都是在《银河科幻》杂志连载，而真正涅槃的起点，也都是源自于斩获“科幻恒星奖”。
其中，《银河科幻》的台柱子，“三王”之一的何兴为，更是他名义上的学生，且一直执弟子之礼，三节两寿，都得上孝敬。
这一年多来，容茂实极力推行科幻文学通俗化，学习之前“侠之大者”工作室的模式，强力加速影视化、大IP全开发进程，动静很大，成效也不凡。
虽然何兴为厚积薄发的《蛮伪宇宙》先败于金梁，又挫于古温，但声势闹出来了，整个销量和影响力是非常可喜的，科幻圈内甚至已有基本共识，凭借几乎全版权卖出的《蛮伪》，此届新“作家权势榜”，何兴为从原本不相伯仲的“科幻三王”中领先一个身位出来，应当不成问题。
鉴于此，信心满满的容茂实一听说今年“权势榜”要这样玩，顿时高兴坏了，早早的便带着爱徒过来，各种走访拜会，“不敢不敢”、“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真个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俨然科幻文学执牛耳者！
但是让他很不爽的是，他们师徒俩跟别人那是互相拜会，有来有往，人家邓铮是岿然不动，看起来是想低调，但偏却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拉轰，招的一圈圈一层层的人来围着。
尤其是，亲眼看见一年前才刚召开发布会，信誓旦旦宣布与自己《银河科幻》杂志控股的“银河影业”合作，开展“大科幻计划”对抗大武侠的瀚海娱乐董事长袁鸿畴，入场后，眼前好几条近路不走，偏偏特意从邓铮那里经过，走到邓铮面前时，更是驻足良久，朗声大笑，把臂言欢，吸引了周遭无数的目光投去。
袁鸿畴拉着邓铮聊得很嗨，浑不似曾经死掐不断的对头，反像多年老友，聊完后，袁鸿畴走向颁奖嘉宾区时，还面带意犹未尽的笑意……只在即将落座时，才恍然而觉，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找了找，看到容茂实师徒俩，笑容满面的招了招手，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容茂实今天一直累积到此时的洋洋得意，瞬间消散，脸黑成碳：“兴为，看到没，这世上没有道义，只有实力。有实力，才有尊严。有实力，就算曾经作对的人也会舔着脸往上蹭。说到底，我们科幻，还是太弱啊。这次你一定要为我们大家好好争口气！”
何兴为顿感压力有些大，道：“老师放心，我了解了下，李、严两位老师今年的成绩，也相当不俗。”他口中的李、严二人，正是“科幻三王”中的另外两位。
容茂实摇头：“他们是靠不住了。我们降低码洋搞通俗化，尝到了甜头，其他类型文学也都有作者放下身段来尝试，效果大都不俗，而这两位还固守在原始思维里，已经不合时宜了。讲实话，老师我既想你一骑绝尘，又怕你真的一骑绝尘，把他们丢的太远，毕竟，都是科幻大家庭的。虽称不上一损皆损，一荣皆荣，但总归是一条战线。不过，客观点讲，他俩这次能守住前五十，就相当不容易了。但你不同！”
何兴为深吸了口气，神情也有些激动，问：“老师觉得我这次能……进步到哪种程度？”
容茂实：“不好说，毕竟这次版税榜改了玩法，基本属于全版权统计，变数可能会不小，不过，总体是有利于咱们的。反观武侠圈，一帝四皇七小王，帝王不早朝，坊珠四侠成历史，七小王还稚嫩，就只剩三皇有战斗力，但新书又斗气，发的全是网络连载，实体书都没出，也没听说有版权拓展，你对上他们有不小胜算。唯一看不透虚实的还是金梁，他今年在创作上虽然低调，甚至说懒散，但前期积累的版权太优质也太厉害，任何胆敢小觑他的人，没准都会大吃一惊……”
说着，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他了，白白涨别人士气。兴为，如果你这次能代表我科幻，镇住武侠群英，老师我送你一套房子！”
何兴为大喜。
容茂实眼皮一跳，马上补充：“除了首都、东海、粤州以及鹏州四地，随意挑。”
何兴为心想那也不错，海珠和厦江也都不错，却见容茂实慌忙咳了声，最后补充：“……首付。”
郑文翰这次很低调，旁边跟了位下巴尖尖高高瘦瘦的麻花辫姑娘。
刚在红毯之前，遇到了小魔女勾菡，他心里有刺，看到对方向他走过来，酝酿了好久，想丢给对方个脸色瞧瞧，但没想到的是，勾菡居然先发威，讥讽他“吃里扒外，狼心狗肺”，噎得他又尴尬又恼火。
但也正是勾菡的这种极其强硬的态度，让他心中一动，他追了勾菡那么久，自然晓得，勾菡是个直肠子，她要是真瞒着自己，跟师父有了……苟且，断然做不到眼下这样坦然无愧！
难道？可是那天，明明……
“文翰，金梁先生就在前边，要不要过去找个招呼？”
麻花辫姑娘鼻子上有零星雀斑，不仅不减韵致，反倒增了几分生动俏皮，她见郑文翰神思不属，很是担忧，顺着他眼神望去，立马想明白过来。很善解人意地劝道。
郑文翰摇了摇头，轻叹道：“算了，小七，就不去互相添堵了。我们直接去自己的位子。”
小七乖巧嗯了声，却又好奇道：“我听人说，金梁先生好久没发书了，那这次，那个很嚣张的古温，有没有可能……”
郑文翰瞪了她一眼，朝那边那个身影望了一眼，有复杂，有痛苦，却也有骄傲，很笃信道：“以后别听任何人瞎胡说。武侠这块，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赢得了他！”
章719 天干分组轮次法
尽管来之前已经，来之后又有提升，可以说，邓铮对于这个“权势榜”制榜方此次选择的合作方的高明手段，有心理预期，但还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会玩。
整个颁奖盛典的流程，有文艺演出，有重要奖项，有巨咖嘉宾，最重要的是，到了现场才知道，它奖项公布方式虽然是倒序，但却不是严格按照第100、第99这样来，这样的话，前期会太平淡，话题性不足，后期又容易连续重磅审美疲劳。
所以，主办方别出心裁，搞了个“天干分组轮次”法。
即，将“权势榜”榜单前一百名分为十个组，分别以“十天干”为记，第1到10名是甲组，第11到20名为乙组，依次类推……
在此基础上，榜单公布流程共进行十轮，每一轮公布十个名字，这十个名字，分别是从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组中各随机抽取一人，然后按照倒序法公布。
这样的话，充分保证了十轮公布的均衡性和悬念性，每一轮都有榜单前十名的超级大拿，每一轮也都有榜单后十名的新晋名家。
而在此十轮公布过程中，前侧大屏幕上会有一个留有一百个空白方格的硕大正方形，按1到100的顺序标出，如同填图游戏一样，每公布一个名字和顺序，伴随着音乐声起，该作者的名字和头像就会极其风光的填充进去，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谁高谁低，谁前谁后，一目了然，一直到整个正方形填充完毕！
邓铮和幻萍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艳和深思。
谈薇歪头想了想，却道：“铮哥哥，谈薇姐，这个方法，也有不好的地方，既然是随机抽签，那万一前三轮不小心把1、2、3名全给抽出来了，后面再怎么样渲染，也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邓铮瞪眼：“怪不得数学老不及格，你算算这概率有多大？”
谈薇不服：“总归是可能的吧！”
幻萍好笑望了这对感情甚笃的兄妹一眼，道：“其实不用1、2、3全抽出来，只要第1名出来的太早，那么这个法子最大的弊端就会立马显现了出来。悬念太平均的结果，搞不好，就是丧失悬念。”
她今天没有盛装打扮走红毯，而是穿了自以为符合今时身份的着装，小夹克，白衬衫，浅灰色筒裙，亮丝长袜，典型的职业女性装扮，还换了副老气横秋的琥珀色玳瑁眼镜。
谈薇讶道：“你也这样认为啊幻萍姐，可是，既然漏洞这么大，那为什么你跟铮哥哥还对这个方案交口称赞？”
邓铮拿指节顶了顶她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傻妹妹，我看啊，你还是安心唱歌得了，这不是你能悟透的。你想啊，既然第1名抽出来的早就不好玩了，那抽出来的晚点，或者干脆一直搁到最后一轮，不就好了？”
谈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铮哥哥，你是说……抽签作弊？”
邓铮吓了一跳，赶紧去捂她的嘴，“嘘！什么作弊？反正名单早就确定了，只是公布的方式而已，怎么公布都是公布，之前还是一张纸直接出来，现在搞这么隆重，只是玩个游戏，调个顺序，你能说是作弊……”
正说话间，幻萍那边接了个电话，面色微微一变，凑过来，对邓铮道：“老顾在洗手间那边跟人闹起来了，好像是一位电影院线的负责人。你知道的，涉及老顾，也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我当前不方便出面……”
她话未说完，邓铮已然起身。
幻萍考虑的极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顶替了顾伟元的位子，成了神州出版集团的掌舵人，有摘果子之嫌，顾伟元出糗遇麻烦的时候，她确实不宜出面帮忙，尴尬不说，还很容易好心办错事。
邓铮刚走了两步，发现幻萍居然又跟了上来，压低声音，神色严峻道：“已经搞清楚了，起冲突的是天空影盟的人。你，凡事冷静些，三思而后行。”
“天空影盟？”
邓铮脚步一凝，眉头皱起。
自开拍《龙门客栈》，他就开始了解国内电影院线。
也知道，目前占据市场份额第一的是九鼎，堪称行业标杆，以发展7个以上的多厅影院为主，结合超级商场，已经完成全国的产业布局。连续三年总票房第一。
但是要论屏幕数量、影院数量，还要数天空影盟。
不过天空影盟的问题在于影院数量虽多，但前期缺乏高端精细化管理的规划布局，分布于众多的城市中，很多城市不属于优质资源，资源配置效益很低。所以，银幕数超过九鼎近40%，但年票房收入却比九鼎少50%。
尽管如此，总票房上也一直是坐二望一。
跟前世里整个电影市场乌烟瘴气，很多公司是制作、发行、院线一手包揽，结果导致乱象百出，偷票房，买票房，假票房，简直随便玩不同，这个世界有《反垄断法》，电影三环节：制作、发行、院线。制作、发行之间可以产生一定交集，发行和院线之间也能适量共兼，但唯独制作和院线之间，绝对不能有任何瓜葛。
但都是中华民族，都一样聪明。
上有政策，下就会有对策。
像电影制作排名第一的兄弟影业，发行实力第二的博大传媒，全国院线第一的九鼎院线，就还是利用资本的关系，联系在了一起。
兄弟影业拥有博大传媒20%的股份，九鼎拥有博大传媒29%，博大老总柳春自己拥有51%。
因为共同的盈利目标驱使，虽不能说是完全的利益共同体和垄断体，但某种程度上讲，还是有一定攻守同盟和默契度的。
为了帮兄弟影业出头，惩治一下不知天高地厚贸然闯入电影圈的远征文化和金梁，简直举手之劳。
所以现在《龙门客栈》戏是基本拍完了，但发行事宜的还是一团糟，院线方面也搭不上线，压力很大。
顾伟元调回首都后，主要就是管《龙门客栈》发行这一块，据邓铮了解，他现阶段计划要攻克的目标主要是两个：发行第一的炎黄影像；院线第二的天空影盟。
可这怎么好好的，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就跟天空影盟的人怼起来了呢？！
章720 出位的人，微妙的事
“那不是鲍欣鲍总吗？跟她横眉冷对的那个人是谁？”
“跟她吵的那是大金梁的兵，远征文化的顾伟元，估计是为了电影《龙门客栈》发行的事吧。”
“不是吧，你说这金梁也是，前期跟兄弟影业交恶那么严重，不开玩笑的说，日后在全国各地九鼎影院的排片肯定会受到影响，这转头就又跟天空影盟的总经理闹了龃龉，一下子开罪全国排名第一第二的院线，两家加起来拥有超过全国百分之四十一的银幕数量，电影到底还想不想好好上映，想不想好好赚钱了？”
“可不是。本来这武侠搬上大银幕就不被看好，还到处树敌，我看啊，这电影扑街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简直比硅的纯度还高！”
“硅的纯度？”
“六个九嘛。99.9999%！”
邓铮走近时，就听到围观人的窃窃议论。
鲍欣这人，他依稀听人提过，天空影盟的第二大股东，把持总经理的位置已经超过十五年，巾帼不让须眉，出了名的刚愎自用，强势霸道。
穿过外围人群，就看到一站一坐，两人正在对峙。
站着的西装革履，个子不高，长得很富态的，正是顾伟元，老顾满脸涨红，嘴皮子都在哆嗦着，拿手指头指着一位坐姿很神气的女士，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女士稳稳坐在座位里，穿着一身黑色女式西服，胸口左侧口袋里，折放着一般男士才用来点缀的口袋巾，粉艳艳的，金色刺绣边，很是扎眼。
她长得一副瓜子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无镜片的框镜，四十出头的年纪，面皮白净，妆容精致，眼角的鱼尾纹被很巧妙地修饰过去，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精明干练”四个字。
相比较强大沉稳的气场，她本身容貌平平，如果非要说相貌上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脸颊很红润，有种花信少妇才有的滋晕。
此外，眼睛又细又长，还略往上吊。
这应该就是鲍欣了。
顾伟元在那边气得不行，看得出，他此时内心极其郁闷，甚至愤怒，但却在努力隐忍。
但反观这个鲍欣，却是面色如常，正眼都不瞧他，只饶有兴致的拿眼瞄着前边一位小帅哥的莫西干发型。
在二人旁边，还有一位匆匆赶来，面色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瘦削男士，瞅了瞅顾伟元，又瞅了瞅搞事的鲍欣，一脸为难，低声解释道：“鲍总，误会，都是误会。我正式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远征文化的董事顾伟元，老顾，以前曾在北方传媒集团、神州出版集团……”
鲍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眼里射出一道厉芒：“我管他是谁，这是属于我的座位，写着我的铭牌，我有权请他闪一边去！不服请找主办方！”
瘦削男士擦汗：“鲍总，我不是这个意思，老顾坐在您的座位上，是在等我……我刚去了下洗手间，我们正在谈项目合作……”
鲍欣冷笑打断：“知道我们天空影盟为什么明明拥有最多的电影院，最多的银幕数，却在总票房上只能位列第二吗？就因为公司里像你张玉这样效率低下的人实在太多！谈项目，你跟他有什么可谈的，他做得了主吗？他要在咱们院线排电影，想要好时段，多排片，可你让他多返一个点，呵呵，别说一个，就算半个，他都得请示别人，你这不纯粹是浪费时间吗？”
瘦削男张玉被噎的满脸通红，顾伟元肺都快气炸了，要不是对方是天空影盟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自己这边投资两亿多的电影，九鼎的战线已失，天空实在是不容有失，早发飙十几次了！
深吸了一大口气，勉强稳住情绪：“鲍总，我们的远征的武侠，业界翘楚，有口皆碑……”
鲍欣拿手抬了抬眼镜：“别叽歪这些是个人都知道的。我就一个问题，我现在要你们这部电影多返三个点，你不请示，做得了主吗？做的了，坐下谈。做不了，就别在这里碍眼，叫邓铮自己来。”
“不用去叫了，姓邓的就在这里。既然鲍总问到了，那我替顾董回答，顾董主管远征影视一切发行事宜，别说三个点，就是五个点，十个点，三十点，或是干脆把这电影白送给你鲍总，我们远征一分利不要，他也做得了主！”
邓铮铁青着脸，闪身步出，站在顾伟元旁边。不前不后，并肩而立。
他的话掷地有声，虽然明显是气话，撑场子居多，但顾伟元一个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儿，还是鼻子酸溜溜的，胸膛暖乎乎的。
万没想到的是，那位鲍欣女士看到邓铮杀气腾腾的站出来，居然半点不生气，反倒腾身站起，主动伸出手来，唇角更是有着不相称的笑意：“邓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俊朗儒雅，人中龙凤。”
邓铮一腔准备发飙的怒火被声声堵了回去，僵了片刻，还是顾伟元拿肩膀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来，跟对方轻轻握了下，语气还有些生硬：“鲍总夸张了。不敢当。”
社交场合，男女握手，讲究点到即止，一触即分，举凡握着漂亮女同志手不放，另一只手还凑上来拍来拍去笑得犹如春天般温暖的，都很跌份很丢人。
但这会儿，邓铮握完想要松开时，却发现没能如愿，他的手，竟被这位鲍欣女士紧紧握在手中，握得不轻不重，恰如春天般温暖。
顿时小吃了一惊，抬眼望去，发现这位站起来个头还不到一米六的中年女士，正笑眯眯的昂首打量着他，见他望来，眸底那抹奇异的神情一闪而逝，手也很自然的松了开来，朝旁边属于张玉的位子指了指，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邓先生，我这人喜欢就事论事，之前是个小误会，说开了就算过。《龙门》这部电影，我有兴趣，时间还早，一起坐坐。”
旁边还站着刚被撵起来的顾伟元，邓铮自然不会去坐，何况，刚才握手瞬间鲍欣给他的感觉极不舒服，得先搞清楚状况再说，便沉声道：“谢了鲍总，实在不巧，那边有些急事需要顾董帮忙处理。反正这合作也不是只言片语能谈妥的事情，咱们回头再约。”
说完，就要和顾伟元一起走人。
“稍等一下，邓先生。”
鲍欣两侧的嚼肌紧了紧，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不用回头。就定在明天中午，具体地点，我到时候会让张玉提前通知。既谈生意，也为邓先生庆功。怎么样？”
邓铮蹙眉，忍着那股越来越不舒服的憋闷，终是，点了点头。
章721 大幕拉开
“老顾，这女人怎么回事？”
步出几步远，邓铮还是没忍住。纳闷，又郁闷道。
“还能怎么回事，嘿嘿，老弟你魅力非凡呗。”
邓铮怒回：“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顾伟元生性爽朗，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见邓铮罕见的抓耳挠腮憋闷不解，乐呵呵打趣道，“你看，事实明摆着的，我屁股还没暖热，人劈头盖脸就开撵。你一过来，人眉开眼笑主动让座。我上赶着谈合作，人偏不合作，你明明不合作，人又主动求合作，更是火急火燎的邀了饭局，看样子是要主动请客。这还不是魅力非凡？”
邓铮将信将疑，“真的？我怎么觉着你现在笑的那么猥琐呢。”
顾伟元面色一正：“瞎扯。玉树临风渊渟岳峙一直是我做人的基本原则。”
邓铮切了声，正色道：“老顾，依你看，这个天空影盟，还有这个鲍欣，是不是一个最优的合作伙伴？”
“这个嘛……”顾伟元沉思了下，不好意思的吧砸吧砸嘴，指了指旁边的消防通道，邓铮了然，这货是烟瘾犯了。
两人推门闪了过去，寻了台阶坐下，顾伟元悠哉哉点了根烟，吸了两口，才慢慢分析道：“是不是最优，都是相对的。国内电影院线目前情况是‘百家争鸣’，有101家大小院线。这几年的总体趋势是以单个省为范围的地方性院线崛起迅猛，老牌的传统三强，九鼎、天空影盟、巨东的绝对优势渐渐变小，三家在全国总票房的占比也不断被稀释，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三强不强了，只不过是总的蛋糕变大了，分母变大了。其实细算一下，三家加起来，依然拥有超过48%的银幕数，每年贡献着40%-42%的票房，依然是其他各家院线排片的风向标。”
邓铮留意到了一个问题：“不对吧，这银幕和票房占比不成正比例啊？”
顾伟元呵呵一笑：“那是因为在这三强中，有一个效率低下，总爱拖后腿的，就是天空影盟。作为目前全国摊子最大的院线，它前些年的拓展模式很有些问题，在二三四线城市疯狂跑马圈地，不惜暂停拓展直营，疯狂拓展加盟店，导致影院总体质量良莠不齐，监管难度激增。很多加盟店的管理者天高皇帝远，缺少监管，利字当头，不管不顾，各种偷漏票房、会员卡被盗、服务体验差、排片失当、任性排片等问题不断爆出……导致其票房与银幕数完全不成正比，天空的影院数超过九鼎38%，但年票房收入却比九鼎少足足50%！要不是这个鲍欣早年也算拓缰有功，早就下课了，不过这女人压力应该也很大的。”
邓铮嗯了声：“巨东呢？”
“巨东很厉害。若论单银幕产出，连坐拥黄金商圈一比一标配的九鼎，也不是它的对手。前年最夸张，天空影盟的单银幕产出甚至不到巨东院线的一半，堪称单银幕吸金效率之王。只不过，巨东体量太小，银幕数量连前六都排不上，总占比还不足7%。影响力跟前边两个，差了一个等级。所以我把它排在了天空影盟之后考虑。
至于炎黄影像，发行霸主，牌子很硬，国内首家获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颁发‘电影发行许可证’的公司，咱们电影交给炎黄发行的话，兄弟影业的压力和影响，可以减弱到最小。不过问题也有，炎黄那边行事作风，比天空影盟的这位鲍欣还强势霸道，利润抽成比例很高，尤其还喜欢伸手电影的周边衍生版权，是把双刃剑……”
“既然这样，那天空影盟就是我们目前的最优解了。院线盈利效率高低，跟一部电影卖不卖座，关系不大。”
“确实。只要初期排片能保证，卖座与否，还是最终建立在影片的质量和口碑之上。”
邓铮起身，拿定了主意，意气风发道：“那就这么说定，明天中午这顿饭，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鲍欣给搞定了！”
顾伟元想起关于鲍欣的那些传闻，表情怪异，欲言又止……半响，硬着头皮子捧场道：“那是，老弟出马，一个顶俩。我看这鲍总对你还是蛮……欣赏的！提前祝马到成功！”
邓铮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错了，老顾，是祝我们马到成功。明天一起去。你主攻，我殿后。”
顾伟元浑身一颤。
手指间，烟灰黯然跌落。
“什么？天空影盟的鲍欣鲍总，邀你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回到座位一提这茬，幻萍立马惊讶出声。邓铮见她面色有异，心中微奇，就问：“怎么，有什么不妥？老顾也一起的。看起来，这位鲍总，对于合作，还是有几分诚意的。”
幻萍抬头望了顾伟元一眼，唔了声，便不再说话。秀眉轻蹙，面沉如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片刻后，趁谈薇去洗手间的功夫，突然凑过来，以罕见的认真姿态道：“明天。我也一起去。”
邓铮皱眉，刚想提点她脑子是不是抽抽了，这本是顾伟元的业务范畴，他一起去讲实话就已经不太合适了，你这一个刚抢了人家职务的还要一起，什么意思嘛？！
但他这边还没来及吱声，此时本该生气不爽的顾伟元却忙不迭的点头，还喜滋滋的：“对对对，这个提议好，幻萍一起去，我就放心了！”
看到邓铮疑惑探究的目光，马上画蛇添足的补充道：“呵呵，我的意思是，有幻萍出马，女人更了解女人的心思，搞定的把握就更大了。”
邓铮狐疑的瞅瞅他，又瞧瞧眼神倔强但不肯多言的幻萍，淡淡哼了声，不再理会他二人，抬头望向了大幕缓缓拉开的舞台中央……
距离鲍欣、张玉所坐位置十几米远的二层角落，懒洋洋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高大青年。青年相貌清隽，明明在室内，却戴着遮了半边脸的茶色墨镜，两只耳朵都打着亮锃锃的镶钻耳钉，一身修体棕色西装，裤脚高高挽起，配着一双黑白相间夹带着点点绿光的运动板鞋。
正是姜妃的那位事儿精表哥，如今执掌秋雨文艺出版社和《首都新报》的李舒夜。
他所在的区域位置比较高，刚刚邓铮去帮顾伟元解围的那一幕，包括握手，邀约，定饭局，全程都落在了眼中。此刻，盯着邓铮离去的背影，眉头拧成一团，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怎么了，夜少？”
旁边本在低头玩《什么鬼英雄联盟》的同伴，察觉到不对，抬头好奇道。
章722 脚踏七星！文曲生辉！
“没什么，玩你的游戏。”
李舒夜不愿多谈。
那同伴却突然眼睛一亮，道：“咦，那不是天空影盟的鲍大人吗？”
李舒夜：“你认识鲍欣？”
同伴猥琐一笑：“嘿嘿，我哪认识。不过有学表演的小伙伴跟鲍大人是好朋友，鲍大人好朋友很多的，清一色的大帅哥。”
李舒夜朝邓铮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愈发烦躁，闷声：“没影的事，不要乱瞎说。”
“我没有瞎说。夜少，我就不信鲍大人的那些传闻你没听说过，‘小鲜肉’这个词，就是这位鲍大人鲍阿姨亲自发明的，据说有三层意思：小，年轻有活力，年龄要在25岁左右；鲜，情感方面经历少，气质新鲜，面孔新鲜；肉，健硕的肌肉，充沛的体能，旺盛的精力，健康的体魄……”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舒夜眉头皱的更紧，关于鲍欣的负面传闻实在是太多，虽然鲜有真正的干货爆出，但他相信未必都是空穴来风。
对于邓铮目前的困境，他当然也清楚，也能理解，只可惜，邓铮不是别人，他是自己这几家中唯一女孩儿、堪称共同掌上明珠的姜妃的男朋友，大庭广众之下，跟这样一个那方面口碑极差的中年女人热络搅和在一起，实在是有失身份，很不自重，不要说形势所迫，事急从权，你不是“侠之大者”吗，你不是宁折不弯吗，你不是天天被姜妃念叨的天上有地上无吗，就这点本事？！
“看来看去，还是我家古大侠真性情。只可惜，这厮带着乌龟壳，死活都逼不出来，不过，妃丫头，你等着，哥一定把他弄出来，介绍给你！好甩了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软蛋！”
……
璀璨夺目的光影变幻，气势恢宏的开场旋律，一男一女，两位隐退多年堪称主持界老祖宗辈的传奇人物联袂登场，引起一片哗然。继而，掌声如潮。
伴随着抑扬顿挫热情洋溢的主持词，光影塑成的帷幕，缓缓剥离。
主舞台右侧上方，是一块标准的IMAX巨幕，巨幕之上，以边缘为界，中有九纵九横，显现出一百个硕大的空白格子。
舞台左侧，摆放一条雕浮着魏晋名士放浪形骸浅吟高歌画卷的长几，长几桌面上，放着十个透明的瓒纹玻璃缸，每个玻璃缸里盛放着十个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球。
镜头扫过，这十个透明的玻璃缸前，分别写着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字样。
十个玻璃缸，一百个小球，俨然代表着本年度“作家权势榜”总榜的前一百强。
此情此景，即便心性沉稳有底气如邓铮，也禁不住心中“砰”的一跳，紧紧盯着甲、乙两个玻璃缸，暗自揣测：也不知，属于自己的小球，到底在哪一个瓶子中，总不至于，跌到‘丙’字瓶中吧？
他这两年成绩一直稳中有升，况且如此，何况别人？
此阵仗一出，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整个现场的气氛有沸腾之势，尤其是受邀作家所在的区域，沸腾之中，透着明显的凝重紧张，很多人心里咯噔一下，面色都凝重了，眼神不停的在各个玻璃瓶之间游移，似乎要穿透一切，找到属于自己的小白球。
坐在邓铮身旁的谈薇，已然紧张的不行，一只手抓着邓铮的手，另一只手拍着胸口，娇俏的鼻尖，甚至渗出细汗，带着颤音儿道：“铮哥哥，怎么办，我突然好紧张……心跳得好快。”
邓铮转头，发现她垂柳般漂亮的黑长睫毛，荡漾得犹如水波，大手用力反握了握，自信满满，安慰道：“紧张什么，咱们只管盯紧甲字瓶里的小白球。别的不用管。”
他坐在谈薇左侧，幻萍坐在谈薇右侧，闻言转头过来，抿嘴一笑，眨了眨眼，仿佛是在说，锁定前十啊，你就这么自信？
邓铮还有点因为鲍欣的事不爽，觉得幻萍和老顾似乎有什么关于这女人的机要情况瞒着他，没理会她的“秋波”。
“叮咚”，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林小璐。
“大魔王加油，我跟格格、娃娃正在候机室里看视频直播。这主办方真会玩，现场一个球一个球拧，太刺激了，我手心都出汗了。注：不用回我，免得人品损耗，气运流失。”
什么鬼，邓铮轻轻一笑，心中煦暖，收起了手机。
说话间，第一段暖场文艺表演已经结束，这个著名的民谣乐队演出非常精彩，但此时此刻，除了电视电脑前的吃瓜群众，现场很难有人能静得下心来欣赏。
乐队也知趣，干干脆脆唱完，利利索索就下台，没有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交谈互动，紧接着，第一轮的两位颁奖嘉宾上台。
男士是华语电视擎龙奖的创办人之一，蜀都艺术大学名誉校长都翔宇先生，与之搭档的女士是电音小天后乐枫。
这对老少组合，年龄差距近40岁，领域更是大不同，但有一点相同的是，都是各自领域内绝对的佼佼者。
前者影视圈耆老，编剧界大拿，博学雅致，作品无数，门生无数，后者被称作华语乐坛电音第一人，世界最有潜力五大电音之一，唱作皆佳，死忠粉巨多。
第一轮上来的嘉宾就是如此量级的耆老巨星，让人精神大振，整个榜单直播典礼的逼格档次，也瞬间提升不小。
二人上台后，按照提前对好的台词，简单幽默互动后，约定规则：
“己”、“庚”、“辛”、“壬”、“癸”五个瓶，都翔宇抽取，乐枫旋开。
“甲”、“乙”、“丙”、“丁”、“戊”五个瓶，则相反，乐枫抽，都翔宇旋。
二人当先来到“癸”字瓶前，乐枫做了个请的手势，都翔宇先生微微一笑，万众瞩目之下，将右手伸入透明玻璃罐中，按照规则，将十个白色小球翻转搅动起来。
这些小白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搅动间，彼此发生碰撞，发出密集急促的“咯咯咯咯”声，加上与瓶身的摩擦碰撞，“咯噔咯噔咯噔……”
这种声音，被扩音器故意放大后，犹如心跳，让人听得好生心慌。
彭翔宇先生显然对这种场合的气氛拿捏非常老道，故意加快搅拌速度，延长翻转时间，“咯噔咯噔咯噔……”快马加鞭了足足有半分钟，把现场很多不能笃定自己会不会上榜，或者处于上榜边缘的作家搅和得心脏病都快犯了，这才施施然从中抽出了一个小白球，拿出，举起，定格，展示给大家看了看，然后才递给了旁边的乐枫。
乐枫年纪不大，这种时候，早已兴奋得脸颊泛红，一握住小白球，就用力想要快速旋开，但不知是太激动，还是时间太紧没有彩排充分尚未真正掌握诀窍，捣腾了几十秒，姿势换了好几回，憋的小脸通红，也没能如愿旋开，又急又窘，小麦色的皮肤上，绽起一晕红霞，到最后，“噗嗤”一声，竟在不好意思之下，自个儿吃吃乐了起来。
给她这么一闹，之前紧张到不行的气氛骤然一松，现场很多人发出会心的微笑，就在这时，她手中一动，“咔”的一声脆，小白球旋开，分成两半。
乐枫从中间取出了一张小纸条，两只手各持一端，字面朝外，在迅速拉近的镜头前铺展开来。
同一时间，舞台正面的显示屏上，镜头切换，字条上的文字一览无余。
伴随着专业播音员清晰嘹亮的播报声，所有人也都看清楚了这个从“葵”字瓶中抽出，名次范围在91到100之间的上榜作家：
第九十三名：楼瑞。
现场追光“歘”的一下，准确锁定在了邓铮右前方约十五米的某个区域内，一位三四十岁的胖大姐。
胖大姐还在愣神。而此时，舞台中央，这位胖大姐的立体投影突然出现。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此立体投影的脚下，突然出现了北斗七星的影像，其中，七星中第四颗熠熠生辉，粲然夺目——
邓铮见此情景，禁不住浑身一颤，狠狠“我靠”了一声，谈薇和幻萍不解看来，他两眼闪闪，吞咽着唾沫解释道：
“这主办方出主意的人，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北斗第四星，主科甲星，管科甲名声、文墨官场、功名、文雅风骚，就是我们神话传说中的文曲星！脚踏七星，文曲生辉，好厉害的手笔，试想一下，哪个文人能不好这口？！”
谈薇“啊”了一声，被这说法晃点得心驰神摇，两眼璨璨，再望向台上那抹闪闪烁烁不是很稳定的立体投影时，眼底多了丝抑制不住的敬意。
幻萍同样两眼亮亮，只不过，其中钦佩濡慕居多，还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意。脸颊，居然也微微泛红。
就在这时，满场响起暴风般的哗然惊呼。
那立体投影居然动了起来，还迈开了步子，很有些邓铮前世看英超联赛，赛前首发阵容介绍时的情景，每个位置的球员，都是以活动状态迈步走出，走到阵容平面图上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只不过，这个更夸张，这是完全立体的，近似于科幻作品中所说的全息投影。
邓铮震惊的同时，也突然有些恍然，怪不得主办方前几天分批次安排摄像排演时，旁边搞了那么多机器，还非让起来走两步，敢情是要搞这大阵仗啊！
章723 对不起！谢谢！
说话间，那个胖大姐的立体投影，就这样“脚踏七星、文曲生辉”的一步一步走向了半，一直走到了舞台右侧上方的IMAX巨幕中，直接进入第九十三个空白格，站定，再然后，画面一变，那个空白格变成了两部分。
上面一部分，切成了现场镜头，对准的正是台下的那位还在发愣发傻的胖大姐本尊，直播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分细微表情。
下面一部分，则是文字介绍，介绍这个叫楼瑞的作家的简历和作品，以及本年度的版税收入，文学贡献值详情……可以清晰的看到，版税榜百强，她是88，跟邓铮之前每一年的情况类似，都有些被文学贡献值拖了后腿。
这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科幻小说场景的榜单公布模式，现场效果极其惊人，狠狠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以至于好几秒钟，偌大的会场中没有任何一丝声响——直到这位笔名楼瑞的胖大姐，恍然而觉，“啊”的一声大叫，窜了起来，又跳又笑，喜极而泣，大家才重新活泛了过来。
而这时，电视机前、电脑前，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早就炸开了。
“我去，效果炸裂啊！太666了！”
“前边摇小白球摇的心脏快要不行，后面更夸张，上榜作家的全息投影脚踏七星，文曲下凡！此时此刻，请允许我说一声：碉堡了！”
“隔着屏幕都嗨的不行，坐在现场，估计都要晕了！”
“我要是上榜作家，我早就晕好几回了！”
“尼玛，这才是我心目中年度作家权势榜该有的样子！逼格满满，气氛炸裂！”
“这仅是癸组作家公布后的效果，前边甲、乙、丙，会不会更厉害？”
现场因为震撼带来的余波，持续了小半个钟头，才慢慢平复下来，以至于第一轮这“癸”、“壬”、“辛”、“庚”四瓶对应的作者到底说了什么获奖感言，也都没多少人认真听。
不过获奖作者是谁，倒是一清二楚，因为属于该作家的空白格一旦被填上后，就一直保持上下两部分的姿态，上面呈现该作家在现场的实时影像，下面部分是详要的文字介绍。
清晰明白，一览无余。
这时，已经进行到了“己”字瓶，彭翔宇先生抽出小白球，乐枫熟练的旋开，铺展字条，镜头切到，频道声响起：
“第五十八：严硕。”
这个名字，让邓铮心中一动，之前公布的那几位作家，他完全陌生，但拜容茂实所赐，对于这个严硕倒是略知一二。“科幻三王”之一。
屏幕上，严硕脸上表情，轻松释然的同时，也有一些些失落、不甘，尽管心里早有一些预期，但当真的跌出前五十，掉入下半区，还是让他很不是滋味。
曾经，他是科幻文学圈第一个杀入总榜前五十的，并连续三年保持在前五十，“年度作家权势榜”建榜以来，科幻文学作家所取得的最好成绩——总榜第四十一名！也是由他前年创造的！
这一年来，因为科幻文学内部的“路线之争”，他为了证明自己选择是对的，已经够拼的了，本想着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没想到，却是被真的被无情冲击到了下半区。
妻子起身，相拥祝贺时，他面色复杂，叹着气，喃喃了句：“或许，时代真的变了啊。”
容茂实、何兴为师徒，相视默然。严老师风光不再，三王第一俨然已成为历史，按理说他们该高兴，但不知怎的，却都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何兴为，想到之前老师说的话，压力骤增。
王侯、李热、猫姐、杀破狼等一干武侠小说协会的骨干则是神情轻松，眉开眼笑，这两年来，因为容茂实的故意为之，科幻和武侠没少摩擦，俨然有种宿敌的味道。
不提深浅难测的金梁，就依照今年古温、于中堂、凌风上人的火爆态势，科幻第一人严硕仅仅搞了个五十八，已经丝毫不足为惧。甚至不客气的说，基本属于完全掉队。
谈薇悄声道：“铮哥哥，这个严硕老师我知道的，高中时，我还读过他的一册《星客》，腰封上写‘科幻王者’，王者才拿了五十八，科幻这次肯定抵不过你们武侠了吧。”
幻萍摇头：“他早不是王者了，已代表不了科幻，倒是那个天天缠着你铮哥哥斗的何兴为，听说《蛮伪宇宙》已经卖出了全部版权，不容小觑。”
邓铮转头看了幻萍一眼，没说什么。
榜单公布继续。
接下来的“戊”、“丁”瓶结果波澜不惊，是两位传统文学大家，这两位已经好多年徘徊在总榜三四十名，稳如磐石。
倒是“乙”字瓶的小白球抽取结果，放出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卫星。
“第二十四，何兴为。”
这么靠前？邓铮一愣，不禁揉起了鼻子。
自严硕被抽出后，气氛就颇为放松自在的武侠小说作家集中区域，包括李热王侯猫姐杀破狼等在内，则悉数呆滞，满脸苦涩和难以置信，总榜二十四……除了前两年的金梁，在座这么多武侠作家，谁有把握能胜过？
凌风上人猛地抬头，一脸不可思议。
郑文翰身旁的雀斑姑娘张大了嘴巴。郑文翰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不自觉的，朝容茂实所在的区域，深深瞥了一眼。眼神中，有阴冷，有愤怒。
“什么？怎么可能！”
李舒夜猛的坐直了身子，失态惊呼出身。
作为邵昌的接班人，他比谁都清楚，何兴为的《蛮伪宇宙》当初虽然叫嚣的是金梁，但实际上干翻他的却是古温。
而且，他自己家里有些渠道，所以对于古温本次的大致排名有个相对靠谱预估区间……但如果何兴为是总榜二十四的话，那么即便保持最大的乐观，古温也不一定能超过他！
该死！本来是稳赢的！
古温这一年可以说是通俗文学圈头号BUG，先破何兴为《蛮伪宇宙》，再在网络上同时挑战凌风上人《牧野龙蛇》、于中堂《七生七死》而正面胜之，按理说，放眼文坛，谁都不虚，但问题就在于这厮属乌龟的，躲在龟壳里死活不露面，无数家影视制作公司上门求版权，包括兄弟影业、瀚海娱乐……但跟他商量，他就是不回应、不愿谈。
出版社手里，虽然有他小说29%的衍生版权盈利分成，但只涉及利益分成，也没权替他做主卖版权啊，一切都得建立在本人签字首肯上。
李舒夜其实也并不是在乎“权势榜”上的一时得失，今年存着版权，明年卖了，肯定突飞猛进，早晚的事，他担心的是，大家现在都知道何兴为、凌风上人、于中堂是古温的手下败将，如果这三人中有人排名在古温之上，那说明什么，肯定不是说明古温书写的不好，古温没本事，只会说古温他签约的出版社推广水平有限！
干翻这三个都是邵昌在位时的功劳，谁也抢不走，那么明明之前正面战场都打赢了最终却在最重要的“权势榜”上被反杀，这口大锅，铁定是要砸在他李舒夜头上！
本来对于他接任邵昌的位子，北传集团内部反对的声音就不小，无非是加入时间太短，资历太浅，这回要真是榜单成绩不理想，回头可就真够喝一壶的了。
一想起这个，李舒夜就郁闷得牙痒痒，混球王八蛋，要是能够积极配合，把该卖的版权都卖了，别说何兴为，就是金梁怕是也能掰掰手腕，何至于看到个区区二十四名，都还心里犯虚没底气？！
靠，有钱不赚，死死攥着版权难道非要等金梁的远征文化上门来求购啊？！
别做白日梦了，这特么可能吗？！
追光打来的时候，何兴为有些发懵，脑袋晕腾腾的，微微充血，这个排名绝对是天大的意外，之前他最大的期望是能突破严硕的“科幻文学第一战绩”——总榜四十一！
万万没想到，他不仅实现了突破，更是一连串斩杀了无数的纪录，第一个杀入前四十的，第一个杀入前三十的，第一个杀入“权势榜”前二十五名踏入“一线作家”区的！
不过好在他本身是搞科研的，天体力学的专家，写书更多是爱好，名利地位金钱财富方面稍显迟钝，几秒钟就回过神来，但坐他旁边的老师容茂实就不行了，浑身筛糠一样的打摆子，吓了他一跳，生怕一不小心抽过去了，赶紧双手搀扶住。
跟之前每次参加颁奖一样，只要老师在，他都会带老师上去一起领奖，以谢师恩。
这会儿，老师虽然有些反常，但何兴为也没多想，还是亲自搀扶着他一起上了台。
何兴为拼命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按照准备好的稿子，简单发表完感言。而后，把重磅发言的机会留给了身边的老师。
掌声中，容茂实缓缓走前了两步，他这会儿有些如梦似幻的错觉，跟喝醉了似的，世界是模糊的，感官是放大的，还未张口，已是老泪纵横。
模糊朦胧间，他看到了那段因政治路线纷争而受到牵连的科幻文学的黑暗废墟期，看到了举债创办《银河科幻》，卖房子组织承办‘科幻恒星奖’，单枪匹马坐了七天七夜火车去莫斯科参加世界科幻大会，看到了带领科幻学习精英文学发展进入瓶颈死角的困惑夜不能寐，看到了眼见武侠大放异彩后的嫉妒、暴戾和觉醒……好半响，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最后，突然跨前几步，朝着台下某个方向，深深九十度鞠躬，没头没尾的大喊了句：
“对不起！谢谢！”
而后，脑袋一昂，直直抽了过去。
章724 四皇出二
容茂实的突然晕厥，颇有些“范进中举”的意思，太兴奋刺激的缘故，下了台就立马好多了。
见他没事，台上台下众人，也都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除去晕倒本身，刚才他那种真情流露还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也带动“权势榜”榜单直播进入了第一个高潮。
嗡嗡热议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焦点都在“容茂实乐昏头”这件谈资上，几乎没有人留意到他昏厥之前的那个动作，以及那一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
但何兴为就站在老师旁边，看得最清楚，顺着老师鞠躬的角度一眼瞧过去，遥遥对准的，正是金梁。
按理说，这个方向所对应的区域里嘉宾云集，跟师父关系匪浅的就有很多，前排有兄弟影业的宋耀宋骓，有瀚海娱乐的袁鸿畴，后排右侧有科幻文学圈的一众耆老，里边有两位比师父的辈分还高，可以说有提携之恩……但他就是无比笃定，师父鞠的躬，说的话，都是对准那位鼎鼎大名的武侠第一人，武林盟主！
师父要“对不起”的是他，要“谢谢”的更是他！
邓铮本来没往这方面想，因为一路过来容茂实这老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简直可以说没脸没皮，蹭热度，炒IP，明里挖坑，暗中设伏……好几次恨得他都想直接冲进他蜀都的办公室，当面拆了他那把老骨头，所以容茂实何兴为上台，他根本连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自顾自低头玩手机。
直到容茂实哽咽着说不出话，旁边议论声四起，他才皱眉抬头扫了一眼，然后就看到容茂实眼睛猛地一亮，跨前两步，鞠躬，对不起，谢谢，晕倒……
搞什么鬼？
正疑惑间，恰逢搀扶住老师的何兴为把视线投来，眼神碰个正着，视线交汇中，他微微一震，似乎读出了些什么。
一时间，心情不免就有些复杂。
是，在自己这帮写武侠的眼里，这老夯货是十恶不赦的恶棍泼皮，无赖流氓，但在科幻圈里，客观点讲，他又何尝不是鞠躬尽瘁锐意进取的引路传奇？
或许，外人眼里自己与他根本没有多大差别，无非是一个吃相难看点，一个吃相好看点而已，而且，自己还比他胃口大得多，这不，手都要伸到大银幕上了？
念及此处，邓铮不禁苦笑摇了摇头，这一幕，被旁边小心留意他神情的幻萍看到了，还以为他是见容茂实师徒意气风发，心里郁闷憋屈，姑娘微微抿唇，咬了咬银牙，悄悄拿出手机，扣了条信息：
“没事吧。不用心里不舒服，武侠除了你这个帝，还有四皇，今年成绩都很好。他师徒未必能笑到最后。”
邓铮看过手机，就是一怔，隔着谈薇望去，发现幻萍浑如没事人一样，目视前方，正气凛然，就是眼角在微微的跳动，心中好笑，想了想，回了条：
“突然发现你有很多秘密啊。这样不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月黑风高时，芙蓉锦被里，秉烛夜谈，不见不散。”
幻萍扫过，轻啐了口，故意转脸不看他，但眼波流转间，霞飞双颊，明艳不可方物。
……
第一轮十人出榜完毕，没有一个武侠作家。
第二轮十人出榜完毕，杀破狼，出现在了“壬”字瓶内，首次上榜，八十六。名次不高，数字倒是挺吉利的。
第三轮，波澜不惊的进行到“丁”字瓶时，赫然出现了于中堂的名字，总榜第三十九。
场内外一片哗然。
“金梁的那位弟子吧？这仅仅是他第二次上榜，就杀入了上半区，位列总榜39，实在是太厉害了！”
“真是好年轻啊。看起来感觉比金梁还年轻？”
“废话，毕竟徒弟嘛。”
“谁规定师父一定年纪大了？他比金梁还是要大一岁的，不过也算年轻了。唉，这对师徒真是了不得啊。师父常年在‘一线区’泡着，稳中有升，转眼间这徒弟也快杀近了！”
“可惜啊，好好的一对传奇师徒，却闹掰了。”
“短视。不闹掰，一直活在金梁羽翼下，连天都看不见，还能展翅飞到现在的这个高度？门儿都没有！”
凌风上人微微一笑。
李舒夜松了口气。
容茂实重重握拳，面色波澜不惊，但眼中笑意很盛。好兆头，武侠四皇，这第一个，已经被咱当头踩过了！
郑文翰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自从被古温以近乎羞辱的方式正面碾成碎渣后，他整个人沉稳平静了很多，快步上台，拿奖，感言。无功无过，平淡无奇。
接下来的第四轮，出现了一个让邓铮都大感意外的情形——在马诗赋故去，合琴生封笔的今天，坊珠四侠的名字，却出现在了“戊”字瓶抽取的小白球内，不偏不倚，正是总榜第五十！
王侯、李热、马诗赋三个，第一次荣登“权势榜”！
合琴生，第一次杀入上半区！
大名鼎鼎的“武侠四皇”，已出现的两位，全部杀入上半区！
极致的惊喜过后，合琴生、王侯、李热三位老友慨然而起，振奋把臂，重重连摇了十几下，李热更是破天荒的昂首长啸，王侯果断跟上，合琴生湿了眶，朗声大笑附之……场面极为豪迈感人。
机场开出的商务车内，车载电视正在放着直播典礼，因为时间已经进行了好久，也一直没见邓铮的影子，林小璐新鲜劲儿早已过去，正在揪着和琪教训：
“娃娃，不是我说你，V领毛衣就V领毛衣，挺好的，干嘛非总要在里边塞个衬衫，老气横秋，穿的跟检察院反贪局干部似的？不信你让贝公子瞅瞅，她可是公认的衣品高端。”
赤着雪白小脚，窝在后排角落里假寐的贝格格，抬了抬眼皮：“挺好。学院风，适合娃娃……”
说到一半，忽然止住，飘忽的眼神儿，迅速在车载电视屏幕上凝聚成一点。
林小璐抬头，“咦”的一声：“奇怪！坊珠四侠的场子，大魔王怎么就屁颠屁颠跑上去了？莫不是要开砸？”
章725 老马，请酒！
不同于娱乐圈各种乐队、组合大把存在，文坛鲜有组合，就算勉强组在一起，结局也多是不合。更别说这种是四位老爷子共用一个笔名的奇特存在。
所以，当李热、王侯、合琴生三位加起来超过一百六十岁的老人家，“老夫聊发少年狂”，或长啸，或朗笑，携手上台，现场顿时给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经久不息。
部分细心的人还留意到，合琴生在三人中，最后一个登台，上台时，还从年轻助手那里，接过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酒壶。
先是领奖，领奖完毕，就是致辞。
李热、王侯相视一笑，一起瞧向台下邓铮这边。邓铮笑了笑，昂身而起，拾阶而上。
本身，他坐的区域就比较靠前，加上这会儿正是颁奖途中，这一起身，难免就有些突兀，很多人都留意到了。
“什么情况，金梁怎么突然站起来了？”
“还能怎么样，你不看新闻啊，跟合琴生死对头嘛，不爱看他得志，坐在台下听他居高临下叨逼叨！要我我也走！”
“不至于吧，这么小家子气？再怎么说，这也是属于武侠的奖项，他作为武侠小说协会会长，再不爽也得看完鼓个掌吧？大金梁一直以来，还是很有风度的。”
“对啊，我听说早就一笑泯恩仇了，第一届中华武侠盛典，金梁发起的，请了合琴生，合琴生也确实去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同行是冤家，哪那么容易解？所谓同行相会笑哈哈，底下竞争死老妈，以前金梁有风度，是因为合琴生差他老远，你看现在，这都‘权势榜’上半区了，不敢说咫尺之遥，起码也望其项背了，真的不能忍啊！咦？瞧瞧吧，他这不是出去！他这竟是要直接上台开干！卧了个去，快快，掏手机，重磅好戏要上演了！”
这一轮的开榜嘉宾是影坛大哥葛承平，以及中国女足国家队现任主教练、曾两获“世界足球小姐”殊荣的陈玮女士。
葛承平自不必说，佳作无数，热心公益，圈内外风评极佳，影坛活化石级人物，陈玮女士更是体育圈的常青偶像，影响几代人，世界范围内都拥有极大知名度。
葛承平与三老年纪相仿，早就认识，陈玮更是体育圈出了名的“男儿身男儿心”，浓眉大眼，脾气爆，血气盛，读书就读武侠，跟合琴生也见过几面。
两人正乐呵呵跟三老互动，气氛融洽，突然感觉现场嗡嗡嗡的，然后一抬头，就发现邓铮居然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
陈玮是早年一言不合打过教练的主，一见这架势，心中猛地一跳，联想到金梁早年跟合琴生乃至于“坊珠四侠”的种种大战，不禁暗道：早听说这金梁是个练武的，也是宁折不弯的热性子，打过几次人，干过几番嘴仗，未尝败绩，还以为吹牛，因为怎么看都是白白嫩嫩细胳膊细腿儿的，今天第一次见真人，没想到比自己还虎！这可是作家权势榜直播盛典啊！听说自己受邀来颁奖的时候，八十多岁的小学语文老师还拄着拐杖亲自来家里，敦敦教导，教育自己当着天下文化人的面，如何表现才不粗鄙……
这金梁应该不至于对三个老人家动手，但要闹腾起来，气坏一两个，可就不好了。
心里有些着急：“葛老，这什么情况，怎么办？”
“放心，没事的。他不是那种人。”葛承平跟邓铮很熟了，虽然疑惑，但也很信任，低声道：“应该是要一起致辞吧？”
陈玮将信将疑：“致辞？昨天彩排走场的时候，明明没有他！葛老，先掏个底，我退役多年，体能不比巅峰，怕是吃不住他……”
她心里对邓铮还是有些怨念的，给中国男子足球联赛写了首歌，“当自强”就“当自强”，挺热血，挺激昂，挺好的，干满非要是《男儿当自强》？
置我们大女足何地？就那帮臭脚糙哥儿，九十分钟不射，亚洲范围内都不能稳拔头筹，也配？！
合琴生也在疑惑，眉头皱的很深，不过他倒没半分怀疑邓铮是来捣蛋，待看到李热、王侯自动分开，让出一个位置来，邓铮很有默契的走过去，站在两人中间。恰是从左至右数，第二个位置上。
这本该是马诗赋的位子。
顿时明悟，双拳捏起，面皮泛起一丝波动，深深看了邓铮一眼，没说话。
四人站成一排，李热微不可察的朝舞台对面控制室内的现场导演，点了点头。
音乐声起，很熟悉，正是邓铮曾为坊珠四侠经典名著《草莽天鹰录》的电视剧（邓铮帮电视剧改名为《大漠豪侠传》）所创作的主题曲《天地都在我心中》！
与此同时，舞台正面的大屏幕开始闪回，出现马诗赋的生平剪辑。
马诗赋志存高洁，在创作上很有个人坚持，极具人文情怀，有种与生俱来的悲悯，种种原因之下，越走越小众，人气很低，合著武侠之前，一直比较清贫。
也是去世后，大家慢慢才知道，其实原本没那么穷，是私下里为偏远小学捐建了十七座小型图书馆，还有六个标准的人造草皮足球场，最后更是把马家家传三代，国内私人藏书界鼎鼎大名的“六大书屋”之一的“诗赋书屋”无偿托付给了邓铮。
真的是清白来去，志趣高洁。
去世当天，邓铮悲恸之下，还曾赠了挽联：
“心有剑气荡乾坤，世无度量容英才。”
伴随着歌曲、大屏幕，左侧第一李热跨前一步，目含热泪，朗声吟道：“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邓铮跟上：“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王侯哽咽：“持家但有四立壁，治国不蕲三折肱。”
合琴生悲呼：“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烟滕。”
随后，掏出酒壶，扒开塞子，在舞台上倾洒而下。
四人一起做了个五湖四海揖，高声朝天喊：“老马，请酒！”
歌声恰起：
千秋霸业百战成功
边声四起唱大风
一马奔腾射雕引弓
天地都在我心中
狂沙路万里关山月朦胧
寂寞高手一时俱无踪
真情谁与共生死可相从
大事临头向前冲开心胸
……
哗啦啦啦，无数人起立。鼓掌。
人人泪目。
章726 一冷门一黑马
郑文翰神情极度复杂。黯然中，夹着一丝痛苦悔意。
马诗赋一直是他创作上的偶像，文学上的精神领袖，老马故去后，邓铮曾有意劝说他暂时顶替马诗赋，加入“坊珠四侠”，但他没有答应。
那时，因为林小璐和凌尤安爆发的冲突，恰在现场并帮林小璐出头的他和尉迟宏都被连累，兄弟影业的报复铺天盖地，尉迟宏谈好的电影角色告吹，自己的“刀剑棍三部曲”影视改编被永久搁置……邓铮和远征更是疲于应对，《龙门客栈》幕后创作团队一夜之间除了导演孙志远外，全毁约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认为师父的提议，是要把自己流放到“坊珠四侠”旁边，是对自己的一种放弃，非常不舒服，这根刺一直扎到现在。
但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有些明悟，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流放，也是避风头，是一种保护，何况，出发点兴许还真不错。
师父一直都说自己的创作风格过于窄小扁平，元素不够，需要丰满，现在看来，李热的旖旎情思，合琴生的厚重大气，王侯的百折千回……绝对都是可堪学习的好榜样。
如果没有这次跟古温对垒的惨败，他兴许还是意识不到这一点，只可惜，当时少年得志，正蜜汁自信。
尖下巴姑娘察觉异常，柔声道：“怎么啦？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郑文翰强笑，摇头，叹息：“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缅怀马诗赋的短暂浪潮过后，“权势榜”直播继续。
接下来的第五轮中，“科幻三王”中的最后一位李老师，出现在了“戊”字瓶中，名列48，竟跟上一届一模一样。
武侠这边，“七小王”中猫姐上榜，“壬”字瓶，第88，非常吉利的数字。这也是猫姐第一次上榜。
至此，前半程五轮结束，科幻出现四人，两位上半区，最高何兴为的“二十四”，武侠也出现四人，同样两位上半区，最高于中堂的“三十九”。科幻暂时占据上风。
但是科幻这边的种子选手已经全部出来，武侠还有凌风上人、古温以及金梁，这三位实力非凡，大爆的可能性极大。
万丈高楼平地起。武侠如今正是大势，容茂实不敢奢望一届“权势榜”就能东风压倒西风，但何兴为的“二十四”，名列前二十五，跻身“权势榜”一线区，让他有了叫板的勇气，其实细算算，武侠这些年来，也就金梁能杀入“一线区”，如果这次还是只有一个人，不管是不是他，那也算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咱科幻整体上或许不如你武侠，但高度已经差不多。
“当然，最好是全部跌出一线区。”
此时的容茂实，重新躲入了世俗市侩的龟壳内，哪还有半点方才台上真情流露一刻，所展现出的性情和风骨？
休息半小时后，“权势榜”进入后半程。
因为百人榜单已经公布过半，右侧巨幕上一百个空格中，一半已经有主，这就意味着，总数按照一比二邀约而来的竞榜作家们，剩下的一百五十位中，将会有三分之二无缘榜单。
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连带的，连那位拿过话剧“金话筒奖”的重磅颁奖嘉宾都出现了一次严重口误。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古温出现在了第六轮中，“丙”字瓶上，总榜第29。
现场议论声顿起。
如果说何兴为的“总榜二十四”是本届目前为止头号黑马，那么古温的这个“总榜二十九”就是头号冷门。
因为，古温这两个字，这一年中，存在感太足，作品高质高量高产，气势无敌，谁不服跟谁干，从年头一直高光到年尾，风格使然，给人感觉比前两年被金梁所支配的恐惧还甚，虽然根基差些，但多家媒体预估，十五名左右应该不成问题。万没想到，居然只拿了个总榜二十九，连“一线区”都没进入，还不如何兴为。
“好！”
容茂实重重挥拳，振奋不已。
“果然如此！法克！”
李舒夜狠狠嘟囔了句，用力搓了搓脸，一想到那厮居然连这种场合都不出现，得会儿还得自己上台帮忙领奖致辞，面对各种异样眼神，郁闷槽顿时就满格了。
凌风上人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手心冒汗，怎么回事，古温居然才只有二十九？
谈薇攥着的拳头松了开来，心底暗松了口气，偷眼看邓铮，发现他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心中不禁暗叹，铮哥哥现在真是累，连心花怒放也得忍着，我以后还是听话些，少惹他生气才是……
商务车内，林小璐也不自觉松了口气，回头看和琪，发觉一头短发，清爽俏皮，浓浓学院知性风的美少女，似乎并没有太多失落，不禁疑惑：“娃娃，你偶像成绩不理想，没达到预期，你不难过啊？”
和琪认真：“不难过。榜单只是附属价值的一种体现，在我们书迷心中，古温从来都是最棒的。”
林小璐就不服了：“能比咱大金梁还棒？”
和琪不想再次陷入已经重复了几百次的辩论中，关键是每次跟小璐姐争，她都没有好下场，无奈朝后排寻求支援道：“格格姐，好好的，小璐姐又欺负我，您给评评理？”
“争什么。都一般般。”
古温身上的冷门，增加了榜单的不确定性，让名次还未出来的作家中，不少都默默调低了期待值。包括凌风上人。
他旁边的助手，敏感察觉到自己的老板自古温成绩出来后，有些坐立难安，开始不停抖脚了。
但接下里的第七轮，凌风上人就出人预料的成为了一匹大黑马，“乙”字瓶，总榜第十七！
幸福来得太突然，助理一下子窜了起来，又蹦又跳，“卓教授，咱们，咱们杀入前二十啦！！！”
“冷静！这种时候，尤其要冷静！”
凌风上人忍着惊喜带来的晕眩，果断交待道：“马上打电话，告诉他们，正在进行的版权谈判，已经开展了的，立马终止！已经草签了的，果断撕毁！”
章727 得志要猖狂
容茂实刚刚还洋溢在脸上的喜色，顷刻消失，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卓尔教授，这样一来，武侠已经保底有一人进入“一线区”，科幻这次是讨不了便宜了。
最多是勉强打平。
可是要打平，也得先问问台下那位稳坐钓鱼台看起来稳如南山不老松的武林盟主答应不答应，期待他跌出“一线区”，可能吗？
李舒夜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黑沉着脸，掏出电话，拨了个号，唾沫四溅：“孙总编，跟那几家一个一个回电，就说《神州奇侠》《绝代双骄》的影视版权，可以立马坐下谈！《七种武器》《楚留香传奇》要稍微麻烦些，但也不是不行！什么，劝我三思而后行？我三他娘的痨病鬼！再三思下去，劳资就要被问责了！就这样，版权层面上的事，你别管，我会负责协调的，出了事算我的，你现在只管谈，而且，要高调谈，要谈的人尽皆知！要谈的那只千年王八万年鳖自己坐不住主动跳出来！”
李热、王侯、合琴生等武侠小说协会一干作家，神情都极为复杂。还有些隐隐的不甘和担忧。
虽然邓铮早年曾经数次拒绝武侠小说协会的邀请，但“事出有因”——合琴生那时是协会主席。
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接班后干得很好，带动能力很强，连带的，武侠小说协会影响力也提升了几个台阶。
但这个凌风上人不同，卓大教授明显是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个“草台班子”，这群“乌合之众”。反过来，武侠小说协会的人也很不喜欢他，常年游离在外，每每谈起协会来，夹枪带棒，居高临下。
为人阴测测的，不停算计，不断琢磨，冷不丁再来那么一下。挑起内战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顾大局，只为自己。
不喜欢归不喜欢，终究是武侠的头面人物之一，总体是能扩大影响，丰富内容风格的，可以保持起码的尊重，但这不代表着大家就甘愿看着他有一天成为领军人物。
这样一个不管不顾的绝对利己主义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站在了领军位置，对于整个武侠类型文学，乃至于整个武侠文化的发展来说，绝对会是场噩梦。
同样是这个想法的，还有邓铮。
合琴生当初为了抢“武侠第一人”，跟他闹得也很凶，甚至可以说有些不择手段，但他心里从来没真上过火，老头子有私心，重名誉，好斗逞强，不甘人后，可也真是心存武侠，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要魄力放下自己一手所创建的武侠小说协会的！
但这个凌风上人不同，幽灵一样，躲在暗处，不断汲取不断壮大，时不时偷袭一下，邓铮没跟他聊过一句话，但也已可以百分百肯定，他虽然写武侠，武侠虽然给了他教书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名和利，但他骨子里一点也不爱武侠。
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他邓铮的突然出现，盘活了“武侠”，要不然，这位卓教授可能早改写科幻、灵异、言情、少儿……反正哪种受欢迎，他就会去写哪一种。
这种情形，以后也不会变。
所以，对于类型文学类型文化来说，他跟容茂实之间，差了一个银河系。这样的人，绝代表不了武侠！也绝不能代表！
六、七连续两轮，古温不大不小的冷门，凌风上人窜出成为黑马，不仅让典礼现场的人有些难以消化，聚集在仗剑天涯、千度金梁吧内讨论直播情况的侠友们，也炸翻了锅。
仗剑天涯有“剑气币”，千度金梁吧有“金甲豆”，榜单开始前，都照例进行了专题竞猜。
“剑气币”、“金甲豆”虽然是虚拟货币，不值一分钱，但因为获得很不容易，需要辛辛苦苦发帖回复做任务赚，所以某种意义上甚至比真实货币还让人心疼。
竞猜分很多类，有猜五人中谁夺魁的单项梭哈，也有综合排名竞猜。
关于“一帝四皇”的综合排名竞猜，分了多种竞猜组合，其中邓铮、古温、凌风上人、于中堂、坊珠四侠，这个赔率第虽然最低，但投注人数最多，占了近65%。可见认可度之高。
结果这六七两轮一出，顿时哀鸿遍野。
“疼啊，疼啊，疼的不想说话了，可怜我辛辛苦苦攥了半年的966剑气币，全打水漂了！”
“尼玛到底什么情况，古温今年这么凶，才二十九，凌风上人都能窜到十七？卧槽有黑幕吧？我要倾尽我剩下的2000金甲豆，举报丫的！！”
“都别说了，我输的裤衩都没了。不过刚刚看了一下，卓大教授今年的版税确实比古温高了不少，他版税榜十四，古温才二十八，看样子古温的版权大部分都还在手里攥着吧。”
“嘻嘻。梭哈了5000凌风上人单排武侠第一。坐等收米。”
“晕，输瞎你吧，古温那是性情古怪，没卖衍生版权，不然哪有你嚣张的份？凌风上人排武侠第一，问问大金梁答应不？”
“就是，瞎猫逮个死耗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凌风上人虽然黑马，但搁大金梁面前，可还是不够瞧的。”
“停停停，别吵别吵，先看直播，凌风上人跟台下大金梁目光短兵相接了，我去，这卓大教授看样子是要搞事情啊！”
现场，卓尔教授上台。
邓铮也是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这位“武侠教授”，一身得体西装，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皮肤略黑，头顶微秃。沉稳，精干。不像教授，倒像一位政客。
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邓铮有些吃惊的发现，明明是一场天大的意外惊喜，但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狂喜和激动，已经被他生生压制住了。
他此刻站在台上，风度翩翩，自信满满，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一切胸有成竹，这“版税十四”、“总榜十七”，毫不意外，就是我卓某人该得的，是我卓某人早就预料到的，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自信！
轮到致辞时，他微微一笑，直接把挑衅的目光投向了邓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