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001 父与子
“邓铮，你爸找你。”
我？我爸？
邓铮迷迷瞪瞪地从床铺上爬起。
几道浮动着尘嚣灰渍的光柱子，亮堂堂的，透过窗户，直接曝照在双眼上。
刺目的灼痛感一下子让整个散乱的精神聚敛了起来，神智也渐渐恢复。
不对，之前自己不是在三里屯某酒吧演出后，跟连续一月豪爽捧场的金主拼下一斤半白酒而昏睡过去吗？
这里又是哪里？
统一的蓝白格子床单、被罩、枕头，标准的上床下桌四人宿舍，对面墙上还贴着某位不认识的性感女明星的巨幅海报……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处学生宿舍。
邓铮的脑袋有些不够使了，扶了扶额头，想要坐起，突然间另一股汹涌的记忆涌上心头……
“邓铮，哥们儿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一个脸颊黑黑的平头年轻人凑了过来，正是之前叫醒邓铮的那个声音，“我不知道你跟你父亲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但长辈总是长辈。知道你生病，老人家已经过来两趟了。第一次就算是你发烧得严重，脑子犯迷糊，可这次呢，烧也退了，总该是清醒了吧……”
“马贵？”
邓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出声唤道。
“得咧。快起来过去吧，小北门，老人家等了有一会儿了。”黑脸年轻人笑出一口大白牙，很熟络地拍了邓铮一下，转身忙去了。
得到验证，邓铮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因为他敢肯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为什么又可以随口叫出他的名字呢，显然，这是因为脑海中另一个“邓铮”的记忆。
带着这种极度的复杂和迷茫，邓铮穿好衣服下床，胡乱洗了把脸，满脸忧思茫然地朝外走去。
宿舍人以为他这是大病初愈的正常现象，各忙各的，也都没太在意。
外面阳光很好，徐风微裹着淡淡秋意，但依然煦暖宜人。
校园里风景极美，比邓铮前世读的那个小二本漂亮多了，但邓铮却无心去看。
他现在已确定知道自己是穿越了，所以忍着纷乱的思绪在努力整理信息：
眼前自己这个年轻身体的原主人，名字也叫邓铮，二十岁，是这所首都体育大学武术学院武术套路专业的学生，今年读大二，成绩非常好。武术套路专业共有七个标准班二百一十人，而这位邓铮同学自大一入校以来每次考试都是整个专业第一。还是上一年度国家奖学金的获得者……
武术学院的男生宿舍距离学校小北门很近，邓铮还在极力平复心情，想尽量捋清楚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时，余光突然扫到了门口站着的一个人，顿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那人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却是很显苍老，花白的头发杂糟糟的，没有什么发型。
灰旧的衬衫，扎进深褐西裤，老牛皮带高系在腰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雍容富态，整个人略显瘦削，背部微微有些佝偻。
鼻梁上驾着一副老花镜，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很学究很温和的气质。
“铮，铮子……”
那人目光一直紧盯着校内，见到邓铮出现，厚底老花镜下的双眼绽出一丝激动神采，热情唤着，迎面疾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踟蹰、犹豫和赧然。
同样心情极度复杂的还有邓铮。
见到老人的那一刻，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疯狂涌上，那种对亲人复杂矛盾至极的感觉，让他自己前世被压抑的悔恨懊恼瞬间便一股脑被诱发了出来——
父亲对自己放弃公务员职务，毅然去北漂寻梦的勃然大怒、强烈反对……
自己年少轻狂摔门而去，誓要证明给他看的决然冷酷……
还有梦想一次次被现实击碎，无数次想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却偏又吐不出半个字的自尊要强……
曾经他以为“与其浪费时间去解释，不如花费时间去证明”，后来才知道纯属是狗屁，还没等到北漂十年遍体鳞伤的他证明出一丁点价值来，老父却已郁郁而终……闻得父亲死讯的那一刻，他真他妈想弄死自己这个孽子败类！
所以此时，在前世今生两份记忆的浓厚情感交杂之下，他眼眶一下便红了，快步走上前去，接过老人手里的包，涩声唤道：
“爸。”
邓海身子僵了下，一把抢回包来，颤声道：“不重……我拿。铮子，不烧了？”
“嗯，不烧了。”邓铮没有多争，前世三十来年的沧桑历练，让他很快便稳住了情绪，亲热揽住邓海佝偻瘦削的肩膀，“爸，快中午了，跟我一起去饭堂吃个饭。我们食堂二楼的板栗鸡饭不错。”
“不，不好吧……我今儿个来得急，没理发，也没换衣服。”邓海又惊又喜，却是弱弱挣扎着，虽欣喜于儿子的突然懂事，心里极想去，却又怕给儿子丢脸抹黑。
“走吧，您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能请您吃饭，是我的荣幸。”
邓铮笑着，半推半带地拖着老人去了食堂二楼。
一瓶啤酒下肚，老人微醺。
一年多来，今天是他最感轻松喜悦的一日，餐后，他拿出备好的一千块钱，递给邓铮，却被邓铮摆手拒绝。
“铮子，爸知道你争气，助学贷款、勤工俭学、国家奖学金……够生活了。可你打小喜欢看杂书，拿着，多读书总是好的。”
“爸，我真不缺钱。徐阿姨那边缺口很大，您还是留着给她看病吧。”
邓海闻言笑容顿时一僵，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眼底的那种无奈伤痛极深，使得身形愈发佝偻了起来。
邓铮一看便知他误会了，赶紧抓住老人的胳膊，安慰解释道：“爸，您别误会，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以前是我不懂事，太固执太自私了，对不住。但是我强烈反对，只是因为觉得有必要维护属于我妈的位置，绝不是因为你因要给徐阿姨治病，把妈妈留下的存款给用了。”
他通过记忆得知，身体原主人邓铮的母亲在他刚上初一时便因病离世了，他是父亲邓海一手抚养成人的。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父亲邓海突然告诉他准备跟邻居徐阿姨在一起，引起邓铮的极大反弹。
倒不是反感徐阿姨，相反，徐阿姨在邓铮心中是仅次于母亲的重要女.性.，从来都把他当亲儿子对待，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对于母爱的缺失，但好感归好感，直接取代原本属于母亲的位置却是万万接受不了。
因此便是各种激烈反抗。
不得不说，这个身体原主人的.性.子还真是够古板够执拗的，就为这个，读大学后再没回过一次家，也不要家里的钱，除了逢年过节发个冷冰冰的短信，连一次电话也没打过，父亲邓海的电话也不接……
听到儿子的话，邓海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和惊喜。
他一直以为儿子激烈反对，是因为他为了给徐莹治病动用了邓铮妈妈留给邓铮的老婆本儿，万万没想到，儿子竟是出自这样一种原始朴素的真挚情感。顿时又惭又愧，眼角泛起了晶莹湿润，喃喃无语，说不出话来。
饭后，得知邓海下午还有两节课，邓铮执意送他去车站，直到老人家坐上公交出发，这才转身离开。
惹得邓海又偷偷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而对于这一千块钱，邓铮最终也没有接下来。
通过记忆，他知道了来龙去脉，也知道父亲邓海现在经济上其实挺难的。
那位徐阿姨的病是尿毒症，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富贵病。
临床上，尿毒症的常规治疗方法主要有透析治疗和换肾两种。而无论哪一种，都花费不菲。
透析若按每月10次计算，约需5－6千元，加上必须用的促红素等药物，每月约需0.8－1万元，每年至少约10－12万元。出现合并症时费用还会增加。
换肾相比较保守治疗、透析治疗等来说自然最直接最有效的，但费用太巨，而且即便抛却巨额的换肾费用不谈，换肾后终身服用抗排斥药物的经济负担都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承担得起的。
据邓铮所知，徐阿姨目前采用的正是透析治疗。加上补品等费用，一个月至少1.5万的花费，对于只是中学老师的邓海来说，委实是一个相当巨大的负担。
“唉，看来，还是得先挣些钱来救救急啊。”
邓铮感慨着，走回了宿舍。
宿舍内，三位舍友正因为一本书争得面红耳赤：
“这本书是我过五关斩六将千辛万苦抢购回来的，不管怎么说，我得先看！”
“擦，不带这样的，我才刚翻了三页，心里正跟长了钩子似的……你们俩反正还没开始看，行行好，等我看完再说！”
“扯淡！怎么着，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啊？要不是我向你们推荐，你们两个哪里知道这本书的牛掰？没的说，必须得我先来！”
三人拉扯争夺间，“呼啦”，一本书飞了出来，邓铮眼疾手快，一把抄在手里，首先的感觉便是薄，低头一看，封面上印有五个大字：
喋血金钱镖。
章 002 武侠的荒原
巨土的名字！
这是邓铮的第一感觉。
这样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一本前世记忆中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雏形武侠作品。
一时好奇，便低头翻了起来。
不知是邓铮因为成绩太好所以地位超然，还是宿舍其他三人很笃定他一定不会感兴趣，书一到他手里，那三人也不再瞎嚷嚷着要抢要夺了。
各回自己书桌前，搬过椅子坐下，但注意力却都暗暗集中在邓铮这边，似是想听听他对于这本“神书”的评价。
邓铮手里的这本书很薄，总共加起来可能也就不到四万字，但却不是特别容易读。
并非是文字生涩，恰恰相反，这本书的文字非常讲究，文笔相当老练。虽然走的是半文半白的路子，但并不难懂，相反，还别有一番韵致。遣词用典也都很妥帖生动，感觉得出来，这作者的文学功底相当深厚。
比较差的是情节和人物。
虽然看得出作者已经极尽努力地想要让情节生动曲折，事件腾挪跌宕、引人入胜，但搁在邓铮这个经过“金古黄梁温”充分洗礼过的武侠通眼里，这分明就是一个“镖师走镖失败财物被劫，然后卧薪尝胆用金钱镖杀回敌巢，重夺财物”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故事。
属于看完前边三页，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后面剧情的那种。
至于人物，更是毫无特色，相当扁平和苍白，看完根本没有一个有印象的人物。
整本书的所有人物，似乎都只为“夺镖报仇”这一件事而存在，换一批人，依然毫无违和感。
至于打斗描写，更是低级弱智毫无画面感，枯燥到让人昏昏欲睡……
“马贵，这样的书，有人看？”
邓铮忍着倒胃翻完，对于三人之前抢夺争睹很不理解，开口问道。
马贵却会错意了，以为邓铮这个书呆子学霸是被这样“新颖”的文学形式给震撼了，大喇喇鼓吹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告诉你，侠客小说大师合琴生的这本《喋血金钱镖》一出，洛阳纸贵，好多家书店这两日都断货了！就发书的这一个半月，你猜卖了多少本？”
比了两个二的手势，一脸得瑟：“二十二万本！”
“多少？！”
这次邓铮真的震惊了，一个半月二十二万本，搁在前世国内的出版市场简直是不可能的！
就凭这本贴在高中校报上都会被人笑话幼稚无脑的所谓“侠客小说”的水平？
邓铮顿时有些风中凌乱了，平复了下情绪，斟酌着措辞，不甘询问道：“三位大哥，敢问，这类书的好看点在哪里？”
“哪里都好看啊！这情节多曲折离奇啊，简直闻所未闻，被山贼打落悬崖居然没死，跌入河中，后来还因此得悟，练会了家传的金钱镖法，单枪匹马杀回山贼老巢，这种处理，简直是脑洞大开，看得我是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啊！”
邓铮直翻白眼，这他妹的都算离奇曲折、脑洞大开的话，给你本《陆小凤传奇》《楚留香传奇》，会不会心脏病爆发啊？
“我觉得是里边人的武功千奇百怪、匪夷所思，一只手可以同时发出三枚金钱镖，一跃可以窜上九尺多高的墙壁，那山贼首领使的双手刀，单臂还能抡起两百八十斤的石锁……光想想就觉得刺激，简直头皮发麻！”
邓铮无语，鄙视你这个没见识过“乾坤大挪移”、“落英神剑掌”、“凌波微波”、“龙象波若功”的渣渣！
“跟他们两个不同，我是被里边的侠客精神所深深感染，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我们习武之人，理当如此！”
邓铮彻底被打败，狭隘的小子，这都能感染，等看到“以侠胜武”、“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还不得乖乖献出膝盖？
对于宿舍三人的解释说明，邓铮非常失望，深刻感觉到大家的欣赏水平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
但在失望之余，却又不禁有些纳闷，难不成，这个看起来相当发达的世界竟然没有成熟的武侠小说，只有这些连萌芽都算不上大路货？
一想到这种可能，顿时再也淡定不下去，匆匆把书丢还给三人，脱鞋上床，快速从储物柜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来。
因为属于身体原主人的残存记忆只能在见到熟人后短暂激发，还有越来越淡化的趋势。而什么事都问别人又有些太奇怪，因此邓铮想了解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便只有通过电脑了。
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网上搜索，邓铮终于大致了解了身处的这个世界，也基本确定了一些事情。
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跟前世的地球非常近似，起码拥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度，自己所处的这个国家，居然也叫中国。
非但如此，这个中国的历史在明代中期之前，跟前世地球上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跟前世不同，在明代“土木堡之变”后，历史发生分叉，这个世界里因为有英主降世，重塑失衡的王朝，因此国势并没有一降到底。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后来的满清入关，也没有经历列强入侵的百年国殇，最后虽殊途同归地也步入了社会主义阵营，却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来的，没有那么多无法挽回的踟蹰与损耗，所以是个比美国还要略强一些的庞然大物。
文化娱乐产业非常发达，版权保护做得也极其完善，尤其是在全球范围内的文化输出上做得相当出色。
文学、音乐、影视、舞蹈等等文化艺术领域不说引领全球，起码也是相当举足轻重的存在，绝对不像前世地球上那样孱弱，不是被韩流压迫，就是遭日饭侵袭，还时不时要遭受欧美、好莱坞冲击洗脑。
这个世界什么都有，但却唯独没有一样东西——武侠。
没有武侠小说，没有武侠歌曲，没有武侠电视剧、电影……甚至连“武侠”这种定义和说法都没有。
熟悉武侠历史的人都知道，真正的武侠其实脱胎于明清白话。在此之前，不管是魏晋还是先秦，都是文言小故事，顶多算是游侠小记。
明代的《水浒传》是中国第一部长篇白话小说，这本书在一定程度上，也被誉为武侠小说的真正萌芽和启蒙书。
书里最具有武侠特征的人物是武松和鲁智深，二人身上都有先秦侠风，而“鼓上蚤”时迁又是第一个能穿房越脊、高上高下的人物，对后世武侠起了很大的启蒙作用。
而清代中期出现的《三侠五义》，则是中国第一部具有真正意义的长篇武侠小说。
这本书对中国后世武侠小说乃至文学艺术影响深远，称得上是武侠小说的开山鼻祖，由此才掀起了各类武侠题材文学作品的**。
《三侠五义》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其中有关武功技击（如点穴、暗器、剑诀、刀法、轻功提纵术等）、江湖勾当（如闷香、百宝囊、千里火、夜行衣、用毒、皮脸面具等）以及机关埋伏（如冲霄楼等）种种名目的演述，都是第一次系统出现，对后世武侠小说的内容素材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可以说，这两部作品奠定了武侠小说的基本形式和模式。
到了民国，在连续目睹辛亥革命和国民革命的软弱无效之后，人们开始寄希望于侠客壮士来创造新的世界。
正是因为这种强烈需求，由此产生大量名家名作，武侠小说才彻底在华人世界繁荣起来，后渐渐成为一种享誉世界的独特文化现象。
可以说，武侠文化的产生发展其实是有很深的社会根源的。
而这个世界因为明朝中期发生变革，产生历史分叉，没有满清入关，也没有列强入侵和民国，因此断掉了武侠小说产生发展最重要的三个时期，所以时至今日也没有产生相对成熟的武侠作品。
一直到现在，水平还停留在像《喋血金钱镖》这种最简单的报仇、技击风格的原始萌芽期作品。
没有出现，并不等于没有需要。
邓铮无比确信，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中华民族的骨子里，是渴望而且根植着“武侠”这种东西的。
要不然，像这本烂得简直没法看，只是稍微跟真正武侠沾点边的《喋血金钱镖》，又怎么能够一经出现便引起轰动，以致于洛阳纸贵、书店售罄，一个半月就卖掉二十二万本？
所以说，这里虽然还是个武侠的荒原，但却是个种下一粒种子，便能染绿整片莽原的无上沃土。
而邓铮要做的，便是找准地方。
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当然了，自己的坑，自己的地，种啥都长人民币。
章 003 《萍踪侠影录》
肥沃的处*女地有了，可种什么种子最合适、见效最快、收获最多，却是件值得好好斟酌的事情。
而就是在琢磨这个的时候，邓铮突然发现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每当他极力思索记忆中前世地球上的一些东西时，脑海中就会很自然地出现一个空白界面。
界面中间，闪烁着一个光灿灿的搜索引擎。
用意念输入想要搜索的词条，唰唰唰，便会出现一连串的相关内容，仔细看了看，竟然跟在地球上使用谷歌、百度的效果差不多！
“彻底发达了！想用哪部作品，岂不是可以直接翻阅着一字不漏地照抄了？”
邓铮呆滞了半响，喃喃失语道。
不过很快，他便将无比激动的心情重新平复了下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邓铮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出柜子里的电脑来，同时取出记录本和笔来，从泡论坛、贴吧开始，认真研读、分析起这个世界的“侠客文学”具体发展进度，以及此类读者的主流阅读习惯和迫切需求点来……
接下来整整一天，除了上课、吃饭，他再没出过宿舍门，对于想要了解的事情也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认知。
《喋血金钱镖》的作者合琴生是第一个提出“侠客文学”的人，也是目前取得成就最大，人气最高的中短篇作家。
《喋血金钱镖》作为其所创作的“喋血三部曲”的最后一部，目前在畅销书市场上，几乎可以说是独占鳌头，卖得相当红火。
除了合琴生外，还有不少具有一定知名度的“侠客文学”作家，成绩也都相当不菲，但影响力都比不上他。
邓铮捏着鼻子，忍着不舒服，将其中最富盛名的十几部作品，包括“喋血三部曲”在内，粗略研究了一遍，随后，又泡了泡相关的论坛、贴吧。
最后发现目前武侠小说的发展进度，充其量只相当于前世的民国初期，具体特征就是篇幅较短，没有一本超过八万字的，文字半文半白，故事取材的范围相当狭隘，局限性很大。
有了这个结论，邓铮心里便有了底。
按说，依照这个情况，他直接将民国旧武侠五大家的作品选择一部拿出来，绝对可以实现无缝衔接，取得口碑、银子双丰收。
但他又觉得这一步跨得有点小，难以引起变革性轰动。而且，选择那种旧武侠代表作品，他本身连誊抄的冲动都没有！
选择哪一部作品，既能放一颗大卫星，而又不至于太过超前引起读者不适应呢？
思前想后，他决定选择港台新武侠小说的里程碑之作——《萍踪侠影录》。
之所以选择这部作品，原因有三：
其一，“武侠一道，开风气也，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
《萍踪侠影录》作为梁羽生先生的扛鼎之作，摒弃了民国旧武侠小说一味复仇与嗜杀的倾向，将侠行建立在正义、尊严、爱民的基础上。
具体到这本书，是以明代“土木堡之变”为大背景，通过朱明王朝与张士诚后代的矛盾、朝中奸宦与忠臣义士的斗争以及中原与蒙古之间的民族冲突，表现出爱国保民的主题。
因为没有满清入关、没有百年国殇，这个世界上的百姓对于“土木堡之变”，有着如同前世百姓之于“八国联军入北京”般的复杂情感。
所以选择这本书的背景切入点非常贴切，容易引起读者情感上的强烈共鸣。
此外，新武侠几大宗师中，梁羽生先生的诗词、古文功底最为深厚，行文风格算是跟这个时代目前的这些作品的文字感觉最为贴近的。
其二，《萍踪侠影录》塑造了武侠小说史上最完美最无可替代的“名士型”侠客形象——张丹枫！
张丹枫被尊为“天下第一剑客”，集传奇化、性格化以及浪漫诗意与浓郁的青春气息于一身，是武侠史上最独特、最成功的人物之一。
其志向远大，才调高华，潇洒不羁。兼具建安风骨、汉唐盛世的大气与从容。
丰姿神秀，神仙人物。
同时也是一个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不计世仇，甘愿抛弃荣华富贵、奔波于塞北中原之间，爱国爱民、屡建奇功的侠中之侠。
这样一个主角人物，可以说是一个存在于每个人念想中的零瑕疵的侠之大者、白马王子。绝对人格魅力爆棚的存在！
其三，《萍踪侠影录》中男主张丹枫与仇家后代女侠云蕾的爱情波折，有机地与家国命运交织在一起，深沉蕴藉，凄怨动人，最后却是非常圆满地“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
堪称武侠小说史上最富盛名的爱情典范之一。
邓铮相信，这样一部“有情怀、有文笔、有人物、有爱情”的新武侠奠基之作，一经发出，绝对会取得相当大的反响，最起码秒杀“喋血三部曲”这种渣渣毫无难度。
做好决定，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
邓铮又用了一个下午时间，通过脑海中的搜索引擎，将《萍踪侠影录》的楔子和第一回共计两万多字，敲成了一个电子文档。
接下来便是发表了。
这个世界的文学发表途径很多，而且没有盗版存在，是个非常适合艺术创作的时代。
邓铮没有过多考虑，便决定采取最古老的方式，直接打印出来拿去出版社投稿。
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种方式拿到钱的途径最快。
最不济签完合同后也可以申请到一笔预付款，解解燃眉之急。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四个口袋外加三张银行卡，也只剩下不足两百块了。要是换个别的赚钱周期稍微长点的发表方式，估计过两天就得饿肚子了。
选好要去的出版社，将写好的电子文档存入移动硬盘，邓铮特意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准备去门口打印出来，然后直奔出版社。
“那个，邓铮。哥们儿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啊，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子汉大丈夫，咱得往前看！”
见邓铮终于从大病初愈、隐居宿舍神神叨叨的状态中走出来，黑脸白牙的小子马贵，脸上担忧之色一缓，上前劝慰道。
“你在说什么？”邓铮一脸不解。
“学霸兄弟，就别逞强了。学院里都传开了，之前跟你屁股后面学习武术套路的那个小丁学妹，眼下同散打班的陆豪混在一起了，这种事啊，不新鲜。你虽然长得帅学习又好，但及不上人家有个好爹。不过啊，凡事要想开些，你这两天缩在宿舍里，足不出户，神神叨叨念念有词的，可把我们三个给吓坏了！生怕你一时想不开，报复社会！”
另一个叫李强的舍友也走过来，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补刀道。
“不是……我，你们俩到底是在说啥？”
邓铮搔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按理说如果真有失恋什么的，这么剧烈的情绪波澜，不应该想不起来的。
马、李二人对视一眼，一副这小子没救了的表情。
邓铮有正事要做，而且确实什么也想不起来，便摆了摆手，转身去了。
身后，又传来二位舍友看透世情般的苍凉叹息。
章 004 惊为天人
邓铮选择的是“秋雨文艺出版社”。
这家出版社名声并不是太响，但是牌子很老，风评也比较硬。
本身是以出版现当代文学作品为主，以古代文学和外国文学为辅。
邓铮粗略查了查，发现这家出版社的编辑水平不错，尤其是在现当代通俗文学出版、发行领域，很有些建树。近几年来推出的一系列图书，经常是图书畅销榜上的常客，也有过出版“侠客小说”的先例。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家出版社距离最近，省路费不说，便于直接上门投稿，缩短拿钱周期。
20分钟的公交车，邓铮来到了“秋雨文艺出版社”所在的办公楼下。
五层的小旧楼，红砖青苔，很有些古典韵味。
别的不说，起码这办公地址给邓铮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像是个搞文艺工作的地儿。
在门卫处简单登记了一下，邓铮直接上了三楼。
办公区里人来人往，比想象中的有些噪杂，邓铮前世今生第一次来出版社，以为本就应该这样，也没在意。直接朝最里边的“选题策划部”走了过去。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
“选题策划部”作为出版社的综合编辑部，是第一要害部门，不仅有独立的办公区域，还专门设置了接待前台。邓铮刚找到“选题策划部”的牌子，稍稍走近了些，便被一位二十几岁的前台接待礼貌地叫住了。
“你好，我是来投稿的。”
邓铮扬了扬手里打印出来的稿件，开门见山道。
“投稿？”
前台小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太年轻，便有些不太信任，以为又是一个活在自己梦想里的年轻人。
加上这两天出版社正在被北方传媒集团收购，从总编到小工，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的，昨天总编还因为一件小事破口大骂，摔了两个花盆，心里便不太想理这茬。
万一自己贸然引进去，总编心里正不爽，这年轻人写得又没质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自己找谁说理去？弄不好连工作都会丢了。
好在见邓铮长得阳光帅气，气质不俗，态度还算比较婉转：
“先生，有没有跟总编，或者其他编辑事先联系过？”
“没有。我这也是刚刚写出来，直接就奔你们出版社来了。怎么，不方便？”
“不好意思，先生，是这样的，最近几天社里有些业务上的调整，编辑部可能会比较忙。您如果想投稿的话，可不可以晚几天再过来？”
邓铮抬头，透过隔音玻璃门，朝“选题策划部”的办公区域里望了一眼，发现哪有多忙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打屁，气氛有些紧张、怪异倒是真的，可就是看不到半分忙碌。
心里便明白过来，这位前台接待是看自己太年轻，觉得自己一定不够水平，不等编辑看稿，在这门口处就把自己直接给pass掉了。
“就今天吧。看个稿，很快的。我可以等。”
“那随便。你可以在休息区这边坐会儿。旁边有饮水机。”
前台小姐见他执迷不悟，便也没了耐性，淡淡说完，直接低头扣手机去了。
邓铮也不生气，转身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然后在接待区的沙发坐下，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地等了起来。
那前台小姐一看，索性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了。
等待的时候，邓铮也没闲着，心里在合计待会碰到出来走动的编辑该怎么说，如果对方有意向的话，应该要个什么样的价位比较合适，分成多少，买断多少……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不知是什么缘故，在这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个编辑走出办公区的玻璃门。
邓铮已经喝了三杯水了，心里略有些不耐，也有些便意，放下稿件，起身去了紧邻休息区的洗手间。
洗手间出来时，他决定不再等了，首都这地方什么都不缺，资质更高的出版社更是一抓一大把，不过是多费点车费、时间而已。
抬起头，发现休息区里多了一个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西装革履的，个子不高，长得很富态。正坐在自己先前坐着的位置，捧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稿件认真翻阅。
邓铮的记性很好，这人并不是之前“选题策划部”里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也就是说，他并不是这家出版社的编辑。
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文学领域里偷窃创意的行为简直跟家常便饭一样，未经签约发行的稿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非专业人士看的。
他先前之所以放心把稿件放在桌面上，一是因为洗手间就挨着休息区，放一下很快就出来；二是他以为，作为一个专业出版社综合编辑部前的接待小姐，不让非编辑的任何人触碰投稿者的稿件，这点常识应该还是有的。
怒瞪了毫无作为、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的前台接待一眼，邓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也不废话，一把拽向中年西装男手里的稿件。
“你干什么？”
谁知，这一拽非但没拽过来，那中年西装男两只手护着稿件，直接死死抱在怀里不说，还像是要被抢夺糖果的孩子，涨红着脸窜了起来，冲着邓铮大喊了一句。
邓铮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激烈反应，瞬间有些发懵，懵过之后，却是勃然大怒，怎么着，偷看不算，还直接抢上了！
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啦，武术套路专业第一的东西你也敢抢？
捋起袖子就要上，还是对面那中年西装男反应快，指着邓铮，满脸疑惑道：“等等，这稿件，莫非是你的？”
“废话。总不会是你的！”邓铮怒回。
“真是你的！金梁是你的笔名？这书，是你自己写的？”中年西装男的表情，满是匪夷所思和不可思议，很不确信道。
“是我写的。”邓铮一字一字，冷冷说完，手一伸，“可以拿过来了吧？”
“金梁”这个笔名，是他将“金庸”和“梁羽生”的笔名各取一字，融为一体。
在他看来，虽然这两位大家的作品特色各异，但总体风格还是一脉相承的，都可算作历史武侠一类，行文都比较厚重、大气，讲究家国天下，正气浩然，是可以选集在一个笔名下发表的。
邓铮承认后，中年西装男便不再说话了。
眼睛瞪圆了看着邓铮，那眼神儿，既像是看到一头母猪在上树，又像是看到一个顾盼神飞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聘聘袅袅地站在一堆金山前……
他是彻底被震住了！
他本人是个资深的“侠客小说”爱好者，大师级人物合琴生自不必说，“喋血三部曲”案头必备。便是其他许多不入流的作家的作品，只要是“侠客小说”，以前他也会掏钱买来看。没办法，篇幅都太短，个人需求又太大，根本不过瘾。
看得多了呢，鉴赏水平高了，便觉得一般作品入不了法眼，挠不到痒处了。
到现在，也就合琴生等寥寥几个人的书还勉强能看。
今天他原本是过来送一个亲戚家的小孩儿到这里实习的，闲来无事，便走到这里坐一会儿，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的这本打印稿件。
嗯？《萍踪侠影录》？
这名字不凡啊，起码比现在流行的喋血这个，喋血那个，亦或是张三复仇记，李四打擂台强多了，让人耳目一新啊！
笔名叫“金梁”，没听说过，看来是个新人，新人也好，虽然文笔不老练，架构不成熟，但往往反倒会有不错的新想法！
顿时兴趣大增，拎起稿件便翻来了第一页，入目是“楔子”二字，再往后看跟着的小标题“牧马役胡边孤臣血尽，扬鞭归故国侠士心伤”，顿时眼前一亮，心道这对仗工整、文笔不俗啊！
赶紧往下浏览，先是一篇例行的卷首词：
独立苍茫每怅然，恩仇一例付云烟，断鸿零雁剩残篇。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谁传。
——调寄《浣溪沙》
“好家伙，有点道行！单看这文笔，起码不比合琴生差。”他感慨着，本来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的身体，也瞬间坐直了起来。
清寒吹角，雁门关外，朔风怒卷黄昏。
这是《萍踪侠影录》楔子的正文第一句，再感慨赞叹完这句，接下来，他便只剩下瞪大眼睛，却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响了。
《萍踪侠影录》的楔子，约有15000字。
以优美、严谨而不失自然，毫无雕琢造作的文辞，通过一场紧张到窒息的追杀厮斗，巧妙地交待了全书的故事背景。
明代正统年间，衰落的蒙古又死灰复燃，在西北兴起，其中尤以瓦剌族最为强大，逐年南侵，已到了sx雁门关外。
出使瓦剌的明朝大臣云靖被扣留在极北苦寒之地牧马二十年，受尽折磨，好不容易带着七岁的孙女云蕾逃回雁门关，儿子云澄却在抵挡追兵时身负重伤坠下悬崖，自己也被明朝皇帝下毒赐死。
临终之际，他向侠士谢天华托孤，并嘱血书要云蕾长大后向扣留他的瓦剌右丞相张宗周复仇……
对于看惯了江湖小仇杀、镖师走镖、意气之争打擂台这种狭隘格局的所谓“侠客小说”的中年西装男来说，眼前这本《萍踪侠影录》所展现的宏大、厚重波澜画卷，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让他瞬间就如同一个土生土长的山村小子，突然闯进了大sh，还直接被丢去了外滩看夜景，直接被震得懵圈儿了！
章 005 诚意与致敬
怔怔望着邓铮，足足呆了有一分钟时间，中年西装男忽然反应过来。
朝“选题策划部”那边瞥了一眼，上前一步，疾声问道：“兄弟，这书，版权还在手里吗？”
邓铮皱眉，不耐道：“废话。要不然我为什么坐在这里瞎等！”
中年西装男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闻言，脸上顿时浮上抑制不住的激动，一把拽住他胳膊，就往楼下扯：“兄弟，跟我走。版权的事，咱们下去详谈。”
邓铮虽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也看的出来这人是真心喜欢《萍踪侠影录》，加上本身也准备走了，便顺着他一起往外走。
“顾总，您要的碧螺春泡好了……”
迎面，之前那位前台接待笑容满面地捧着一杯茶水走了过来，说话时，连身子都是标准的躬礼。
“留着自己喝吧。”
中年西装男摆摆手，随便应了一句，笑呵呵地拉扯着邓铮的胳膊，注意力全在邓铮身上，自始至终，根本不曾朝那前台望过去一眼。
“顾总，这……”
望着二人相携下楼的背影，前台接待的笑容顿时凝固，不怎地，突然就觉得手里的茶杯有些烫手……
二人下了楼，中年西装男非常热情地将邓铮引到一辆黑色轿车前，亲自打开车门，并递过来一张名片，笑呵呵道：“金梁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首都新报》的老总，我叫顾伟元。这是我的名片。关于您的这本《萍踪侠影录》的版权，本报有非常强烈的购买合作意向。来，咱们车上谈。”
邓铮方才听那位前台接待叫他“顾总”，便留意上了，接过名片扫了眼，点头上了车。
顾伟元见他同意上车，面上一喜，小跑着绕到对面，打开另一侧车门，也坐了进去。
“顾总，说句冒昧的话，您这《首都新报》，完全没听说过啊。”邓铮很直接道。
“呵呵，区域性小报纸，金梁兄弟暂时没听过也正常。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们《首都新报》跟‘秋雨文艺出版社’一样，都是北方传媒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不同之处是，‘秋雨文艺出版社’是刚刚全资收购的，现在相关程序和业务交接还正在捋顺，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稳过渡，而《首都新报》是集团自己筹建的，打个不好听的比方，就是集团的亲儿子。所以虽然建刊的时间不长，目前的发行量刚过五万，但实力和前景还是有的。”
“具体发行，是周刊还是日刊？”
“就在首都范围内发行，一周三期，逢一三五发刊。”
听完顾伟元的介绍，邓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眼下的情况，跟他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说实话，这个报纸的发行量有些太小了。
五万的单期发行量，在这个世界里，别说跟一些巨无霸的全国性报刊相比，就是搁在首都这二十多家区域性报刊里比，也只能列为三流。
选择一个这样的小报刊合作，很不利于快速提升《萍踪侠影录》的影响力，而且，发行量这么小，又能出多少钱购买版权呢？
邓铮现在虽然极度缺钱，但也还是在心里划了一个价位底线，随后打破沉默道：“顾总，贵报准备出到什么价位？”
顾伟元不答反问道：“金梁兄弟，这本书，你计划写多长？”
邓铮脑海中搜索了一下，答道：“不算楔子的话，正文一共是三十一回。四十多万字，不到五十万字吧。”
顾伟元眼睛顿时一亮，斟酌了下，咬牙道：“税后，两百。”
税后千字两百？
邓铮对这个价位有些吃惊。
他对于报刊稿酬多少有些了解。像自己这样的新人，写得再好，第一次也不可能超过税前千字一百五，这基本上算是行业内约定俗成的。
所以他刚才给自己标定的底线就是税前千字一百五，万万没想到这位顾总居然如此豪气，直接开到税后千字两百。
这里外里一算，多了差不多一倍了。
“只是独家刊登权吗？”邓铮有些不确信道。
“独家刊登权。但是全书刊载不过半，不得出简体、繁体，不得网络连载。”顾伟元点头。
他说的这都是报刊连载的正常合理要求，邓铮这下终于完全确信了对方的诚意，笑了笑，忍不住道：“顾总，我很好奇，你就这么看好我这本《萍踪侠影录》的前景吗？”
顾伟元感觉邓铮有同意的意思，也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岂止是看好，简直是惊为天人。说句不自谦的话，我本人也算是‘侠客小说’的资深铁杆，不敢说阅尽天下书，起码畅销榜上待过的，哪怕只有一天两天的，我也都买来看过。曾经也自诩是半个专家，但是刚才翻了金梁兄弟你的这本《萍踪侠影录》，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你这本书，虽然我眼下只看到了楔子和第一回，但却敢一百二十分地保证，现在市面上所有‘侠客小说’加起来，也比不上这本书的一篇楔子好看，因为，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
邓铮突然举手，笑道：“顾总，打断一下，我这本并不是什么侠客小说，我这本书，是武侠小说！”
“武……侠……武侠？武侠！”
顾伟元喃喃念着，越念声音越高，眼睛越亮，心中只觉得这两个字听着就让人心驰神摇，激动不能自已，拿来定义《萍踪侠影录》这类小说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继而，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整个肥肥的面皮都哆嗦了起来，瞪大眼睛，涩哑着声音，激动道：“武侠小说？金梁兄弟，你这……你这是要开一派之先河啊！”
邓铮没有否定，自信笑道：“所以啊，顾总，难得你这么信任我这个新人，信任这本书，我自然得想办法保证你花的每一毛钱都值得。”
顾伟元顿时明白过来，邓铮这无疑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完美噱头，史上第一部武侠小说，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听起来都牛掰到掉渣啊！顿时激动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说起来，顾伟元接手《首都新报》差不多有一年了，用尽各种招数也才将单期发行量从四万提升到五万，但距离公司当初定下的计划八万份可是差了不少。
正一筹莫展之际，恰好就看到了这本一字一句尽显宗师气度，构架之宏简直惊为天人的《萍踪侠影录》。
突发奇想，便想要尝试用这本小说的连载效应来拉升单期发行量。
以前其实他也动过类似念头，为此还联系过几个比较看好的侠客小说名家，但无奈受当前的潮流局限，都写不了长篇。区区几万字的篇幅发单行本还成，但对于报刊连载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还没等连载效应彻底形成，就已经完结了。
所以方才一听说《萍踪侠影录》能写四五十万字，而且看邓铮说得这么详细肯定，连正文一共三十一回都计划好了，顿时心中信心大增，直接就报出了心理价位。
而如果说刚才是一半冒险一半信心的话，这时候有了邓铮主动送出这个大噱头，信心立马提升到了七成。
眼前，似乎一条金光大道已经铺展开来……
感慨激动了会儿，不禁有些汗颜道：“可惜啊，金梁兄弟，千字两百，已经是哥哥我目前能出到的最高价了。实在没法再加了。”
这话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说，邓铮绝对会认为是生意人的油滑，但被眼前这位胖乎乎的顾总说出来，他却觉得特别诚恳。
他现在也想明白了，平台大小固然重要，但能有一个懂作品爱作品的实在诚恳的合作对象，显然更加重要。
而且，报纸连载可是前世地球上新武侠崛起的前沿阵地。
梁羽生先生在《新晚报》刊载《龙虎斗京华》，一书震天下，自此成为港台新武侠小说的开山鼻祖，一代宗师！
金庸先生先也是在《新晚报》刊载《书剑恩仇录》一举成名，得与梁羽生先生齐名。后更是自创《明报》，通过《碧血剑》、《射雕英雄传》等的连载，生生将《明报》撑成一个报业帝国，自己还借此登上武侠小说盟主之宝座！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自己注定也要从报刊起步，开拓发扬武侠文化，不得不说，确实是最好的致敬方式！
二人都是嘎嘣脆的性子，没有其他异议后，直接驱车去了《首都新报》的办公地址。
只用了半个小时，双方便签下了合同。
除了之前谈到的那些，关于交稿数量和频率，也做了相应规定。不过这个，对于邓铮来说显然不是问题。
签完合同后，得知邓铮迫切需要钱，顾伟元还将规定的一万的预付金额，直接提升到了四万。
这本书按照四十五万字来说，差不多有九万的稿费，还没刊载就直接预付将近一半的稿费，这份金子般的信任和诚意，让邓铮也不免有些感动。愈发觉得这个合作对象没选错人。
处理完相关杂事，谢绝顾伟元一起吃饭的热情邀约，邓铮一人走下办公楼。
回头再望向《首都新报》那不算显然的招牌，突然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顺眼，心中，也是信心满怀。
外面阳光正佳，有徐风阵阵，非常凉爽宜人。
邓铮深吸了口气，美美伸了个懒腰，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章 006 家和
“爸，是我。没耽误你上课吧？”
“没耽误，没耽误，我今儿没课，正在医院这边……怎么了铮子，有事？”
“那个，我刚给你工行的旧卡里转了三万五，你先用着。”
“三……三万五？”
电话那端的邓海手一哆嗦，心里咯噔一下，不喜反忧，急声问道：“铮子，你哪来这么多钱？你，不会是去打黑拳了吧！那不成，赶紧把钱退还给人家，我跟你说啊，咱老邓家不挣这不要命的钱！当初同意你报考武术学院，可不是让你搞这个的。你没看前几天报纸上还说，那个谁谁谁，国家级运动健将，五十几场不败的，散打擂台上被人击中后脑，直接脑死亡成了植物人……”
邓铮听得头大，苦笑：“爸，你想太多了！你说我一学习传统武术套路的，说白了就是表演性质居多，强身健体、活动筋骨还成，哪能真上得了擂台？你想想看，就算我想打黑拳，我能打得过人家吗？既然注定打不过，人家凭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邓海一想好像是这个理，稍稍安下心来，不过仍是疑窦丛生：“那，这钱？”
邓铮便简单把小说要出版的事情提了一下，具体没说太详细，只说等简体书出了，整套拿回家给他看。
而电话那边，邓海已经完全被这个消息震晕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嗡嗡嗡嗡在回旋：
我儿子的小说卖出去了，要出版了！我儿子要成作家了！
至于邓铮说的其他话全都没听进去，只顾着晕陶陶的在兴奋了，末了，邓铮又道：“爸，徐阿姨那边……”
一听这三个字，邓海一个激灵，从眩晕兴奋中回过神来，拿着电话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照顾好徐阿姨，告诉她，安心养病，钱不是问题。还有，有时间，我回去看她。”
替身体的原主人说完这几句话，邓铮长吁了口气，迅速挂断了电话。
医院走廊里，邓海听着电话那边“嘟嘟嘟”的忙音，整个人像是泥塑般呆立不动。
过了片刻，岩石般坚毅的邓老师，突然脚下一软，直接蹲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脑袋埋在膝窝里，无声抽噎，尽情释放。
如果说儿子小说出版，替他这个中学语文老师完成了多年未竟的文学梦想，是激动、兴奋、自豪的话。
那么邓铮最后的这几句话，则代表着一种成熟与释怀。虽然没有明说，但对于他和徐莹的关系看来已经不再激烈抵抗了，父子之间最大的矛盾点即将冰消云散，这让一直备受煎熬，自觉里外不是人的他，如何不喜极而泣？
“老邓，你这是？”
就在这时，穿着病号服，提着热水瓶的徐莹走了出来，一看邓海这样吓了一跳，再看到旁边地上跌落的手机，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面色唰得一白，喃喃道：“铮子，打电话过来了？那孩子，还是那么……嫌弃我？”
在她看来，这世上能让老邓伤心成这样的，肯定就只有邓铮一个人了，也不知那执拗的孩子又说了怎么赌气的话，把老邓给伤成这样了！
鼻子跟着一酸，蹲下来握住邓海的手，涩哑着声音道：“对不起，老邓，都是因为我……把你们爷俩给弄成这样了！要不，老邓你还是别管我了，我要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个病，说什么也不会跟你……现在看来，不仅像是来你们家讨债的，敢情还是来拆家的！铮子他嫌弃讨厌我，也是应该的，我没什么文化，还是个大药罐子，我自个儿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有够惹人烦的……”
伤心自卑的妇人正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然冷不丁的，邓海抬头，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可吓坏了她！老邓这人她可是了解，闷葫芦简直是，大厅广众之下，哪会做这个？
再一看邓海居然还在笑，笑得眼角鱼尾纹挤成了一朵花，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羞恼，紧紧拽住邓海，带着哭腔儿道：“老邓啊，你别这样啊，别吓我！我，我不絮叨了。你赶紧缓口气儿，铮子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拧了些，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啊，他那不是恼你，那是在恼我，你看，我都嬉皮笑脸的全不在意，你别这样，来，赶紧喝口水缓缓。”
徐莹边安慰着，边打开暖水瓶，倒了杯温开水。
尝了尝，不烫，这才边捶着邓海的背给他缓气，边把开水递了过去。
走廊上的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暗赞这对老夫老妻的，感情可真好。
邓海接过开水猛灌了一气，终于平复了下情绪，兴奋道：“徐莹，铮子要出书了！长篇小说！”
“真的啊！太好了！”徐莹知道事情原来不是自己猜的那样，竟还是好事，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是非常兴奋，毕竟邓铮也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连不迭地夸赞道：“我就知道铮子那孩子有出息，打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爱看书，跟你一样。假期里，别的孩子都在外面跑着玩，打游戏，就他偏爱猫在书店里，一猫就是一整个假期……”
“徐莹。铮子打过来三万五的稿费，说是让给你治病。他还说，有时间过来看你。”邓海说这话时，握住了正在絮叨的妇人的手。
“呀，你要孩子的钱干嘛，多不容易。还有，学业那么忙，你还麻烦孩子来医院……”
徐莹愣了楞，快速偏过脑袋，慌不择言地说道。
可说着说着，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剩下了压抑的抽泣声，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由衷喜悦。
……
打完电话，邓铮便坐公交车回了学校，刚到校门口，电话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名字，两个字：谈薇。
好熟悉的名字，邓铮晃神儿间，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便汹涌而上……
徐阿姨的女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的邻家妹妹，因为徐阿姨的关系，已经一年多没接过小姑娘的短信和电话了。
邓铮啊邓铮，你小子还真是个奇葩！
该说你是固执倔强有原则好呢，还是残忍冷酷不讲人情？就为了一己之私、个人念头不通达，居然让你父亲、那位徐阿姨，还有这位更加无辜的谈薇小姑娘，这么多疼你爱你的人伤心难过？你长这么大，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邓铮扶额无语，摇头叹了口气，快速理了理情绪，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似乎没想到居然真的打通了，气息明显有些慌乱，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细柔好听的声音传来，不过明显小心翼翼的：
“铮……哥哥。谢谢你。”
邓铮明白，定然是自己给她母亲垫付医药费的事情，她母亲跟她说了。
斟酌了下措辞，正要说些什么，那厢又诚惶诚恐道：“铮哥哥，我知道我妈的病用了邓伯伯好多钱。那钱，是阿姨留给你结婚用的，实在对不起。不过铮哥哥你放心，我们组合明年就要出道了，出道就会有收入了，到时候，我把挣的所有钱都交给你……”
“说什么呢，谈小薇，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有那么小肚鸡肠不通人情吗？还有，咱们俩，用得着说钱吗？”
“啊！嗯？哦！铮哥哥，你不生我气啦？”
“我当然气了，而且还气得要死！限你本周日之前过来给我磕头赔罪、斟茶道歉，要不然，哼，我就追杀到你们公司去，狗头铡伺候，大义灭妹！”
“嘻嘻，铮哥哥，还就怕你不来呢。”
邓铮经验何其丰富，三两句话下去，二人之间本就不存在的芥蒂顷刻全消，因为谈薇接下来还有舞蹈训练等着，二人约定了会面时间，没说太久，便挂了电话。
“飓风音乐”的舞蹈室外，一个一米六左右，唇红齿白，稚嫩可爱如瓷娃娃般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
她本来是喊队长谈薇进舞蹈室开始排练的，却没想到，一直坚强成熟得如同组合成员娘亲一样的“薇娘”，居然攥着手机，在走廊里偷偷抹眼泪。
“薇娘……队长，你怎么啦？”
“娃娃，训练要开始了？”
对面，秀丽娴美，身材颀长的少女擦了擦眼角，绽起一抹久违的爽朗笑意，迈着柔软的腰肢，走过来一把拐住瓷娃娃般小姑娘的胳膊。
“队长，你没事吧？”瓷娃娃般的小姑娘虽看得出来队长不是伤心，但仍有些不安。
“当然没事啦。”少女捏了捏瓷娃娃可爱的鼻尖，笑吟吟道：“待会儿跟她们三个也说一下，周末训练结束，一起聚餐，我请客。”
“哦也！队长万岁！薇娘万岁！”
瓷娃娃大呼小叫，喜得直蹦。“那个，队长，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什么事？”
瓷娃娃吮吸着晶莹的手指，一脸神往道：“像刚才那种电话，你可不可以每星期接一次？”
“……”
章 007 文人相轻
接下来的几天，邓铮开始尝试着适应平淡的学院生活。
前世他读的是小二本，因为读大学前父亲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毕业后的出路，一个县级市的在编小公务员。万事俱备，只等本科毕业证和学位证到手，便能上岗。
因此人生既无压力也无动力，在学校里搞乐团、搞电影协会、搞文学社、搞辩论赛、搞各种各样的文艺妹子……就是没搞过一天学习。
重活一世，还是自己挺感兴趣的一个专业，邓铮学习得非常认真，甚至比之前身体主人——“学霸邓铮”还要努力。
这样的生活相对简单闲适，各方面适应都很好，唯独有一点，就是目前宿舍的环境对于他眼下要做的、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太方便。
不说别的，就这几天，他为了尽快把《萍踪侠影录》后面的稿子赶出来，抽空就坐在电脑前敲敲写写，已经引起舍友甚至附近几个宿舍人的嘀嘀咕咕。说什么的都有，看他的眼神儿也都怪怪的。
“你们班邓学霸这是怎么了，一个练武术的，不去健身房，总爱泡在图书馆就算了，这几天听说天天在电脑前开着文档敲字，疯了一样？”
“嘘！听说是失恋了！保健专业一年级的那个小丁你知道吧，腿挺长腰挺细的那个妹纸，以前是跟着邓学霸一起混的，还跟他学习拳术套路，现在跟散打的陆豪在一起了。”
“这样啊，可跟他在电脑前疯狂敲字有毛的关系！难不成，是在写万言情书挽回？”
“这你就不懂了！抛开家世不谈，陆豪是文学社的社长，允文允武的全才，每期校刊上都有人家的作品，据说那小丁学妹就是被这点给迷上了。我估计，以邓学霸执拗较真的性子，肯定不服输，这是要卧薪尝胆，炮制出一部大作呢……”
“唉，张飞绣花啊，难为他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这人平时就爱较劲！嘿嘿，我还等着我们班出位了不得的大文豪呢！”
类似的对话邓铮已经听到了好几次，虽然大家多半是好奇加调侃，也并没太多恶意。邓铮心智成熟，也并不会过于在意，但被人当做珍稀动物般瞄来瞄去，总归是感觉到有些怪怪的，不太舒服。
尤其考虑到接下来自己还会有“更出格”的举动，便立马生出了搬出去住的念头。
大学对于外宿本就管得很松，加上邓铮是武术学院去年仅有的三个国家奖学金获得者之一，无可争议的学霸。去团委申请备案时，团委魏老师很快便给他放了行。不仅如此，还热心地给他介绍了几家手头刚好有的现房资源。
邓铮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从这几家房源里挑出了一家一居室。
标准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带简单家具家电，最重要的是位于大浦村公园旁，地点虽偏，但环境不错。
房东人也挺好，因为是魏老师的介绍，邓铮又英俊挺拔、器宇不凡，不仅没收押金，连最低半年一交的租金也放宽到了每季度一交。
交了一季度的三千块租金后，邓铮手里便又仅剩下两千了。
不过看着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一居室，今后自己一人寄居的小窝，邓铮又觉得斗志昂扬、信心百倍。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里，便是自己梦想扬帆之地！
……
就在邓铮初动租房外宿的念头之时，周三，某高档小区书房里。
“爸，今儿的报纸。不好意思，下班耽搁了会儿，《文摘》、《日报》、《消息》都卖完了，就剩这几份，您将就一下！”
“《文摘》、《日报》太畅销便罢了，连份《消息》都没买到，那还看个什么劲！”
戴着老花镜的“侠客小说大师”合琴生，甚是不悦的接过儿子递来的一叠报纸，随手丢在了书桌上。
忽然，他“咦”了一声，从中捡起一份版面有些奇怪的报纸。
《首都新报》？没听过！
此时，他手中的这份周三版的《首都新版》，四分之一版面都是一副古香古韵的水墨画。
白底之上，着墨很淡，似云似霭地晕染出来几个闪转腾挪的人物形象，看不出形貌，但那种剑拔弩张、生死相搏的感觉透纸而出。
别的不说，单就这个版面呈现出的画面效果来说，韵味十足，很是引人。
合琴生也不仅点了点头，想着自己下本侠客小说的封面可以参考这样的路数，但当他看到上面洋洋洒洒的大字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荒唐！武侠小说创始人金梁？这人是哪里蹦出来的！还武侠小说，还创始人，简直是不要脸！谁给你封的？再者，武是武，侠是侠，能放在一起吗？”
“史上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萍踪侠影录》！还敬请期待？现在这后辈真是为了挣钱脸都不要了！长篇？你写得出来吗？你知道什么叫长篇吗？还有，从这取得名字就看的出来，文青气十足，刻意卖弄，完全对通俗文学一知半解，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合琴生瞬间将“文人相轻”这四个字发扬到淋漓尽致，拍案大怒：“以后没老三样就别买了，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报都往家里带！”
怒过之后，突然留意到大字后面还缀着一行卷首词：
独立苍茫每怅然，恩仇一例付云烟，断鸿零雁剩残篇。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谁传？
──调寄《浣溪沙》
一见这格调不凡的卷首词，顿时心情更加躁狂，就像雄兽的领地里闯进来了另一头公的，不管个头大小、身体强壮与否，总之是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带把儿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带把儿的显然不是误闯，这是明火执仗厚颜无耻地抢地盘来了！
想我合琴生作为国内侠客小说的引航者、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也不敢妄称创始，你个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就敢如此狂妄嚣张？
合琴生面色阴沉，愤然起身，坐到书桌前，一篇战斗谢文的雏形顷刻间便在脑中形成。
“哼，我先酝酿好了。你不是周五连载第一次吗，虽然注定垃圾一篇，但也要等你发完再来，也好有理有据，一棍子把你砸到泥地里去！”
章 第一期刊发
（求收藏、推荐支持。今日起，以后每日两更。）
《首都新报》发行量毕竟太小，在上千万人的首都，一个单期发行不足五万的三流地区性小报，能够掀起的波澜实在太小。
而且因为是新建报刊，依托北方传媒集团的资源，跟其他大部分新建报刊一样，首先走的是教育系统和部分机关事业单位的路线。
也就是说，这单期发行的五万份中，起码有三万以上属于摊派性质地直接流入这些单位，作为每天早起收到的大几十份报纸中的一份，湮没在洋洋报海之中，沦为垫桌子、铺地板的“僵尸报”，鲜有人会去看。
像合琴生这样机缘巧合在报亭购买，偶然看到《萍踪侠影录》小说预告的，属于极小的一部分。
更多的人对此还是一无所知。
至于说该报的忠实读者，从发行区间内各报亭那难堪的反馈情况来看，应该还未出现。
就是在这种极端萧条的情况下，时间来到了周四晚间，明天周五要发行的这期全新的《首都新报》定版已经做了出来。
办公区小会议室内，报社二十几位工作人员齐聚一堂，从老总顾伟元，到报社总编，每人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顾总，这一步，跨得会不会太大，太冒险了？”报社总编李海洋还在记挂着上一期用四分之一版面宣传一本连载小说的事，忍不住道。
“是啊，顾总，‘实事杂谈’和‘且听风吟’两个版块是我们报社仅有的几个偶尔会收到读者电话和来信的版块之一。说明这两个版块做得还是相当成功的。这一下为了连载小说，直接把这两个给拿掉了，无疑于舍本逐末。所以我还是认为，有些值得商榷啊！”一位男编辑道。
“其实，连载小说也并非不可取，如今科幻、悬疑类的中长篇小说很受欢迎的，市场也相对成熟。但是贸然尝试‘武侠’这样一种新的文学形式，虽然说一旦成功，必然领先行业，但是概率毕竟太小，而且难免有哗众取宠之嫌。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再谨慎一些。”一位眼镜女编辑道。
等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完，顾伟元这才自信一笑，招呼秘书：“来，把排好的定版报发给大家看看。”
周五发行报刊的版面，是他自行敲定的，拿去了很多原有版块，把整个b面的二分之一版面都留给了《萍踪侠影录》，将整篇“楔子”一万五千多字全部刊载其上。
而且为了检验出第一手的读者感受，他事先并未将《萍踪侠影录》的稿件给任何一位编辑看过，整个过程乾纲独断，只选了一个实习编辑帮忙，基本都是一力完成。
为的就是此刻拿出定版报来，亲眼看看手下的这批文字从业者，作为普通读者乍一看到《萍踪侠影录》会有怎样的一种表现。
秘书很快将准备好的二十几份样板报发到诸位编辑和工作人员手里。
大家接到报纸，第一件事就是翻到b面去看小说连载区，去翻看那部让一向虚心听取各方意见的顾总跟完全魔怔了般，变得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萍踪侠影录》。
有部分编辑心中还存好了待会儿进一步劝解的腹稿，就待看完后结合小说的毛病进行辨析，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总硬往坑里跳！
“咦？”
“嘶！”
“我擦！”
接下来，小会议室里响彻着各种各样的语气助词，还有吸冷气的声音，这二十几人的面上表情也是变化万千、各不相同，有惊叹、有紧张、有钦服、有哀绝、有瞠目结舌、有目眦欲裂……
更有不少人看到最后峥嵘老臣云峥千里迢迢逃回，竟被大明皇帝在雁门关外赐死，悲怒从心，眼眶都红了！
过程中，没有一人开小差，所有人都是绷着一根弦一口气读完，读完之后，不约而同地“噌”地一下，齐刷刷抬头朝顾伟元望去。
顾伟元正在美滋滋地观摩众人的神情动作，心里揣摩着这下大家应该再没有异议了吧，突然看到所有人都朝自己“怒视”而来，不少人眼睛都是红的，顿时吓了一跳，“喂，有什么异议好好说，大眼瞪小眼，这是要干嘛！”
“顾总！后面的稿子呢？！”
所有人神情激动，拍着桌子，异口同声嚷嚷道。
……
周五上午，淀海区某重点高中，历史教研办公室内。
年逾五旬的李老师，接过门卫室送来的一厚沓报纸，首先将《文摘》、《日报》、《消息》等最上面的七八份重要报纸单独摘出，夹入当天的阅报夹。然后将剩下几十份随意拢在一起，丢进了书柜下的杂报堆。
丢过去之前，照例从中随意抽出一份来，垫在办公桌上，然后开始泡茶。
泡茶的过程中，百无聊赖，不经意地朝下瞄了一眼，正巧便瞄到了《萍踪侠影录》的那篇卷首词。
顿时起了些兴趣，下意识地便朝楔子的正文扫去：
“清寒吹角，雁门关外，朔风怒卷黄昏。
这时乃是明代正统（明英宗年号）三年，距离明太祖朱元璋死后，还不到四十年。蒙古的势力，又死灰复燃，在西北兴起，其中尤以瓦刺族最为强大，逐年内侵……”
正统三年？咦！这是新类型的历史演义小说？
这一下，李老师再也收不住了，瞪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地往下看去。
从楔子一开始，出使瓦剌的大明使臣云靖，便让他感同身受，头皮发麻、热血激荡。
云靖在明成祖年间任大明使节出使瓦剌，却遇到张士诚后人张宗周为相，张宗周因痛恨明廷，劝动瓦剌国王将云靖扣下。
云靖被迫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里牧马长达二十年，饥餐渴饮，受尽侮辱和折磨，然而却紧守气节、从不移志。
二十年后，云靖在儿子及其同门帮助下，千辛万苦逃回，却又因朝中奸臣王振忌惮，进谗言于英宗欲以叛国治其死罪，在雁门关外赐其毒鸩“鹤顶红”……
“云靖眼睛直视，听而不闻。这一瞬间，二十年来在胡边所受的苦难，闪电般地在脑海之中掠过。然而这一切苦难，比起而今的痛苦，简直算不了什么。须知云靖能够支撑二十年，全在忠君一念满以为逃回之后，朝廷必定升官叙爵，表扬功绩，哪知皇帝竟是亲下诏书，将他处死。正如对一个人崇拜信仰到了极点，期望极深，忽而发现那个人就是要害死自己的人，这一种绝望的痛苦心情，世界上还有什么可超过？”
李老师看到此处，内心又痛又悲。
悲的是，云靖一腔愚忠，忠君远大于忠国，无视张宗周的数番搭救，对着小孙女云蕾，下了让其报仇雪恨将张氏一门斩尽杀绝的诅咒，而对于真正要害他的朝廷，却是无言。
痛的是，流放了二十年归来，雁门关外，第一件事便是深情地亲吻祖国的土地，然而须臾之后，他却要被自己人毒杀在故国的土地上……
“在这一瞬间，云靖脑中空空洞洞，好像神经全都麻木，一切都觉茫然，生的意义已经消失，整个世界都好像脱离了自己向杳不可知的远方飞去。他的身躯微微颤抖，脚尖突然碰着地下的银瓶，云靖一弯腰抓起银瓶，只一口就把那瓶中的**喝个干净。”
读到这里，李老师再也忍不住悲怆凄凉之意，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章 009 开始发酵
李老师的外祖父是位老海归，年轻时留学海外，拿了两个应用性极高的博士学位，满怀希冀地想要回来报效祖国。
在研究所就业期间，因为意见向左，始终被那些热衷搞*运动、搞政治，唯独不搞学术的领导和权威压制、弹劾，甚至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发配到研究所下属的畜牧饲养场里养牛放羊。
生生错过了50岁到60岁之间这个科学家搞学术、搞研究的黄金年龄，最终郁郁而终。
所以李老师看完整篇楔子，引起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再加上他本身是教历史的，对于明英宗、土木堡之变这段屈辱历史更是敏感而熟悉。再加上那深厚的文学功底、流畅简练极为传神的文字、新颖别致闻所未闻的武斗侠风……顿时只觉得这本小说真真切切是挠到了痒处，钻进了心里。
一口气看了三遍，愈看愈觉得厚重大气、妙不可言，平复了下情绪，快速拿起了电话，给自己的夫人和朋友们拨了过去：
“喂，夫人，是我。今天的《首都新报》赶快去报亭买一份，背面的《萍踪侠影录》，绝不可错过！”
“老张，你前日还说‘奇文共欣赏’，今天我就发现奇文了！《首都新报》、《萍踪侠影录》，准保你过瘾！”
“小钱，是我，你李叔叔。下班回去记得给你爸带一份《首都新报》，那上面有一部连载小说。以我对你爸的了解，看完绝对能让你爸老怀大慰、沉浸其中，没工夫再对你们这些小辈儿乱发脾气！”
……
上午九点半，首都体育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团委办公室内。
三个团委老师都去召开周五例会了，值班学生干部李荣关上办公室门，打开窗子，拿出一盒泡面来。
昨晚熬夜看了凌晨3点45的欧冠比赛，差点迟到，没来得及吃早餐。就是算准了几位团委老师会出去开例会，然后再趁机行此“不轨之事”。
泡面泡好后，吃之前，担心汤液什么的溅出来，露出马脚，便从早上那堆捡剩下的报堆里抽出来一张，铺在桌面上。
边吃热腾腾的泡面，边随便浏览垫桌报纸上的幽默笑话，或者娱乐新闻，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挑起一口泡面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吸溜着，眼睛顺势朝下一扫，便扫到了一行字：
“……谢天华与潮音和尚乃是云澄的同门，他们的师父玄机逸士号称天下第一剑客，不止在剑术上有极精湛的造诣，其他的武功，也很博杂……”
我擦！天下第一剑客！
还什么玄机逸士，要不要这么牛掰啊！
李荣差点一口噎着，眼睛瞬间便瞪大了，整个因睡眠不足而昏沉沉的脑子扑棱棱一下子便清醒了起来。
作为侠客小说的爱好者，他也算是博览群书了，可看的都是那些镖师啊、山贼啊、武师啊，很少有太厉害的名头的，大部分就有一个江湖诨号，但那也是诸如“括苍神腿”、“马县双英”、“铁拳震四方”之类的。
哪见过“天下第一剑客”这种骚包至极，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激荡、尿意升腾的名号的！
胡乱吞了一口泡面，赶紧再跳着往下看：
“只是玄机逸士脾气古怪，他共有五个徒弟，每个徒弟，只传一门武功……有两套剑法，相反相成。他又炼有雌雄双剑，雌剑名叫‘青冥’，雄剑名为‘白云’，‘白云’雄剑传给谢天华，‘青冥’雌剑则传给了另一个女弟子，两人各得了他的一套剑术。这两套剑术乃是玄机逸士毕生心血所聚，若然双剑合壁，天下无敌。所以在他门下五人之中，也以谢天华和那个女弟子武功最高，难分轩轾……那潮音和尚则是二徒弟，传了伏魔杖法，外家功夫，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雌雄双剑？！
白云、青冥？！
一男一女，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伏魔杖法？！
这他妈秒杀那什么金钱镖、铁蒺藜、大石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破烂玩意儿啊！
至此，李荣已经兴奋得头皮子发麻了，下意识地往嘴里扒拉着面条，不再跳读，直接从头开始，一字一字贪婪地看了起来。
待看到敌将澹台灭明杀出，“身披锁子黄金甲、兵使双龙护手钩”，先是干败潮音大和尚的伏魔杖法，又跟谢天华的白云剑战在一起，“双钩一展，迎、送、剪、扎、吞、吐、抽、撒，恰似骇电惊霆，两道银蛇，贴着谢天华的剑光飞舞，谢天华的剑法虽然神妙，竟然奈何不了他。”
已经是激动、紧张得站了起来！
然后再看到谢天华接下来那段回忆：
“谢天华悚然一惊，猛然想起师父所说过的往事。在二十年前，师父曾与一个魔头互争武林盟主之座，在峨嵋之巅，斗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这魔头复姓上官双名天野，本是绿林的大盗，经此一战之后，忽然匿迹潜踪，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听这澹台灭明如此说法，那上官天野定然是躲到蒙古，而澹台灭明也定然是他的徒弟无疑……”
我擦！我擦个嚓嚓嚓！
李荣已经头皮发炸，鸡皮疙瘩都兴奋得窜起了一身来！
能跟天下第一剑客打三天三夜的武林大魔头？
还峨眉之巅？！
还要争夺“武林盟主”？！
他快要兴奋得哭了，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对于以前看过的侠客小说中最高赛事级别就是双方在几百人的注目下打擂台争夺“马县第一拳”的他来说，在峨眉之巅，“天下第一剑”跟“天下第一大魔头”打斗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争夺的还是“武林盟主”之位，简直就是一种几乎承受不住的刺激和兴奋！
至此，泡面也再顾不得吃了，埋着头，一字字朝下啃了下去。
一遍看完，不过瘾。再看一遍，一口气看了四遍，犹觉得未尽兴。
想了想，起身从那小山般的杂报堆里，翻出周三的那期《首都新报》来，一看预告，我擦，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
长篇啊？这下爽歪歪了！
李荣激动得嗷嗷乱叫，在办公室里上窜下跳扭了一会儿，只觉得满腔充沛的情绪无处发泄，心中一动，立马坐在电脑前，打开学校论坛，登陆新闻传媒学院的版主账号，噼噼啪啪地敲出了简单直接粗暴的大标题：
《萍踪侠影录》真的写炸了！撒泼打滚、跳脚吐血推荐！！
仅此一次，李荣向朋友们毫无保留、毫无底线地推荐一部小说！国内第一部武侠小说，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萍踪侠影录》！
……
章 010 超强效应
“老板，来瓶酱油。”
临近中午，王先生踩着人字拖，穿着大花裤衩，小店门口嚷嚷道。
“是隔壁老王啊，要什么牌子的？”
“随便都行。赶紧的，媳妇儿炒菜等着用呢。”
“好咧。来，这种新推出的搞活动，买一赠一。”
“我靠，真的假的？这么爽？”
“你想多了。买一瓶酱油，赠一份《首都新报》。来，拿着。”
“切！什么鬼《首都新报》，就知道无奸不商，净送些听都没听过的坑货！”
王先生翻个白眼，左手拎酱油，右手抄《新报》，哼哼唧唧地往回走。因为惦记着洗手间的窗子有点透，该糊一下，就忍着没随手丢进垃圾桶。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那红尘永相随……”
哼着曲儿，王先生百无聊赖地来回翻腾报纸，寻思着哪一面迎着光糊上去效果会比较好，突然咦了一下：
“《萍踪侠影录》？最新出的侠客小说吗？这名字不凡哪！”
二十分钟后，意犹未尽、满面通红的王先生从公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坐起，美滋滋的，跟抽了支神仙烟似的，小心翼翼地将报纸折起放好。
紧接着，视线扫到旁边地上立着的酱油瓶，面色顿时大变，一拍脑袋，坏了！别说炒菜，再不回去，饭都该吃完了！
二话不说，抱起酱油瓶就朝家里冲去。
一口气冲到家里，媳妇儿脸色正黑得跟锅底一样，一场风暴随时都要爆发，王先生二话不说，直接将叠好的《新报》摊开翻到连载《萍踪侠影录》的那一版，献贡似地呈上。
二十分钟后，刚刚因云靖、云蕾爷孙俩的悲惨遭遇，尤其是小姑娘云蕾被爷爷云靖逼着发血誓报仇而哭过的媳妇儿，揉了揉鼻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温柔地放进王先生的碗里，“谢谢你，老公，专程为我买这么好看的报纸回来。”
“知道你爱看这种小说，买酱油时一听大家在说这《萍踪侠影录》简直是神作。没的说，我提溜着酱油瓶一口气跑了三条街，串了六只巷，挤了一身臭汗，才搞到这么一份。跟你说媳妇儿，这报纸啊，今儿个都卖脱销了！不过为了媳妇儿能看到，再苦再难，那都不是事儿！”
“老公，我爱你！”
“老婆，那啥，这月零花钱该发了吧？”
……
同一时间，老孙发屋。
“啧啧，这叫谢天华的真厉害，手持‘白云’剑，剑法超群，不愧是天下一剑客玄机遗士最厉害的徒弟！”
一名老主顾坐在理发椅上，撑双臂将整份报纸悬空摊开在面前，跟身后站着理发的老孙一起看，边看便赞叹道。
“依我看，那澹台灭明才叫厉害，一对双龙护手钩，先败潮音和尚，再战谢天华，打了几百回合不分胜负！”老孙不依道。
“瞎扯！来来，你看这里：‘斗得正酣，澹台灭明忽然一声胡哨，卖个破绽，转身便走了，那两员小将，也跳出圈子，随后急逃。谢天华与潮音和尚杀得性起，哪里肯放，仗剑挺杖，纵步便追，片刻之间过了一个山坳’。澹台灭明要是能打得过，他干嘛逃？”老主顾自然不肯服输。
“你才瞎扯！你再看这里：‘谢天华念头未转，只见那澹台灭明身子在半空一个屈伸，呼的一声，抛出一条长绳，绳端系有利钩，一下子就搭住了对面的松树，身躯一荡，打秋千般荡了过去。这山谷形势绝险，乃是一山分出两峰，两峰相距十余丈，轻功多好也不能飞越，却想不到澹台灭明用这个方法跳了过去，一跳过去，再转一个弯，便是云靖的驴车了’。人家这澹台灭明明显是故意败走，好去追云靖，而且人家过得了的山谷，你谢天华偏就过不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谢天华比起澹台灭明最起码起身功夫就不行！”
老孙也是个执拗人。
老主顾不干了，嚷嚷道：“那是因为‘青冥’宝剑不在，在的话，白云、青冥双剑合璧，十个八个澹台灭明也斩成猪头肉了！”
老孙哼道：“你那是两个人了好不好？那我让澹台灭明这边再加个上官天野来，你那还不是打不过？”
老主顾脸都气红了：“你讲不讲理！白云、青冥本就是合起来使的，就是一套剑法！不跟你扯了，反正谢天华厉害！”
“屁！澹台灭明厉害！”
“谢天华！”
“澹台灭明！”
又争了一会儿，老主顾索性头也不理了，直接掏出手机，按照报纸上的电话拨打了过去：“老孙头，我这就给报社打电话，问清楚到底谁厉害，让你心服口服！”
“打就打呗，谁怕谁！”
结果电话一直占线，没打通。
老主顾满腔郁气无处发泄，一甩围布，噌地站起：“姓孙的，不剪了！不在你这没有一点文化水平、没有一点鉴赏能力的人这里剪头了！”
老孙也怒了，一扔电推子，双手叉腰肌：“不剪就不剪，吓唬谁！爷们儿还不想做你这是非不分、完全看不懂好赖的家伙的生意呢！”
“你好！行！别后悔！”老主顾哼了声，顶着才剃了一半的阴阳头，转身就走。
老孙也不理他，这会儿心里充斥的就只有未看完的《萍踪侠影录》，第一时间便朝镜台前望去，结果一望，浑身一抖，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抄起一对电推子便追了出去：
“你个杀千刀的老夯货！偷拿老子的报纸！爷们儿还没看完呢？我，我跟你没完！”
……
“啥子？你们家铮子在写小说，还发表了？”
徐老头摆弄着象棋，一脸难以置信道。
“那当然了。稿费都打回来三万五了。”邓海面对老棋友，掩饰不住地骄傲道。
“唉，这年头还真是随便捣鼓出来什么字都值钱啊！”徐老头感慨着，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份《首都新报》来，递给面色有些不好看的邓海，“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小说！你们家铮子，写出的小说，能有这一半水平？”
邓海一口气看完整篇楔子，大受震惊，神色便有些复杂，但做父母的都不会承认自己儿女不如人，尤其是旁边还有很多街坊老人在围观，便口硬道：“……铮子写的，也未必就比不过这个！”
徐老头气乐了，一把抢过报纸，拿眼一瞪：“大言不惭！好，我今儿个当着大伙的面，就把话撂这里，你们家铮子要能写出这水平，我就把这副象棋连带棋盘，一起给吃了！”
章 011 疯狂的《新报》
（求收藏、推荐，求支持！）
对于《首都新报》来说，10月份的这个周五，注定是要写入报社历史的一天。
兴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早上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来得比较早。就连平时最懒散、爱踩着秒针过来的总编李海洋，也比平时早来了半个小时。
聚在办公区的玻璃窗前，神色各异地看着发行部的两台送报车驶出，心情都有些紧张。
毕竟，对于一个单期发行量不足五万份的新生小报来说，连作者稿酬加上税，共计斥十几万巨资购买一个尚没有经过市场检验的作家的原创小说来连载，无疑是一个非常疯狂的举动。
尽管说这部小说的开篇大家都已经看过，可以说是相当相当的惊艳。
但这又如何？最终检验成败的终归是市场，而群众的口味无疑是最难把控的。在这个行业内，被所有编辑一致看好的栏目最终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事从来都不新鲜。
基于这种情况，例行的晨会开得有些闷，大伙儿都有些神思不属。
简单布置了几项任务，顾伟元站起来，搓了搓手，击掌鼓励道：“都打起精神来！今儿个咱们是破釜沉舟的一战！相信我的眼光，相信我们大家的眼光！一定会马到功成……”
“顾总，读者热线！”
顾伟元精神一振，把手一挥，“快，开免提，接进来！”
哄地一下，会议室里所有编辑和各部门负责人，一起聚拢到了电话机位旁边。
“喂，你好，这里是《首都新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接线员小姑娘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报社所有大小领导全都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把这句话带着颤音给说完整了。
“你们那个《萍踪侠影录》究竟是怎么回事？！”电话那边是位老先生，语气很不好，有些急躁。
小姑娘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顾伟元。周边所有围观人员也都听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心一下提了起来，面色都很凝重，齐齐望向顾伟元。
顾伟元紧皱眉头，示意小姑娘继续。
“先生你好，是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我说你们会不会搞报纸啊，简直就是瞎胡闹！开国际玩笑！”对方的措辞愈发严厉。
围观所有编辑和工作人员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想过“武侠小说”作为新生事物可能会让部分读者不适，但没想到会把人激怒成这样！
“先生，请您具体说明一下？”得到顾伟元进一步示意，小姑娘硬着头皮子问道。
接下来，根据以往经验，她已经好准备应对读者爆粗开骂了！
“像《萍踪侠影录》这么，只登了个楔子，正文一个字儿没有！我说你们像话吗？你们这样搞，有对广大读者负责吗？！”
啊？！
纳尼？！
嗖噶？！
这个剧情反转，让电话机旁围着的所有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就听电话里那位老先生继续絮絮叨叨、不依不饶道：“跟你们老总说，别搞那些有的没的，把所有版面全让给《萍踪侠影录》……如果要是能做到这样，我就组织我们所有老师，组织我所有学生去买……”
而就像是一个信号，老先生的电话掀起了热线狂潮，随后一整个上午，三部热线电话机子再没闲着。
甚至到后来，顾伟元当机立断，新接了两部分机，几个部门的领导亲自上阵，接听回复热心读者的来电。
所有热线电话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关于《萍踪侠影录》的。
其中大部分都是些鼓励夸奖的话，很是振奋人心，也听得出来读者的激动兴奋，所以虽然几位部门领导包括顾伟元在电话前忙得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但心情却是跟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那叫一个酣畅舒爽。
不过也有一些内容相当奇葩无语的：
“都赖你们报纸，我刚跟办公室同事干了一架！他非说谢天华厉害，我觉得澹台灭明更牛，你们评评理……”
“我觉得云蕾小姑娘长大后不应该去找张家报仇，张宗周是想救她爷爷的，是她爷爷自己不领情……可是他爷爷临死前逼着她发了毒誓，她也答应爷爷了，不报似乎也不对！那究竟是报好呢，还是不报好呢？哎呀不想了！你们赶紧给我个准确答案，不然我就上天台了……”
短短一个上午时间，大家接到了以往两个月也接不到的热线电话数，虽然累得人仰马翻，从上到下都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但所有人都是精神奕奕，跟打了鸡血一样。
这说明什么，说明《萍踪侠影录》的读者反馈情况，即口碑，是极好的！甚至于超出大家预想的好！
口碑好相当于有了不俗的读者粘性，有了读者粘性，即便销量暂时没有明显提升，通过后续推广，也可以有相当幅度的提升空间！
而这还仅是在《萍踪侠影录》只刊载了一个楔子，正文一个字儿没涉及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美妙的开局！
而就在热线电话的高峰期暂时告一段落，大家士气旺盛，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扒拉着午餐盒饭时，发行部的一位工作人员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远远的便开始大喊，“顾总，好消息，好消息！今天的五万份到现在为止，已经全部售完！”
“什么！这么早就售完了？”
顾伟元差点被一块肥肉给呛到，抬臂一看手表：“这才下午一点半不到啊，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其他人也都停下吃饭，齐齐瞩目。
对这个情况大家也都不太相信，因为虽然报社单期发行量号称五万份，但实际自创办一年多以来，只有两期售完五万份。
其他时候，根据调查统计结果，除了周五因为有三天销售期，稍微多些，差不多能有四万六七的平均销量，周一、周三每期只有四万五千的平均销量，而这还是建立在整整两天的销售基础上的。
所以相当一部分报亭往往都是最后积了一少部分卖不出去，无奈当做购物搭头，或者干脆废纸处理。
正是因为销售情况的不理想，各大报亭把进价压得很低，每份报纸比同等级别的报纸要低五分到一角，饶是如此，发行部的同志往往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忍受人家的白眼，被人家动不动就以停订停售相威胁。更不用说，到了年终，还得给人弄上一份不菲的年终回馈感恩大礼包！
所以听说这才仅仅大半天时间，五万份已经全部售罄，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敢相信！
“千真万确！”
发行部的员工还没吱声，同样跑得气喘吁吁的营销部的员工抢着答道。
就在大家被这个消息给震得神思恍惚之际，这位营销部的员工，最后又石破天惊地加了一句，“不仅如此，截至目前，已经相继有二十一家报亭打来电话询问还有没有报纸，并强烈要求下期双倍加订！”
噗通。
有人直接被这个极度疯狂的消息给惊得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章 012 武术学院炸锅了
一整个上午，从街头报亭到《新报》报社，从中学教研室到大学自习室，因《萍踪侠影录》而引起的大小涟漪零零散散地发生着。
然而作为首都大中专院校里“侠客小说”最赫赫有名的前沿阵地之一，首都体育大学武术学院却是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一位心仪女神就读于新闻传播学院的兄台，饭后无聊，随手点开了新闻传播学院的校内论坛页面。
还没等他找到关于心仪女神的帖子，进行一番例行yy，便先看到了李荣的那个字体火红的置顶精华帖：
“《萍踪侠影录》真的写炸了！撒泼打滚、跳脚吐血推荐！！”
再拿眼一扫，这帖子下面点赞过百，回复讨论近千，顿时大为好奇！
他因为常逛新闻传播学院的页面，所以知道该学院的总体情况，人数也就不足四百，是全校倒数第二大的学院。
通常再热的帖子，也鲜有点赞过百、讨论过千的。
记得上一次有帖子热度这么高，还是九月份刚开学时，有位已经离校实习的资深学长开扒“新闻学院十大美女排行榜”，而且还是附带生活日常偷拍照片以及个人一千字简介、点评的那种。他也正是因为这个至尊精华帖，才发现目前的心仪女神的。
因此在他心目中，那位神级学长的那个神贴已经是“贴中至尊”了，不可能会被超越。
但是现在看到这个标题并不算很吸引人的帖子，发了半天功夫，居然已经快要有赶超那神贴的趋势，顿时忍不住便点了进去：
“业界良心啊，李荣师兄！给你点一万个赞！”
“这书就凭这一篇楔子，秒杀‘喋血三部曲’没悬念吧？”
“楼上**！人家这是第一部武侠小说，还是长篇，属于开先河之作，你拿之前那些唧唧歪歪的‘瞎磕小说’比个毛啊比？就像莹辉之于皓月，有可比性吗？”
“已撸！”
“右手已废！”
“上面两层是傻x！不解释！”
“姓李的，你除了拍团委老师的马屁，总算干回人事了！就冲推荐这本书，以前种种恩怨，咱们一笔勾销！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周二公开课你座位上那一堆图钉是我放的。另外，之前那篇‘论李荣是gay的八个理由’的精华帖也是我写的……”
除了上面这些插科打诨、瞎白活的，最热的几层楼都是讨论剧情的：
“求剧透，天下第一剑客玄机逸士到底是不是武林盟主？”
“投票：谢天华的白云宝剑厉害，还是澹台灭明的双龙护手钩厉害？”
“老子的大棒已经**难耐，有没有人组团去购买下周一的《首都新报》？”
……
武术学院上至老师，下到学生，从男到女，从老到幼，就没一个不喜欢看侠客小说的。
因为不管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机会，如果没有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初心，大抵也不会选择武术学院这些个相当辛苦的专业。
这位正在泡论坛兄台自然也是。
他这一看，好家伙，能让新闻传播学院这帮平日只爱关注时事、时尚的俊男靓女疯狂成这样的，这本《萍踪侠影录》绝对不简单！
而且“天下第一剑客”、“武林盟主”、“白云宝剑”、“双龙护手钩”这些个看着就让人血脉喷、心驰神摇的关键词，让他的好奇感瞬间提升到了一个顶峰。
当下再没工夫去寻觅关于女神的帖子，急急忙忙登上自行车，直奔校门外的报亭。
一直找了四五家，才找到最后一份。本想着只看一眼，然后拿回宿舍慢慢翻的，结果一眼看过去就再也没收回来，自行车停倒在路边，一口气看完，直看得是热血激荡、心绪翻滚，恨不得拍着胸膛，嗷嗷大叫几声才算过瘾！
马不停蹄回到宿舍，直接打开电脑，借着满胸臆的饱满情绪，结合之前看到的李荣那篇推荐贴，加上自己的感悟，一篇千字书评洋洋洒洒而就……
因为这个世界版权意识很重，所以他不能直接拍照贴图片或者誊抄内容，只是结合少部分的只言片语的引用进行评论推荐。但饶是如此，随着其他有幸购买到《首都新报》、或者有幸看到过《萍踪侠影录》的爱好者源源不绝加入讨论、评论，仅仅一个小时后，武术学院官方企鹅群、武术学院校内论坛便彻底炸锅了！
对于他们来说，《萍踪侠影录》无论是对侠义精神理念的重塑拔高，对招式打斗的开拓创新，对侠客世界观的彻底颠覆……甚至于对小说分类“武侠”这两个字的重新定义，都是开创性变革性的，都是前无古人的，都是振聋发聩、直指人心的！
最关键的是，这种颠覆性变革并不晦涩，相反，还从里到外，处处挠到痒处，震撼心灵！
就好像看过那么多江湖小仇杀小恩怨的所谓“侠客小说”后，大家潜意识里都有疲累厌倦，进而产生一种更高层次的迫切需求，而《萍踪侠影录》一出，则刚好满足了这种需求！
甚至还不仅仅是满足，因为邓铮刻意迈出一大步，跳过了半个发展阶段，所以此时大家的这种情绪需求被填满后，竟还存有余剩！
这种余剩，便造成了随后的震撼、膜拜和疯狂！
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周五晚间，武术学院内对于《萍踪侠影录》的讨论、推崇彻底达到了一个顶峰！
因为报纸下午不到两点已经售罄，所以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并没有机会看到这部单只一篇楔子便几乎口碑封神的《萍踪侠影录》。
因此，晚间学院论坛里、各大企鹅群里，充斥最多的，就是类似“跪求《首都新报》一阅”、“愿给有《首都新报》的人生猴子”的留言，相当一部分人还为此开出了各种许诺和不平等条约。
邓铮也是第二天才知道，同宿舍的黑小子马贵，正是凭借一份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皱巴巴的《首都新报》，成功约到大四一位赫赫有名的漂亮学姐去溜了趟操场……
章 013 大江录音棚
合琴生因为白天有几个活动要参加，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到家。
但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嚣张狂妄的“金梁”，还有他要在今天开始连载《萍踪侠影录》的事情。
因此进了门，来不及洗漱，脱了鞋就直奔书房。二话不说，抄起儿子早已买好的《首都新报》，一口气便读了下去。
读的过程中，他的表情非常精彩，有惊诧、有昂扬，有喜有怒，有悲有乐……读完之后，沉默呆滞了许久，然后打来电脑，默默将周三已经写好、但如今看来却是完全站不住脚的那篇“战斗榭文”一键删除。
删完之后，瞬间疲态尽显，然后关了灯，软绵绵地瘫在沙发里，似乎再没有了半分力气。
……
对于第一期连载引起的这些波澜和影响，邓铮并不清楚。
因为周五下午没课，他在上午的课结束后就直接离开了学校，经过简单的清洁、布置，算是正式搬入了租住的新居。
下午两点左右，接到了顾伟元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顾伟元兴奋异常，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说是五万份报纸提前售罄，读者反响热烈、赞誉空前，编辑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最后还捎带问了几个读者相对集中关心的问题。这些问题无一例外，都是关于剧情的。
邓铮很有耐心，在不剧透的前提下，一一作答。
挂了电话，邓铮的心情很不错，这说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世界，对于武侠的这种文化是易于接受而且迫切需求的！
看来，很有钱途啊！
这一天稍后的时间，便在整理内务中度过。
不整理不知道，这一整理才发现，这位邓铮同学不愧是学霸，虽然读的是武术学院的传统武术套路专业，但最多的个人物品却是书。
最开始他还以为这几个沉重的大箱子里装的是武术器械、健身器材什么的，结果打开一看，竟然全是书。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书。
没办法，邓铮只好出去门口的大浦市场花了三百大洋，买了个二手的折叠书柜回来。
不过经这么一捣腾，几大箱子书全部摆上书架后，整整齐齐、琳琅满目，倒也使得整个卧室里变得书香盎然，别有一番雅趣。
第二天是周六，早起下了一阵小雨，不过邓铮还是出去大浦村公园，伴着清新的泥土芬芳，完成了每天早起例行的晨跑和晨练。
这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几乎成了身体的一种生物本能，早上到了点就必须得起来出去动动，不然一整天都萎靡不振、浑身难受。邓铮也觉得这个习惯非常好，便保持了下来。
回来时，还在公园门口淘了一盆水仙、一盆蓝色的风信子，挨着书柜，搁在卧室的窗台前，顿觉逼格再次提升一个档次。
上午又出去添置了电磁炉、电饭锅等简单易用的厨房用具，以及拖把扫帚等生活用品，至此，整个小窝也终于算是像模像样了。
一切收拾妥当，稍微歇息了会儿，邓铮突然嗓子痒痒想唱歌了。
作为一个北漂近十年的文艺混子，邓铮在圈子里其实还是有一定名气的。最厉害的当属唱歌、编曲、写影评这三样。
编曲、写影评这两样作为个人爱好，前者是用来提升逼格和江湖地位，后者主要是满足个人指点江山的癖好，再偶尔扮扮水军，暂且不提。唱歌作为主要的谋生手段，他在这上面的水平还是相当不凡的，尤其是唱现场的功力，有“三里屯四大天王之首”、“酒吧歌神”的称号！
琢磨了下，除了过瘾练声，有几首代表性的武侠歌曲也想录个小样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便没有选ktv、练歌房之类的，直接在公园附近找到了一家“大江录音棚”。
“多少钱一个小时？”
“普通棚一百。包后期制作，附赠cd盘封2个。”柜台前戴眼镜的青年，头也不抬，回答道。
“能制作midi的专业棚呢？”邓铮又问。
这一下，眼镜青年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审视、疑惑地打量着邓铮。
前世地球上，大家没什么版权意识，需要什么歌的伴奏，譬如参加校园晚会或者歌唱比赛，但选的歌有些冷门网上找不到现成伴奏，花点钱找人用电脑做个midi就行了，所有录音棚里都专门有人搞这个的。
然而这个世界版权保护很严，大家也都有这个意识，加上各大唱片公司的音源伴奏付费下载很方便，价格也不贵。所以一般来录歌的都是先购买正版音源伴奏，然后租棚录制，录音棚方面后期稍微再修改制作一下就成了。
真正来制作midi伴奏的，肯定是原创！
“你是做原创的？”眼镜青年，也就是这个录音棚的老板于大江，看着邓铮高大健硕的身材，有些不确信道。
“瞎玩。”邓铮笑道。
“两百……算了，难得遇到个这么年轻还能搞原创的，一百五。”
于大江虽然让了利，但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带着邓铮去了专业棚。
他得确定邓铮不是瞎改乱编已有版权的歌曲才能放心，不然的话，邓铮固然要惹**烦，连带他这个录音棚也是会吃官司惹麻烦的！
然而很快，站在旁边的他，嘴巴便彻底很不拢了！
先是为邓铮的熟练操作震惊，继而被他快速合成制作出来的几首midi伴奏带的优美旋律所震撼！这几首歌风格各不相同，或激昂澎湃、或缠绵悱恻……无一例外，都是一等一的精品佳作，但同时于大江也一百二十个确信，这几首歌都是百分百的原创作品！
还没等眼放奇光的他将口水吞咽下去，邓铮一开嗓，他再次淡定不下来了！
唱酒吧能唱出名头的歌手，一般唱功都没的说，而且因为要应对不同顾客的需求，演唱风格也比较灵活多变。
不仅得高的上去、低的下来，还得能用尽各种方式感染、打动听众才行。
因此“三里屯四大天王之首”邓铮几首风格迥异的歌曲演绎下来，于大江被震得七荤八素、头皮发麻，脑袋晕腾腾的，如在云里雾端，推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兄弟，人才啊！这几首歌的版权还在不？你有没有签约唱片公司或经纪公司？跟你说，老天爷赏饭吃，可不能埋没啊！不过你放心，哥们儿的三表哥的大丈母娘的二外甥，是中大音乐的副总监，我这就打电话，给你们牵线。”
章 014 五朵小花
邓铮当然不会贱卖歌曲版权，更不会签约什么中大音乐，所以果断拒绝了于大江。
于大江很不甘心，又纠缠了很久，似乎非想亲手发掘邓铮这颗巨星不可，结果发现邓铮完全是八风不动、水火不侵，这才悻悻放弃。
不过虽然买卖不成，但仁义仍在，清楚邓铮是此道高手，他立马一改先前的冷淡傲气，变得热情起来。
邀歌不成，改邀编曲。
请邓铮作录音棚的驻棚音乐老师不成，就改请邓铮作录音棚的特邀音乐指导。
总之，这厮跟个牛皮糖似的，死乞白赖地磨着，非要跟邓铮产生些交集，搞得邓铮非常郁闷，先前刚进来时的那个鼻孔朝天、淡漠高冷的眼镜小青年哪里去了？
最后被纠缠得实在烦了，邓铮便答应可以客串他的那个什么“特邀音乐指导”，但是前提是一切以自己个人的工作学习为主，偶尔有闲暇时才会顾及录音棚这边。
之所以答应，一是觉得这个地方虽然看起来不咋地，但里边设备相当专业、高档，连麦克风用的都是三万多一个的，加上距离住的地方近，来来去去的很方便；二是通过交谈知道，这位于大江是个彻彻底底的音乐爱好者、超级发烧友，这个造价大几十万的录音棚是他把父亲留给他的房子卖了才做起来的，疯狂程度，简直跟前世毅然辞掉国家公务员的自己有的一拼！
于大江对这个结果自然是喜出望外，郑重其事地开出了三千月薪，以及免费使用录音棚的条件。
邓铮没有接受月薪，只拿了那张免费卡。
……
周日，上午10点多，自“飓风音乐”的地下车库内，神神秘秘、磕磕绊绊地驶出一辆香槟色的七座mpv商务车。
这种车是公司艺人专用的，因为经常会出现艺人由于赶时间直接在车内换装，所以除了驾驶位，后面几个车窗都带有布帘。
布帘一拉上，车内便形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低调而神秘。
此时，布帘是拉上了，但车内乘坐的人却是半点也不低调。
最开始还好，一等车辆驶出公司大门，五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便开始叽叽喳喳笑闹起来。
“谈薇姐姐，我们待会儿要去见的那个铮哥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好不好相处？有什么喜好，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话题？”
笑闹了一阵，坐在中排座位上，唇红齿白、肌肤吹弹可破，犹如一尊瓷娃娃般可爱的和琪，拿出一个笔记本，抽出水性笔，认真问道。
谈薇今天一身白体恤加复古牛仔裤，扎了个单马尾，愈发显得清爽娴丽、温柔可人。
她听到和琪的问话，笑了笑，正要组织语言形容一下自己的铮哥哥，挨着和琪坐的那位手长脚长、眼睛黑如点墨的少女，一把揽住和琪的肩膀，皱着精巧的鼻翼道：“娃娃，你这算是问错人啦。你看你一提‘铮哥哥’这三个字，薇娘那娇羞可耻的表情，还指望能得到客观的答案吗？呐，你应该问本女侠，或者咱们家贝小姐！毕竟，我跟贝小姐认识铮哥哥也有三四年了，早前还跟着薇娘在铮哥哥他们家蹭吃蹭喝噌睡呢！”
“林女侠，那就麻烦说说呗。我跟娃娃也好有个准备。”
这时，坐在驾驶席上，戴着棒球帽、茶色墨镜的高挑女孩笑道。
开车这女孩叫姜妃，是五个女孩子中唯一一个年龄到了十八岁，持有驾照的成员。
“姜妃姐姐有令，自当遵命。”
林小璐双手抱拳，搞怪地做了个五湖四海揖，怪声怪气说完，点漆般的墨眸咕噜噜一转，晃着脑袋，嘟囔道：“要说这位神奇的铮哥哥嘛，唉，那还真是一段惨痛的回忆！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哎呀，啊呀，薇娘你扭我干嘛！”
谈薇收回手，抿着红唇，瞪眼道：“林小璐，好好说话！”
林小璐对着谈薇挤眉弄眼一阵怪笑，一副“你暴露了”的表情，闹了好一阵，这才收起嬉笑之态，正色道：“姜妃姐，娃娃，你们俩不用担心。邓铮哥哥是个非常正直善良的人，也很好相处。就是有时候过于迂腐、刻板了一些，尤其喜欢扮老师教育人，反正我那时候就没少被他烦，经常就是‘你该学习了’、‘你功课还没做完’、‘你怎么才考这么点分’吧啦吧啦一大堆，简直比我爸妈还烦！”
和琪眨着又长又卷的睫毛，点着下巴，接道：“小璐姐，邓铮哥哥说得都很对啊。”
噗嗤。姜妃、谈薇两人都被她逗乐了，显然是想起了爱学习的和琪在宿舍里也是经常这样“提醒”林小璐的。
林小璐翻了个白眼，讪讪道：“总之呢，我算是怕了他，要不是薇娘说今天她亲自下厨做好吃的，我才不去送上门被他教育呢！宿舍里有一个小邓铮就行了，再去惹一个正版的大号，本女侠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说着话，下巴朝后一撇，寻找同盟道：“你说是不是，贝大小姐？”
后排，靠着车窗的角落里懒洋洋地倚着一个有些特别的女孩儿。大到发型、妆容、穿衣风格，小到指甲边缘修饰、帆布鞋鞋带的系法、牛仔裤下沿翻卷的宽度和角度……都非常非常的讲究，处处透着一股子精致时尚的感觉。
女孩儿的眼神很迷离，不是那种睡意朦胧，而是自然而然的放空，完全没有焦距。
明明看着你，却像根本不是在看你。
再加上时常上扬的瓜子小尖脸，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漠视感。
她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姓贝，叫贝格格。
“什……什么？”
明明一直在醒着，却是一脸恍惚迷离，不知刚刚又放空神游到哪里去了。
“唉——”
车内其他四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无奈叹息。
林小璐撇了撇嘴，正想搞怪她一下，驾驶位上姜妃的电话突然响了。
林小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皱，漆墨的眼珠咕噜噜一转，蹑手蹑脚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跑到队长谈薇旁边坐下，不仅挨得很近，还亲昵地拐住了谈薇的胳膊。
“林小璐！你说了你负责借车，我负责驾驶的！”挂了电话，姜妃黑着脸，一字一字道。
“我……我是去借了车啊！钥匙还是我拿给你的呢！”林小璐身子往谈薇后面一缩，底气不足道。
“你是怎么借的？”
“我说……我说，张师傅，姜妃姐姐想借车用一下，她让我过来帮她拿一下钥匙。”
“……”
章 015 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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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哥哥。”
“铮哥哥好。”
“铮哥哥，格格跟小璐我就不介绍了。这位是姜妃姐姐，这是和琪妹妹，我们的新成员。”
打开房门后，饶是邓铮前世活了三十来年，早已过尽千帆，也被眼前这五朵青春靓丽、极尽妍态的小花给闪得有些愣神。
直到谈薇笑吟吟地将两位陌生的女孩儿介绍给他，他才回过神来，笑着闪开身子：“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谈薇自不必说，亲妹妹般的存在，脑海中印象一直非常深刻的。
最先打招呼的精致女孩儿贝格格，还有第二个打招呼的古灵精怪、长手长脚的女孩儿林小璐，都是谈薇之前那个夭折组合的老成员，彼此也都没少打过交道，所以一见面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捡回来了。包括过往相处中的一些有意思、有印象的点，还有二人的大体性格和喜好，也都如电影回放般一一回想了起来。
他主要留意了下两位新成员姜妃，以及和琪。
姜妃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随性、大气，言谈举止都特别的自然舒服，看得出家教良好、人也很自信。
她曲线窈窕，双腿修长健美，单论身段儿，是五位青涩少女中现今唯一一位当得起“玲珑凸浮”这四个字的。
除了身材好，人也相当漂亮，最特别的一点是，她身上有一种在这个年纪很少能见到的清媚贵气。虽然时常笑吟吟的，也很温和，看起来比较容易接触，但骨子里篱笆扎得很深，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和琪的直观感觉则是年龄小，皮肤好，生得犹如瓷娃娃般可爱，粉嘟嘟的，脸上别说是瑕疵，连个毛孔都很难看到。
邓铮也是跟她们闲谈了会儿后才知道，原来和琪今年才十五岁，刚读高一，还是稳居全年级前十的学霸级人物！
气氛融洽，很快到了中午，谈薇起来去做饭，邓铮自然要去过去帮忙。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小客厅里的四人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响，软骨动物般一见沙发就要懒洋洋窝进去的贝格格，收回迷离放空的眼神，悠悠道：“一年多没见，铮哥哥居然又变帅了！”
“大小姐，来，赶紧擦擦你的口水。”
姜妃打趣地丢过去一个纸卷，跟贝格格笑闹了一阵后，也点头赞道：“这位邓铮哥哥确实很帅，也很有气质。兼具斯文儒雅与阳光有型，可比咱们公司那些涂脂抹粉的伪娘妖男强多了。而且，林小璐之前说人家刻板、教条，是个呆瓜闷葫芦，简直就是污蔑，我看挺幽默风趣的啊，到目前为止，基本符合我心目中哥哥的形象。”
“男大十八变嘛，我又怎么知道闷葫芦哥哥居然都能开窍了！”
林小璐双手托举着下巴，紧蹙眉头，似乎有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嘟囔完，突然起身朝里边走去。
贝格格机警蹙眉：“林小璐，你干嘛去？”
“去卧室参观一下。”
“一起。”懒得跟猫似的贝格格，居然罕见地表现出了极大兴致，果断起身。
“你，你们……”姜妃以手扶额，苦笑无语，有些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男生的卧室没有收拾前，那是女孩子能随便进去的吗？
她正想说些什么劝阻一下时，旁边一直跟乖宝宝似坐着的和琪居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她赶紧一把拉住：“娃娃，你……不要进去。”
和琪不解，认真道：“为什么？”
“你还是未成年人。”
“姜妃姐姐，这跟未成年人有什么关系？”
这时，就听到已经进入卧室的林小璐和贝格格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好像是被什么事给震住了，不过显然不是她担心的那些东西。
“好啦，别问了。咱们一起过去，不过你要跟在我后面。”
姜妃有些不放心地拉着和琪，准备等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立马便叫停她，但等走到卧室门口，只一眼望进去，她自己也被震得有些发懵，而后面的好奇宝宝和琪，却已经又惊又喜地喊了出来：
“哇！好多好多的书！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姜妃姐姐快看，书柜旁边还有一盆漂亮的蓝色风信子嗳！”
……
厨房中，听到外面动静的谈薇抿唇一笑：“嘻嘻，铮哥哥，小璐跟格格又偷偷进你的卧室了！”
邓铮顺着记忆，想起了几年前的一点尴尬事，揉了揉鼻子，无奈道：“这两个皮猴！不过放心，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尴尬点了。”
谈薇停下切菜的动作，抬头，又黑又长的睫毛垂垂漾漾的，轻声道：“铮哥哥，你变了好多呢。”
邓铮心中一紧：“是好是坏？”
“当然是好啦。以前你根本就不懂聊天的。你不知道，那时候小璐和格格最怕见到你，因为你总是教育她们……”
二人又聊了会儿以前的事，邓铮突然想起一个人，随口问道：“那个素媛呢？”
“素媛退出了。”
谈薇神色一黯，紧抿着下唇，“那件事发生后，组合出道的计划长期搁置。素媛心灰意冷，很快便退出了公司。听说今年考入了东山大学经济管理系……她还是很厉害的。”
邓铮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结果也很不错啊，正是她一直想做的。”
实际上，他刚刚下意识地问出那句话后，便开始后悔。
李素媛、林小璐、贝格格、谈薇她们四个年纪差不多，是“飓风音乐”在她们刚刚小学毕业时就挖掘出来的签约小艺人，并一直按照四人少女偶像组合来进行培养的。除了各自的学业时间，衣食住行都在一起，可以说感情极深。邓铮也是因此，跟那三人熟悉认识的。
这个组合，本来按计划去年年初就应该正式出道的，因为一些突发事情往后顺延了三个月。
结果这一顺延，另一家经纪公司抢先推出了一个少女组合，并且一炮而红。最要命的是，对方推出的这个组合的定位、风格跟谈薇她们这个几乎完全相同，人数倒是多了一倍。
这样一来，她们训练舞蹈、练习声乐，辛辛苦苦准备了几年的出道计划便只好搁置了。而且，还是无限期搁置。
而谈薇，也正是之前这个夭折组合的队长。
组合出道失败、好友反目、母亲重病、再加上之前那“学霸邓铮”又闹性子死活不搭理她……一年多来，少女肩上的压力之大难以想象。
“铮哥哥，不用担心我。”
谈薇深吁了口气，展颜笑道：“这不，我们重新组合过后，四人变成了五人，明年就要正式出道了。而且，用的还是以前定下的那个名字‘crystal’！这一次，代表我们自己，也代表素媛，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水晶少女！加油！”
邓铮受她的乐观、坚强感染，握紧拳头，大声鼓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