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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琊海礁     大文道txt下载     大文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靠山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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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文的表情十分怪异,自己家的王号“靠山”难道不是自己说的那个意思?开什么玩笑啊!偏偏尉迟武穆那严肃的神情,让杨文什么话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等着尉迟武穆的下文。

    尉迟武穆站起身,脊背佝偻,眯着那只独眼,说道:“你父当时对你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年纪尚小,他撒谎了!因为有些事情说出来之后,他怕你藏不住,因而引发事端。”,稍顿一下,尉迟武穆正色道:“靠山王府的靠山二字,从来都不是说什么天家李姓永远是杨家的靠山!而是说——帝国的靠山,永远是杨家!”

    “什么?”

    此时此刻,杨文已经忍不住内心的惊骇,惊叫而出。

    尉迟武穆捻着稀疏的胡须,摇头道:“不要以为我是瞎说的,你可以回去问问老太君,她会告诉你事实。靠山王这个王号曾经在前朝也曾出现过,那位王爷与你祖父同名同姓,想来……你也是多多少少知晓一些的。”

    “听闻过,的确是位正人君子,乃隋王朝的擎天柱石,品行高洁,当为万世楷模!”,杨文虽然心中仍是惊讶,嘴上却回答道:“高宗皇帝对他评价很高,曾令史官单独为他列传,是个英雄豪杰。”

    “太祖、高宗对他都很钦佩,再加上当时你们杨家先祖的功绩,便将靠山王的封号赐予杨家,意思就是让杨家也成为当年那位王爷一样的存在,他是隋王朝的靠山,你们杨家就是帝国的靠山,”,尉迟武穆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帝国的天家是李姓,前隋的天家却是杨姓。”

    尉迟武穆后边的话声音极小,以至于杨文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一点,饶是如此,他也心中暗暗生出警惕,很是感激尉迟武穆的提点。

    前隋皇族乃杨姓,那位靠山王爷也是亲王。而帝国皇族乃李姓,杨家不过是异姓王,两者区别很大。

    “除此三点外,还有就是,当你继承王位之后,你要记住,”,尉迟武穆现在堪称是耳提面命的教导杨文了:“朝堂之上,利益为先,什么仁、智、勇、义、信,全都是说漂亮话而已,千万别当真。利益,那是所有人都共同追求的。你真正的成为靠山王后,便不可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老了,我原本还想说点儿什么来着?算啦!想起不起来了!剩下的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多谢前辈教诲!”

    杨文连忙躬身施礼,以表尊敬。

    尉迟武穆示意杨文入座,笑了笑,道:“你来的原因我知晓,我想你自己也想明白了,外边的那些百姓都是逃难南下的,北地如今是十户九空,为了大计,必须将这些人逼回去。恶人我来做,剩下的你就甭管啦!”

    杨文抿着唇角儿,欲言又止。

    尉迟武穆呵呵的笑着,杨文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当下问道:“你是想问问我为何对你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杨文没有否认,点头承认道:“是的!心中有所疑惑。”

    “哈哈哈……!”

    大笑了很久,尉迟武穆啧啧称赞道:“学得很快!很好!很好!那我就解释一下吧!原因很简单,这也是利益的一种,叫做投资。我虽行将就木,没几日好活,可我身后毕竟还有个尉迟家族。若放在平常,我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我的功绩足以让尉迟家族三代内受用不尽。可是啊……这个天下,不是那么安稳,我死之后,尉迟家族也需要强有力的庇护。靠山王杨家的名望与行事风格,让我并不难以做出选择。”

    尉迟武穆的这番话说的堪称赤裸,直接将事情剥开来告诉杨文,丝毫不隐瞒。

    有尉迟武穆的尉迟家族在帝国也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哪怕没有了尉迟武穆,作为传承数百年的世家,他们也是有着很强的力量。尉迟武穆的这番话,直接是在告诉杨文,尉迟家族也许有一天会投靠杨家,而且可能性非常之大……这是一个需要回应的话。

    杨文抿着嘴唇儿,没有先拍着胸脯保证什么,反而是问道:“诚如前辈您所言,可是……帝国军中有很多派系之别,如同文成侯所领衔的寒门派系,我们靠山王府所领衔的勋贵派系,您也是帝国南方派系的首领,哪怕……哪怕将来有一天您不在了,尉迟家不也要受到他们的庇护么?”

    尉迟武穆摇了摇头,笑道:“听说过人走茶凉吗?孩子!你想的还是太简单啦!我所代表的南方将领派系,北地君候所代表的北方将领派系,其实这都是利益的凝聚,并不纯粹。如同现在的我,一旦不担任车骑大将军,总督南疆战事,便不再是南方将领派系的首领,那派系之中也会进行洗牌。北地君候也是这个道理,他马上就要被调任燕州牧,他所代表的北地将领派系也会轰然坍塌。”

    尉迟武穆的话变得很多,而且说得很直白:“帝国内的军方派系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数百个,但真正能够站的住脚的,能够做到不被撼动的,其实只有你们靠山王府所代表的勋贵派系。为何这样说呢?首先有根基在西凉,可谓天高皇帝远。这一点是任何其他派系所做不到的,如同文成侯,如今一纸调令便将他在徐州多年的苦心经营废掉,他没有根基。其次,名望,无论是兵圣世家的孙家,还是其他兵家有名的世家,乃至兵甲的战争学院,都比不得你们靠山王府,原因在于,他们不是勋贵,不是贵族,与其他的勋贵世家天生就有隔阂,而掌握着帝国军方实权的恰恰就是这些勋贵,这些勋贵世家。尉迟家,也是勋贵派系。”

    没有错,尉迟家族也是从帝国开国之初才兴起的家族,的确是勋贵。

    一番敦敦教导让杨文明白了许多,当下也抱拳拱手,保证道:“假如真有那么一日,小子绝不会忘记前辈今日之恩。”

    “多嘴问你一句,回到洛都,你意欲何为先?”,尉迟武穆眯着眼睛问道。

    杨文些明白尉迟武穆这是在教自己,实话实说道:“回去之后准备先继承王号,然后以落叶归根的名义,扶灵回西凉,守孝一年,静观待变。”

    尉迟武穆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加了一句:“先见天后……如无它事,世子殿下请了!”

    杨文点头,再次拜礼,然后起身而去,心中多有思量。

    到了冀州城下,看着那些眼巴眼望的看自己的百姓,杨文倏然惊醒,豁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儿”,抿着嘴唇儿,刚想说点儿什么……

    “小兔崽子!老子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靠山王又怎样?滚蛋!”

    “外边的人都给我听着,朝廷命令,尔等必须回到原来户籍所在地,否则的话,便是冻死饿死在这里,老子也不会管!”

    尉迟武穆的声音在墙头上响起,说的那叫一个霸气四溢。

    杨文心中是唯有苦笑,这老爷子还真是……还真是够可以的啊!这回人情算是欠大了!

    “诸位!实在抱歉!我……尽力了!”

    杨文抱拳拱手,对那些百姓说了一句后,打马远去,一副无颜面对父老乡亲的惭愧样子。

    “老王八蛋!不为人子!”

    “自己不干人事儿,还逼着别人也不能干!杀千刀的!”

    听着身后沸腾的叫骂声,杨文摇头叹息着:“尉迟武穆的人情卖的真是太大啦!此番过后,他一世英名都可能尽毁于此啊!”

    “老将军非爱惜羽毛之人,务实不务虚!”,霍凌云幽幽道:“想来,他也是在您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好处罢?”

    “算不得什么好处,只是一个承诺,如同黑云杀手组织的一个承诺,”,杨文蹙着眉头,忽然有些怀疑的问道:“什么时候靠山王府成了香饽饽?”

    霍凌云摊了摊手,龇牙道:“难道不是一直都是香饽饽吗?”

    杨文被噎了回来,好半天没能吭声。

    霍凌云笑嘻嘻的说道:“靠山王府一直以来都是香饽饽,这没有错,否则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如今的情况,还是说那些人选择观察局势,摇摆不定的情况下呢!要是他们都确定了,您现在所遇到的礼遇绝不会如此清清寡寡,定然炙手可热,那些人恨不得都跪下来舔您的鞋子!”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觉得霍凌云话里有话。

    还没等杨文想通,那边花玲玲便插言进来道:“霍先生是在说,主公您还没能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以至于有些人还下定不了决定,正在观望。一旦您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与魄力,让他们看到您是可以撑起靠山王府的,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投奔过来。”

    杨文恍然,扭着眉毛道:“噢!原来霍先生实在暗讽我能力不足啊!”

    花玲玲:“……”,奴家说了这么多都白费了么?抓住重点啊!

    霍凌云:“……”,女人果然都很阴险,居然给我穿小鞋儿?

    “哈哈哈……!”

    杨文忽然哈哈大笑,纵马飞扬,身影远去,留下了一句话。

    “看来有必要叫那些人知晓,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就杀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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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当当……”

    暮鼓晨钟,每日都会准时的在洛都城响彻。

    北地战事临近结束,帝国高层也多有唯一过后松了口气的感觉,从上早朝的那些官员身上便能窥见端倪,他们已经没有前几日那种神经紧绷的紧张样子,变得懒散了不少。

    “嘚嘚嘚……”

    阵阵马蹄声急促的从远方传至,一队苍茫白色的军马昂首而至。

    杨文从战马上跳下,整理了一下仪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伸手示意典白熊与霍凌云一同过来,道:“霍先生,你约束好小傻子,与陈蓉蓉,花玲玲一起回王府。二兄,随我面见天后。”

    霍凌云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带着人便走了。

    典白熊则是收好了虎头刀,整肃盔甲,挺胸抬头,极富威势的站在杨文身后充当侍卫。

    杨文笑了笑,脑袋微微上昂,大步流星的便要向皇城内行进。

    “世子殿下!”,金吾卫大将军,忠勇侯林放连忙从城门楼上跳下,面有难色道:“这不合规矩吧?请您出示下天后或者太子的诏令可好?”

    毕竟面前的是自己故交之父,杨文没有那么不给面子,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道:“忠勇侯,这是天后御赐的金牌,可自由出入皇宫。”

    “金牌?”

    忠勇侯林放望着那道金牌,心中开始琢磨起来,自己……好像不记得天家这几年御赐过什么金牌吧?

    像是看出了忠勇侯所想,杨文慢悠悠的说道:“这是在长安城时,我率人灭掉意图谋反的武文候府薛家,所得到的奖励。”

    忠勇侯心里是暗翻白眼儿,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得罪了!请进!”

    一路向皇城内行进,杨文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那些目光或惊疑、或不解、或愕然,种种如是,不同而一,全都流露出——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杨文不管众人怎么去想,每碰到一位官员,不管是熟络还是不熟络,全都点点头,以示礼节,表现出了彬彬有礼的一面儿。

    眼看着就要到了太极殿前的台阶,杨文的脚步稍稍停了下来,按照规矩,他需要等候,需要有人去通报。

    皇宫里的小黄门儿很有眼色,连忙屁颠颠儿的跑了过来:“世子殿下!”

    杨文点了点头,道:“有劳小公公去通传一声,就说西凉靠山王世子杨文,求见天后!”

    “喏!”

    小黄门儿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去,小心翼翼的弓着的身子,步幅很小的碎步跑走,看起来就像是左右摇摆的鸭子,很可笑。

    杨文正是赶上了早朝尚未开的时候,在太极殿的台阶前,云集了等候的朝臣,足有数百人。这些人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偶尔向杨文看过来,交头接耳,神情诡异。唯一相同的地方在于,没有任何人过来与杨文搭讪,或者聊上几句。

    没人过来搭理,杨文也没有掉份儿的去搭理别人,打量几眼宫中的千牛卫,微微侧脸道:“大兄为千牛卫大将军,据说前些日子被天后派遣去了北地,却是不能再宫中碰面,殊为遗憾。”

    “殿下,焦将军乃卫戍皇宫的重臣。”

    典白熊眼皮也不抬一下,幽幽的提醒了一句。

    杨文摇了摇头,眯着眼睛也没说话。典白熊的意思他何尝不懂?要学会避讳啊!

    “世子殿下!”,小黄门儿满头虚汗的跑了过来,天气还冷,看起来呼呼的冒着白烟热气:“天后让小的给您传话,说,让您参加今日早朝。”

    “哦!辛苦了!”,杨文伸手拍了拍小黄门儿的肩膀,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不少张银票,笑道:“我知道了,去吧!”

    小黄门儿顿时眉开眼笑,连忙道谢,还不留痕迹的多说了一句:“昨日有人联合弹劾您……”

    望着小黄门儿远去的身影,杨文微微蹙眉,而后却是笑了,道:“看见了吧?任何人,都是有用处的啊!”

    典白熊自从上次被杨文骂了一顿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沉默了,竟然一字未吭,整个人仿佛就是雕塑一样呆板木讷。

    忽然间——

    台阶前云集的朝臣全都整理仪容,紧接着仿佛无数次演练一样,齐刷刷的躬身施礼,场面一时间很壮观。

    杨文扭头过去,却见是一伙老家伙联袂而来了。为首的人是丞相李斯文,左边的是左丞相林若勋,右边的则是右丞相吴元珪。除此之外,六部尚书,九寺大卿全都到了。这几乎代表着帝国朝堂势力的所有,难怪那些人全都第一时间去行礼,这些人个个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啊!

    以往时候,除了丞相李斯文外,其余的两个左右丞相,几乎都已经不理政务,处于半隐退的状况。还有九寺大卿当中的太常寺卿、宗正寺卿,平素里也从不参与朝堂政务的。但今天,他们全都到了,好像商量好的似的。

    虽说是一起来的,但这些人明显之前没谈拢,各自表情都有所不同,到了台阶之前,便各自散开来,互相不搭理。

    丞相李斯文向杨文走了过来,目光之中,多有审视。

    杨文微微欠首,道:“见过李丞相!”

    李斯文好半晌没有表示,好久,却是语出惊人:“有人说,异姓不得称王,并且列取了诸多理由,不知世子殿下怎么看?”

    杨文思索了一番,道:“坐着看。”

    如此回答,倒是将李斯文惊住了,惊愕过后,他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说得好!说得好!说得好!”

    杨文的话一语双关,一则代表无论拿出什么理由来,至少靠山王府的功绩与现在的形势,并不允许皇族天家敢于拿靠山王府动手,表达了杨文的信心,二则,也是在说王爷的身份可以保证杨文会有赐坐,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站着参加朝会,同样强调了有恃无恐的信心。

    “有些人啊!就是不长脑子!”

    李斯文唏嘘的说了一句,背负双手便折身而走,显然,他的内心不是如同表面这样波澜不惊。

    朝堂上的事儿波云诡谲,牵扯到了太多太多的利益,无论是谁参与久了,心也会累。

    杨文考虑了许久,回头对典白熊道:“待会儿谁站出来说要剥夺靠山王封号,你就砍了谁!回头之后,杀他全家!”

    坐着看?想,却不能!必须施以辣手,让人知晓靠山王府还是从前那个靠山王府,你招惹不起!

    “当当当……!”

    晨钟最后一遍响起。

    “宣,百官入朝!”

    大太监萧无道站在太极殿门口,嗓音尖细的喊道。

    同时,萧无道还要指使那些小黄门,给大臣么脱鞋,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

    杨文走在最后,没有换鞋卸甲,直接走了进去,站在百官前头的一边上。

    待百官全部就位,萧无道弯腰扶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走了进来,坐在龙椅上。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天后娘娘!”

    山呼海啸般的见礼后,朝政,这才算是刚刚步入开端。

    “赐坐!”

    不知萧无道在小太子耳边嘀咕了什么,小太子声音稚嫩,不情不愿的吐露出两个字儿来,连姓名都没有指。

    好在萧无道这个伺候过三代帝王的老太监很有分寸,叫人给杨文以及三位丞相拿了座位,九寺大卿中的宗正寺卿因年纪大,也有资格坐。

    杨文坐下,目光没有看小太子,而是越过小太子,望着那道珠帘,因为那道珠帘之后的人,才是能够决定这天下大事的人。

    静谧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人站出来打破。

    一位言官站出来,煞有其事的弹劾北地君候,且列举了北地君候的种种事,将这次北地战事初期的失利与措手不及,完全归咎到北地君候身上。言辞凿凿是慷慨激昂,说的让人以为真的似的。

    杨文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玩明白了,这个言官是天后自己放出来的啊!就是为了挑出来一个话题,然后借口实施对北地君候、文成侯等人的调令,初步打散军中抱团的势力……

    果然如同杨文所想,随着这个言官的话,大臣们开始吵,吵到最后,丞相李斯文开始开口建议一大堆,总结起来大概就是——撤销北地君候车骑大将军一职,念在北地君候非战之罪与从前功绩的份儿上,让他去燕州做州牧。北地的空缺需要更强力的人物掌控,推荐文成侯走马车骑大将军一职。文成侯留下来的位置由止戈郡主执掌。

    不等有人非议止戈郡主一介女子岂能挂帅之类的话,天后马上就同意了,还说了很多让言官与朝臣不得不承认的理由,闪电般结束这一话题,盖棺定论。

    一切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只是冠冕堂皇的拿出来给大家演戏看看,走个过场罢。

    说了那么多,唯独没被人所提到的就是原雍州刺史楚云杉因贪腐被捕,武光祠走马雍州牧的事情。不过,杨文很明白,那件事一定会与自己所牵连到一起。

    “臣,刑部尚书云独秀有本要奏!”

    倍感无聊的杨文猛然精神一震,坐直了身体,心道: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不可以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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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臣,刑部尚书云独秀有本要奏!”,云独秀越众而出,一张古板乃至于刻板的脸上写满了严肃:“雍州刺史楚云杉于前日被捕,现已证实,其在雍州作威作福,巧立名目,收敛民脂民膏无数。还曾逼迫良家女子委身于他,诚为可恶!青天白日下,朗朗乾坤中,我们官员的队伍中,出了个败类!臣深以为耻!请天后下诏,严惩此事,剔除害群之马!”

    “臣,中丞御史大夫刘苏,附议!”,刘苏坚定的站在了云独秀身后,慷慨激昂的陈词道:“楚云杉乃奸臣败类!臣羞与其为伍!想他堂堂的一州刺史,竟然能干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实在叫人心寒!臣恳请天后下诏,严惩此事,决不能姑息养奸!”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每一个都是正义的化身,那模样,仿佛自己屁股多干净似的。

    杨文稳坐钓鱼台,心中对这群人是不屑到了极点。也是,瞧瞧他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好像是争抢肉骨头的狗!

    典白熊站在杨文身后,眉宇微微蹙起,楚云杉何许人也?雍州刺史,雍州在什么地方?帝国极西之地,乃西凉羽翼。楚云杉此人没什么大能耐,唯一令人称道的地方在于,他这些年来始终坚定不移的建站靠山王府这边儿,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靠山王府庇护他做了二十几年的雍州刺史,地位稳固的很。如今,靠山王杨雄倏然薨天,着实叫人措手不及,也叫人有了底气去剪除西凉羽翼……

    典白熊担心的是,杨文有没有想通此事,有没有想明白一旦楚云杉被杀,后果是如何。他不能出言提醒,也不可以出言提醒,所以,只能心中暗暗的干着急,希望杨文能够做出一点反映出来。至少,也要保住楚云杉的性命,否则的话,将来还怎会有人愿意托付性命与靠山王府?

    无论那些大臣如何的激动,无论典白熊是怎样的躁动不安,杨文依旧坐在位置上,丝毫不动身,连那双眸子看起来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终于——

    “臣,御使南嘉,有本要奏!”,一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中年言官站了出来,大声道:“臣以为,所以有楚云杉之事发生,盖因楚云杉……有人庇护!否则的话,他不过一州刺史,焉敢贪墨近千万两白银?又焉敢视帝国律法如无物?”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太极殿内竟是静谧了许久。

    杨文抬开眼帘,转过身,说了自进这太极殿内的第一句话:“哦?不知南大人口中的‘有人’,是何许人也呢?”

    “哼!世子殿下难道自己心中没数么?”,御使南嘉丝毫不示弱,与杨文对视的同时,口中傲然的说道:“近千万两白银……去往何处了?他楚云杉就算花天酒地,金屋藏娇,又能用多少?如果……那近千万两白银成了军费粮饷……呵呵呵……”

    “说,你就说明白一点,不要总是用疑问的语气!”,杨文嗤笑着摇了摇头,不屑的爆了句粗口:“不阴不阳的,我他娘的知道你在说谁?”

    “你……”

    南嘉被这么一句话噎的语塞,气的面红耳赤,很快,他便转过身,面向天后,大声道:“臣,御使南嘉,弹劾靠山王府不尊天命、欺君罔上、图谋不轨之罪!”

    “饭,不可以乱吃,会死人。”,杨文慢悠悠的说道:“话,也不可以乱说,会死很多人。”

    “怎么?世子殿下是怕我将靠山王府的丑事抖落出来么?”,南嘉大笑三声,铁骨铮铮:“吾为言官,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岂受尔要挟?”

    杨文笑了笑,没吱声。

    丞相李斯文则是虎着脸,心中暗骂愚蠢!要是靠山王府的王号会那么容易的被剥夺,也就不会延续这三百余年了!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臣还要弹劾靠山王世子杨文,德行不佳,治其不孝之罪!”,南嘉挺胸抬头,道:“臣有证据!垂拱三年!靠山王世子杨文……”

    杨文回头瞧了典白熊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数手指。

    典白熊哪能不知晓什么意思?那厮蹦跶的太欢了!不能让他继续蹦跶啦!

    “嘭!”

    众目睽睽之下,典白熊连刀都没用,直接闪身过去,一拳将御使南嘉轰飞出太极殿,那门板上的人形空洞呼呼地向殿内灌风,使得所有人为之颤栗。

    “典白熊!你在干什么?”,刑部尚书云独秀顿时大怒:“朝堂之上,尔敢袭杀朝廷命官?”

    “错啦!错啦!”,杨文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替典白熊辩白道:“此乃政见不合,一时口角,相互殴打,嗯……就是这样,双方都有错,云大人可不要偏颇啊!”

    杨文说完话,所有人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太无耻了!那叫政见不合?那叫一时口角?话说,典白熊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吗?还相互殴打……分明就是典白熊过去一拳,把人家打飞了出去。

    殿外的侍卫贼头贼脑的进了来,摇了摇头,道:“南大人……从台阶上滚落下去,不行了。”

    “啧啧!典将军!你怎能出手那么重呢?”,杨文一脸的悲痛惋惜状,叹道:“无非是大家吵两句,你……唉……也是,南大人身子骨也真够弱的,不就是被人推到台阶边儿上嘛!他居然身体孱弱的站都站不稳,滚落台阶,把自己摔死了!帝国少了一个敢于说真话的好人呐!”

    站起身,杨文在众人那种呆愣愣的目光中,正色道:“南大人不幸身亡,臣心中甚为悲痛,恳请天后厚葬南大人,且题字表彰,就写……就写‘不爱富贵,介直敢言’!”

    无耻之尤!

    流氓行径!

    不知多少大臣在心里大骂,偏偏表面上谁也不敢再多嘴,因为那初上朝堂的愣头青,可实在是不懂什么规矩,居然敢如此杀人!

    “准了!”

    被珠帘遮挡,并看不到天后的表情,语气中,也很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在内。

    “臣,靠山王世子杨文,有本要奏!”,杨文双手抱拳施礼,道:“有道是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家父靠山王薨天,身为人子,臣不肖,没能及时治丧。但臣绝不容忍有人污蔑!臣自南疆北上,本是要治丧,只因听闻北地战事糜烂,忧心国家大事,心急如焚,过门而不入的便北上抗击妖蛮,虽不说有何功绩,但这一片拳拳报国之心,这一片对人族、对帝国、对天家的赤诚之心,天地可昭!臣乃武勋世家,读书少,可也懂得礼义廉耻,懂得孝悌忠信!哪个王八蛋若是再敢不要脸的污蔑我杨家、我靠山王府,说什么狗屁不忠之类的话,那便是生死仇人,不共戴天,你不死,我死!”

    微微站直身体,杨文目视珠帘,道:“百善孝为先,臣的父亲生时曾言,死后要葬在西凉祖祠。所以,臣恳请天后恩准此事。臣,也要在西凉守孝一年。”

    与泡在朝堂上几十年的老狐狸们斗,杨文定然斗不过,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足够楞,将事情完全赤裸的说开。这一招是杨文跟那位尉迟武穆学的,依靠着靠山王府强力的实力,把事情说的通透些、难听些,是个很好的选择。至少现在达到的效果很是不错。

    太极殿内显得很寂静,没有人敢于胡乱开言。

    “臣,御使赵希有本要奏!”,一位言官走了出来,大声道:“冠军侯于北地阵斩妖族大圣,力解易京之围,一己之力扭转北地战局,可谓功高盖世!臣曾闻冠军侯乃先帝之子,多方查证之下,已有眉目,还望天后过目!”

    说话间,这位言官便将袖子中的书简递给萧无道,萧老太监连忙呈给珠帘后的天后。

    天后翻动书简的声音不时响起,很快,她开腔问道:“冠军侯多有功于帝国,哀家也曾听先帝说过此事,查证之下,确实属实。宗正寺卿,您老怎么看?”

    宗正寺卿是天家李姓,他是上上代的皇族,名义上还是先帝的叔父。老爷子年岁很高,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道:“禀天后,冠军侯是先帝之子确信无疑,臣已经用秘法确认过了。虽然……虽然这是天家丑闻,但如今,帝国急需能够震慑北方妖蛮的实力悍将,加之冠军侯忠勇盖世……不妨,不妨册封他为王?”

    “此事断然不可取!”,中丞御史大夫刘苏又蹦跶出来,高声叫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既然冠军侯可以确信是先帝之子,且正是年富力强,何不册立冠军侯为太子?看看其能否成为帝国中兴之主?”

    “胡说八道!冠军侯勇则勇矣,实乃匹夫之勇,其性情刚烈,好大喜功,怎能做一国之君?”

    “你才是胡说八道!如今帝国外有强敌,内有隐忧,不正是需要一位能够挽狂澜既倒、扶大厦将倾的君主吗?冠军侯是匹夫之勇?如果是,十几年前,他仅仅率众不足三千人,便平定帝国内乱,又怎么说?”

    “做国君能会打仗就可以吗?荒唐!国君要仁爱,要宽容!你看看冠军侯当年所作所为,所过之处,屠戮无数,帝国境内多少百姓对他恨之入骨?若叫他继承君王大位,百姓如何能服?高宗皇帝有言在先,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不服,岂不要乱从内生?”

    转眼间靠山王府的事儿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而有关于冠军侯的热闹却是轰然上演,太极殿内的争吵好比那朱雀街上的吆喝,络绎不绝、此起彼伏,乱糟糟的叫人好生心烦。

第二百六十一章 秉德尊业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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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的时候,杨文有些不大明白为何父亲杨雄每每参加朝会后,回到府中就开始骂大街,那模样恨不得立马砍了谁似的。现在,他感同身受有些懂了。太多的原因不用说,单说一个“能站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都是厚脸皮货色”,就足够叫人受的。

    杨文的一番激烈陈词与反应,叫众人不敢步步紧逼,生恐他这个愣头小青年真的什么都不顾,跟大家来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所以当冠军侯的话题被引申出来之后,他们便将所有的火力宣泄到这个上头,嗡嗡嗡的,好像是那闻到屎味儿的苍蝇。

    坐在位置上,杨文蹙着眉头,看样子心中有些不愉。实际上却不是如此,他只是饿了、困了,昼夜不停地赶路,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当然难受。尤其是坐在龙椅上的小太子正是看川蜀戏法儿似的边看朝臣相争、边拍着巴掌吃吃喝喝。

    小太子年纪尚小,什么东西都还不大懂。不过,年纪小代表的便是适应能力强,从去岁坐上东宫太子的宝座之后,每日上早朝,起初小家伙还为大臣们相互攻讦的狰狞面孔所惶恐不安,时至今天,他已经学会用看猴戏一样的目光去看待那些攻讦争斗,变化不可谓不大。

    或许是杨文的目光太过于火热,小太子觉得有些被“灼伤”,弱弱的抱着自己手里的点心,想继续吃、又不敢继续吃,偶尔瞄一眼杨文那直勾勾的眼睛,马上像是触了雷电一样收回,低下头,扭扭捏捏的坐卧不安,仿佛身上生了虱子。

    珠帘后的天后很快也观察到了这一幕,本来平静的柳叶弯眉瞬间皱到了一起,看了眼在她身边的公孙,微微摇头叹息,她没说话,可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懦弱!太懦弱了!三岁看到老,小太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绝对成不了。

    激烈的争吵还在继续,大臣们脸红脖子粗的如同斗鸡场里的斗鸡,大眼瞪小眼儿的瞧这对方,恨不得上去就要咬上对方一口。气氛眼看着就变了,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至少也要维持一下场面,否则的话,殿前斗殴之类的事情必将上演。

    “够了!尔等都是公卿大臣,岂能市井泼妇般相互谩骂?”,丞相李斯文阴沉的脸,回身扫视众人,道:“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朝臣之首发话,一杆子大臣虽愤愤不平,却也要给面子,一时间,太极殿内是鸦雀无声。

    “臣,金吾卫大将军林放,有本要奏!”,因帝国军制问题,有实力、有能力的武官全都外放,朝堂上仅有以戍守洛都的四卫大将军为首的武官派系,忠勇侯林放无疑是其中之一,他站出身来,陈词道:“臣以为,冠军侯封王势在必行!”

    又一个!

    杨文冷眼旁观,心中却是冷笑迭迭,难怪林放会被天后从北方调令回洛都城,一上手便是戍守洛都皇城的金吾卫大将军,原来是早早的就投靠了天后麾下。想他这会儿站出来,那肯定也是天后安排好的,就如同之前天后的那些调令一样,要给朝臣一个不能反驳的理由。

    忠勇侯林放侃侃而谈道:“臣是武人,多关注战事。自去岁八月始,先是西狄蛮族四十万大军犯我西凉,接着又是年初南疆战事,双方参战人数逾过百万众,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次圣战。月前,东海龙圣西行,帝国擎天四柱倾折一角,妖族收拢北地残余蛮族,兵发一百五十余万,顷刻间便攻破辽东、幽、并、赵四州边境……三场大战均以帝国战胜而告终,可诸位不妨想想,我们,又失去了什么!”

    “兵家有句话说得好,‘兵者,危也’,无论胜与败,都需要付出代价,”,林放接着阐述道:“三场大战下来,帝国损兵折将几近二十余万,这还是不完全的数字,因为北地战事如今尚未全线终结。还有北地的百姓,倏然间被战火荼毒,流离失所不下于三百万众,死伤者更是超过八十万之巨!列位!听到这些,难道你们还有心情继续吵下去吗?难道不该探讨一下帝国的未来需要做些什么吗?”

    大声的谴责下,不少人低着头不说话了。

    忠勇侯林放道:“妖族如今已修生养息上千年之久,实力犹在蛮族之上!此番将北蛮全面纳入麾下囊中,还发动了北地战争。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从今往后,妖族也将会加入中原大地的争夺当中!代表着帝国、人族极有可能要一面面对南方、西方的蛮族,一面还要去面对东方、北方的妖族!不要以为我是胡说八道,仔细想想,拍着你们自己的胸脯自问一下,这种可能性大不大?”

    沉默,沉默,沉默。

    “可那与冠军侯有何关系呢?”,中丞御史大夫刘苏率先开言,道:“就算有关系,那也是我之前说的,帝国现在需要一位英明神武的国君!而不是说什么给冠军侯封王!他是先帝的子嗣,也是先帝膝下唯一成年的子嗣。国,不可一日无君!”

    “刘大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吧?”,林放冷哂一声,抱拳拱手,大声道:“臣,金吾卫大将军林放,肯请天后册封冠军侯为辽东王!”

    漂亮的一击!

    饶是知晓这定然是天后的意思,杨文心中也不禁为林放喝彩。辽东州是什么地方?是帝国的东北一角,也是对妖族的战略重点!北地的妖族是怎么从东海过去的?就是绕行辽东州境外过去的,未来,一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妖族从那个地方向北地、向陆地转移,将冠军侯这头猛虎置于此地,且不论如何,至少也是个能够让妖蛮极为忌惮的战略性武器!

    辽东州形如锥子,一方面接连东海湾,一方面深入北地妖蛮境内,那是妖蛮无论如何都想拔掉的钉子,视其为肉中之刺!如此重要的地方,真的需要一位绝对、绝对的强力人物坐镇,能力稍差一丁点儿,将来都对帝国有极大的威胁,纵观天下,似乎,没有几个人比冠军侯更合适了呢!

    能够想通这其中关节的人,全都哑口无言,无从去辩驳。想不通的人也是官位不够高、无足轻重的人,更是不敢乱说。总体而言,这件事情就此盖棺定论了,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既然众卿家没有异议,那就下诏吧!”,天后似乎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宗正寺卿,诏书由您来拟定,承认冠军侯乃先帝之子身份,加封辽东王,封地为辽东州,世袭罔替,准开府、仪同三司。另,追封冠军侯母为……为德妃,许进天家皇陵。”

    “天后圣明!”

    众大臣又很不要面皮的给天后歌功颂德,完全没了之前那种争论不休的样子。

    杨文看到这些大臣的嘴脸,很有一种想要拂袖而去的恶心感觉,可惜他不能,而且他还要坐得住、坐得稳,等待着关于靠山王府的事情被重新提上台面。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急切,因为那事关于靠山王府的脸面,也关于靠山王府未来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问题。

    “东海龙圣西行,所造成的结果让人很心寒,”,天后幽幽开口,道:“帝国的四庭柱轰然坍塌一角,哀家甚为心痛。然,人固有一死,不能复生。靠山王虽去,但他的丰功伟绩,将永存于世,为世代所敬仰。哀家之意,追封靠山王为大将军、大司马。因靠山王生前有言在先,便不陪葬皇陵,葬于西北。谥号……谥号为‘烈’。靠山王世子杨文继承王位,加封征西将军,赏布帛千匹,女婢百人,金十万,玉璧一双,王车一架并宝马六匹。”

    “谢天后恩德!”

    杨文站起身施礼,心中倒也算是松了口气。赏赐之类的东西倒也罢,靠山王府不缺,缺的就是杨文名正言顺的继位,以及靠山王的谥号如何定夺,“烈”,很不错,这是取《谥法》“以武立功,秉德尊业曰烈”之意,很难得,有史以来也未曾有多少人能够得到这个谥号。

    杨文这边儿还没等心满意足的坐下,那边儿立马有人站出来恶心他。

    “臣,御使赵希有本要奏!”,那位明显给天后做狗腿的家伙又站了出来,看着杨文,一副“我很看好你哦少年”的样子,大声地说道:“俗话说得好,自古英雄多少年!俗话又说的好,英雄还需美人儿配!俗话还说得好……”

    总之,这位兄台乱乱糟糟的一顿乱侃之后,抛出来一个话题——靠山王世子杨文乃是少年英豪,又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应该择一良偶为妻。

    问题来了,杨文可是马上就要继承靠山王的人,身份非同凡响,娶妻能娶一般的女子吗?当然不可能啊!

    果然,没过一时三刻,大臣们就抬出来一个人——皇长女,清月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杨文的脸几乎抽搐的如同得了麻风病,半晌,憋出来两个字儿。

    “荒唐!”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何止是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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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朝会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宣告结束,杨文却没能走掉,因为天后要见他。

    百花殿内,天后托着下巴,温柔的看着坐在对面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杨文,偶尔伸手给添些菜肴,还无声的挂着微笑。

    杨文是饿坏了,也不想那么多,先吃饱再说。

    待杨文喝了第三碗稀饭之后,天后觉得他吃得差不多了,幽幽的打开话匣子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你斥责我荒唐,着实叫我下不来台啊!”

    杨文夹菜的手为之一顿,接着却是岔开话题,望着天后的肚子疑惑道:“真的是那次?”

    “不是那次是哪次?”,天后眯着眼睛,久居高位的威严便浮现出来,很不悦的看着杨文道:“你这是在怀疑我是个坏女人啊!我有那么水性杨花、不要脸吗?”

    杨文真想立马回一句“难道你不是”,想想没敢说,低头继续喝自己的稀粥。

    天后冷哼一声,更像是解释的加了一句:“除了先帝与你,还没有人碰过我,我还不至于那么下贱。”

    杨文如同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粥碗里,就是不吭声,完全不回应天后的话。

    天后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笑道:“两个小家伙还有差不多两个月零十八天就会降生了,初为人父,你有何感想?嗯?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感想,”,杨文放下碗筷,慢吞吞的说道:“至少在名义上,我并不是他们的父亲,不是吗?”

    “话不投机啊话不投机……啧,”,天后咋了下舌,接着说道:“我意将清月许配给你,既然你并不想、也不能承认这两个孩子与你的干系,又何必想那么多呢?又何必在乎什么道德伦理呢?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说的不对?”

    杨文皱着眉头,声音有些硬:“我父亲刚死,你叫我谈论婚嫁之事,合适么?”

    “朝堂上你就这个说辞,在我这里也是这个说辞?换换不好么?”,天后叹了口气,慢腾腾的站起身,走向床榻,卧躺于上,面无表情:“身份不同了,你考虑事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幼稚可笑啦!”

    确如天后所言,她有意将清月公主嫁给杨文的原因,并不是表面儿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是因为这场婚姻可以捆绑如今代表朝堂的天后与靠山王府之间的利益,是个双赢之举,也是一个如同做生意似的往来交易,不能以常理度之。

    杨文沉默了很久,摇头叹道:“天后既然不信我杨家,为何又要用我杨家呢?”

    天后眨了眨眼睛,笑道:“何谈不信?若不信,我岂能让西北图腾龙当千牛卫大将军,卫戍这皇城大内?若不信,我岂能捧止戈郡主去挂帅东方,成为开创先河的女子大将军?不信?不信我岂能用?”

    “既然信,为何又明里暗里的提防掣肘呢?”,杨文继续问,步步紧逼。

    天后抿着唇角儿笑了笑,摇头道:“我的小情郎啊!有些话你能说,有些话你可不能说啊!嗯?知道不?”

    有些话的确不能乱说,杨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指天后既然相信靠山王府,为何又欲将原雍州刺史楚云杉弄死,换上她们本宗武姓的武光祠,为何又将北地君候调令到燕州做州牧,摆明了车马掣肘提防靠山王府。杨文也就是依仗自己与天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日爱日未”的关系,否则的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这么造次,那可是会给靠山王府惹了大祸的。

    见杨文不说话,天后慵懒的说道:“我乏了,没有他事,你也该回家去吊孝啦!”,稍稍停顿了下,她接着说道:“王位继承的圣旨很快就会到,你准备如何?”

    “大丧期间,一切从简!”

    杨文硬邦邦的说了一句,有些不大乐意似的起身便走,好生不给面子。

    待杨文走后,天后又是叹了口气,有些担忧,担忧中却又带着欣喜,神情极为复杂。

    “簌簌……!”

    花丛里,公孙黑黝黝的小脸儿探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是装的,天后可莫要着了他的道,真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脾气。不仅如此,您今后还要对他比从前更加需要防范啦!”

    “何出此言?”,天后诧异的微微侧脸。

    公孙从花丛中走出,双手拄着大剪子,像是拄着拐棍儿,条理明晰的说道:“第一,如果这位新靠山王是个废物,他于南疆北上的第一时间,就会去迎父亲的尸首,哭灵吊孝。可他没有,反而匆匆北上,且从西凉调令强军,参与到战争中去,结果呢?便促成了他现在有勇有谋的名头,洛都城内有人在传,说靠山王世子在北地四千人马大破妖蛮四十万军,靠山王后继有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自知自己此前并无功绩,难以领导靠山王府,所以明智的打出名头,不叫人看轻。”

    天后坐起身,仔细一琢磨,点了点头,表示承认公孙的说法。

    公孙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如果这位新靠山王不是个小人精,朝堂之上,他也不会那么气定神闲的坐观风云。而且还在有人构陷靠山王府时,第一时间做出最为暴烈的反应,表现出了绝对的强势,让许多人不敢触怒他。试想之下,如果没有足够的头脑,他能抓住要尽最快的时间继承王位这个重点,快刀斩乱麻吗?只怕不会!”

    天后点头,啧啧称奇:“如此看来,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他?”

    公孙面无表情道:“何止是小瞧啊!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也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跟随这位新靠山王在北地一同行事、且回到洛都城的,除了那陈蓉蓉、花玲玲、典白熊等人之外,尚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天下第二,霍凌云!霍凌云那是谁?天下有数的智者、聪明人也!如果他不是觉得新靠山王值得他跟随,只怕他早就弃靠山王而去了!”

    顿了下,不等天后说些什么,公孙继续道:“您要提防他,且必须提防他,因为他跟您的关系……可不是纯粹的君臣。他可以用很多其他的方式来试探您,而您却又因为肚子里与他的骨肉,不能拒绝、不能回避。您可以利用这两个孩子去要求他,他又何尝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天后眉宇紧皱,半晌无语。

    ............

    ............

    杨文从百花殿出来,会同等待已久的典白熊便出了皇城大内。

    不过。

    杨文并没有回家去吊孝,反而向着刑部的方向而去。

    刚打马走进刑部的地盘,杨文又看到老熟人来拦他了。“分尸手”郝哲,一个很有名气、很是血腥的刽子手,添为刑部侍郎。去岁因杨文父亲妾弟赵跃一案,与杨文有所交集。这个人就好比是粪坑中的石头,又臭又硬,以至于杨文看到他之后,立马蹙起了眉头。

    郝哲身材魁梧,足有九尺,加上皮肤较黑,颇有几分铁面无私的样子。往那一站,端的是小铁塔似的。

    双手抱拳一礼,郝哲便道:“世子殿下可是来探望楚云杉的?”

    杨文错愕了一下,旋即点头承认:“是!毕竟是我父旧交,我父虽亡,但情分尚在,那好歹也是我的世叔,我岂能不闻不问,装作不知?怎么?你要拦我?”

    郝哲笑了笑,声音夜枭一样难听,却是摇头道:“岂敢!岂敢!某来,是给世子殿下带路的!当然,刑部规矩,还希望世子殿下遵从,莫要骑马入内,某会派遣人好生照料世子殿下与典将军的坐骑。”

    杨文瞄了眼典白熊,目光中充满了不解,对郝哲的举动,他只剩下一句话想说——他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吃错药了么?

    典白熊自顾的下了马,也没回答杨文的疑惑,还是站在杨文身后充当侍卫。

    杨文讨了个没趣儿,下马跟着郝哲向诏狱行去。

    “不在那边!世子殿下这边请!”,杨文本以为熟门熟路的去诏狱,没想到却被郝哲拦住,这厮还解释道:“楚云杉毕竟乃一州刺史,身份非同小可,加上文道修为也不浅,不会关押在那种普通的地方,也不会被轻侮慢待。”

    走了一段路,来到刑部范围内建设的一间独门独院,这才算是到了。重兵把手的独门独院看起来很是光鲜亮丽,根本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进去之后,更是如此。那楚云杉根本就没有被戴上枷锁镣铐,反而穿着干干净净的短袖胡服,在院子里给几盆花浇水,仿佛是闲云野鹤的老翁一般。

    也不管杨文心中何等诧异,郝哲伸手示意道:“世子殿下请了!”

    杨文按耐住心中的种种不解,快步进了庭院,远远地望着曾经的那位雍州刺史楚云杉。

    楚云杉对杨文的到来并不感到诧异,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水壶,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杨文一番后,笑道:“世子殿下安好?”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想他就不是那个将要被斩首示众的将死之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最后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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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楚云杉年约六十四五岁,虽已逾过花甲之年,却生了一张好面孔,时至今日,看起来也是丰神如玉。不同于那些年轻的风流士子们,那是一种经历过岁月与风霜洗礼过的成熟,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气质。也难怪有人说他为老不尊,一把岁数还招蜂引蝶,的确是其本身便有那个资本。

    作为雍州刺史,作为毗邻西凉的羽翼之地的一州主官,楚云杉是靠山王府最为坚实的盟友之一,杨文不可能没见过他,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次看到楚云杉,杨文心中多有感慨,也有些莫名的酸楚,但更多的还是难以启齿。

    杨文的难以启齿来自于心中已经打定的注意,今日朝会上,他没有对那些弹劾楚云杉的话做任何反应,那就是一种做下决定的表现。原因在于,杨文早就看出那是天后一手弄出来的猫腻,且给杨文出的一道难题,让杨文在靠山王王位的快速继承与保住楚云杉二者中择其一。缘何天后会那么爽利的答应杨文即刻继承王位?就是因为杨文放弃了楚云杉。

    身份不同了,杨文所要考虑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更是时时刻刻的都要面临一些令人为难的抉择。这就是王,称孤道寡中的前者,孤王、孤王,孤独的王者。诚如尉迟武穆的教导,自此今后,杨文便要做那逐利之人,一切都要以利益、以大局为重。

    楚云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杨文,疲敝的目光愈来愈亮,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就好像是在打量着一块良才美玉。他的气度淡定从容,好像在这里坐牢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或者说,他似乎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坐牢,而是赋闲在家,享受片刻清静。

    杨文闭着眼睛,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便拜伏于地,喟然道:“世叔!对不住啦!”

    楚云杉马上将杨文扶起来,拉着杨文的手,笑得很开心,问道:“世子殿下继承王位了?”

    杨文抿了抿嘴角儿,沉闷的点了点头:“圣旨即将下来,服丧期间,我准备一切从简,以最快的速度继承王号,扶灵回西凉。”

    “好!好!好!”

    楚云杉松了口气似的连续说了三个好字,可他越是表现出豁达,越是表现出视生死于无物,杨文心中越是觉得愧疚。

    拉着杨文进了屋子,顺手又将那株腊梅花抱进房间,楚云杉笑道:“世子殿下此事做得好啊!原本老夫还担心你会选择来救老夫,然后被那些御史言官抓住痛脚,死缠烂打,在王号继承上出现变故。现在看来,世子殿下果真……长大啦!”

    “世叔!我……”

    杨文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儿,却又不知晓该说些什么,愣在原地,满是纠结神色。

    楚云杉摆了摆手,用小夹子挑了挑火盆里的炭火端给杨文取暖,笑道:“这是正确的选择,做得对!世子殿下不必心存愧疚,仔细想想您便明白其中关节所在。如果您在老夫这件事情上牵扯的过于深,不仅王号继承上会出现变故,同样的,一个靠山王世子的名头,也不足以保住老夫的家人啊!”

    杨文愕然当场,陡然间瞳孔一缩,想通了事情。

    楚云杉乃一州刺史,地方大员,岂能因为一点贪污、贿赂便被置之死地?他真正要被置之死地的原因,还是因为靠山王府陡遭变故,有人需要剪出靠山王府那过于庞大的西北势力联盟,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掌天下之柄的天后。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楚云杉便被设计的死死地,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可能让他活命。杨文选择救他,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他,甚至连他的家人、族人都会被夷灭。反之,杨文选择无视他的生死,且快速的继承了靠山王的封号,那他便真正的代表了西北大地的王者,代表了西凉数十万铁骑,到那时,至少也可以保住他的家人与族人活下去。

    楚云杉笑着拍了拍杨文的手,道:“您懂了吧?”

    杨文闭上眼睛,长吁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懂了!世叔!我会回到靠山王府,即刻加冕王冠,上书天后,同时派人将您的家人、族人,从雍州迁到西凉,”,顿了下,杨文正色的保证道:“只要我杨文在一日,便不会忘记世叔的大恩大德,断然不会叫楚家受了欺侮。”

    楚云杉淡淡一笑,却是说道:“老夫有一女名苓祺,貌美如花……”

    杨文点了点头,道:“明白!世叔放心!”

    联姻,永远是比恩情更稳固的一种纽带连接,因为恩情终究有用完的一天,而联姻所能带来的好处却可以无限期的使用。至少,以楚云杉如今做出的一切,值得杨文拿出一个平妻的位置,再高的位置杨文不敢给,楚云杉也不敢要。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老夫舍了这身儿皮肉啊!”,楚云杉笑着,审视着杨文,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打量的足够,楚云杉接着肃然道:“临终前,老夫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世子殿下。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希望世子殿下能够听老夫多唠叨几句。”

    “定谨记世叔教诲!”

    杨文连忙表态,做出一副侧耳聆听的样子。

    楚云杉可能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张口便来:“天下大势老夫就不说了,那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今后谁也不知晓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夫要说的便是西北,以及世子殿下如何在西凉自处,这些,才是与您息息相关的实际东西。”

    杨文点了点头,天下大势自然不需要楚云杉去分析,他自己身边有天下第二那等精明人士,岂能不懂?他更需要楚云杉久居西北的经验之谈。

    楚云杉清肃了一下嗓子,缓缓道:“西北大地所包含的有三个州,即雍、凉、燕。三州有郡十九,县一百二十一。从前老王爷在的时候,老夫紧跟着他的脚步,雍凉几乎可以说是一家,燕州刺史虽并不愿多接触靠山王府,却也不得不从。老夫听闻,如今北地君候即将走马燕州,天后本家的武光祠也将出任雍州州牧,军政一手抓,这都不是好事儿。世子殿下暗中是时候活动活动了,一定要主动些,不然的话,剪除了羽翼的西凉,迟早会步了金鹏王的后尘。”

    作为曾经与靠山王府遥相呼应的另外一家异姓王,实力强劲的金鹏王府盛极一时,金鹏王封地并州,羽翼为幽州与赵州。结果就是,在天家的算计下,羽翼被剪出、被孤立了出去,不断地去面对北地蛮族的大规模冲击,外患不断。直至后来,出现了金鹏王的义子文成侯反叛,金鹏王府从此泯灭于史册当中。

    楚云杉盯着杨文的眼睛,在杨文手心儿里慢慢写了几个字,笑道:“老王爷早就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早早的就做了安排,不然的话,雍凉大地岂容他们放肆纵容?这是一步好棋,知晓其中辛密者只有老王爷、老夫,以及‘守户犬’。现在也只有您与‘守户犬’知晓啦!千万要慎重使用。”

    杨文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儿,郑重的点头。

    楚云杉嘴上不停,接着说道:“靠山王府在西凉已有三百年,堪称根深蒂固,世家士族的事情大可不必担心。等世子殿下扶灵西凉,去给老王爷吊孝的,留下;不去的,全都杀了,不管是谁!这一点万万不能马虎,您要保证西凉内部始终铁板一块。”

    “西狄蛮族也是个大问题,尤其是止戈郡主挂帅征东将军,马走徐州后,您要自己一个人独撑大局了。西凉本就是个贫瘠之地,一定要保证轻徭薄赋,稳定人心。至于钱粮从何处来,那就要看您自己的本事,西狄蛮族危险,可也是可以供给西凉的肥羊。”

    “蜀州,所以放在最后说,因为蜀王的野心不比天后小,极富有韬略与实力,无论何时何地,居于汉中的潼关门户,必须保证十万兵马的数目,轻易不得调离。司隶州与凉州接壤的边境地带,也要牢牢的把持在靠山王府的手中,做成对蜀中的第二道防线的同时,也要时时刻刻的盯住长安。”

    “还有就是靠山王府所代表的帝国军方勋贵派势力,能抓住的抓住,抓不住的也不要放任自流,要么置其于死地,要么就将其驱赶到离靠山王府足够远的地方。这些人着眼的始终是利益,您要用他们,也要提防他们,不可轻易相信。”

    一大段话说完之后,楚云杉长长的呼了口气,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眉头渐渐的蹙了起来,显然,有些话他还是不大好说出口。

    杨文看出楚云杉的担忧,保证道:“世叔尽可畅所欲言,我不会因此而动怒,只会谨记。”

    楚云杉沉吟了很久,道:“老夫是将死之人,也不用顾虑那么多了。老王爷曾经亲口对老夫说过,‘图腾龙’、‘大白熊’、‘守户犬’这三个人,如果有一天对王府有危害,那一定不是‘守户犬’……”

    听完这句话,杨文沉默了,看着楚云杉的眼睛,久久不语。

    楚云杉淡然的喝着茶水,望着火盆里忽明忽暗、几欲熄灭的炭火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杨文起身给楚云杉拜了三拜,向外行去。

    楚云杉温和笑着,道:“最后几句话赠给世子殿下!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得意之时,莫忘他年他日之落寞孤寂;失落之时,莫忘他年他日之雄心壮志!哈哈哈哈哈!老夫去也!”

    “啪!”

    声音戛然,只听见茶杯摔在地面碎落的声音。

    杨文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转身,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第二百六十四章 孔家欲招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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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去不经年,后会终有期?什么意思?”,天后神情变动,好像在深刻思考,良久却是摇头道:“倒真是句妙语,可惜,说的不是时候,不太应景。”

    “或许……他是在说,人终究会死吧?要是死了,不就可以再次相见了?”,公孙一边修剪百花殿内的花草,一边抱怨道:“您最近为什么这么多愁善感?难道国家大事不需要去处理了吗?再者说,他刚回了靠山王府便即刻借‘服丧期间、一切从简’之言,拜了祖宗祠堂,便合理合法的成了靠山王。接着就片刻不停的过来上书要您开恩,不要祸及楚云杉的家人、宗主,还派人把御使南嘉全家杀光,这些您都不去想,偏偏去琢磨一句诗词。”

    天后笑了笑,摇头道:“楚云杉畏罪自杀,这件事情也该画上终结。你是太过警惕他了!难道你不觉得杀了御使南嘉一家,实际上也是他在表达着什么吗?”

    公孙手中的大剪刀为之一顿,转眼间,她就想通了:“这是在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啊!看来这位靠山王世子……不,靠山王爷,已经完全适应了角色,开始展露锋芒了啊!要不要再加一把火呢?”

    “免了吧!趁着老靠山王杨雄去世,他尚未继位、立足未稳之际,做了这么多事情,已经足够了。若真的再逼迫下去,转眼间他就敢跟那位蜀王穿一条裤子去!你信不信?”,天后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玩味儿的笑意,道:“你不了解他,我了解他,是时候该稳一稳。”

    公孙瘪了瘪小嘴儿,话锋一转,道:“您不觉得最近有些平静的诡异吗?”

    “嗯?”

    天后诧异的看了眼公孙,接着盘算起来。北地战事余波尚在,怎能说诡异?

    公孙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说道:“我指的不是帝国中事,指的是那些文道学说。”

    “平静?那也是应该的吧!”,天后喃喃道:“东海龙圣刚刚死去,孔圣世家与庄圣世家力拼,实力大为受损,低调一点也是应该的……”

    天后的话音尚未落下,门外便传来匆匆脚步声,大太监萧无道匆忙入内,连敲门都没有,更是连拜礼也忘了,直接以最快的速度禀报道:“天后,线报:冠军侯李凌深入北地,折服不愿降服妖族的狼蛮部落‘乌支耶’五万众,业已将‘乌支耶’部落迁往辽东州边外驻扎,同时还派遣‘乌支耶’策反其他同族狼蛮……”

    “这点事儿也值得如此慌张?”,天后挑了挑眉毛,有些不悦的斥责。

    萧无道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不是!这还不算完!冠军侯已经承接皇命,领辽东王,于辽东州府设宴,邀请军政官员、文道世家等。席间直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斩不服者数百,灭文道世家十七家,以雷霆之势横扫辽东,刀锋所指,无敢不从!”

    天后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为何要将冠军侯册封为辽东王?一来就是辽东州毗邻妖族与蛮族,二来也是因为多年之前,辽东州深受冠军侯之害,局势复杂,很多人不愿服他。哪曾想这转眼间,冠军侯是一手以绝世强者之姿态拉拢了不愿服妖族的小部分北地蛮族,置于辽东州边疆倚为屏障。一手不惜大开屠刀,将辽东州变成一言堂,当真是叫人难以接受。

    萧无道深深地喘了口气儿,道:“还有个消息,并没有证实,只是一些捕风捉影之言……孔圣世家,有意与冠军侯联姻!”

    “什么?”

    天后险些站立不稳,眼睛都有些发黑。

    萧无道连忙扶住天后,让天后坐下,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一些捕风捉影,消息还没得到证实,天后保重身体要紧……”

    “公孙!”,天后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调整好情绪,睁开眼睛盯着公孙,道:“你不是说一切尽在掌握中吗?”

    公孙放下剪刀,也跪伏在地上,一语不发。她失误了!她盘算了所有的东西,唯独忘记了一件事情——此冠军侯非彼冠军侯!曾经的冠军侯以奸猾狡诈著称,而今的冠军侯……不!是辽东王,崇尚的则是简单粗暴!曾经的冠军侯只是个善于统兵作战的谋将,而现在,他已经转遍成为了以勇武,力压诸圣的绝世怪物!气氛变得很压抑,非常压抑,以至于百花殿内只剩下萧无道因奔跑后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后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怪不得你们!是我太小瞧了他!萧公公,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放他出来的!谁又能想到……一个如同韩信在世的人物,居然悄然转变做了楚霸王?怪物!真是个令人心悸的怪物!”

    “天后!冠军侯已经成长到了几近天下第一人的地步,他甚至也可以做到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走势的地步,”,公孙抿着嘴唇儿,黝黑的小脸儿阴沉的可怕:“是我失误了!在他斩杀妖族大圣后,没有及时觉察这一点,反而将目光放在已死的东海龙圣身上……”

    “事成定局,多说无益,还是想想补救的办法吧!”,天后摆了摆手,他能有今天的位置,自然也有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地方:“如果孔圣世家与他联姻成功,那才叫灾难。到时候,孔圣世家牵头,天下最大的文道学说全面将口风倒向他……造反也有理呢!”

    儒家不是最早的文道学说,也不是当世实力最强劲的文道学说,更不是底蕴最足的文道学说。但它却是天下间人数最多的文道学说,却是掌握了天下间最多话语权的文道学说……如果冠军侯与代表着儒家核心的孔圣世家联姻,假使某一天冠军侯羽翼丰满,携兵南下,通过那些儒生的渲染,那就是勤王之师、名正言顺,不知多少人会倒向他。

    太可怕了!

    那种结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天后!我有一计,或可一试!”,公孙目光笃定的说道:“只是需要天后花费些力气。”

    天后点头,道:“但说无妨。”

    公孙沉吟一番,道:“我想,孔圣世家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起了招婿联姻的念想,也是因为此番与东海龙圣作战,实力受损。孔圣世家是当世最强势力之一,冠军侯则代表个人战力最强者之一。孔圣世家向来有招揽青年俊杰入赘的习惯,但对于冠军侯他们绝对不敢,且,能够与冠军侯联姻的人,也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我们就在这上边做文章!”

    天后眼睛一亮:“说下去!”

    公孙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这个人并不难猜,一定是孔圣世家现任家主之女,而,孔圣世家现任家主只有一个女儿,孔诗琪。孔诗琪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生的气质颇佳,乃当世首屈一指之美人儿,加上身份非同凡响,这些年来,无论是蜀王等诸侯王,还是各大亚圣世家,甚至庄圣世家都或多或少的提及过要与孔圣世家联姻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找个身份相当的人,给冠军侯捣捣乱,搅黄了这门亲事?”,天后立马听出味儿来。

    公孙点头,道:“对!不过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孔圣世家想通过招婿联姻来弥补与东海龙圣作战失去的实力损失,但并不一定非得是冠军侯啊!天后不妨派人散播孔圣世家家主欲招婿的消息,想来趋之若鹜的人定然蜂拥而去。另外,单靠那些人,绝对无法撼动冠军侯的位置,您还需要专门找几个硬茬子,至少也要是混不吝的角色……做最坏的打算,哪怕不能成功,也要在冠军侯与孔圣世家心里扎上一根刺儿!”

    天后抚掌,赞道:“好计策!”

    两个女人的对话,着实是叫萧无道听的遍体生寒,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莫过如此啦!那是何等的算计啊!

    “你觉得什么人可以与冠军侯争锋呢?”,天后幽幽道:“那可是后东海龙圣时代,最接近天下第一的人啊!”

    “目前想到了三个!”,公孙舔着嘴唇儿,道:“鞠言,这小子绰号‘小疯子’,是个十足的混不吝,长的很是俊美,比潞尤嘉丝毫不逊色。而且当年您将文器《三十六计》通过他座师的事情他应该也知晓了,只要您开口,他不会拒绝。鞠言是当世唯一兵圣最欣赏的小弟子,代表的势力也非同凡响,可以让孔圣世家在抉择上并不仅仅去考虑冠军侯一人。”

    “嗯!可行,”,天后望着公孙,道:“另外两个呢?”

    公孙沉吟一番,接着说道:“昭王李驭。”

    公孙只给了个名字,连解释都没有说,天后却仔细的琢磨了下,然后才点头。

    “至于第三个……我想,应该能够赶上,”,公孙这次更过分,连名字都没说。

    天后好像很清楚他在说的是谁,再次应允,不过,她却是语出惊人:“应该再加一个,你不觉得新的靠山王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吗?既然要让孔圣世家难以抉择,靠山王府难道不是个比冠军侯更好的选择吗?如此一来,有了很多选择后,孔圣世家……呵呵。”

    公孙一愣,很快,啧啧道:“我也考虑过,就怕他不允,毕竟他可是要回西凉守灵的。”

    “那就想办法叫孔圣世家的招婿拖上一拖!”,天后摆弄下指甲,好一会儿,笑道:“去岁的长安重阳节诗文会上,他可是亲口允诺说‘我会很感激你的’,萧公公,过段时间,你辛苦下,去趟西凉讨要这个人情。”

    “喏!”

    萧无道默默的点头。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忠诚看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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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洛都城,占地近百亩的靠山王府,上上下下一片素縞,啜泣的声音忽隐忽现,到处都是哀鸣。无论是真是假,无论是实是虚,前来吊唁的人从几天前开始,到了今日,一直没有断过。哪怕是与老靠山王杨雄生前多有龌龊的政敌也在这个时候过来拜上一拜,更遑论是那些本就贴近靠山王府的人。

    灵堂里,杨文跪在蒲团上,在他身侧,是靠山王杨雄躺着的金丝楠木棺材。时近傍晚,往来吊唁的人从逐渐递减至没有,只剩下府内的自家人,还有那随着冰冷的寒风不断摇摆的白色蜡烛,忽明忽暗的好似忙上就要灭掉一样。

    杨文穿着一身素黑的衣裳,头戴紫金冠,身外披麻戴孝。从进入灵堂之后,他还没有开过口,哪怕是那些前来吊唁的人,他也只是微微颌首,表示感谢。他的目光中没有悲痛,不是不为父亲的死感到哀伤,而是他很累、很疲惫。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要撑住这个家,但他的肩膀还很柔弱,还不是一个真正成熟的顶梁柱。

    杨文身边,同样跪着一排人,位置从高到低,距离杨文最近的就是大姐杨静,接着便是准备去徐州上任,途径洛都城逗留的二姐杨眉儿。再有是刚刚从北地回来的焦应龙与大白熊,他们虽然是义子,但也是儿子,地位上至少要比杨雄生前的妾高很多。

    靠山王唯一名义上的妻子,是杨文大姐杨静的生母,因为杨文无心接待那些前来吊唁的人,也不懂怎么去接待,所以家里的上上下下全都是由她暂时操劳。此时此刻,这位二姨娘,揉着酸痛的腰,默默地挥手,吩咐下人们去备些饭食……

    “王爷,吃点东西吧!”,二姨娘声音嘶哑,道:“千万别饿坏了身子。”

    杨文沉闷的点了点头,好半晌,说出了回府后除了王位继承仪式后的第一句话:“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

    老太君年岁实在大了,耳聋眼花,身体早就不在硬朗,而且还时常犯糊涂,现在全都是文玉儿那个小妖精在伺候着。

    二姨娘摇了摇头,道:“好几日了,坐在屋里也不出声儿。”

    杨文蹙着眉头,好一会儿,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她送的太多,累了。”

    站起身,杨文听着耳旁嘤嘤噎噎的哭泣声,那些都是杨雄生前的妾室,叹了口气,道:“逝者已矣,哭过便罢!生者如斯,还要活着!父亲生前有言,你们都是他的女人,他死后,怕你们过活不好,所以允许你们改嫁。想走的找二娘领取十万两银子,百匹绢帛,带上父亲早年许给你们的细软物品,日后与王府再无瓜葛,王府也绝不追究。不想走的,就留在这里,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二姐!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谈谈!”

    招呼一声杨眉儿,杨文径直向外走去,有些事情他不能亲自过手,就如同父亲杨雄的这些妾室,哪怕杨文说不会怪罪她们,她们也绝对不敢当着杨文的面儿说自己要离开靠山王府,将来嫁给别人。在这个家,杨文的威势,远比其他人高的多。

    杨眉儿今天难得的没有穿盔带甲,换了身素白的丧服,但举手投足间,这位止戈郡主依旧是充满了凌厉。与杨文一样,杨眉儿始终冷着脸,没有与大姐、与两个义弟那样哭的厉害,神情很平淡。常年的出生入死,她早就看开了生死,更看开了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句话的真谛。

    “二姐,西凉现在情形如何?”,杨文头一句话就问了西凉。

    杨眉儿看着自家弟弟认真的模样,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却又觉察到身份变换、不似从前,那只手僵在半空。

    杨文伸手拉住了杨眉儿的手,在府中转悠起来,幽幽叹道:“父亲死了,可这个家还在。姐啊!我……我很累。”

    杨眉儿本就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这会儿更是抿着嘴角儿不吭声。

    “原本以为,回了西凉,有你能帮我分担分担,现在……你又要去徐州,”,杨文吁了口气,接着却是嘱托道:“徐州那边我去过,土地富饶、民生殷实,但那边的人弯弯绕极多,不似西北人那般爽利。我家二姐阵前无敌,可还是要小心那些暗箭。”

    听完话,杨眉儿攥着杨文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接着点了点头,道:“我东去,西凉有公羊苟,没事儿。”

    杨文深以为然的眨了眨眼睛,不再说话。

    一姐一弟漫无目的的在王府内转了一圈儿,直至吃饭的时候。

    杨眉儿没有吃,而是要就此而走,她已经逗留了三日,该走了。

    “把陈蓉蓉带上充作部曲!”,杨文追了上来,对杨眉儿道:“她的白袍军需要战斗,况且徐州少骑兵,或可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西凉那边暂时需要稳一稳,不需要……”

    望着门外早已经听杨文吩咐,集合了白袍军的陈蓉蓉,杨眉儿深沉的点了点头,一挥手,赤菟马不知从何处跑出,仿若一团剧烈燃烧火焰。杨眉儿快速的翻身上马,单臂一挥,渐行渐远。

    送走了二姐杨眉儿,杨文在王府门前站了许久,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

    .......

    连续守灵第七日,杨文决定要扶灵回西凉。

    这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只消让霍凌云再加上西凉那边在出个大儒,构建了文力通道就可以。死的是至亲,杨文岂敢、岂能那样做?他要步行抬棺回西凉,当然,以他又染了风寒的脆弱身板儿,是不可能一个人扶灵回去的,还需要其他人帮忙。

    按帝国的风俗,若是逝者子女众多,便从这些子女中择选八人,如果没有,那就要请。请人,也要讲究,首先一点就要是孝子,除了是孝子之外,以老靠山王杨雄的身份,还要要求不是一般的人,至少也要是些王公贵族或者世家子弟。

    杨文碰到了难处。

    洛都城现在的局势风闻波诡云谲,尤其在北地君候出任燕州牧、天后本家武光祠出任雍州刺史之后,很多人都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感觉天后是要准备拿靠山王府下手,也许不是现在,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帮忙,万一五年、十年之后靠山王府倒了,翻出这件事情来,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不仅如此,没有人选的原因也处在杨文自己早年间做作孽的上,他的朋友实在太少,洛都城里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多数都被他揍过,童年的阴影促使下,谁敢、谁愿意来帮他?要么说种因得果,这就是杨文自己造的孽,怪不得别人。

    实在逼得杨文没有了办法,杨文是一狠心,骂了句“去他娘的礼数”,直接派遣霍凌云火速赶回西凉接手一切防务,将自己三兄公羊苟找了过来,再加上大兄焦应龙、二兄典白熊,一个亲子、三个义子给老靠山王杨雄扶灵,万万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公羊苟来的很快,完全是不惜余力的靠着大儒的文力一路飞行过来的。与专修兵家,走武将路子的图腾龙、大白熊不同,这位守户犬走的是文臣的路子,早年学习的也是儒家学问。或许,这也是靠山王杨雄生前并不怎么待见他、甚至时常苛责他的原因……不过,这是杨文心中的一些猜测,等杨文见到人之后,他才豁然明白为什么杨雄那样对公羊苟,为什么楚云杉与二姐杨眉儿都说公羊苟才是杨文最值得信任的人。

    公羊苟复姓公羊,单名一个苟字。生的其貌不扬,身材矮小,那身高跟杨文比都差了好大一块儿,更别说是跟典白熊去比,典白熊的身板儿几乎是他四个绑在一块儿才行。尤其是他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仿佛病痨鬼一样,风儿一吹,就要倒似的。

    见了杨文,公羊苟长呼了口气,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直接拜礼道:“见过王爷!”

    杨文连忙扶起公羊苟,摇头道:“这是在家里,三兄这样作甚?”

    公羊苟正色道:“礼不可费!”

    多年未见公羊苟,但那种固执迂腐的气息着实拂面而来,杨文明白了那个“假如有一天,西凉三杰中有人心怀不轨,那么,那个人一定不是公羊苟”,原因就在于——这个人愚忠。

    或许,更深层次的考虑一下后,还可以发现更多。

    图腾龙忠的是靠山王府,无论这个王府的主人是不是杨文。大白熊忠的是老靠山王杨雄本人,而不是其他。公羊苟不同,他忠诚的就是杨文,就是杨家的血脉。三个义子里,杨雄最不待见的是公羊苟,时至今日,杨文仔细想了一想,那绝对不是杨雄不喜他,如果不喜,也就不会收他为义子。也许杨雄有些时候很反感公羊苟那种儒家理论,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再将公羊苟向杨文这里逼,让公羊苟将对自己的忠诚,转嫁到杨文身上。

    “王爷!老太君找您!”,小侍女红袖过来禀报,见了公羊苟后,补充道:“老太君还说,如果三爷回来了,就一并前往。”

    杨文点了点头,与公羊苟对视一眼,向后院行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霸气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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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家老太太不糊涂的时候,是个很精明、很睿智的老人家,以至于天后在谁的面前都敢耍心机,唯独在这位老太太面前不敢,甚至还无比的尊重崇敬。老靠山王杨雄一去,天后不仅给杨家很多赏赐,同样也没忘记给老太太许多单独的赏赐,以及一个“睿德王妃”的加封,追赠上上代的靠山王杨林为车骑大将军一职。

    带着公羊苟给父亲杨雄上了香,杨文便匆匆的来到后院儿,因为他不知晓老太太这一次清醒会持续多长的时间,一旦糊涂,再次清醒又是什么时间。

    来到老太太面前的时候,焦应龙与大白熊全都跪着,公羊苟也毫不犹豫的跪下拜礼。

    杨文也想跪,老太太却是摆了摆手,不悦道:“还当你是小孩子?你现在是靠山王!站直了!”

    杨文无奈,只能躬身施礼,然后走到老太太身边,站得笔直。

    老太太靠着太师椅,手中拄着龙头杖,目光在西凉三杰身上扫来扫去,许久,慢吞吞道:“应龙!”

    “孙儿在!”

    焦应龙躬身叩首,连忙应承。

    “今天我说的话或许难听,但是,你们都要给我支着耳朵听清楚!”,老太太拿出了威严,看向焦应龙,道:“抬起头来!应龙!你是老大,我就先从你来说。杨雄从没拿你们当过外人,这一点你们自己清楚。现在……杨雄走了,文儿当家。应龙,你是个孝顺孩子,平日里做得多、说的少,可我知晓,你很有心计。”

    焦应龙再次叩首,道:“孙儿不敢!”

    “敢也好,不敢也好,你对靠山王府的忠诚是有的,但这份忠诚,忠诚的是王府,我说的没错吧?”,老太太紧紧地盯着焦应龙的眼睛,面无表情道:“文儿年少,少不得糊涂、做些错事。你视靠山王府的名头为一切,两者一定会激起矛盾。今日我且将话说开了,我问你,如果假以时日文儿令你失望,你会怎样?”

    西凉的中军大幬,铁骨铮铮的焦应龙被这个问题问的发懵,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接口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么会废了文儿,迎眉儿做西凉之主,毕竟有个野心勃勃的天后在位,女子当家,也并非不能开创先河不是?或许,更加干脆一些,直接效仿了文成侯……”

    焦应龙面色大变,额头上的汗水都肉眼可见的向外流淌,连忙叩首道:“孙儿不敢!万万不敢啊!义父待我恩重如山,靠山王府就是孙儿的家,孙儿……”

    老太太伸手示意焦应龙闭嘴,接着用龙头拐杖指着一边,道:“去那边自己想,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此时离开靠山王府,念在你也是靠山王府的子嗣的份儿上,靠山王府不会亏待了你,你也是杨雄的儿子,家产,有你一份儿。要么,你就给我发下誓言,永远效忠文儿!先别急着回答!去想想!”

    在老太太面前,焦应龙真的生不出任何反驳的情绪,那是一种全都被看得通透的感觉,叫人畏惧。

    杨文微微蹙眉,也有些明白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眼睛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老太太指着大白熊,道:“白熊!”

    “孙儿在!”

    典白熊叩首磕头,恭敬无比。

    老太太同样看着典白熊那双哭红的眼睛,嘴角一撇,大声斥责:“杨雄的儿子居然是个爱哭的小娘们儿?嗯?”典白熊被老太君一句话说的全然不知如何应对,丈许高的巨汉,一时间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窝囊!看着我!”,老太太威严的瞪着典白熊,接着说道:“白熊!你是老二,也是杨雄最喜欢的儿子,比文儿都要打心眼儿里喜欢。我知晓你忠诚的只有杨雄,因为杨雄那王八蛋的确有两下子,文儿现在比不得,你也看不惯文儿早年间的荒唐事。可我要告诉你,要是没有文儿在洛都城装疯卖傻,当了隐性质子这些年,你们在西凉也不会好过!”

    老太太边说便用龙头拐杖敲地,咚咚的声音仿佛就是敲打着典白熊的心。

    “与应龙一样,你也给我去那边好好琢磨琢磨,”,老太太道:“你同样有两条路可选择,走、或者留。”

    典白熊再次叩首,默默地膝行到一边沉思。轮到了公羊苟,老太太却是伸手示意公羊苟到身边。

    公羊苟被老太太拉着手打量许久,一动不敢动。

    “啪!”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中传荡,别说是公羊苟自己,就是杨文也跟着傻眼,老太太这是啥意思?怎么上来就是一巴掌?

    公羊苟愣神儿过后,却是跪地磕头,道:“孙儿知错!”

    老太太面色不变,饶有兴趣儿的问道:“错在何处?”

    公羊苟脸憋的通红,半晌,颓然叹息:“孙儿不知,还请祖母示下!”

    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你没有错,只是有些迂腐。不过……古人说得好,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苟子,你是老三,刚才给你两个兄长说的话你也听了,与他们一样,去或留,自行决断。过了今日,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除非死。过去想想吧!”

    公羊苟叩首流血,道:“孙儿不走!今后愿随王爷上刀山、下火海!如有半点虚言,就叫孙儿天打雷轰!日月可鉴!”

    如此决然的语气,倒真叫旁边看着的杨文心头一热,差点就要去起身相扶。

    老太太对此却面无表情,根本没有动容,龙头拐杖指着旁边的位置道:“文道誓言?到了你这个境界,文道誓言没什么约束力,去吧!你还想清楚了再说话。”

    慢慢的站起身,老太太拄着拐杖,斜睨杨文,道:“扶我出去走走。”

    杨文连忙上前扶着老太太,神情中有几分害怕。老太太从前在他心目中,那就是个慈眉善目的奶奶,而且极其的溺爱自己,哪曾想今日老太太身上那种威严气势,竟是那般厉害,简直摄人心魄。

    漫步在还在结冰的湖中游廊,老太太道:“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嗯?”

    杨文惊愕住了,好一会儿,转着眼睛,讪讪的不敢回话。显然,他是什么都没想到。

    老太太也不失望,径直说道:“这些话本来杨雄是准备自己说的,可他去的太突然,只能由我来说。”

    “您怎么知晓父亲要说这些话?”,杨文反问:“他肯定不会当娘跟您说过这些话。”

    老太太摇了摇头,抓着杨文的手想火把伸去,借着火光,道:“看见了吗?这是岁月的风霜,小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些许事情,怎会揣摩不透?西凉三杰,龙虎狗,全都是能臣勇将,更是傲气斐然之辈,你暂时啊!还压不服他们!西凉的局势却不容许你慢慢的去压服他们,只能由我来加快这个速度,因为我的身份是他们绝对不敢回避问题的。再者,‘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任何不确定的苗头,都要扼杀在萌芽!”

    杨文抿着嘴唇儿好半天没吱声,接着却是疑惑的问道:“假如三位兄长有人要走,您……您真的会放?”

    “不是我,是你!”,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你是靠山王,这个家是你来当家做主的!这句话你应该去问你自己!”

    “我……?”

    杨文伸手指了指自己,蹙着眉毛,好一会儿,道:“如果是我来决断,他们要走,那就走。您说的是,他们也是父亲的儿子,是我的兄弟,这个家,有他们一份儿,我可以给他们。但……不允许抢。”

    “说得好!”,老太太赞许的点头,道:“身为王者,要有胸襟、要有气魄,也要有底线与坚持,这一点你想得很清楚,不错。”

    “走吧!他们也该想清楚了!”,老太太慢吞吞的移动脚步,道:“奶奶能帮你的不多,这大概也是最后的了,”,抿着干瘪的嘴唇儿,老太太忽然转身盯着杨文,伸手点了点杨文的胸口,道:“秦十二金人之一对吗?不错!有机会将所有的都拿到吧!”

    杨文愣了下,有心要闻,老太太却是什么也不说了,直接摇头不搭理杨文。

    回到房间,焦应龙、典白熊、公羊苟三人跪的整齐,先是对着老太太一拜,接着对杨文叩拜,齐声道:“焦应龙(典白熊、公羊苟),拜见主公!拜见王爷!”

    老太太拉着杨文的手自然地送了开,也是给了杨文暗示。

    杨文连忙上前扶起三人,道:“三位兄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

    “文儿嘴拙,叫他骂人还行,叫他说些好听的太难!”,老太太插言进来,道:“或许文儿并不具备雄主所有的东西,但他却区别于雄主,是仁主,仁义的人。靠山王府,杨家,从不会亏待自己人,你们是文儿的兄长,更是如此!好了,都滚蛋吧!我累了。”

    “奶奶,您……要不要回西凉?”,杨文问道。

    老太太睁着疲敝的眼睛,摇了摇头,笑道:“死后再回去吧!你们四兄弟子时就要扶灵上路,去歇息下吧!上路吧……上路吧……回家……”

    老太太的喃喃呓语,代表着她又开始了糊涂,杨文四人心头齐齐的一酸,相视无言,站了很久、很久、很久。

第二百六十七章 靠山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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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朝凤元年,三月二十六日。

    春天来了。

    淅沥沥的小雨从天上随着风儿飘荡落下,北方的严寒天气还留有余韵,雨水冰冷慑人。

    烟蒙古道,一队人马渐行渐近,所有人都穿着素黑的丧服与白色的麻衣,没有哭声,有的只是艰难。

    从洛都城出发已有十日,老靠山王杨雄的灵柩才刚刚走进长安城的范围,无他,只因杨文的身子骨儿实在不好,这十余日来,他也是死死地撑着。若放在平时,他早就倒下了,只是现在他不能,他要回西凉,带着父亲的尸体落叶归根。

    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白色的吐息,每走一步都倍感艰难,清冷如冰水的雨点儿打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完全贴在皮肤,彻骨的寒意让人摇摇摆摆,站立不稳。还未开化的土地随着蒙蒙细雨化开来些,但却给地面增加的泥泞与湿滑,仿佛站在稍稍放冻的冰面上。

    望着杨文面色煞白,身体抖瑟如筛糠的艰难模样,典白熊终究是心软,劝道:“王爷,您还是休息下吧!有我来就行,千万别勉强自己。”

    杨文艰难的扭头瞧了眼典白熊,木然的摇了摇头,嘴唇儿哆嗦着道:“二兄……没事儿。”

    本身杨文就因为请不到人,坏了规矩,只让自家三位义兄来扶灵抬棺,更让人窝心的是……三个义兄的身高,都够奇葩的。典白熊那不用说,整个一个巨人,比其他三人全都高了不止一筹,他一抬,全部的分量都压在其他三人身上。还有公羊苟,他是在太矮了,五尺多点的身高让他根本够不到。剩下就是焦应龙与杨文,而焦应龙又比杨文高一点,算计下来,金丝楠木棺材的千斤重担,大半全都负担在杨文肩膀上。偏偏按照规矩,抬棺人不得使用文力,害怕惊扰了死者的安息。

    杨文嘴上说的是够坚定的,可脚下的一个踉跄,却着实叫人揪心。好在典白熊的大身板儿及时的稳住棺材,还反应迅速的扶了他一把,让他没有摔个结实。饶是如此,他看起来也是满身泥泞,模样甚为狼狈。

    坐在地上,杨文挣扎了好半天没能起身,眼睛一翻,嘭的一下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来人!快来人!”

    典白熊连忙招呼跟随的侍卫们,将杨文扶到马车里,还用文力蒸干衣裳,点燃火盆给他取暖。

    杨文倒下了,但灵柩西归不能停,西凉三杰继续坚持着。

    时值傍晚,扶灵西去的队伍终于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外,早已经有人等候,人山人海的不计其数。这些人,都是准备沿途吊唁老靠山王杨雄的。

    事实上,从洛都城出来之后,沿途便有无数风闻此事的人相送。老靠山王杨雄这一生争议颇多,有人说他粗鲁,不懂礼数。有人说他跋扈,爱占便宜。有人说他霸道……可无论怎么去诟病、攻讦,人都也都无法磨灭他为帝国、为人族做过的一切。那戎马一生,马革裹尸的丰功伟绩,也将为人所铭记。

    长安城外,儒家大学书院、道家天人道院、长乐公主府、武安侯伍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出面了,每个人都面色肃然,手中捧香。

    杨文悠然转醒,从马车中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着人拿了香炉,慢吞吞的向长安城前的人走去。

    按照身份高低,在与东海龙圣一战中,已经展露亚圣实力的陆九渊当仁不让的为第一个。

    陆九渊受了不轻的伤,那张饱经磨难似的老脸没有一丝血色,点燃了三炷香,叹道:“将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严刁息夜斗,辛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惜哉!痛哉!”

    这是一篇短暂的祭文,是歌颂老靠山王杨雄气魄的祭文。

    杨文微微颌首,表示感谢。

    接着上来的是道家天人道院现在的院长,一个杨文并不熟识的老道人,老道也做了短暂的祭文:“王雄桓桓,上将之元,薄伐狄允,守我朔边,铁骑漫征,冲輣闲闲,合围蛮王,北登阗颜。惜哉!痛哉!”

    陆九渊说的是杨雄的气魄,而老道则是更多的叙述杨雄的功绩,大致的意思就是:靠山王名雄,威武堂堂,乃上将之首,轻微的讨伐西狄便叫西北边疆安定,带着声势雄壮的铁骑从容前进,就轻而易举的将蛮王围困斩首,收服丢失的国土。

    祭文只能是身份相当的人去写,或者有逝者家人同意者可写。因为祭文中多有评价逝者生平事迹的事情,死者为大,谁也不想自己的亲人在死了之后,还有人站出来骂。所以长安城这些吊唁拜祭的人只有这两位文道学说的魁首巨擘做了祭文,多数的人都是说上一句“逝者安息、节哀顺变”。

    杨文的座师魏子夏也到了,与从前一样的打扮,峨冠博带,非常的刻板。

    给杨雄上完香后,魏子夏对杨文说道:“听闻你要在西凉守灵一年?”

    杨文抿着嘴唇儿,点头称是。

    因为三姐杨素素的事情,杨文与天后、大学书院的人都有很大的隔阂,这种隔阂,导致杨文现在也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哪怕是自家这位“二老子”座师。

    魏子夏点了点头,回身挥手,叫人将准备好的一个大箱子抬给杨文道:“学不可荒废,守灵的时候,多读读书吧!这是我的一些新的,还有不少书的注释。”

    “谢魏师!”

    杨文微微弯腰施礼,表示明白。

    毕竟是座师,哪怕心中再不满,礼数断然不可缺少。

    魏子夏点了点头,嘱托杨文保重身体后,便不再言。

    接下来天九道人、韩寻、余锋矩、武安侯等等全都给上了香,杨文也都表示感谢。

    来的人实在太多,杨文不可能一一让上香,最后众人做了个齐齐上香的动作,将杨文的扶灵队伍送出三里,就算结束。

    长乐公主也来了,不过她没有随着众人上香,而是带了侍卫与车辇,跟随杨文一起去西凉,准备到了西凉在拜祭。

    长安距离西凉很近,仅有二十余里,深夜时分,车马队伍到了西凉边境,霍凌云早早的就带领人马迎接。

    早有准备的霍凌云从西凉军中挑选了八个孝子将军,接过了扶灵抬棺的差事。同时,还声势浩大的带着五万西凉骁骑,全都高举靠山王的王旗。

    “恭迎王爷回家!”

    “恭迎王爷回家!”

    “恭迎王爷回家!”

    西凉士卒齐声大吼,声音震宵。

    杨文抿着嘴唇儿,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棺椁之后,心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

    老靠山王回家了,新靠山王也回家了。

    .........

    .........

    次日。

    张掖王城。

    老靠山王的棺椁回了西凉,却不能即可下葬,还要再等七日,等西凉的人吊唁。

    杨文目光阴沉的跪在灵堂当中,身边放着三个火盆取暖,面色冷冽的厉害。

    霍凌云在杨文身边禀报道:“凉州七郡各郡守、郡丞,都来过了。军中校尉以上也全都到过。凉州内的世家……有三家未到。”

    “哪三家?”,杨文闭着眼睛,问道:“为什么不来?”

    “陇西王家、敦煌袁家、西平吴家,”,霍凌云冷笑两声,道:“敦煌袁家不来的原因是前数日,新任雍州牧武光祠上任,途径西凉,在敦煌逗留三日,去的就是袁家。想来,是袁家觉得有了新的靠山,不需要西凉这个靠山了吧?”

    “狗东西!吃里扒外!”,杨文冷哼一声:“还真是人走茶凉啊!”

    “陇西王家不来,是因为他们家也在办丧,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家死的不过是个家主的小妾,办的什么丧!真正的原因是他们陇西王家在观望,观望王爷回来之后会做些什么,然后再进行选择。”

    霍凌云嘴角满是讥诮,心中暗骂陇西王家愚蠢,这个时候你观望什么?墙头草都做不好。老靠山王新丧,新靠山王继位,正差立威的理由,这不是上赶着把脑袋送到屠刀下吗?简直蠢到家了。

    杨文挑了挑眉毛,道:“西平吴家呢?西平郡毗邻蜀州汉中郡,与蜀王的地盘儿接壤,想来,它与敦煌袁家一样是找到了新靠山吧?”

    “王爷英明,正是如此!”,霍凌云咧嘴道:“早在去岁,他们吴家就开始跟蜀王勾勾搭搭,因为西狄战事不断,老王爷没搭理他们。”

    “很好!立刻遣人拿下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杨文目光中闪过狠戾:“既然他们找死,那就送他们一程!拿着我靠山王府的好处,受了我靠山王府的庇护,饱受父亲的恩宠,他们居然连来吊唁下的心思都没有……该死!”

    “这就去办!”,霍凌云点头应承,迟疑着,他接着说道:“另外,在下建议王爷上书天后,让焦将军回西凉罢!”

    杨文抬头瞧了眼霍凌云,道:“缘何?”

    霍凌云咂咂嘴,道:“西凉现在是用人之际,四面八方都要防着,尤其是西狄,焦将军乃是西凉的中军大幬、王府脸面,有他御敌西狄,再合适不过了。”

    杨文沉吟一番,不置可否道:“嗯,你先去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西贝货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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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靠山王归根西凉第三日,敦煌袁家、陇西王家、西平吴家,三个世家,共计九百八十六人,全部被枭首,尸体被悬挂在张掖王城城外,一字排开,做跪伏状。一时间引得西北大地震动不已,所有人经历了混乱过后,陡然醒悟——无论是老靠山王,还是新靠山王,只要是靠山王还在,那西北大地还是他说的算!靠山王杨家,才是西北大地上毫无争议的王者!

    “啧啧!当真好大的霸气,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西凉城外,一个脸上挂着很多难看疤痕的男子对着那些尸首嬉笑不已,这人不是谁,是已经被册封为辽东王的李凌。按制,他是不能够离开封地辽东州的,可他偏偏违反了制度,来了西凉。

    李凌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身体雄壮的彷如头巨牛,面相上与典白熊多有相似之处,不同的地方在于,典白熊是头大白熊,而他,顶多可以被称为大黑熊。另外一个人则是个身高七尺的白面小生,一看便是那种俊秀的才子,可若仔细再去看,无疑,是个雌儿的。不仅如此,她女扮男装的样子,与杨文很像、非常像!

    “王爷!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进城!”,女扮男装的人目露不耐,嘴上也毫不客气,恭敬之色甚少:“这有什么可看的?想看回辽东,抓个百八千妖族、或者不服气的世家子弟,自己弄。要是自己不愿意动手,我也可以帮你做几个扔到卧室,供你日夜观摩。”

    黑大个儿登时打了个寒颤,不留痕迹的与女扮男装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木讷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畏惧。

    李凌哈哈一笑,也不生气,摇头晃脑的哼着西北的号子,径直向王城内行去。

    杨文自然是想不到李凌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他,他还在守灵,等七日过后,给父亲下葬祖坟陵墓内。

    长乐公主来了之后,很大方的住了下,仿佛此间女主人一样,帮杨文操持一些事情。原本这些东西都是杨素素帮杨文的,可惜,杨素素已经“不在”。长乐公主所以来,也是因为杨文大姐杨静的信笺,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狠心的来。毕竟……她还是个未嫁的公主。

    “吃点东西吧!这样熬着会吃不消的,”,一边给杨文披上狐裘大氅,长乐公主一边说道:“我父皇死的时候,我也差不多跟你这么大。起初我也很伤心,后来想了想了,也就释然了。连彭祖圣人都不过八百极数,老庄孔三大至圣也没过三百数,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固有一死啊!”

    杨文勉强挤出一些笑意,这也是他这半月多来第一次笑:“不!我想的不是父亲的死,父亲有七十五岁,一生无憾,虽不是无疾而终,却也遂了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夙愿。我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很累,对于我而言,担子还是太重了。”

    以己度人,想想杨文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就要负担如此大的生死存亡,一举一动关系到数百万人的生命安全,长乐公主也说不出什么劝人的话,叹息着温柔的伸手揽着杨文的肩膀,默然无语。

    “王爷~~~”

    霍凌云跑了过来,原本要说的话却因眼前的一幕而戛然,语调都变了。

    “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哈!”,霍凌云揉了揉眼睛,道:“哟!今儿这眼睛怎么什么都看不清楚?”

    长乐公主翻着白眼儿,落落大方的从杨文身边站起,道:“既然你有事情,我就先下去了。”

    “无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杨文摇了摇头。

    霍凌云正了正神色,慢慢的将话说的很清晰:“辽东王李凌,前来吊唁,人已经到了王城外。”

    杨文的眉头直接蹙了起来,好一会儿,道:“既然来了,那就进来,莫要叫人诟病我杨家不懂礼数。”

    霍凌云点头称喏,转身而去。

    很快,辽东王李凌走了过来,而看到李凌身后那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哥儿时,杨文身边的长乐公主猛然睁大了美眸。或许是感觉到了长乐公主的目光,本心不在焉的女扮男装的公子哥儿顿时僵在当场,颜色大变,旋即——撒腿儿便要跑。

    “姚花雨!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长乐公主眯着眼睛,咬着牙道:“既然来了,走什么?”

    女扮男装的公子哥儿转身欲跑,听到这句话,立马中了定身术一样,好半天都没动弹。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慢慢的扭过身,摸着鼻子,很尴尬的朝着长乐公主笑了笑,仿佛是做错了事且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似的。

    “姚华宇、姚花雨!真没想到啊!十年后的今天,我们还能再见面!”,长乐公主微微仰着脑袋,语气阴森:“很好!真的很好!你原来的那些鬼话,我还真就信了,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才发现你所谓的什么‘为了救情郎,不得已参加进士试、殿试,要面见天子’的理由,没一句是真的!”

    听到这里,杨文才恍然,原来这位就是十年前那位女驸马!跟长乐公主拜了堂、成了亲,洞房花烛夜暴露的西贝货。早听长乐公主说,这位女驸马跟自己很像,杨文细细打量,果真是如此。如果没有长乐公主的话,杨文此时心里肯定会琢磨着,这是不是棺材里的老子风流成性的结果。

    姚花雨捏了捏眉心,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好半天,道:“那时候少不更事嘛……实在抱歉,公主殿下。”

    “哼!抱歉?真拙劣的解释!”

    长乐公主不屑的哼了一声,眼圈儿都有些红,神情很激动。

    也是,不怪长乐公主这个模样,想当初,长乐公主那可是名满天下的绝色公主,不知多少人对她垂涎欲滴。为了能够找到意中人,颇为宠爱幼妹的圣皇特意散出消息,以国考来选驸马。结果就是因为姚花雨化名姚华宇,一鸣惊人的击败了各路天才俊杰,包括天下第二的霍凌云,为长乐公主青眼所加。本身长乐公主以为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万万没想到……

    姚花雨的女子身份被暴露,圣皇虽未怪罪,也未曾剥夺她女状元的身份,却也对她恼怒的很,将她秘密的流放到辽东州。直到冠军侯李凌被封为辽东王,且与姚花雨有过交情,得知她在辽东州,亲自前往将她收拢到麾下。长乐公主不知这些,她只知晓自己的脸面全都因为那次虚凰假凤的成亲丢光了,更是耽误了作为女子的头等大事,时至今日,嫁都嫁不出去,被毁了一生。

    姚花雨是有苦难言,长乐公主是愤懑不平,或许也要加上一些复杂的爱慕之意,两个人就那样对着看,看的众人心都跟着凉。

    霍凌云与姚花雨也是旧识,毕竟当年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怎会不认识。之前霍凌云没大注意,因为是下属禀报,他只知辽东王李凌来了,不知晓姚花雨也来了。要是早就知道的话,他就告诉杨文,让杨文把长乐公主遣走,那样就不会出现现在的这种尴尬局面。

    身为此间主人,杨文不得已硬着头皮站出来打破僵局,劝道:“阿姐,这事儿……”

    “不关你的事儿!”,长乐公主打断了杨文的话,道:“我今天必须要跟她把事情说的明白通透才行!”

    杨文无奈的咧咧嘴,给辽东王李凌使了个眼色。

    李凌懂得杨文什么意思,跟杨文一样,也是硬着头皮上了:“花雨啊!咱能不能……”

    “滚蛋!边玩儿去!”

    相比之下,长乐公主对杨文还真是客气的多呢!

    李凌一摊手,表示自己也管不了。

    杨文琢磨了一下,道:“她们要说,就让他们单独说吧!辽东王前来吊唁我父,还是里边请。”

    李凌点了点头,径直带着黑大个儿进了灵堂,郑重的给老靠山王杨雄鞠躬上香。

    待李凌上过了香火,杨文问道:“辽东王受封辽东州,怎么有时间跑到西凉来?如果仅仅是为了吊唁我父,恐怕并不需要擅离封地吧?毕竟你在洛都的时候,早就吊唁过了。”

    “你怎么知晓我是擅离封地?”,李凌奇道。

    杨文啧啧道:“我可不相信天后能让你离开封地来我这儿!”

    言外之意,杨文很笃定如今的靠山王府与辽东王府都是天后重点监视的危险对象,哪里会同意他们俩私自见面?

    被说中了的李凌挠了挠脑袋,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来,是想跟你谈谈。”

    “谈谈?谈什么?”,杨文诧异的看着李凌,道:“西凉这种破地方,贫瘠的要人命,只有雄峻战马拿得出手,可你老兄的辽东州虽算不得养马地,可也是距离幽并二州最近的地方啊!我可实在想不出,我们两家能有什么可以互通有无的。”

    “不不不!我是来谈合作的,可谈的不是那些,”,李凌摇了摇头,忽然道:“能不能弄点吃的?我这一路匆忙而来,可是好久没吃了。”

    杨文被说的发愣,只觉得无语凝噎。

    想想自己也饿了,杨文道:“服丧期间,没什么油水儿,就是一些素食,辽东王若是愿意,就随我一起简单的吃点儿吧。”

    “也好!终日酒肉,吃得早腻了,”,李凌点头应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心黑小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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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辽东王李凌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违制从辽东州横跨大半个帝国跑到西凉,自然不会是为了混杨文一口饭吃,虽然此时此刻他吃得很香。常年从事军伍留下的习惯,哪怕是面对再精致的菜肴,李凌也都是一种牛嚼牡丹的态度,只顾着吃饱就行。

    相比于李凌,杨文又要显得优雅的很多,可这份优雅大概也是被逼出来的,有句话说的好,叫做“手快有、手慢无”,并不足量的菜肴被李凌一扫而空,他也只好装作优雅的王公贵族形象,稍稍喝了点儿小米粥就算了事儿。

    菜足饭饱,杨文打开了话匣子,饶有深意的问道:“辽东王言欲与我西凉合作,不知要合作什么?”

    李凌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全方位的合作,远交近攻。”

    杨文的眉毛瞬间蹙在一起,全方位的合作可不是表面儿上看的那么简单了,这其中除了经济上互通有无,还要有军事上的相互支持、政治上的坚定战线。这种合作,一旦确定下来,那就不是轻易可以违反的。而且,还很容易被天家猜忌。

    见杨文顾虑重重的思考,李凌叹了口气,啧啧道:“其实我这也是被逼的啊!”

    “哦?此话怎讲?”

    杨文有些诧异的追问,心忖:你辽东王平素里口头禅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你也会有被逼无奈的时候?开什么玩笑!

    李凌努了努嘴,沉吟着说道:“事情还要从天后对西北动手开始,她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生厉害啊!趁着你们杨家老王爷薨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切都般的妥当。贬北地君候来燕州,粉碎北方将领派系,同时剪出西凉向东的羽翼。杀楚云杉,提拔自家宗族嫡系武光祠,给靠山王府与蜀王府压力。调文成侯去北地主持战事,将文成侯苦心经营多年的徐州换成你家二姐止戈郡主,一方面防止你西凉做大,一方面激化文成侯与你西凉的矛盾……”

    “这些我也知晓,不用说的这么赤裸吧?”,杨文抿嘴矜持的笑了笑,道:“可这些,与你辽东没什么关系吧?我可是听说你老兄最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坐实了天下顶级高手的名头,还凭借盖世勇武收拢了不少不愿意投诚妖族的北地狼蛮,组建了蛮奴狼骑兵。辣手之下,整个辽东州莫不以你马首是瞻。据说那孔圣世家也有心招你为婿,有谁……可以、敢去逼你呢?”

    “谣传!绝对的谣传!”,李凌脑袋一昂,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老弟啊!辽东穷啊!不久前的北地战事你也参与了,那是多惨烈的一战?一百五十余万妖蛮越过圣长城,蹂躏北地三州,尤其是辽东中,现在那是十室九空,一片狼藉!简直比你西凉还要穷苦数倍,我哪里有什么可以得意的?”

    在杨文那种诡异的眼神儿中,李凌话锋一转,道:“你难道真的没有听说吗?文成侯、蜀王,以及那头江东猛虎,这三家暗中已经联手啦!且不提那头江东猛虎,单说这蜀王与文成侯,这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好鸟啊!他们联手结盟,你觉得我能不怕?”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杨文也懂是什么意思,李凌单独提及了文成侯与蜀王,就是在告诉杨文,这两位一个毗邻辽东,管制着幽并二州,一个紧贴西凉,蜀中富庶,随时能组建百万带甲之士。现在还算是和平的时期,可能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儿,但谁又能保证以后呢?结盟这种事情,远交近攻便可以一概而全,辽东州与西凉的难兄难弟组合不是正好么?

    话是这样说,杨文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对这件事情急于表了态,反而笑眼眯眯的问道:“结盟这件事情是你老兄自己想出来的?如果是的话,你老兄现在好歹也是亲王,何不去找些同宗同族的一起结盟,那样岂不是更好?血浓于水,一脉相承嘛!”

    “实话说,结盟的事情,还真就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姚花雨提醒的,”,李凌咂吧咂吧嘴儿,叹道:“你后边的话……不是在揶揄我,看我的笑话吧?嗯?我什么身份你不清楚?要不是自身实力在这里摆着,我能成为亲王?哼!就算现在,不定有多少天家李姓的人背地里暗骂我私生子、野种之类的话呢!跟他们结盟?算了吧!还是选择相信你们西凉杨家的信誉与实力更好些啊!”

    杨文歪着脑袋,琢磨了一番,将目光望向在身后装聋作哑的霍凌云,道:“霍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霍凌云笑眼眯眯的说道:“蜀王、文成侯、江东猛虎,这三家结了盟,我们为何不拉上荆州那位皇叔呢?”

    杨文笑着向李凌一摊手,虽未说话,却也表达了同意的意思。

    反观李凌,略一思考,也点头同意道:“拉上李皇叔也可,不过,这事儿怕是我不能出面,得老弟你自己去啦!”

    杨文讶异道:“我去?你……”

    李凌略显无奈的捏着鼻子道:“十年前各地诸侯王掀起叛乱,我一顺手儿,就把他一奶同袍的亲弟弟宰了~~~”

    杨文:“……”,他娘的,怪不得你不敢去找李皇叔那个钱多粮多的有钱人,反跑过来找我这个穷鬼。

    心里嘀咕归嘀咕,表面儿上杨文道:“我会出面的,蜀王锋芒太盛,他定然也是巴不得的。”

    “是啊!蜀王……啧啧,”,李凌不无羡慕的唠叨起来:“坐下五虎将,单单一个关君山就叫人羡慕得很,更别提还有仅仅逊色一筹的其他四位。一位顶级大谋‘酒徒’,一位能干的内政能臣孙杰,文道学说的农家更是没脸没皮的倒贴过去。娘的!看的人都眼红!再说文成侯,王八蛋的反骨崽,承继了金鹏王的残余势力,有上将八员,号称‘八骁骑’不说,这些年东拉西扯的还弄了个‘鬼才’死心塌地的给出谋划策。”

    曾经的冠军侯,如今的辽东王李凌,几乎是可以问鼎天下第一的绝伦高手,唯一的短板就在于他比别人少了十年的时间,底蕴不足。别说是蜀王、文成侯,就连靠山王府也要比他有底蕴多的多,西凉三杰、天下第二、女子挂帅、止戈郡主,如此兴盛的阵容,便是天家始终忌惮的原因,也是蜀王一直谋算的障碍。比起各方势力,李凌能拿得出手的人太少。

    “嘭嘭!”

    门被粗暴的推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姚花雨走了进来,边走边揉着自己的脸颊,上边还留着一个巴掌印儿。被四个人盯着,她也不觉得尴尬,给杨文稍稍点头算是见礼之后,自顾自的坐到李凌身后,不言不语。在她身后,长乐公主却是没有来,也不知晓这俩人到底是说了啥。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诡异的利害。

    姚花雨歪着脑袋瞧了眼李凌的神色,便说道:“看来两位王爷是谈妥了?那就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好!也该回去了!”,李凌长身而起,笑道:“就此告辞了!”

    杨文客气的一直将李凌送到王城之外,这才转身回灵堂。

    走路的时候,杨文道:“天下局势波云诡谲,变得真快啊!难怪当初圣皇拼了命的也要削藩,这些诸侯王,没一个叫人省心的呢!”

    “您也是诸侯王!”,霍凌云眯着眼睛笑道:“先帝圣皇只能算是个合格的帝王,还算不上真正的圣明英主。如果当年他携冠军侯大杀四方的威势将所有诸侯王全都不惜代价的一网打尽,也就不会出现那种前瞻后顾,又想削藩、又怕再演诸侯王叛乱之事,犹豫不定中,使得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说的没错!也幸好他当年的优柔寡断,否则,靠山王府真不好过啊!”,杨文啧啧的说道:“结盟之事势在必行,霍先生跑一趟荆州,去见见你的老朋友?”

    “毒士邹华吗?”,霍凌云眯着眼睛,摇了摇头,瘪嘴道:“您大可不必担心,那厮手眼通天,早就琢磨着要与靠山王府结盟,不日,他就会带着荆州牧的礼物,前来吊唁老王爷。”

    “真的会?”,杨文惊疑不定。

    霍凌云则是非常的肯定,笃定:“一定会的!说起来,老王爷与我说过此事,问我这天下有哪些顶级的智谋之士可以辅佐您,可我想来想去,都是有主的人,难找啊!”

    “你难道都不算吗?”,杨文哑然道:“如果连你天下第二都算不得顶级的智谋之士,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智谋之士?”

    “我还真就不算!我的长处在于什么都会,可什么都不是最顶级,”,霍凌云咧着嘴,掰弄手指道:“荆州牧李皇叔的‘毒士’、蜀王的‘酒徒’、文成侯的‘鬼才’,或许……辽东王身边的女状元也是一个,他们才是真正顶级的大谋士。要不是姚花雨是跟辽东王一起前来的,我都想让您宰了她,以除后患啊!”

    诧异的看着霍凌云,杨文挑了挑眉毛,心中倒也是多有琢磨。

    好一会儿,杨文道:“王府的消息有些闭塞啊!是时候好好梳理一下啦!”

    霍凌云一愣,接着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而另外一边,正在赶回辽东的李凌蹙眉道:“靠山王府势力虽强,但过于靠拢天后,与他结盟真的好?何不选择北地君候?要知晓我与他关系也是匪浅的。”

    姚花雨阴沉着俏脸,斥道:“愚蠢的想法!靠山王府如果真的全面倒向天后,也就不会被打压了!北地君候?那才是天后忠实的走狗!虚伪的小人!选择他?什么时候你被他卖了都不知晓!对了!他不是欠你个人情吗?暂时不要提要求,等什么时候有需要,要么插文成侯一刀,要么插靠山王府一刀……”

    李凌被连斥带骂的弄得好生无奈,叹道:“我好歹也是王爷!王爷啊有没有?给点面子好不?”

    “面子?面子能吃还是能用?”,姚花雨不屑的哼着,摸摸微痛的脸颊,道:“还是不要脸一点好!”

    李凌:“……”,这娘们儿心真黑!

第二百七十章 王府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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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辽东王李凌横跨帝国前来邀约结盟,且道出蜀王、文成侯、江东猛虎三方势力早已结盟的辛密,一方面使得杨文不得已促成结盟之事,一方面也着实叫杨文恼怒靠山王府的情报暗线的能力,如此大事他们居然毫无察觉,简直无能的厉害。

    西凉的确是靠着万众一心的凉人,以及彪悍的武装铁骑称雄西北,可细微之处见生死,线报能力也是从来都受重视的地方。就像杨文脑海里的另一份记忆,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打仗,就是打情报”。所以,杨文决定要整肃西凉的线报网。

    不过……

    在此之前,杨文还要先做好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西凉靠山王府的势力很强大,强大到很多人主动来投奔的地步。类似霍凌云这种圣级之下的人物,是没有资格与靠山王府谈条件的,靠山王府给什么,他就得接受什么。而另外一些人则不同,他们是有资格与靠山王府谈条件的存在,这些人便是圣级供奉。

    被杨文二姐止戈郡主废了智海、投奔了南蛮的孙觉,便是供奉中的一个,但他并不是全部,还有其他的圣级高手依附在靠山王府的麾下,与靠山王府是合作的关系。如果不能妥善的处理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会让靠山王府蒙受巨大的损失,几乎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靠山王府如今有圣级供奉四位,原本是五位,”,霍凌云陪着杨文向大殿走去,边走边介绍道:“王爷待会儿说话的时候,稍微……客气一些,毕竟现在没有止戈郡主压阵,难保有人……”

    杨文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晓,却是问道:“每一个能够成为圣级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也都不是什么默默无名之人,这些年我是没有关注王府内的事情,也不知晓他们,你给我介绍一下,免得到时候见面不识人,双方尴尬。”

    霍凌云摊了摊手,摇头道:“这恐怕我帮不了您,孙觉是个特例,他是靠山王府捧在明面处的人,而其他人不同,他们投靠靠山王府的事情很隐秘,也不想叫很多人知晓,从来都是与王爷单独联络的。哪怕他们一同前来,也是没有提前通知,拜祭了老王爷后,传音给我说要见您一面。”

    杨文蹙着眉头,叹道:“好!我知道了。”

    多走了几步,到了王城的正殿,杨文信步进去,果真见到了四个披着黑袍的人。

    当下杨文抱拳拱手,道:“见过各位前辈!小王有礼了!”

    “嘭!”

    四个黑袍人其中的一个一挥手,凭空关闭正殿大门,然后将黑袍撩开,露出了脸。那是一张有如邻家老翁的面孔,看起来很平凡,但他的发色很奇怪,不是老人的白,而是有些妖异的紫色。

    圣级高手都是有数的,整个帝国上下,文道百家也不过四百不到,见到这个人的脸,杨文稍加推测,便讶异的叫道:“您是……司马阳烨……不,司马半圣?”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司马阳烨,史家亚圣司马迁之后裔,按理来说,作为史家唯一亚圣的后裔,司马家族理应成为史家当仁不让的魁首,可现实却远非如此,司马家因为某些事情被史家学说所排挤,时至今日,已经是愈发的没落。早些年间,杨文听说过这位司马阳烨的许多事迹,后来也听说他与司马家族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不知所踪的事情,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

    司马阳烨对杨文笑了笑,接着面色变的严肃,道:“老王爷当初给我的条件是庇护司马家族、允许司马家族在西北传播史家学问,现在,我希望这个条件依旧维持下去。”,顿了下,他继续道:“我也将遵守原来的条件,在靠山王府需要的时候,出手帮助。”

    看了眼有如泥塑的其他三人,杨文蹙眉思存一下,说道:“靠山王府给的条件可以不变,但您给出的条件需要变一变,因为……我不知晓什么时候才是靠山王府需要您帮助的时候。我看这样,一年之内,靠山王府可以请您出手五次,如果当年没用,那次年便作废,依旧是五次,如何?”

    “王爷未免也太贪心了吧?五次?”,司马阳烨连连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次!”

    杨文面无表情:“四次。”

    “好吧!一个王爷,一个文道圣者,小贩儿似的扯皮未免难看,两次,只有两次!”,司马阳烨笃定的说道:“这是我的底线。”

    “可以!”,杨文点头应允,不过却是说道:“如果当年两次出手没能用,可以累积到下一年,这个条件没问题吧?”

    司马阳烨一愣,想了想,道:“可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支精巧的小毛笔,递给杨文,他向外走去,道:“这是信物,若有需要,捏碎即可,除了一些诸如北冥之海那种地方,我可以在一刻钟内赶到。”

    司马阳烨走了之后,杨文感觉眼前好像有一层薄膜破掉,心中明白,这是司马阳烨的文力护罩,为的是不让其他三人知晓自己与杨文谈话的内容。

    很快,又有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伸手布置了文力护罩,撩开风帽露出了脸颊。

    “您是……半儒元兴令!”,杨文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没精神的老头,惊讶道:“您……您不是大儒吗?”

    怪不得杨文惊讶,这半儒元兴令的鼎鼎大名与难伺候可是为世人所知,尤其是为北宫伯玉所熟知的,因为元兴令就是北宫伯玉嘴里的二货座师,前几个月在交州潍城的时候,北宫伯玉还对杨文吐过苦水儿来着,说的就是眼前这位。

    元兴令鹤发童颜,有着一张好面相,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样子,听了杨文的话,很不客气的说道:“大儒?难道大儒就不能晋级成文道圣者啦?老子十几年前就是半圣了!只不过逗那群人玩儿,没告诉他们而已。”

    杨文摸了摸鼻子,恭敬的施了一礼,道:“见过前辈!”

    见杨文如此恭敬,元兴令反倒愣住了,眼神儿中透露询问。

    杨文咂咂嘴儿,解释道:“小王与前辈弟子北宫伯玉乃是至交,所以……”

    “哦!原来是那混蛋小子的知己好友啊!”,元兴令挑着眉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杨文,道:“你爹当年也是用了下作的手段,才叫我给他效力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若走,你不会拦我吧?”

    “自然不会,前辈若想走,小王岂敢阻拦?”,杨文笑道:“您若有何需要,只管知会便是,靠山王杨家的人,都不是小气人。正如做买卖的人常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想就是这个道理不是?”

    元兴令哈哈大笑,点了点头,道:“我与他们三个不一样,平素里嗜好游山玩水,能帮上你的不会太多,你能给的也不会太多……这样吧!我承诺每年可以帮你靠山王府出手一次,可以累积,条件是,尽量不要麻烦我的同时,多给我提供些银子。”

    “啥?”

    杨文觉得自己没听清。

    元兴令哼哼着说道:“银子!钱财懂不?你以为当了文道圣者,就不需要银子啦?像我这游山玩水的,要给奴仆赏钱、要吃饭喝酒、要哄哄小妾高兴,还要……总之,一年五百万两白银,不能再少了!这还是看在是熟人的份儿上。”

    “一言为定!”

    杨文很愉快的答应下来,元兴令仅仅要银子且同意继续维持与靠山王府的合作,恐怕还真就是看在是熟人的份儿上,否则的话,他大可投奔了有钱的蜀王与荆州李皇叔那里去,那两位的麾下封地可远比西凉富庶得很。

    元兴令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月形的玉佩递给杨文,也没说话,直接跑掉了。

    剩下的最后两位,其中一位直接过来道:“杨雄已死,我跟他的约定就此作废,就此告辞了,靠山王殿下!”

    杨文深吸了口气,笑道:“明白!前辈可自行而去,如有需要,小王这里尚有十万两白银相赠,权当前辈的路费。”

    “多谢好意!”

    那人摇了摇头,转眼间也消失不见。

    另外一位不言不语的,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华丽丽的走掉。

    显然,与刚才的那位一样,都是早就打定主意不与靠山王府有瓜葛,连面都不愿意露。

    “唉——!”

    杨文嘘叹一声,接着苦涩的笑了笑。

    一次见面,靠山王府就损失了两位圣级高手的盟友,当真可惜。

    可惜归可惜,杨文也知晓强扭的瓜不甜,调整下心态,便不再去想。

    出了王城大殿的门,杨文就看到霍凌云从远处而来,老远便说道:“萧无道来了!”

    杨文眉头一挑,道:“他来做甚?宣读圣旨吗?”

    霍凌云耸耸肩膀,道:“不知,他只说要见您。”

    “人在哪里?”

    “灵堂吊唁老王爷完,等着您呢!”

    “走吧!过去看看!怎么这么多想不到的人都来了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王爷慎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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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按道理来说,辽东王李凌本不应该违制从辽东州跑到西凉来。按道理来说,萧无道这个天家的内务总管,也不应该擅离职守的离开洛都皇城。都是按道理,偏偏他们都没有按道理,这是杨文心中颇为疑惑的地方,也是令他颇为警惕的地方。

    相较于杨文心中的琢磨不定,萧无道就要显得难为情的多。他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代替天后跟杨文讨要杨文曾经欠下的人情。若放在平时,萧无道绝对不会这么难为,现在不同,老靠山王还在棺材里躺着没有下葬,他这边就……怎么想都难以启齿。

    “萧总管!”

    杨文老远儿就显得很热情的喊了一声,身份变换,从前他喊萧无道为萧爷爷,现在只能喊萧总管甚至直呼其名。否则的话,别说萧无道能不能承受得起,单说整个西凉上下都会因此事而迁怒于萧无道,更甚者深以为耻,会冲动的找萧无道一决高下。没办法,这就是太监的悲哀,他们没有那么高的身份。

    萧无道连忙躬身施礼,道:“见过王爷!”

    “生分了!生分了!”,杨文大咧咧的拉着萧无道的手,道:“外边冷,还是随我去屋里坐坐!”

    萧无道面有难色的跟着杨文一路到了书房,手里端着侍女奉上来的香茗,心神不定,每每欲言又止。

    杨文若无其事的笑着,问道:“您老千里西来,不知所为何事?该不会是天后又有什么旨意要传达给我吧?”

    “这……”

    萧无道蹙着眉头,憋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您啊!要是有事儿,就别藏着掖着,”,杨文摇头叹道:“不管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毕竟您老曾经可是对我不错,跟我的长辈一样的,我能因为一点小事儿就怨恨您吗?”

    眼见杨文说的真诚,萧无道站起身,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面具,尖细的嗓音也变的有些沧桑低沉:“诗词高于金银财帛……”

    如此一句话,让杨文立马就想起去年重阳节,在长安城的那次拍卖会,哑然道:“金老人就是你?那……那个拍卖行的幕后人,岂不是……天后?”

    萧无道拿下金色面具,点了点头,道:“正是,不然的话,天后岂会同意王爷您拿走那三样极具价值的东西?”

    杨文眉头蹙着,接着说道:“然后呢?现在你是代替天后来讨还人情的?”

    萧无道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儿,承认道:“是!天后……碰到一些难处,希望王爷您能够出手相助。”

    “什么难处?尽可直言!”,杨文面色严肃了下来,道:“有那句话的承诺,我还从未食言过。”

    “辽东王的事情想来王爷您多有听说,收拢北蛮残余,屠杀辽东州内不服他的人……”,萧无道一边打量杨文的脸色,一边说道:“这些其实还能够为人所容忍,但让人忌惮的是……孔家有意招他为婿。”

    “孔家?哪个孔家?”,杨文脱口便问。

    萧无道摇了摇头,道:“王爷莫要拿老奴打趣儿,能让天后如此忌惮防备的孔家,还能是哪个孔家?”

    杨文挠了挠脑门儿,沉默了好久,道:“天后想让我做什么?”

    “因为某些原因,孔家决定公开招婿,届时会有来自帝国天南海北的所有俊杰到场,”,萧无道说道:“辽东王也会去;您也知晓他的厉害,天后很担心他真的会成为孔家的女婿,尤其是这次孔家招婿的还是他们家主的女儿孔诗琪。所以,天后希望您能够走一趟……”

    “嗯?走一趟?具体的目的呢?”,杨文面无表情的问道。

    萧无道沉吟着,想起天后的交代,为难的说道:“不准您成功,也不准辽东王成功……”

    “噢!”

    杨文淡淡的点了下头,心里边儿却是暗道:防着辽东王,也防着我?天后啊!你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呢!

    在萧无道紧张的目光中,杨文忽然笑了,道:“人常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您说是吗?”

    萧无道低着头不吱声,他只是负责来传话的,不是能够决定事情的。

    “什么时间?”,杨文叹了口气道:“我要给父亲守灵一年的话都放出去了,天后总不会叫我在守灵期间去参加什么择婿大会吧?”

    萧无道的脸顿时苦了下来,他感到难为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啊!

    迎着杨文那种眯着眼睛的深沉目光,萧无道苦涩的吞吞吐吐道:“三……三……三个月后……”

    “砰!”

    杨文登时暴怒,一巴掌拍碎了身边的案几,怒道:“荒唐!”

    或许是觉得不解气,杨文又面色铁青的加了句:“混账!”

    两个词儿,四个字儿,直叫萧无道脑门儿冒汗!要知晓杨文现在不吝于直接在骂天后本人。

    阴沉着脸,杨文瞪着萧无道,道:“萧总管!这件事情我不会怪你,你只是个传信儿的!你回去给我去告诉天后!别当我西凉真是软柿子,柔嫩可捏!告诉她有个限度!我父亲现在就在棺椁里躺着,还没下葬,她现在居然派你过来,要我去做那种事情,你问问她,以己度人,她爹死了,她会去跟人谈情说爱吗?”

    “王爷……慎言啊!”

    萧无道脑门儿上的汗水唰唰的向外冒,盖因杨文说的这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你就这样给我照实了说!我他娘的就不信了!逼人没有逼到这份儿上的!”,杨文面色狰狞的咆哮:“我靠山王府,还容不得别人这么作践!慢走!不送!”

    杨文那种凶戾的眼神儿,着实叫萧无道心惊胆战,憋着一肚子的劝说话,一句也没敢蹦出来,直接出了房门,片刻不停的向洛都赶去。

    杨文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以至于房外很远处的霍凌云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从门外探进头,却见杨文坐在座位上……神色平淡的喝茶。

    “进来吧!看什么看?”

    杨文翻了个白眼儿,对霍凌云做贼一样的表情很是无语。霍凌云走了进来,龇牙咧嘴的说道:“您……您这番话,是不有点儿……太内个了?”

    “内个是哪个?哼!要是不拿出点强硬的态度来,那边就敢继续算计你!”,杨文吁了口气,示意霍凌云坐下道:“事情是这样的,天后得知孔家有意与辽东王联姻的消息,从中作梗,让孔家不得已在三个月后开个择婿大会,天后想让我去帮个忙,既不让辽东王得逞,自己也要独善其身。”

    “然后呢?您就怒了?”,霍凌云奇道。

    “不怒能行吗?虽然说我欠她的人情,可这件事情你仔细想想!”,杨文冷笑着道:“我已经对外宣布要为父亲守灵一年,她偏要我参加三个月后的择婿大会。估计我去了,回头就有人诟病攻讦我年少荒唐,不守孝道,几番渲染后,你觉得靠山王府还能有好?”

    霍凌云何许人也,天下第二啊!思忖一番,他就明白了事情其中的关节,点头道:“王爷做的对,天后还真是好算计,一石多鸟……”,话音一顿,他又有些担忧,道:“若天后因此事对您动怒呢?”

    杨文眯着眼睛,想都没想的回答道:“回头我就敢跟蜀王结盟,反了他娘的!”

    “咳咳咳……!”

    霍凌云立刻大声咳嗽起来,仿佛是要掩盖杨文之前的话。

    杨文自觉失言,也不说话,心中倒是在想着:假如靠山王府与蜀王府结了盟,直接反了帝国会是什么情况……以靠山王府与蜀王府的实力,经由武光祠接手的雍州、北地君候接手的燕州都还根基不稳,闪电般就能轻取。扫除了后顾之忧,接着便兵出司隶州,直逼洛都……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啊!

    就在杨文胡思乱想之际,又有人来了,而这次来的人都不怎么出人意料,不过却让杨文必须谨慎对待——毒士邹华,来访。

    听到侍卫的禀报,杨文与霍凌云对视一眼,啧啧道:“霍先生果然妙算,他还真的来了。”

    霍凌云摇了摇头,道:“我算什么妙算,那位才是呢!您说……要不要把他留下来呢?”

    “留下来……”

    杨文眸子中精光一闪,显然是颇有心动。

    邹华本人杨文不是没见过,当初在南疆战场,那也是全赖邹华的相助,才救了他一条性命呢……虽然,杨文并不知晓,他所以差点死掉,也是因为邹华的算计。

    带着霍凌云出迎,一见面,杨文就很热情:“见过邹先生!一别数月,邹先生风采依旧啊!先前小王受先生救命之恩,还未报答,此番前来,您可定要赏光!”

    邹华淡淡一笑,摇头道:“王爷福泽深厚,自有天神庇佑,小生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莫要折杀了小生。唔!还是先拜祭一下老王爷的好,您说呢?”

    杨文点了点头,笑道:“自然!自然!”

第二百七十二章 掐死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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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相较于先前来的李凌与萧无道的目的,杨文对邹华到来的目的是无比明确的,所以双方在邹华吊唁完老王爷杨雄后,都没有矫情,直接开门儿见山的谈起正事。

    说到正事儿,杨文就不得不将辽东王李凌拉进来:“蜀王、文成侯,还有那头江东猛虎,三方面的结盟,想来邹先生定是知晓的。”

    邹华点头道:“确实知道。”

    趁着邹华说话的时候,杨文差霍凌云拿的地图也到了。

    杨文在地图上指点着说道:“凉州位于西北边陲,却并不是极西之地,极西之地乃雍州,在凉州的南面就是蜀王,在凉州的东方则是燕州与司隶州,只不过燕州在东北,而司隶州在正东。坦率地说,靠山王府如今被剪出了雍州、燕州两地羽翼屏障,今后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邹华没有吭声,他在等着杨文后边的话,照情形看,杨文这定然是长篇大论。

    杨文指了指荆州,道:“荆州乃天下之腹,那更是四通八达,向北是豫州,向南是交州,向西是蜀州,向东是扬州与苏州。水路通畅,无险可据,比起贫瘠的西凉来说,富庶的荆州大地,早就被某些人视为嘴边肥肉,不知道我这个说法,邹先生以为然否?”

    邹华何尝不知荆州的弱点?富庶是富庶,但周围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假如某一天,天下大乱了,西凉尚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先扫平了雍州,杜绝了后患,然后据险而守,坐观天下。荆州可是万万不能啊!无论是东西南北哪个方向,都有觊觎多时的恶狼,好死不死的荆州的地形还决定了难以守备……

    也不管邹华是什么态度,杨文继续道:“且撇开文成侯不谈,单说蜀王与那头江东猛虎的结盟,这两位一东一西的钳制着荆州,可都是对荆州垂涎三尺……说句邹先生可能不爱听的话,他蜀王有一天想要兵出蜀川选择道路,我认为他决计不敢从汉中郡北上来找我靠山王府的麻烦,八成的可能性是他联合那头江东猛虎夹击荆州……你觉得呢?”

    “当然!如若不然,小生来拜访王爷您作甚?”,邹华笑眼眯眯的说道:“李皇叔本想亲自来吊唁老友,只是……王爷您也知道,他是不能够随便离开的啊!从前老靠山王与李皇叔便有攻守同盟的约定,您看……是不是要继续维持呢?”

    杨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指着地图道:“蜀王与那头江东猛虎另外一个盟友就是文成侯,文成侯苦心经营的徐州在天后的翻手云雨下,化为泡影。可他毕竟是帝国四柱石之一,威名赫赫,手下更兼具‘八骁骑’、‘鬼才’等强力人物,此番多年后重返并州,以他在并州的威望,想来短时间内便可掌握并州。天下三大养马地,凉州、幽州、并州,并州狼骑也是让人无比忌惮的存在啊!”

    “并州向东是幽州,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的幽州极有可能沦为文成侯、辽东王以及妖蛮三方之间的战火燃烧地……说跑了,我的意思是,蜀州、扬州都是欠缺战马骑兵的地方,蜀王与那头江东猛虎缔结了盟约,想来,他们会以粮食交换,毕竟蜀州与扬州也是仅次于荆州的富庶地。”

    “他们三方的结盟,必将会互通有无,提高战力。所以我的提议同样是三方结盟,拉一个辽东王进来。虽然说他与文成侯与我们西凉、荆州相距甚远,彼此之间并做不到我们两家这种相互呼应,却也可以互相拉扯一把,你说对么?”

    杨文一口气儿的说了好多话,坐下来,慢慢的喝着热茶。

    邹华面无表情的看了两眼地图,笑道:“王爷说得甚是!”

    “嗯?”

    如此干脆的回答,反倒是叫杨文愣住了。

    邹华笑道:“想必王爷定然早于小生来之前,就与辽东王有所协议了吧?而辽东王也肯定是担心自己多年前曾杀了李皇叔的亲弟弟的事情……没关系,这些事情小生都会处理好的。李皇叔是个大肚能容的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小心眼儿。”

    “那就好!那就好!”,杨文笑眼眯眯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李皇叔身体可曾安好?”

    “尚好!日进斗米都没有问题!”,邹华笑着回答道。

    然后……

    杨文就不吱声。

    霍凌云接上了话茬,笑嘻嘻的看着邹华,直把邹华看的心里发毛,叹道:“啧啧!李皇叔贵庚多少来着?还能日进斗米?身体果然硬朗的很呐!”,话锋一转变了味儿:“我听说李皇叔的三个儿子,最近好像闹了别扭?怎么回事儿?给我说说呗!”

    霍凌云是什么人,同为八大才子之一的邹华岂能不清楚,再加上他天生便生了颗七窍玲珑心,立马明白霍凌云话语里的意思……第一,李皇叔相较于其他人,最大的劣势就是年龄。第二,李皇叔的子嗣都不是很明智的人,将来必然撑不住荆州那么大的一份家业。

    看着霍凌云贱贱的表情,邹华不动声色的说道:“兄弟之间没有点儿攀比隔阂,那也就不叫兄弟了。”

    霍凌云笑了笑,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我听说啊!人的雄心壮志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褪,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呢?哎呀!邹兄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在影射李皇叔!想当年李皇叔匹马入荆州,在荆州当时那么动乱的环境下力挽狂澜,着实叫人好生敬佩!”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啊!嘴上说说的不是李皇叔,实际上呢?

    邹华依旧面无表情,还犀利的来了一句:“老靠山王七十岁尚能驰骋疆场,刀锋所指,战无不胜,你怎能说人的雄心壮志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褪呢?应该是恰恰相反,随着岁月的沉积,会让人的渴望愈发的强烈吧?”

    比斗嘴,绵里藏针的邹华,显然干败了霍凌云啊!

    ...........

    ...........

    匆匆从西凉赶回洛都城,文力消耗巨甚的萧无道片刻不停的便赶往百花殿,想要禀报天后自己在西凉一行的事情,偏偏他到了百花殿的时候,进都不让进,原因很简单——天后小产了。

    从先帝圣皇驾崩之后,所有人都在关注天后肚子里的遗腹子,虽然多数人心中腹诽的是那并不是圣皇的种儿,无奈,谁也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否则那就要掉了脑袋。

    原本天后是要到了六月才能生产的,现在刚刚进入四月,提早了两个月。太医署的太医一排一排的跪在百花殿的门外,尚且寒冷的初春令无数人面色紫青,瑟瑟发抖,但谁也不敢吭出一声儿,全都支着耳朵听百花殿内的动静。

    “哇哇……!”

    不知过了多久,百花殿内传来了小孩子的哇哇哭声,虽然声音显得并不是那么洪亮,却在响起的那一刹那,使得跪在百花殿外的百名太医,昏倒过去一半儿。无他,松了口气罢!假若听不到哭声……他们的脑袋可都是要搬家的!

    萧无道在门外焦躁的走动,抿着嘴唇儿不发一言。极少有人知道杨文那是一炮双响,天后肚子里的是双胞胎。恰巧,萧无道就是之一。

    “哇哇……!”

    又是柔弱的哭声响起。

    萧无道着实松了口气,开始吩咐守护百花殿的侍卫将那些太医送回太医署,又差遣人在百花殿外多放些火盆等取暖用具,千万莫要让里边的小祖宗着了凉……

    “吱嘎!”

    百花殿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公孙探出小脑袋,道:“天后叫你进来。”

    萧无道深吸了口气,快速的进门关门,扭头过去,便看到天后面色苍白的一手抱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娃娃,笑逐颜开,很是高兴。那两个小娃娃比起正常诞生的婴儿略小一些,不过八个月大小,也不用担心太柔弱,过早的夭折。

    见萧无道进来,天后声音沙哑的问道:“他同意了吗?”

    “这……”

    萧无道见殿内还有两个刚刚给天后接生的接生女太医,没敢开口。

    天后道:“没关系,说吧!”

    “他说……他说‘荒唐’,还说……还说‘混账’,要是……要是天后的父亲……”

    萧无道实在是不敢继续说下去,满脑门子都是汗。

    天后面色变了变,道:“继续说!”

    萧无道一咬牙,道:“他说,要是天后的父亲去世,天后……天后会与别人谈情说爱吗?”

    “也就是说……他没同意喽?”,天后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看两个小孩子,反而笑了,道:“你再跑一趟,去告诉他,我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家血脉稀薄,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回去。想要,那就去帮我把事儿办了!不去……”

    天后抿了抿嘴唇儿,对着两个小孩子温柔一笑,若隐若无的说道:“我就掐死他儿子!”

    萧无道听了这句话登时下的跪在地上,就连公孙也一番平常的恃才傲物,拜伏在地上不敢吱声。

    连带着那两个接生女太医也自知接生接出事儿了……

    “去吧!顺带着把她们俩处理了!”,天后瞧了眼那两个接生女太医,叹道:“我会善待你们的家人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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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道介绍:
文至则武昌,这是读书人纵天狂歌的时代。
时,异族妖蛮霍乱天下,诸子百家争锋庙堂;
问,苍茫天下,谁能执掌沉浮?
大唐帝国,垂拱六年,号称洛都乃至天下最纨绔的靠山王世子杨文,游学归来。
大文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文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文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