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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琊海礁     大文道txt下载     大文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叛道离经者

    短短的三两天时间内,杨文却觉得针对自己的人比从前十六年加起来还要多,让他心中不得不再次感慨: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比从前。

    目送徐令文背影萧索的远去,刚欲转身回学舍内的杨文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正朝着这边行走的人。袅袅清风吹得他黑色长发也随风而舞,墨发似泼洒在画卷中般,发丝**缱绻的纠缠,与那一身大袖飘飘的白衣相耀成辉,潇洒而飘然。

    近到前来,白衣儒子略显阴柔的英俊脸庞挂着温和的笑意无比清晰。光看皮相,颇有一种让杨文自愧弗如的感觉,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还是来自于金玉候潞尤嘉那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身上,与潞尤嘉不同,白衣儒子没有那种性别不明朗所带来的阴冷气质,更多的是和煦如春风。

    对着杨文微微点头示意,白衣儒子走进了学堂,杨文略有所思,也一起回去。

    相较于对大学书院并不熟悉的杨文,在这里混迹多时的昭王李驭等人在看到台前站着的白衣儒子时,表情非常的惊诧,简直见了鬼一般。

    白衣儒子很有礼貌的微微欠首,继而微笑说道:“在下韩寻,与诸位相同,都是魏师的门下弟子,是诸位的师兄,你们可以称呼我韩师兄!魏师身体欠安,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给诸位授道解惑,因而,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前来辅助大家学习!”。

    韩寻?

    这一回,便是连杨文也惊讶了起来,虽然他对大学书院不熟系,但毕竟自幼生活在洛都城,一些风言风语他还是能够听到的。就比如眼前的这位风度翩翩的韩师兄,别看他年纪不大,连三十岁都没有,但已经是个地位超然的大儒!

    号称“三儒之师”的魏子夏,教导出三个大儒,韩寻就是其中之一。跟他相比,现在文华榜上那些所谓的天才,简直可以羞愧的去自缢在书院东南方向的树枝。

    魏子夏暂时不能够出面给弟子授业,只能找人代劳,若是假借外人之手定不会放心,找自己的弟子才能让他心中安稳的去恢复身体。不过,韩寻的到来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原因在于——魏子夏虽然号称“三儒之师”,但他教导出的三位大儒,他一直只承认其中的两位是自己的弟子,对于另外一位恨不得直接宰了,没错,魏子夏想要宰了的那个就是学舍台前站着的那个。

    或许是看出了众人的惊讶,韩寻面不改色,依旧和煦的解释道:“魏师虽然不承认我是他的弟子,但他毕竟是我的授业恩师,师有恙,弟子服其劳,是应该的!”,摸了下挺拔的鼻子,他接着说道:“其实,我与魏师的争端也没什么,无非是理念之争,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学我这一套,一切如魏师在的时候!”。

    韩寻嘴里边说的倒是轻巧,轻飘飘的就把理念之争四个字说了出来,实际上理念之争就是文道相争缩影,正如两种文化的碰撞,那几乎是不可调和的激烈矛盾,只有分出胜败生死才会结束!

    魏子夏是个重规矩的人,而韩寻则是一个天性洒脱的人,加上他卓越的天赋才华,他走上了一条与魏子夏截然相反的路,说得好听,叫做开辟时代的先锋者,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所谓叛道离经者。师徒二人从数年前就几乎到了关系濒临崩溃的地步,谁能想到韩寻会来大学书院接替魏子夏授课呢?又有谁会想到魏子夏会找韩寻过来给自己的弟子们授课呢?

    “真是稀了奇了啊!”,杨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其实,对于韩寻这个人,虽然在理念上冲突的厉害,但私底下魏子夏却常常叹惋,叹惋韩寻为什么走上了“偏路”,言语中不难看出他内心中的遗憾。

    无论怎么说,韩寻的到来都足够让众学子感到惊喜,听够了老古板的训斥后,有了这么一个学问同样好、脾气更是好的没话说的师兄来换换口味儿,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庆幸的是文道百家的书院从来不会收录女弟子,否则的话,学堂的房顶能不能承受住考验还要两说。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诸位安心的学习吧!”。

    韩寻微笑着点头,而后一撩裙摆,跪坐在台前案首的小榻后,自顾自的挽起袖子研磨,像是要写些什么。

    学舍内恢复了安静,杨文也默不作声的拿起《论语》仔细研读,今天已经是七月的第二十三日,还有七日就是童生试,时间很紧。他有了童生的“实”,童生的那个“名”也是他迫切需要的,毕竟童生虽非功名却也是文名,代表着文道的初始。

    童生试不同于国考秀才试、举人试以及进士试,是由文道百家的各个学堂向帝国各州府申报,然后再经由这些州府之手转达给朝廷,朝廷择选日子,组织进行童生试,考试的内容也不相同。杨文在儒家,那童生试考校的东西几乎都在他现在手里那本书中,他必须吃透。

    读了几遍《论语》后,杨文也挽起袖子研磨,开始抄写书上的内容,空泛的背诵远远不能让他深刻牢记其中的内容。

    开始抄写后,不得不说的是,他原本嘈乱的心,此时此刻得到了空前的宁静,那种感觉非常的美妙,以至于他忽略了很多原本应该注意的地方,直到——“能告诉我你写的那个蝌蚪符号是什么吗?”。

    温软的声音打破了杨文安静的数学,豁然抬首,却是韩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面前,杨文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写的手稿,恍然,他融合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因而在书写的时候与其他人不同,或者是多出了一点东西,那种东西叫做——标点符号!

    韩寻微笑着盯着还有几分茫然之色的杨文,心中的念头却是另有一番感触,学堂诸子都在安静的学习,可能没有注意到,但他却注意到了刚才以杨文为中心泛起的巨大文力波澜,甚至还有书院后山圣庙陡然间的光芒绽放,仿佛在呼应着什么一样。这些,都只代表了一个情况,有人,对文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且被文道长河与圣人先贤承认!

    看着韩寻伸手指着的那个所谓的蝌蚪符号,杨文回答:“这个叫做标点符号,这个事逗号,用来断句!”。

    “什么意思?能不能举个例子?”。韩寻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会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信任。

    杨文稍加沉吟,然后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六十老儿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产田园尽付与女婿外人不得争执”,嘴上也说道:“我听说这样一件事情,一个六十老翁死了,留下遗嘱,但因为遗产的问题,儿子与女婿发生了争执,最后对簿公堂,皆因这句话不明朗!”。

    韩寻显得兴致勃勃,道:“哦?怎么个不明朗法?”。

    “因为这句话可以读成‘六十老儿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产田园尽付与女婿,外人不得争执’与‘六十老儿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产田园尽付与,女婿外人,不得争执!”,杨文一边说一边用标点符号进行断句:“你看,一句话可以分成两种截然相反的意思,也就难免的会出现争执,可若是有了标点符号,那一切不都可以迎刃而解?”。

    “啪!”。

    一拍巴掌,韩寻直接坐到了杨文的对面,也不管他这番动作已经让所有学子投过目光,不能安心读书:“好啊!你说的这个情况我自己也是有亲身经历,读圣贤书的时候,有时候都会因为断句问题而两个人理解出两种不一样的意思,大家为此争论个不休,有些时候甚至会大打出手呢!来来来,说说其他的标点都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这种洒脱之人,只要来了兴趣儿,可不管在什么场合,杨文不好拒绝,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讲解。

    讲的差不多了后,杨文也厚着脸皮说道:“虽然是首创者,但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进行补充,韩师兄可有补充的地方?”。

    韩寻眨巴眨巴明亮的双眸,微微摇头,道:“已经足够完全啦!我哪有什么补充的地方?倒是应该建议从大学书院开始进行推广,包括哪些印刷书册的地方,今后也要印制这种带有标点符号的书册!若是在整个帝国完成推广,哪怕是你今后即便在文道没有任何成就,也能因此名留青史,万古传芳啊!”。

    杨文一翻眼睛,哼哼着嘟囔:“乌鸦嘴!”。

    韩寻不仅不怪反而大乐,微微摇头,心忖:看来这段日子不会很无趣儿啊!至少魏师门下,也不都尽然是他那种刻板之人,还是有眼前这样的有意思的人嘛!

    杨文与韩寻的交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学舍里的人都有在听,有些是感到惊讶,好奇杨文到底做了什么,有些人离得稍近,则是知道杨文做了什么,但却觉得杨文不该这样做。

    比如说,脾气耿直的陈澄就拍案而起,怒而自责:“荒唐!圣人之言岂可妄加改之?”。

    扭头看了一眼陈澄,杨文搭理都不搭理,像他那种人,越是搭理,他越是没完,无视就好。韩寻做的与杨文差不多,都是选择不搭不理。两个人有说有笑,颇有些相见甚晚的遗憾呢!

    忽然,韩寻抬头看了一眼书院后山的方向,站起身笑道:“院长在召我过去,先行告辞!”。

    杨文起身,亦施了一礼,道:“师兄慢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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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亵渎圣人罪

    书院后山,小小的古亭下,一黑一白两个人正在对弈。

    执白者是韩寻,年轻的大儒、儒家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大儒,天资非凡,无数人看好他将来可以文道封圣,哪怕是与他有理念之争的魏子夏都一样。

    执黑者是陆九渊,儒家魁首,大学书院掌舵人,单凭这两个身份他便足以笑傲天下,无人敢不尊敬。

    陆九渊穿着一身黑衣,身材枯瘦,面相上看起来便是苦大仇深,与穿着白衣风度翩然俊朗无比的韩寻相比,简直是美与丑最真实的表述。

    丝毫不为与如此英俊的人坐在一起感到羞愧,手中沉稳的落下一子,陆九渊抬头观察了一下韩寻的表情,笑道:“你觉得那小子鼓捣出的那个标点符号如何?”。

    从与陆九渊对弈开始,不过三十余手,韩寻的表情便始终定格为眉头不展。观察着棋盘上的棋子走向,微微叹气,他抓了把棋子扔在棋盘上,紧蹙的眉宇也舒展开来,摇头道:“院长棋力深厚,怕是可以比拟古之留侯啦!惭愧,连一百手都没能坚持过去,让您失望了!”。

    陆九渊哈哈大笑,言道:“你小子可是比子夏会说话的多了,不过,也别把我吹捧的太高,别说是比拟留候,便是如今当世,能在棋道上胜过我的也不在少数啊!比如说道家‘天道院’的那个老怪物,北蛮的那个老东西,都让我难以招架!”,拍了下脑袋,他不满的瞪了韩寻一眼,接着道:“别岔开话题,我在问你那标点符号的问题!”。

    韩寻有些为难的咧咧嘴,想了想,回答道:“如果他是个大儒,或许都可因此文道封圣,可惜,他不是,并且注定了要饱受非议!”。

    “你说的很对,一针见血!”,陆九渊深以为然的点头,呷了口茶水,继续说道:“亵渎圣人之罪!我想,某些人肯定会以此来攻击那个小家伙,尤其是在这个风云变幻的节骨眼儿上,只怕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压制下来的!”。

    韩寻揉了揉眉心,颇有感叹:“坦白的说,标点符号的出现,虽比不得仓颉造字那般对文道的奠基性,但也是可以促使文道飞速进步的卓越贡献!我试着在《论语》上进行分段,读起来流畅无比,爽快淋漓,不需要再像幼年时求学那般,生怕哪里断句断的有问题,冒着大雪天去求师求学,艰苦无比,若是能对此推广,定是造福文人士子的大好事儿!”。

    说到这里,韩寻嗤笑两声,语气一如既往的温软,但着实充满了愤懑:“有些老古董就是食古不化!抱着古之圣贤云云的东西不放手!难怪法家、兵家的那些人要攻击我们是腐儒,只会夸夸其谈!难道他们不知道文道之所以昌荣就是因为千帆竞渡,不断改革创新吗?”。

    陆九渊没有对韩寻的话表态,只是说道:“所以,这件事情暂且放任自流,先看看有什么人蹦跶出来再说!”。

    稍顿一下,陆九渊忽然笑了,道:“标点符号的出现是文道的进步,是大功德,之所以那小子创造了标点符号却没有得到文道长河降下来的巨大文力,正如你所言,他不是大儒,并不能避开某些人的非议,同样他也没有办法去让标点符号推广开来,因此,你还有一个任务!”。

    “哦?什么任务?”,韩寻问道。

    陆九渊站起身,隔着数百丈外望向杨文所在的学舍,道:“保护他!我甚至怀疑有人想借助此事逼死他!你保住他一条性命,然后征求他的意见,由你去推广标点符号的普及——冲击文!道!圣!位!”。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都显得明亮了许多。

    韩寻心中一惊,沉思了一番,摇头道:“恐怕不行!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窃取,我看还是留给他自己的好!这是成圣之机,可不是仨瓜俩枣说给我就给我。况且,就算我因此文道封圣,恐怕根基也不稳,此后再无寸进,半圣、亚圣、圣人,一步九重天,虽然难,但若有希望就不应该放弃!”。

    陆九渊转过头来,哈哈大笑,感叹道:“好志气!我当初真的后悔为什么没有把你从子夏手里抢过来当自己的弟子啊!可是,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标点符号的确是成圣之机不假,这一点恐怕有先见之明的人都会有所预料,所以,这件事情的风波会闹的比我们之前预测的更要大!那小子的处境真的会很艰难!某些野心勃勃想要冲击圣位的人,恐怕为了会从他手里取得这个成圣之机而不择手段。与其如此,为何不能牢牢的攥在你的手里呢?就算你自己不用……你的恩师魏子夏呢?要知道他可是刚刚耗尽心血的写了一副大儒文笔,终生再无自己冲击圣位的可能!”。

    韩寻猛然抬头,郑重的说道:“明白!我会确保杨文的安全!”。

    “这就对了!”,陆九渊满意的点头,眺望远方,道:“圣皇病重多年,天后把持朝政,太子几年内换了仨,前不久又有传言要削藩……在帝国国本根基动摇之际,蛮族励精图治,妖族隐忍多时;如今这个天下啊!要乱喽!儒家此时如果能有人文道封圣,哪怕是个半圣,也会成为左右天下的绝对筹码,避免很多霍乱生出,我这次叫你回来本来是想让你去入赘孔圣世家,在短时间内冲击圣位,现在看来,免了吧!”。

    韩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由得对杨文产生一抹感激之情,没得办法,若是陆九渊真的有意让他入赘孔圣世家,恐怕他还真就不得不答应,今后再也不能如今时今日这般潇洒。

    “先别出手,静观其变,首先我要整肃一下书院越来越偏的风气,等这件事情的风波越闹越大,让别人意识到标点符号是成圣之机的时候,你再出手!”,陆九渊拍了拍韩寻的肩头:“若是有人危及到了那位靠山王世子的生命,择情处理,千万别让西凉铁骑找上家门!嗯,怎么说呢……相信你吧!”。

    “他就是靠山王世子?”,韩寻惊愕莫名的看着陆九渊,待陆九渊无比笃定的眼神告诉他答案时,他不禁苦笑连连:“好嘛!果然是个烫手山芋哦!”。

    这边陆九渊与韩寻交谈的时候,如他们所预料,杨文捅了个巨大的马蜂窝,如今正被千夫所指。

    “亵渎圣人!这是亵渎圣人!罪不可恕!”。

    “别以为你是靠山王世子就可以对对圣人先贤不敬!”。

    “杨文!你这是大逆不道!快快迷途知返,莫要再执迷不悟……”。

    总之,如今杨文所在的学舍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不仅仅是一些其他大儒门下的内门弟子,包括外门弟子,以及秀才班的人,还有一些师者全都来了。杨文尚且什么都没说,他们就开始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动辄亵渎圣人之类的,呼天抢地,仿佛他杨某人把天捅了一窟窿似的。

    话题中心的杨文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低着头,捏着青毛狗崽子的肥脸,跟没事儿人一样逗弄着,这更是让人觉得气愤不已。

    作为把话传出去的人,陈澄怒道:“杨文!我承认与你有所过节,但那是私!现在,你对圣人先贤留下的圣言胡乱修改,此为大不敬!这是为了公!你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终于,杨文的手略一僵,缓缓的将青毛狗崽子放在地上,站起身,摇头晃脑的打量着所有人,冷哼道:“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以为你们是谁?给你们交代?你们配吗?滚蛋!别烦我!没追究你们袭扰他人学习之罪已经算是对你们的宽仁了!”。

    “狂妄!竖子尔敢?”。

    “这就是靠山王府的教养吗?”。

    杨文的话显然激怒了众人,无数人趁乱聒噪起来,破口大骂者亦有之,无非是接着人多嘴杂背后说风凉话罢了,真要让他们站出来与杨文对峙,怕是这些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忽然,纷乱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夫子越众而出,银丝白发,满面沟壑,努力的挺直自己佝偻的身躯,气呼呼的瞪着杨文,怒道:“他们不够资格!我够不够!可知张瑜乎?”。

    杨文与老者对视,咧咧嘴,轻飘飘的说道:“没听过!”。

    一句话险些没把张老夫子气坏了,年过七旬的张瑜虽然没有出过仕,一直在大学书院教书,但他有个绰号,叫做“张三首”。他曾经在童生试、秀才试、举人试都拿过第一名,尤其是后两者,那可都是国考,每一试有数万人参加的国考!

    童生试、秀才试、举人试、进士试,以及殿试,这是文人士子一只攀爬的高峰,合作“五试”。从古至今,能够拿到“五首称号”的尚未有之。就连“四首”几千年至今不过五指之数。而“三首”算多了一些,但满打满算也没有十个人,就连号称儒家至今最天才的韩寻,当年也未曾拿过三首的称号,仅仅在秀才试与殿试的时候考过第一,可见这个三首的名号有多么的难得,那不仅仅代表实力、机遇,甚至还代表着运气!

    张瑜被气的不轻,胸腹不断的起伏,面部狰狞,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是有股气儿倒腾不上来,他身边的人连忙给他拍后背顺气儿。

    “你……你……荒唐!小小年纪不好好攻读圣贤书,反而随意篡改圣言,蔑视圣道!”,张瑜手指颤抖的指着杨文,怒道:“靠山王府杨家世代忠良,精忠报国,怎么……怎么出了你这种竖子!大逆不道!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我……”。

    杨文翻着眼睛,尖酸刻薄的说道:“靠山王府怎么样,杨家又怎么样?这恐怕不是你能评价的吧?嗯,想来也不需要你们评价!至于我,劝你还是别管了,都快断气儿了,别到时候死在我面前,弄得我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我……我……嗝——!”。

    张老夫子话还没说上两句,当场晕厥过去。

    “唉!气大伤身啊!”,杨文摇了摇头,不忍看似的偏过头去,道:“我是为了你们好,才创造出标点符号,你们这些人不仅不感激,反而攻讦我,难怪有人说,做好是一定要不留名,记在自己的日记里就好!我竟然没信,真后悔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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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别忘记魏王

    (字数较多,注意翻页)

    人声鼎沸的学舍因为“张三首”、张老夫子的晕厥,暂时的平静下来。却也因为杨文那刺耳刻薄的嘲讽而变得比之从前更加嘈杂,若不是顾及到他的身份是凶名赫赫的靠山王府唯一继承人,只怕有些人已恨不得冲上来让他见识见识读书人的拳头啦。

    昂着脑袋,杨文露出非常欠扁的笑容,夸张的张开手臂,朗声道:“有关于标点符号的事情,不是你们能管的,我也奉劝你们一句,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读好自己的书。不要整天看这个不顺眼想说上两句,明天瞧那个不舒服想攻讦一下,告诉你们,你们还没有那个资格!”。

    “多时不见,世子说话还是那般的犀利!”,人群后传来爽朗的大笑声,像是在夸奖杨文,可话锋一转,变了味儿:“真是令人不爽啊!你说别人没有资格对你问询这件事情,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呢?”。

    围的水泄不通的人墙自动分开,缓缓的走进来一个人,他仿佛天生就是那种备受瞩目的焦点,仅仅是一瞬间,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六皇子啊!失敬!失敬!哈哈哈!没想到你也在大学书院读书!哈哈哈哈!”。

    杨文皮笑肉不笑的笑着,眼睛却是眯了起来,仔细地打量这眼前多时不见的帝国六皇子。

    这位六皇子身材极为修长却又不显得瘦弱,更多的是英武之气,身上穿了一件紫金色的长袍,上边印有日月星辰,华贵无比。乌黑墨染般的头发高高束起收拢在金冠当中,以白玉簪子束起。双眉仿似刀锋,乌黑的眼睛里深邃璀璨,皮肤极为白皙。

    仅从相貌而言,他当得起“帝国脸面”四个字。或许让人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始终高昂的下巴,与杨文脚底下那只肉滚滚的青毛狗崽子似的,高傲极了。

    书院里不分身份高低,所以,即便帝国六皇子现身大家也不需要行礼,就像是杨文,虽然他在洛都城早已是赫赫凶名,可到了书院,还是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儿质疑他、挑衅他一样。这里是书院,是儒家的大学书院,一切都以书院的规矩来办!

    躲在一旁的林小侯爷偷偷地提醒了杨文一句,道:“是太子殿下!”。

    杨文一愣,连连咋舌,惊叹道:“啧啧!都太子殿下啦!哇哦哦!”。

    近十年的时间里,大唐帝国共换了三位太子,包括眼前的这个在内。第一位太子早夭;第二位太子是靠山王府的女婿,杨文大姐的丈夫,也就是那位广有贤明却英年早逝,谥号为“章贤”的“章贤太子”。章,是才华出众的意思,贤,是品格贤良的意思,世人公认。也难怪即便去世四年之久,杨文的大姐却还是难以释怀,黯然伤神终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

    早些年间,人们几乎认定了章贤太子将会成为大唐帝国的中兴之主,只是世事无常,人各有命。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章贤太子死得早,哪里轮得到眼前的这位六皇子成为新任太子?

    六皇子,不,是太子,本名李珏,二玉合一是为珏,他是当今圣皇天后的第三子,从名字上看,并不难看出“二圣”对自己儿子的期望。

    微微一笑,李珏太子仔细的打量一番杨文,道:“黑了,瘦了,也高了!怎么样?出去游离这三年过的还不错吧?”。

    杨文笑容更盛,道:“还行还行,不过有些时候寂寞了点儿,嗯……总是会想起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现在胸口还痛不痛啦?”。

    若是不知实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关系有多好呢!但要是知道实情,心中恐怕要另外有所感想。

    比如说昭王李驭,他心里边儿就暗暗摇头:这两位可真都不是什么好鸟啊!一个在暗示另外一个你当初被赶出洛都城有我的份儿,另外一个则是提醒对方——你牛什么?还不是被我打断过胸骨?

    太子李珏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华美的衣服遮掩下,那里是一道狰狞的伤口,也是他永远的痛。

    面目稍显阴沉,李珏说道:“我来不是要与你争论那些陈年往事,我是被人请来主持公道的!”。

    杨文笑嘻嘻的像是一个小青皮,道:“不是我要与你争论,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啊!另外……主持公道?我没听错?这里有什么公道可以供你这个大太子主持?别逗了,有时间好好回去学学如何治理国家,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吧!主持公道?真有意思!”。

    李珏不为所动,环顾周围的学子,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杨文!你私自篡改圣言,冒犯圣人,此为罪一,亵渎圣人!言语轻佻,不尊师长,此为罪二,践踏伦理!明知错却不改,还恬不知耻,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造福文人士子,此为罪三,败坏道德!像你这种人,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人群中顿时有人响应,欢欣鼓舞的大吼:“太子殿下说得好!”。

    杨文一咧嘴,大笑:“哈哈哈哈!”。

    “没错!杨文!像你这种亵渎圣人,践踏伦理,败坏道德之人,简直就是人渣!你不配活在这世上!”。

    杨文再咧嘴,依然大笑:“哈哈哈哈!”。

    “不要脸啊!从来没见过这种恬不知耻的人!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我……真是气煞我也!”。

    杨文依旧咧着嘴,笑个不停,笑声中满满的嘲讽与奚落。忽然,笑声一停,面色严肃的摊手,学着李珏的样子,四顾环看,道:“说完了?骂够了?你能奈我何?嗯?过过嘴瘾谁不会啊!你说我篡改圣言,冒犯圣人,我还说你们食古不化,迂腐不堪呢!”。

    冷哼一声,杨文盯着李珏太子的眼睛,道:“至于你说我言语轻佻,嗯,我承认,是有些轻佻,但是所谓的不尊师长从何而来?我可不记得我对我的座师有什么地方不尊敬的!哦!你们该不会是说那个张老夫子吧?对不起,我没给他磕过头!”。

    太子李珏冷着脸,道:“长者为师!张师是名儒,教导过无数弟子,注解过无数先贤古典……”。

    “那跟我有个屁关系?”,杨文的脸上又泛起恶劣的笑容,轻佻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读过他注解的东西!长者为师?没听过,可能是我读书少吧,你可千万别骗我哟!”,拍了下脑袋,他相当惊奇似的接道:“对了,你说张三首注解先贤古典?不知道那算不算亵渎圣言呢?”。

    “放屁!张师是天下名儒!他注解先贤古典怎么算亵渎圣言?”。

    人群中有人怒而作答,杨文来回寻找声音的来源,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诧异的说道:“哦,他是名儒,他注解圣言就是合理合法的?我现在做的无非是发明标点符号,给圣言断句,以便更容易的理解其中意境罢了,你们便如此攻讦我?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啦!”。

    还是那样气人的语气,杨文昂着头说道:“昔年孔圣尚未文道封圣时,拜的座师是道家至圣老子,老子圣人提倡无为而治,为何孔圣却周游列国并且宣传自己开创的儒家学说呢?你们告诉我,那算不算是不尊师长,欺师灭祖?他又算不算得上是冒犯圣人?是不是践踏伦理?嗯?”。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沉默,无休止的沉默。

    不知何时,角落里多了韩寻的身影,听闻此言,饶是他这种叛道离经者心中也不禁为杨文捏了把汗,那话说得实在是太大胆了,拿孔圣人开涮,真不怕儒家人将他生吞活剥了啊!

    杨文伸出袖子里的手,手指向着四周点了一圈儿,声音很大,简直就是嘶吼:“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圣贤又怎么样?时代变了!该摒弃的东西需要摒弃,该改进的东西需要改进!照本宣科,只知古训而不知符合潮流,注定会成为历史的淘汰品!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悲哀!悲剧!哈哈哈哈!”。

    猖獗的大笑声中,杨文挥了挥袖子,直接向着学舍外行去,谁也不敢拦。一直到了门外,他霍然转身,朝着众人伸出双手中/指:“对于你们这种只会无病**的废材东西,老子今儿就告诉你们一句话——去你娘的无聊之辈!哈哈哈哈!”。

    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更何况是堂堂的靠山王世子,若是这些人只聒噪倒也罢了,但他们的目的俨然是想要逼死自己,因此,杨文不再客气。

    眼瞅着杨文的身影渐行渐远,本来呆滞的众学子幡然醒悟,勃然大怒。

    “他这是什么意思?拿自己跟圣人比?他算什么东西?”。

    “狂妄!太狂妄了!我一定要将此事上报朝廷,请圣皇天后评理!”。

    “同去!同去!”。

    呜呜嚷嚷的学子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韩寻暗暗摇头的表情,这个摇头不是针对杨文,而是针对他们,很失望。

    叛道离经者如今发现了一个离经叛道者,后者比之前者更加激进,确实令前者心中很高兴呢!

    倏忽一闪,韩寻的身影已经站到了后山的古亭里,陆九渊还没走,反而很有沉思的喃喃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好文采,好比喻啊!他的言辞太犀利乃至于尖刻,彻底激化了矛盾,怕是要坏事儿,你怎么看?”。

    韩寻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碧玉洞箫,眼睛仔细的盯着洞箫,嘴上则说道:“我更欣赏他那句‘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早在十年前我就说过,不怪人兵家、法家的人始终跟咱们过不去,处处针对咱们,有些人啊……就是脑筋不转,自以为是!”。

    陆九渊哈哈一笑,道:“包括魏子夏?”。

    韩寻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道:“那是我的授业恩师……您指望我说他的坏话?”。

    “有远见是好事儿,但你要知道,你的远见领先别人半步,是贤者;领先一步,所谓圣人;可若是领先十步——那就是离经叛道!”,陆九渊蹙着眉头道:“这群蠢货啊!就知道夸夸其谈,知行合一,知行合一!唉!算了,你去开解开解那小子,可别让他从儒家溜走啊!”。

    “您很看好他?”,韩寻诧异的看着陆九渊。

    陆九渊一撇嘴,道:“别忘记魏王!宁可错杀一千,不要放过一个!”。

    韩寻当然知道陆九渊是什么意思,所谓的魏王说的就是三国时期的曹/操。当初魏王是宦官养子,出身谈不上低微却饱受诟病,在大学书院求学未果也倒罢,还被讥讽阉宦之后、腌臜不堪,说的极为难听。魏王深以为耻,转投兵家,从刺杀蛮王董卓后,开始发迹,一路崛起。杀心极重的魏王因为当年受辱,先后杀害儒家士子不计其数,包括半圣孔融、大儒祢衡等等,几乎摧毁了大学书院的根基。

    往事历历在目,以至于后来文道百家都受此影响,稍微有点才华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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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宁愿做蠢货

    韩寻,或许陆九渊,他们二人都认为杨文会负气而走,直接回了靠山王府,告别大学书院这个让他憋气窝火的地方。怎料到那位特立独行的靠山王世子果然极为不靠谱,带着青毛狗崽子晃悠了一圈儿后,竟是在书院里打起转儿,面上冥思苦想的模样,好似在想着什么?

    豁然抬头,眼看着风中如画,翩然若仙的韩寻近在眼前,杨文大喜过望,道:“韩师兄!劳驾,书院的宿舍在哪里?”。

    “你不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凭什么要离开?”。

    一问一答后,韩寻无话可说,只好叹气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

    沉默无言的走路,看着东瞧西看,三心二意的杨文,饶是以韩寻的定力,都忍不住开口说道:“就在刚刚,院长还教导我说‘有远见是好事儿,但要知道,当你的远见领先别人半步时,是为贤者;领先一步,所谓圣人;可若是领先十步——等同离经叛道!你以为如何?”。

    杨文偏着脑袋,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你觉得我那些言论是对的?”。

    韩寻认真的回道:“我从未说它是错的!”。

    “哈哈!吾道不孤!不过,我倒要说陆院长那番话不对!”,杨文努着嘴说道:“与其说是‘别人’,不如说是‘时代’,当你领先这个时代半步,是为贤者,领先一步,所谓圣人,领先十步……不是离经叛道!”。

    “哦?那是什么?”。

    杨文咂了咂嘴儿,郑重其事道:“是蠢货,而且还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蠢货!就像我,我必须承认我自己刚才自以为聪明的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诚如在战场上打仗,领先百步者乃孤军深入,必死无疑。领先半步者却是身先士卒,当为勇士,道理就是如此!”。

    韩寻低头沉思了一番,不禁点头:“没错!”,他承认了杨文的话后,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温软又坚定的说道:“但我宁愿去做那种蠢货、去做那种愚蠢的事情!而不是随波逐流,明知是错还要错上加错,明知对却非要说成错,那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杨文伸手指了一下韩寻,又指了一下自己,笑道:“我们都是大蠢货!难道不好笑吗?哈哈哈哈!”。

    韩寻错愕,旋即也跟着大笑了起来,系属同门,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虽然在文道修为上差的不止一点儿,但思想上的相近,却让韩寻颇有一种初遇知己的感觉。

    大学书院的宿舍一般提供给不在洛都居住的学子,建造在大学书院的东方,面东朝西,每一间都不大,却很费功夫的隔成单间。这种设定就是为了能够让学子更好的去读书,更安静的去读书。为了能够培育学子,大学书院可谓煞费苦心,同样是文道百家建设的学院,相比之下,大学书院的学子真的幸福很多。

    简单的帮杨文收拾了一下房间,韩寻坐在小榻前,笑道:“不知道师弟可有兴趣儿与我交流一番?”。

    杨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说道:“交流?韩师兄不是在逗我玩儿吧?我肚子里能有几滴墨水儿?说成是单方面的指点还差不多,要知道你可是大儒啊!”。

    韩寻摇头,道:“大儒代表的是文道修为,是力量的象征,它代表的不是思想上的高低!你再好好教教我标点符号的运用,我也可以教你一些其他的问题,听说你准备月底就要考取童生?难道你不想听听我这个过来人微不足道的经验?”。

    韩寻真的很谦逊有礼,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儒者气质。无论从外貌还是从品格上来看,恐怕怎么也不会把他与叛道离经四个字联想在一起。

    宿舍里有大学书院免费提供的笔墨纸砚,杨文拿了过来,放在小榻上与韩寻相对而坐,也不说话,研好墨后便在纸张上书写一个个符号,然后在下边简单的标记符号所代表的用途,毫无保留。

    这已经是杨文第二遍给韩寻说了,加上韩寻本身就是个悟性十足的人,哪里还不能理解?

    “简单、方便,实用,能够使书本上的句子从此再也不会产生纷乱歧义,变得通顺、朗朗上口,如此利于教化之事,却有人不想让它推广开来!”,盯看许久,韩寻长吁口气,道:“可悲!可叹!可恨呐!假若你是大儒,恐怕便没有今日之事,反而会借此成就圣位……”。

    “成就圣位?有那么神奇?”。

    杨文一惊,圣人,哪怕仅仅是半圣,所代表的是什么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文道百家盛传一句话,那句话说得好,叫做——“不成圣,众为蝼蚁!”。

    成就圣人,可以掌握命运。

    韩寻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的,那需要完全的推广了标点符号的广泛使用,为天下文人士子所承认,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说,如果你是大儒,有足够的实力去推广,会因此获得成圣之机,但你不是,而且,可能还会因此受累,尤其在你自身名声不好的情况下!”。

    杨文沉默着,实际上他是在内视自己的“智海”,他从韩寻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标点符号的出现或为成圣之机。那么,就算是仅仅将它发明出来的人,也会获得一定的好处吧?果然,当他查看自己的智海时,智海中的文力已经暴涨为八寸之多!足足多了一倍!

    童生九寸,秀才三尺,举人一丈,进士丈九……这些代表着每一时期文道修为的文力多少,是标杆,跨过了标杆,更进一步,如此而已。

    杨文只觉得每几天功夫,自己糊里糊涂就已经有了几近秀才的文力,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也让他对脑海中多出来的那份记忆有了全新的认知,那不仅仅是给他带来新的世界观、新的理念思想的东西,还是能够给他带来切实利益的东西!

    知识,即力量!

    “杨师弟?”。

    韩寻唤了一声后,面色颇有为难,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只有字面儿里的意思,还有弦外之音,是在告诉杨文,成圣之机固然重要,但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保不住。

    “嗯?抱歉,愣神儿了!”,杨文敲了敲脑袋,然后诧异的看着韩寻,道:“韩师兄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

    踟蹰了一番,韩寻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标点符号是成圣之机,目前而言,于你无用,能不能……”。

    杨文恍然大悟似的,毫不在意道:“你要用?嗯,那就用呗!”。

    性情洒脱的韩寻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个最洒脱的人,还有人比他更洒脱,令人无语的洒脱。他试图解释清楚:“标点符号是能够冲击圣人的机会,唯一的条件就是普及它,相较于自己去悟通圣道,已经算是很捷径的方式了。而且,标点符号只能供一个人去成圣,我……我怎么有些说不清楚了!”。

    说到最后,韩寻竟是有了几分气恼。

    杨文笑了笑,洒然道:“何必那么苦恼?我是说真的,像我这种不学无术之人,这辈子能不能在文道上有所成就都两说呢!哪能指望虚无缥缈的成圣之机?再者说,我想以韩师兄的才华魄力,恐怕这成圣之机也不是给自己用的,是吗?我猜,是魏师?”;

    看着韩寻脸上的表情变化,杨文知道自己猜对了,笑道:“魏师是我的座师,拜师的时候也没说给他备上一份拜师礼,心中有愧,这成圣之机权当拜师礼罢!就这样,韩师兄,不是说交流一下吗?咱再聊聊?你给我讲讲文道修为的事情,文力使用之类的我也很需要啊!咱底子薄……”。

    听着杨文的碎碎念,韩寻心里头总觉得滋味儿有点不大对,倍感纠结,却又说不出自己哪里纠结,郁闷不已。

    杨文心里头清楚的很,正如韩寻对他说的,他若是有实力有名望的大儒,那一切都好办,可他不是,还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弟子,仅凭这一点,标点符号就势必不会得到那些所谓文道正统的支持,如今正好把烫手山芋撇了。

    成圣之机固然是极好的,但对于他自己没用,最起码现在没用,虚无缥缈,俨然镜中花、水中月,而且还会因此惹来**烦。给了别人,眼不见、心不烦。况且要给的还是魏子夏,老古板是座师、是“二老子”、是自家人,不是什么外人。怕是不仅魏子夏与韩寻要欠自己一份情,整个儒家都是如此,杨某人小算盘打的响着呢。

    长长一叹,韩寻起身躬身便要行礼,杨文连忙侧身躲了过去,不悦的说道:“韩师兄不是要害我吧?”。

    韩寻愕然,而后连忙道:“抱歉,抱歉,师兄孟浪了!孟浪了!”。

    一个大儒给一个童生躬身行礼,至少在书院,是不规矩的行为,本来某些人就攻讦杨文,若是这番动作被人看见,恐怕更加有理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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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是个好师兄

    韩寻是个好人,品格正直、心地善良,不因天赋惊人而傲慢无礼,不因出身低微而愤懑不平。也许,从他身上唯一能够找到让别人觉得不妥的地方就在于他与恩师魏子夏的理念之争。即便如此,别人也不会因此拿这件事情说三道四。

    区别于杨文,哪怕杨某人不小心放了个屁,估计都会有人说他不懂礼节。

    这就是区别对待,说的再难听些,就是歧/视。先入为主的歧/视眼光已经让别人觉得靠山王世子是个人渣,早该被斩首杀死。

    对于大多数人的偏见,韩寻心里有不同的看法。按道理来说,靠山王世子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身世显赫不比天家皇子差多少,但在交谈当中,他并没有看到如同别人所说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反而是时常听到连珠妙语,极有风采。

    一番交流过后,韩寻嘴角挂着如同往日那般和煦的笑容,感慨不已,道:“若真的可以,我有意收你为弟子!”。

    杨文大笑,低头把青毛狗崽子抱在怀里揉捏,嘴里说道:“你敢跟魏师开这个口?恐怕他的黑玉戒尺不认人,另外……就算你有心,我还无意呢!”。

    “咦?何出此言?”,韩寻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可要知道我是大儒,是儒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儒,更是近十年来最有希望文道封圣的大儒!我至今还没有收过一个弟子,今后恐怕也不会收几个,你若拜我为师,那便是首徒,也极有可能是唯一传人!”。

    “别逗了!”,杨文毫不为韩寻的身份所累,说话说得很随便:“我是魏师弟子,你是我师兄,我若拜了你当座师,那你就成我‘二老子’了!好端端的,我干嘛自降辈分?”。

    韩寻愕然后,爽朗的大笑连连抚掌,道:“有趣儿!有趣儿!”,面容一肃,他接着说道:“说句实在话,魏师的教学与理念你恐怕接受不了,因为你们思想上有很大的差异。我不同,咱们聊的很来,思想也很相近,我的意思是……你依然是魏师的弟子,但我这个师兄想代师授徒,如何?”。

    望着韩寻微亮的目光与洋溢的神情,杨文皱着眉头思索,好久,却是问道:“用磕头不?”。

    “自然不用!”。

    “好极了!”。

    如此严肃的事情只因为一个不用磕头便同意下来,双方还都认为理所应当,着实怪哉。

    杨文干净利落的答应下来,然后便问道:“我昨日遇袭,自觉文力运用很有问题,敢请教韩师兄教我!”。

    对于这个问题韩寻很慎重,挺直腰身,面色严肃,像是在思考,很久才慢吞吞的说道:“广义的一种说法想必你也知道,以文力聚文器,或以诗词歌赋辅助文力施展文术。但是,实际上文力的运用方式并不仅此而已,有多种多样,你只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便可!比如说我。”

    说话的时候,韩寻单手伸在杨文的面前,洁白修长的手掌中本空无一物,倏忽间,杨文感觉到韩寻身上文力喷涌,只有一刹那,再看那手掌里已经多了一根翠绿翠绿的碧玉洞箫,碧玉洞箫上光华流转,漂亮的仿佛不应该是人间应有之物。

    韩寻接着说道:“文道百家,应运而生无数种文力使用方式,如同墨家的机关术,农家的长生术,法家的言出法随等等,都只是其中一种。而占据主流的从古至今都是文术与文器,我的这根洞箫就是文器,用来吹奏可以清气安神,也可以杀妖灭蛮。实际上文器是一种偷懒的方式,只需要文力的输出操控便好,文术则不然,那不仅要恰到好处的控制文力输出,还要念叨那些战词、战诗,虚幻出本来并不存在的一些东西,也被称为‘幻文术’,麻烦无比。但你要记住,这两者相生相辅,合二为一才是王道!我的路……走的有点偏,还在纠正中。”

    杨文歪着脑袋,说道:“以我现在的文力恐怕不能凝聚、温养属于自己的文器吧?”

    韩寻一笑,道:“好高骛远啊你!你现在仅仅有童生的修为,还早着呢,至少也要等有举人修为的时候才可以!但你现在可以使用文术,也可以用文力附着利器作为兵器,否则的话,儒家为什么还会提出六艺之说?为何还有儒子佩剑?那不是为了看着好看的。”

    “能演示一下吗?”。

    时至今日,杨文心中有点后悔,因为过去实在太过放/荡,以至空坐宝山而不知,现在想知却又难。无论是自己的父亲靠山王杨雄,还是封号止戈郡主的二姐杨眉儿,在文力使用方面恐怕都不逊于当世的任何人,可惜,自己从没问过,更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韩寻是个好师兄,杨文提出了问题,他便马上给予回应:“没问题,你且看,调动智海内的文力在手臂,然后在控制输出附着在兵刃上……”。

    边说边演示,韩寻手中的文器碧玉洞箫上已经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光芒。而后,他慢慢地将洞箫放在小榻一角,轻轻下压,“当啷”一声,只见坚木打造的小榻被光滑的切掉一小块儿,那只看似圆滚脆弱的碧玉洞箫竟是比刀锋还犀利!

    杨文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按照韩寻的指点去做,从智海中调集文力,经由手臂,附着兵器……然后失败了,他很是茫然不解,蹙起眉头。

    “熟练问题,需要下功夫,你要练到信手拈来的地步,才有可能将来除妖杀蛮的时候不被妖蛮反杀!”,韩寻微笑着鼓励:“你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理解能力很强!”。

    杨文眉宇松展:“文术呢?”。

    韩寻微微一笑,身上大儒文力猛然喷涌,犹如惊涛骇浪,以他自身为中心竟是猎猎风响。

    杨文被吓了好一跳,他怀里的青毛狗崽子更是被他身上的大儒气息吓的瑟瑟发抖不断,僵硬如死。

    “大风起兮云飞扬!”。

    仅一句话,韩寻便不再说,但见,那只洁白修长的手掌中已经聚集起了一股风暴,只是因为韩寻自己竭力压制,没能让杨文乃至于大学书院的整个宿舍都变成废墟一片。

    散掉手中形成的风暴,韩寻笑道:“这就是文术的运用方式,用文力去虚幻诗词歌赋或某句话里的场景,从而形成攻防。文力越精纯、越多,使用出来的文术威力越强大,如此而已!”。

    杨文嫌弃的把怀里几乎尿了的青毛狗崽子扔在一边,继续问道:“韩师兄,以你现在的修为,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力?”。

    “不好说!”,韩寻和煦的笑着,道:“我个人不擅长打架,甚至没有怎么与人动过手,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你可以仔细请教魏师,魏师当年在东疆与妖族对峙了八年之久,非常善于用打架解决问题!”,末了,他还有些俏皮的加上一句:“要不然你以为同样是大儒,为何见了魏师的面儿,我的腿就开始发抖?”。

    杨文愣了下,哈哈大笑。

    天色渐晚,云似火烧,韩寻也走了,临走时却是毫无保留的叮嘱杨文,关于标点符号的事情暂且忍耐下,书院有一个大计划……

    随着圣庙的悠扬钟声,大学书院的正式授课时间结束,该回家的回家,该干嘛的干嘛。

    杨文大大咧咧的去了食舍打一份饭食准备填饱肚子,对无数人愤怒的指责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扬长而去,留下嚣张的哈哈大笑声。

    书院提供的饭食很简单,就是青菜豆腐糙米饭,油星儿都少的可怜,杨文不禁感慨:果真苦读书啊!过惯了奢侈生活,还真有点难以下咽呢。

    最可气的是那只青毛狗崽子,竟然极为不满的始终瞪着杨文,好像在指责杨文对它不好——当初承诺的好吃的在哪儿?

    “再敢跟我瞪眼,我就宰了你!娘的!正愁没肉吃呢!”,杨文恶狠狠的捏了捏青毛狗崽子的肥脸,威胁道:“肥球儿,很有料嘛!”。

    青毛狗崽子以它那与身材极为不相符合的速度“嗖”的一下窜出去好远,神情警惕无比,对着杨文就是一阵龇牙咧嘴。

    “吱嘎——!”。

    这时,杨文的宿舍门被推了开,探头探脑的伸进来一张英俊帅气的娃娃脸,嘻嘻的笑着:“不是吧!你真打算在这里住下?我以为你就说说呢!”。

    林小侯爷来了,还带着一个考究的红漆食盒,一共六层,每一层里都有一盘儿美味十足的佳肴,香味儿扑鼻,连那只肥球儿般的青毛狗崽子都流着哈喇子摇尾巴,屁颠颠儿的跑过来蹭吃蹭喝,完全忘记了之前它对杨文的不满与警惕。

    “就知道你吃不习惯书院这边儿的饭菜,特意差人买来的!”,林小侯爷一边向外拿菜,一边碎碎念着道:“你今儿可算是把整个书院的人都得罪惨了,尤其是太子李珏,不过……骂的好!老子早想骂他们来着,可惜咱不是没有你家世雄厚啊!”。

    杨文也不客气,夹了一片儿猪脸肉,含糊不清的说道:“林候,李驭、褚胖子那些人都不敢过来,你还敢,就不怕被人排挤、被人骂?”。

    林候是林小侯爷的本名,他是忠勇侯之子。同样出身勋贵世家,但忠勇侯可比不上靠山王府,在洛都这种外戚遍地走,侯爷多如狗的地方真心不算什么,指不定哪天随手扔个砖瓦块儿都能砸到天家皇子呢。

    荒唐的林小侯爷十一二岁就破了童子身,至今的愿望还是一辈子泡在金玉楼里。早年间他算是杨文的跟屁虫之一,只因三年未见,不像从前那般热络了,他此番前来,倒也出乎杨文的意料,因此出言试探了他一下。

    林小侯爷把那张英俊帅气的娃娃脸,顿时瘪的跟苦瓜似的,哭丧道:“我爹……回来了!”。

    好吧,洛都城的纨绔弟子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人管,或者说疏于管教,类似杨文这种不但不管教反而纵容的可能独此一家。

    林小侯爷的父亲忠勇侯常年镇守边疆,少有回洛都城的时候,加上林小侯爷还是独子,上边儿与杨文一样有个奶奶惯着,这些年来眼瞅着就愈发堕/落了。

    虽然忠勇侯没有时间管教林小侯爷,但林小侯爷很怕他父亲……那可是个粗/暴脾气。

    “就昨天的事儿,我爹现在调回洛都,充任金吾卫将军,镇守京城!”,林小侯爷龇牙咧嘴的撸开袖子,上边一片青紫:“瞧瞧!瞧瞧!刚回家就把我一顿胖揍,他这回可能就不走了;唉!你说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现在与你一样,今后恐怕要住在大学书院啦!”。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努嘴示意宿舍外边,要知道很多心中不忿的学子还不依不饶的叫骂着杨文不尊圣道云云的东西,气性大得很。杨文道:“然后呢?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跟我搅合在一起,就不怕别人也针对你?要知道那些人的嘴皮子可厉害得紧呢!”。

    林小侯爷又叹了口气,栽栽歪歪的倒靠在一边chuang榻,道:“爱谁谁,爱说啥说啥,好歹你也是带我玩儿大的人,兄长一样,不会坑我就是。”

    杨文盯着林小侯爷的脸,直看的他表情不自然,摇头道:“你小子又是给我送吃的,又是套近乎,恐怕没那么简单!我还不知道你?无利不起早的主,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求我!”。

    “怎么会呢!”,林小侯爷打了个哈哈,但杨文直勾勾的看着他,还一副鄙视的样子无疑令他底气不足,只好腆着脸搓着手道:“借我点儿银子花呗?”。

    杨文大乐,一副就知道如此的模样,抹了抹嘴,爽快地从钱袋里掏出几张面额最大的银票扔给林小侯爷,即便这位荒唐的小侯爷从前已经先后借了他几万两银子没还过。

    “拿去花,不够再说!”。

    拿了银票,林小侯爷眉开眼笑,道:“要不要去金玉楼耍耍?家里老子管的严,可能是最后的潇洒啦!”。

    杨文竖起一根大大的中/指:“滚蛋,边儿玩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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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古老的方式

    距离童生试,还有六天。

    朝有雾,伏暑天难得清凉。但此时此刻,因为一个人,因为一些话,整个大学书院都是燥热的、纷乱的。

    联名上书朝廷未果后,大学书院的近千人学子在心怀不轨之人鼓噪下又向书院院长请愿,结果却被告之陆九渊不在。陆九渊不在,副院长魏子夏同样不在,整个书院竟是看不见一个能当家做主的,似乎像是有意避开此事。于是,学子们觉得自己伸冤无处、诉苦无门,变得更加狂躁。

    学舍、宿舍、食舍,都是建造在大学书院的四周,圈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那块竖着“儒”字的石碑是整片空地的中心,也是大学书院的中心,更是方寸山的中心。

    数十师者,三百秀才,千余童生,齐聚于此。

    攒动的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杨氏子杨文!亵渎圣言!大逆不道!败坏道德!践踏伦理!请院长严惩!若不严惩——”。

    话语一停,众学子激愤齐吼:“罢学!罢学!罢学!”。

    声嘶力竭的大吼响彻云霄,洛都城内无数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有的愕然,有的不屑,有的只道无聊,但更多的则是好奇。好奇那位本就“誉满京华”的靠山王世子,到底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不过进了大学书院三两天功夫,竟惹得大学书院如此暴动。

    作为风暴中心,杨文抱着肥嘟嘟的青毛狗崽子,哈气连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小声的嘟囔着道:“一群白痴!”。

    早晨刚踏出宿舍的门,杨文便被人群裹挟到了这片空地中,他现在已经被围堵在人群的中心,管事人不在,没人管。那些嘶吼震得他耳朵都有些发麻,估计若不是顾及到他不是普通学子,怕是早就被汹涌的人群淹没,呜呼而去了呢。

    终于有些沉不住气的杨文,不耐的扫视那些狰狞面孔,以一贯恶劣的大笑声开头,叫嚣道:“知道你们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什么吗?犬吠!还是那种负犬的远吠!哈哈哈哈!真他娘的好笑!这就是儒家现在的模样?这就是儒家的学子?这就是大学书院?”。

    “你放屁!杨文你敢侮辱书院!我与你势不两立!”。

    杨文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脑袋昂在天上,牛哄哄的说道:“势不两立?就凭你?别逗我发笑!知道我是谁吗?老子姓杨!杨文的杨!将会继承靠山王封号的王!将会在月底成为童生,年底成就秀才功名,十年内成为大儒的男人!跟我势不两立?你跟我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档次,徒增笑柄!”。

    先前出言的人顿时被杨文噎的面色泛青,气的呼呼喘气。

    喧嚣声在杨文反击后变得更加汹涌,仿佛是钱塘江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一潮胜过一潮,轰天的声响可媲美千军万马,直接湮没了杨文那微不足道的声音。

    杨文明智的选择闭嘴,然后不时的发出神经质一样的恶劣笑声,以此来刺激那些学子激动的情绪更加高涨。

    遥远的后山,原本“消失不见”的书院院长陆九渊,还有数个大儒都在关注着书院内的一举一动。

    陆九渊本就显得疾苦的脸现在看起来一片漆黑,他一再的提高杨文“创造”出标点符号会带来的风波影响,但还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地步。除了极少数人,几乎整个书院的人都被席卷了进去,让他看清楚了很多人原本的面目。

    长长一叹,陆九渊失望的摇头,道:“太平盛世久了,出色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少,反倒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庸才、蠢材愈来愈多,多的跟苍蝇似的,嗡嗡乱叫!照此下去,还真就是眨巴眼养了个瞎儿子……一代不如一代啊!如之奈何?”。

    陆九渊身后站着一位面色严肃的黑衣老者,他也是眉宇紧皱,声音铿锵,道:“十年前,大学书院尚有‘白衣韩寻’撑场面,十年后……哼!竟是没有一个真正的天才出现,真是越来越平,越来越庸!如今,法家有‘铁面’,医家有‘第三扁鹊’,墨家有‘墨棋’,兵家有个‘小疯子’……两年后便是百家宴盛会,以何应对?”。

    面色严肃的黑衣老者旁还有个气若游丝,面色蜡黄的中年胖子,他断断续续的说道:“蛮族休养生息的足够久了,刚刚闹出的西凉之乱虽然暂且被靠山王压制,但那估计也仅仅是蛮族的试探之举……咳咳……还有养精蓄锐多时的妖族不**分……咳咳咳……时代变迁,豪杰应运而生,自古如此;可惜,天才豪杰都生在其他人家……是时候要拿出点儿魄力来啦!”。

    “前辈们都发完言了,你怎么看?”,陆九渊扭头问韩寻。

    韩寻正笑吟吟的伸手指着远处被包围的杨文,头也不回地说道:“想要天才?那不就是?有思想、有才华,智谋、能力一样不缺,好好雕琢一番,必是一块儿璀璨夺目的美玉!正如他所言,下边儿的那些人跟他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哦?包括那位太子殿下?”,陆九渊疑惑问询。

    韩寻和煦的抿嘴笑着,并不答话。

    陆九渊亦不恼怒,只是目光灼灼的眺望远方……

    从进入书院的那一天起,杨文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一个人因恶而名,势必会为众人所排斥,恰好,他的名声就臭的不能再臭,不被人说三道四那才叫奇怪呢!

    也是从昨日在学堂中的那番骇人言论起,杨文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自己没有错,凭什么要妥协?

    心中估算着,那些声嘶力竭大吼的人应该到了极限,保持沉默足够长时间的杨文又笑了起来:“骂够了吗!你们这群贱人!莫要忘记了,你们现在要打要杀的人的父亲还在西凉与蛮族血战,更不要忘记我靠山王一脉为了帝国付出过多少!你们之所以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学习,那是因为我杨家人用血换来的!你们读的书本,每一页!每一个字!都染着杨家人的血!扪心自问,不惭愧吗?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啦?”。

    为什么之前用言语讽刺众人?为什么又要装疯卖傻似的大笑刺激众人?一切都是现在,大多数人早就在不停的呐喊声中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杨文说。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被惯出来了,自以为是的很!”,杨文语重心长似的叹息,道:“都没有了解标点符号的作用,你们就开始聒噪说我亵渎圣人?即便有问题,你们有资格来评价我的对错吗?一个个的狗咬吕洞宾,让人心寒啊!心寒!”。

    嗓子哑了,说出来的话不清晰,但不肯示弱的学子们还是嗡嗡的叫喊,不知吼的是啥。

    挑着眉毛,杨文眼睛一转,笑嘻嘻的说道:“瞧你们这种有组织有纪律的样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吧?是太子殿下?还是别人?站出来一个能说话的人,然后,咱们用最古老、最简单的方式来判定孰是孰非,你们觉得如何呢?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这不要从中作梗,叫做主持公道!”,果然如杨文所料,太子李珏站了出来,风轻云淡的问道:“不知世子殿下准备用什么方式来解决事端呢?”。

    杨文伸出一根手指头,无比笃定的说道:“打架!最简单、最古老的判定方式!正如同人族茹毛饮血时代需要靠打架猎取食物、争夺配/偶。建立国家的时候需要用打架来决定王朝天下归于谁属!文道也是如此,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野蛮!野蛮人!身为读书人,怎能……”。

    人群又开始一阵声讨,杨文面不改色,冷哼道:“怕输的话你们就接着骂,接着喊,反正我也不会伤到一根汗毛!”。

    太子李珏盯着杨文看了许久,笑着拱手道:“那不知世子殿下准备怎么打?难道要以童生战举人?好魄力!佩服佩服!”。

    这王八蛋是在给我下套啊!杨文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旋即哈哈大笑,道:“童生战举人?嗯,我也的确想过,不过——那是在梦里!”,稍一顿,他继续道:“仅限于童生修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服的就跟我打!我赢了,从此闭上你们的臭嘴!我输了,那就从此远离儒家!”。

    “远离儒家?亵渎了圣人,就这么个解决法?”,有人提出了质疑。

    杨文笑眯眯的说道:“你若是能在打架中杀了我,一切不就都解决了?”。

    说完话,杨文不再搭理众人,转身分开人群走向学舍,翻找到了一把三尺长、三指宽的竹制戒尺,大刺刺的向书院中心“儒字石碑”后的石台上走去。

    站在台子上,杨文用戒尺指着众人,大声道:“不服就来打!打到你们服!别就图个嘴爽利!有种动动手!”。

    嚣张的样子,着实气坏了众人。

    不少人衡量一番,还是没敢上,过嘴瘾还可以,动真章?要知道上边的那个可是靠山王世子……关键时刻,杨某人又拿出了自己的绝招——耍流/氓!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买他的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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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服就上来

    手中有尺,可以度器之长短;心中有尺,可以判人之善恶。

    手中有尺,心中亦有尺,是现在的杨文。

    靠山王的血脉从不缺乏豪气,否则,也不会有杨家人创造出的那么多惊世之举。与先祖相比,杨文自是不如多矣,但那口血脉相承的“气”,不可丢掉。既然有人已经指着鼻子骂娘了,那也不需要再客气,给予最强硬的还击,往死里打最好。

    三尺长的竹尺没有任何的出奇之处,但几乎每个少年学子都会在心里有多畏惧,那是戒尺,那是童年时代的阴霾。

    杨文握着它,因少年时期过的潇洒,只当这是寻常物,似剑而握,权当兵器,遥指众人大喝:“不服气的就上来!”。

    正如杨文所言,蛮族犯边,靠山王杨雄正在西凉血战,而某些人心怀不轨的要对他的儿子喊打喊杀,着实不厚道。从心理上说,有些人已经有些羞愧,从身份上说,有些人很顾忌靠山王府。因此,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上到石台,与杨文用最简单、最古老的方式分个对错。

    喧嚣如闹市的空地出现短暂的沉默。终于,有人上来。

    上来的人杨文并不认识,是个很壮硕的少年人,年龄不大却满身的腱子肉,冷冷的盯着杨文,并不废话,只是从腰间解下佩剑,将锋利的宝剑从埋藏它的剑鞘中抽出,剑锋指着杨文。

    朝雾散尽,阳光倾洒,寒芒四射。

    杨文微微眯眼,将手中的三尺长的戒尺握紧,轻磕地面,笑道:“终于上来一个有胆子的,不错!不错!”。

    壮硕的少年人微微螓首,道:“孙瑜!请赐教!”。

    与其他学子不同,孙瑜的脸上并无那种针对杨文的激愤,反而显得很平淡,平淡的令人心里极为不舒服。

    至少杨文嚣张的表情为之一变,眉头微微蹙起,孙瑜的面无表情让他很难揣测对方内心想法,尤其是对方偶露的锋芒,让杨文丝毫不敢大意,当下一点头,道:“杨文!请赐教!”。

    事情变的简单起来,口舌之争毕竟只是口舌之争,若是能够单凭空口白话就能使人屈服,想必嘴皮子最溜的“名家”早就一扫文道百家,称霸天下了。“做学问也是要流血的”,汉王朝时,董亚圣提出了这个说法,很多人都认为董亚圣偏激了,但要以今时今日设身处地来讲,他是对的,非常对的。

    “唉!杨文有点冲动了!”,远远地,昭王李驭长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对于杨文这件事情,他并不支持杨文,却也不支持其他人,选择了明哲保身:“那个孙瑜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在书院童生修为的学子中,他的实力很强劲啊!”。

    昨天晚上去金玉楼寻开心的林小侯爷明显气色不好,哈气连天的说道:“别那么说嘛!对杨兄有点信心行不?”。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杨文什么样咱们不清楚?”,李驭皱着眉头说道:“他也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连智海都是不久前才开辟出来的!相比之下,孙瑜就厉害的多了!虽然书院的规矩是童生修为的时候只需要通读经史典籍,滋养文力、打好根基,无需其他,到了秀才修为时才开始接触六艺,但我见过孙瑜偷偷的自己锻炼,要不然他小子能壮的跟牛犊子似的?”。

    林小侯爷无话可说,反倒是一直沉默不言的褚云飞慢悠悠的说道:“开辟智海,有了文力修为,身体强健只能是一方面,真正要比的还是文力多寡以及文术的运用,哪怕仅仅是个童生,若练到极致,单挑一伍训练有序的士卒不是问题!”;顿了下,褚胖子的脸上浮现笑容,道:“我不担心杨兄有没有危险,能不能战胜孙瑜,我更加担心的是——他能不能撑得过车轮战!”

    “是啊!他的口气实在太大了些,居然要挑战所有童生修为的学子!那可足有上千人!”,昭王李驭咂了咂嘴儿,叹息不已:“现在这个情况,咱们就是想搭把手都难,只能看那些人还要不要个脸啦!”。

    长约九丈、宽约六丈的矩形石台上,杨文与孙瑜还在对峙。

    孙瑜之所以没有出手,他是在等,作为强者等待弱者挑战一样的等。

    杨文之所以也没有出手,他也是在等,同样是作为强者等待弱者挑战一样的等。

    台下的学子不满的叫了起来:“孙师兄!动手啊!帮我们好好教训这个亵渎圣言、侮辱圣人的人渣!揍他!杀了他!”。

    孙瑜微皱眉头,有些不耐,沉不住气的一摆长剑。脚下一踏,便是弓矢般飞驰过来,锋利的剑锋直只杨文的眉心。

    两个人的对峙其实是一种气势上的较量,孙瑜忍耐不住,所以先输掉了气势。

    台下人的挑唆让他沉不住气,年少气盛难免脸皮儿稍微薄了一些。不像杨某人,从小就在诟病中长大,难听的话听得多了,脸皮堪比北方抵御蛮族的“圣长城”,孙瑜在这方面输给他,不冤。

    孙瑜来势汹汹,一出手就是杀招,杨文也不甘示弱,身上文力喷涌,手中的戒尺猛然附着上了一层洁白的文力,不动如山,只简单地来了一记斜斩便让孙瑜的攻势半途而停,且谨慎无比的退了回去,面露惊骇之色。

    远在后山的韩寻看着杨文的动作,和煦的笑容变成了开怀微笑,心中暗忖:好强的悟性,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

    杨文昨天晚上按照韩寻的指点练了很久,虽不能收发自如的熟练运用文力,但将文力附着在器物上还是没有问题。

    迫退孙瑜,杨文没有欺身而上,反而是眼睛变的很明亮,他发现了一个新的文力运用方式,而这个方式韩寻昨天并没有对他说。

    不怪韩寻疏忽,是杨文发现孙瑜使用文力的方式实在太普通、太普及,几乎每个文人都会、都了解。但杨文明显不包括在那“几乎”当中,他对文道的了解实在匮乏的可以。

    之前孙瑜与杨文相距足有两丈余,但孙瑜足下一发力,便直直的窜出到杨文面前,这种动作幅度极小、爆发力极强的能力,显然不是没有运用文力可以做到的。

    于是,杨文试着调动智海中的文力于足下,学着孙瑜的样子蹿了出去,还在震惊杨文竟能掌握那等高级的文力使用方式的孙瑜,猝不及防,眼看着杨文那比剑锋还要锋利的戒尺便要斩下来,他连忙横剑去阻挡。

    “当啷——!”。

    也许杨文第一次迫退孙瑜的时候很多人没有看清楚,而这一次,所有人都看见了,看见了杨文手中的竹制戒尺斩断了孙瑜的剑锋!一时间,为之惊骇莫名!惊骇的不是杨文掌握了文力的运用方式,惊骇的是,杨文为什么掌握了文力的运用方式!众所周知,这位纨绔的靠山王世子开辟智海也没有几天的时间啊!

    “毫无战力可言!下去吧!”。

    杨文看着孙瑜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这位沉默寡言的学子能够有更加好的表现呢!哪知道,自己不过展现了一下文力附着,便让他方寸大乱,就冲这份心智,也没什么让杨文继续期待的。

    孙瑜眉头微蹙,深深地看了杨文一眼,道:“我输了!”。

    说完,他毫不纠缠,更不拖泥带水找借口,输了就是输了,捡起被斩断的那半截剑锋,径直走下石台,无喜无悲。如此行径倒也让杨文高看他一眼,毕竟孙瑜的年纪并不大,心智这东西也可以去磨砺,他的未来应该足够有潜力。

    甩了甩手中的戒尺,杨文缓缓道:“谁不服?上来!”。

    于是,有人上来。

    于是,有人下去。

    一个又一个的对手被杨文或打伤或直接打下石台,到了现在,人们才认清事实,靠山王世子不再是从前的靠山王世子,他在吃喝玩乐上展现完天赋后,又开始展现出在文道上的天分。

    纨绔弟子?不学无术?别逗了!那那些被他打下台的人岂不是连不学无术的人都不如?

    “他在不断的进步!”,后山,陆九渊饶有兴趣儿的打量杨文的战斗:“每与一个人交手后,他都稍加沉思,而后文力运用的更加纯熟,看来,他是在用实战的方式逼迫自己,激发潜力同时也学习别人,取长补短。杨家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呐!”。

    韩寻和煦的笑着,问道:“院长的话说反了,他这个杨家人先是对自己狠,然后要对别人狠……不出手阻止一下?否则的话,我看会闹出人命!”。

    陆九渊面色冷漠,道:“不用,慢慢看着!”。

    石台上又上来一个人——陈澄。

    杨文与陈澄有过节,相互间还打了赌,若是杨文没有如他所言在月底考中童生,年底成为秀才,那他就要因誓言而自废智海、成为白痴。反之陈澄,他付出的代价更重,会死。

    所以,见到陈澄上来的时候,杨文摇了摇头,道:“你不应该上来,你应该好好的去享受生活,享受你最后的时光!”。

    陈澄手中握剑,脸上一片愤然之色,怒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在大是大非面前,任何私怨都已无关紧要!杨文,你亵渎圣人,今日我必杀你!带着你的头颅去文庙给诸圣请罪!”。

    “好一个卫道士!”,杨文不屑的摇了摇头,道:“差不多了!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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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穷酸卫道士

    差不多了?什么差不多了?在场的当局者谁也不知道杨文是什么意思。只有书院后山的那些旁观者,站得高,望的远,看得清。所谓的差不多,只代表一个意思——杨文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因而,接下来的战斗中,杨文不会再继续留手,相反,会变的残忍凶暴。

    杨文不可能与书院一千多童生修为的学子全部交手,就算他的精神毅力足以支撑,他的智海文力也支撑不了一千多场战斗。所以,他需要杀人!需要立威!需要让别人害怕乃至于惧怕!

    更加不巧的是,在杨文准备好了之后,上来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极为讨厌的人,他念叨着:“唔!不错!真是不错呢!”。

    陈澄是很像魏子夏年轻时候的一个年轻人,魏子夏从前很欣赏他,私心作祟下也传给他不少东西。因此,陈澄的脾气耿直的让人无话可说,战力也很强悍,尤其是本来他就准备好了年底的秀才试,那说明他的修为已经届临突破的地步。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陈澄与之前上来的人不同。

    “呛啷——!”。

    陈澄拔出了腰间佩剑,那是一柄三尺长的铁剑,很普通,无任何装饰,是山下铁匠铺师傅的作品。

    出身寒门的陈澄脾气很臭,更有一种近乎迂腐的固执,从不接受任何的施舍与馈赠。这柄剑,还是他省吃俭用攒了很久才买下来的,一直以来他都很珍惜,每日擦拭的光亮;他希望自己有一日也能够手持三尺青锋,平妖荡蛮,为人族大业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目光清澈的与杨文对视很久,陈澄朗声道:“一步错,步步错,至少在两天前我很后悔没有坚持本心,没有做自己,受了别人的挑唆与你结怨。不过,现在我并不为此感到后悔了,因为你杨文的确不是个东西!于公于私,今日我都要杀了你!为圣人先贤正名!为天下读书人正名!”。

    “代表圣贤?代表天下人?你的资格恐怕不够!”,杨文轻笑,摇头说道:“多说无益,你我还是手上见真章,杀了我,证明你是对的!被我杀了,你什么也证明不了!”。

    陈澄深吸了口,淡淡的说道:“理应如此。”

    文力喷涌,剑锋犀利,弓矢一般激射而出的陈澄挥手便是一剑,他的剑上也附着了文力,所以,更加锋利。

    杨文双眼一眯,既不进,也不退,只是原地以文力附着戒尺,硬撼而上。

    “吭——!”。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无比令人直嘬牙花,二人一分而过,却听陈澄口中念念有词:“风萧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十步之内!在十步之内!杨文要完蛋了!”。

    台下顿时有人欢呼雀跃,仿佛下一刻杨文便要身首异处似的。

    陈澄现在用的文术,是以刺客之王荆轲当年为杀秦王所作的战词《易水歌》为辅,文力的笼罩下,仿佛再现了当年易水河畔的肃杀情景!《易水歌》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十步一杀》,号称十步内,天下无敌!

    不过,号称毕竟是号称,若真的无敌,秦王何以不死?

    杨文毕竟是刚刚走进文道这条越向上越曲折的小径中的人,还在蹒跚踉跄的向前行走。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准备的不错了,但陈澄还是给予了他足够多的惊喜,以文力附着兵器的近身战与文术之间的结合,陈澄做的无比熟练,衔接的恰到好处,至少对手是杨文的时候,杨文还找不出相应对的法子。

    见招拆招已然不可能,陈澄不会给反应的机会,发动文术之后,他整个人不复原本的古板呆滞,变的锋芒毕露,速度仿若鬼魅一般竟是能带出残影呼啸而至。

    无论是在文力运用还是文力多寡上,杨文都比不上陈澄,这一招,他没有想到任何招式去防御。

    剑上的锋芒刺的杨文皮肤上泛起小疙瘩,忽然,他眼前一亮,竟是将手中的戒尺附着文力背在身后,以后背迎敌!

    “吭——!”。

    又是一声金铁铿锵,陈澄的剑竟是没有刺中杨文的后心,反而刺中了那柄戒尺。

    所有人全都面露呆滞,或者说是极度的不可思议下,导致没有了任何的反应……在强势的一方发动《易水歌》之后,十步之内必杀弱势的那一方。但如今,杨文打破了这个定律,且是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打破了这个定律!

    后山的小亭子里,韩寻同样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他刚才都想出手阻止来着,偏着头,他笑问道:“院长可知道杨文的这一招出于什么典故?”。

    陆九渊面露激赏之色,抚着颌下短须,不可思议道:“与《易水歌》一样。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秦王大惊,恰好医家当代‘医仙’夏侯且是秦王随行医官,当时以药袋投掷干扰荆轲……秦王绕着柱子跑,慌忙中竟是拔不出文器佩剑,眼看着荆轲的剑便要从背后刺中秦王,大臣喊‘王负剑、王负剑’,秦王将剑背在身后,躲过了荆轲的刺杀,并且拔出了文器佩剑……从前一直听说《易水歌》有个缺点,就是只能刺中正面的敌人,没想到,竟是真的啊!也许,那也是荆轲身为刺客之王,不会用背后杀人之剑呢!”。

    杨文做的与史记中记载的一样,他将戒尺灌输文力挡在了身后,陈澄发动的必杀一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相反,在一个愣神儿中还丢掉了先机。

    “王僚毒杀吴王夺帝位,再袭太子姬光。光得专诸相救,邀诸合谋杀僚。诸有感母以死相劝,而妻又被僚掳去,遂自容貌混入宫中作厨子,把鱼肠剑藏于鱼腹,成功刺杀僚,助光复位……”。

    急速的念完文辞,杨文也发动了文术《专诸刺僚》。

    陈澄与杨文靠的太近了,这也导致他根本没能防御,直接被杨文从怀里掏出的匕首刺中腹部。

    战斗就是如此,电光火石间,谁能觅得机会、谁能把握住机会,谁就能获得胜利。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只是有些人始终不明白而已,而杨文明白,所以,他又赢了。

    “当啷——!”。

    铁剑跌落在地上,陈澄的脸变的煞白,他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那里鲜血潺潺不息,止也止不住。他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恍惚,意识仿佛逐渐的消失,十几年的人生一幕一幕像那上元节的花灯不断的转动,呈现出不同的画面。

    “太平淡了!”,陈澄心中发出了这样的一声叹息。

    “嘭”的一声,陈澄倒在了石台上,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吸气多,出气少,眼看着就活不成了。他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杨文,道:“吾今日舍生取义,虽不能制裁你这……你这大逆不道之徒,但……但终归有一天,你会为你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亵渎圣人之人不可轻恕——!”。

    声嘶力竭的大吼中,仰面而躺的陈澄再也没有了声息!

    没错,他是个耿直的人,他这次真的不是为了私怨而要杀杨文,他是为了公道,至少是他所认知的公道。与那些表里不一的人要区分开来,就算理念不同,也并不妨碍杨文在心里敬佩这个穷酸卫道士,这个可悲又可叹的穷酸卫道士。

    缓缓俯下身去,杨文合上了陈澄的双眼,而后,一手捡起他的剑,一手薅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尸体拖到石台边缘,只露出去一个头颅。

    所有人都知道杨文想要做什么,忍不住愤怒的大吼:“杨文!尔敢!逝者为大!安能轻贱!”。

    杨文表情无比的冷漠,毫不畏惧的盯着指责他的人,高举铁剑,像是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剑砍向别人的脖颈。与原来不同,这一次,他砍得是死人的脑袋,这一次,他不需要再次去挥舞手中的剑……陈澄面色狰狞的脑袋骨碌碌的滚落到人群的脚边。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扶剑而立,杨文的脸变的狰狞,嘶吼大叫:“还!有!谁!——?”。

    杀人立威,杀人立威,不杀人何以立威?

    短暂的沉默后,群情汹涌,就连一些师者也觉得杨文过分了,纷纷站出来大声斥责,尤其是那个被杨文气晕过去的张三首,颤颤巍巍的伸着手,怒道:“你居然杀了自己的师兄!你这个大逆不道的无良子!腌臜货!我……我一定要告你!一定要请人主持公道!”。

    杨文毫不客气的大声道:“要告便告!他想杀我,我杀了他又有何不可?别废话!老东西,一边去!还有谁?不服气的就上来!不上来就是服气了!那么,今后都把嘴给我闭上!我杨文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我来!”。

    一声大吼,人群中又蹦出来一人,瞧他脸上的泪痕,应该与陈澄关系匪浅,他充满怨恨的盯着杨文,怒吼道:“陈兄说得对!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倒下了一个陈澄,还有千千万万个陈澄站出来!亵渎圣人之人不可轻恕!杀——!”。

    杨文无比冷酷的一摆手中铁剑,冲杀上去:“我能杀了一个陈澄,就能杀了千千万万个陈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青山绿水的大学书院多了一抹鲜艳的色彩,不再单调,却是血色。干净的石台上鲜血横流,无头的尸体排成一排,仿佛这里不是教书育人的书院,而是一个屠宰场。

    屠夫只有一个,却有数人做了被宰杀的牲畜。

    杨文大口大口的喘息,连续的车轮战下,他智海中的文力早已被榨空。以命相搏的战斗也令他身上多了十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满身的血液有别人的,也有他的。

    拄着铁剑,杨文不敢轻易的动弹,伤口带来的疼痛令他龇牙咧嘴。

    他看着台下人的表情,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于对视。他笑了,笑的无比张狂,无视下方面色铁青的近千人学子,又重复了那句话:“还!有!谁!——?”。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上啊!”。

    “钱钟上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你怎么不上去?”。

    “不要怕!我们可以杀了他!我……我……我肚子疼,要去净手。”

    此时此刻,望着石台上屠夫一样的存在,谁也不敢轻身冒险。强弩之末?已经说了好几次了。可上去的人还不是被他斩杀?尸首异处,死都死得不光彩。

    心气儿没了,什么都没了,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

    微微叹息,有些失望的太子李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眯着眼睛问道:“世子殿下,有没有兴趣儿跟我打上一场?我会把修为压制在童生修为!”。

    杨文顿时笑了,反问:“太子殿下,不知道你要杀我,是你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天家的意思?”。

    李珏一愣,旋即觉得自己贸然站出来实在太蠢了。靠山王杨雄尚在西凉抵御蛮族,为的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为了他李家的江山太平。而如今,他要杀了人家的儿子,断了人家的血脉,不厚道!传将出去,他这个太子也算是做到头了。就算是天家有心思铲除最后的异姓王,但这件事情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否则,西凉数十万兵马不会同意。

    于是,太子李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扭头走掉,准备另觅良机。

    后山,陆九渊长叹了口气,道:“韩寻,你出面制止他们,到此结束吧!流血的人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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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头发有虱子

    温一壶老酒,煮一碟香豆。

    月色为伴,清风徐徐,荷塘七月红。

    蛙鸣,虫叫,呷酒,赏景。

    这是帝国最不讲道理的靠山王府,这里是靠山王府最不讲道理的老夫人后院。

    “笑!你还笑!”。

    年底就是老太太的九十九寿诞,作为帝国有名的老寿星,谁若是让她不高兴了,那靠山王府一定会让谁哭。也有例外,比如说绷带布几乎缠满全身,倒在摇椅上边抿酒边没心没肺笑着的杨文。看着杨文如此样子,老夫人心疼坏了,可也气坏了,但她却很无奈,至多不痛不痒的说上两句,连骂一句都舍不得。

    摆了摆手,杨文笑嘻嘻的说道:“老太太,这又没什么,无非是与人动了点口角,然后打了几架而已,不是没死嘛!那么不高兴做什么?”。

    老夫人用龙头金杖重重的一杵地面,坚硬的花石冒出阵阵火星,恰如老夫人心中的怒焰:“打了几架?说得轻巧!要不是那个韩小子用文力给你滋养身体,要不是孙老神仙急忙来给你看伤,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老子啦!还让我高兴?我……我真想揍你个泥猴儿,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杨文还是没心没肺的笑着,道:“人家都说慈母多败儿,祖母惯坏了孙儿;古人诚不欺我啊!”,嘿嘿的笑着,瞧着老夫人面上的嗔怪,他拉着老人的手,叹道:“奶奶啊!我知道您心疼我,舍不得让我吃苦,可我终究是靠山王府的子孙,是杨家的血脉,杨家人,不能没有血性!雏鹰终须展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过活啦!”。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心疼,盯着杨文那双清澈的眸子,勉强的笑着,叹道:“雏鹰的格局太小了!至圣庄子曾于北冥海除妖,见闻有感,写下一篇记载,‘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雏鹰是鸟崽子,鲲鹏才好,鲲鹏才好!”。

    年岁大了,加上老夫人这几年也因为杨文被赶出洛都的事情,而与靠山王杨雄乃至于天家置气,气大伤身,有些时候思维已经不再明朗,糊涂起来。

    对杨文说完了那一段话后,老夫人便睡意昏沉,摇摇欲坠,杨文放下手中的夜光杯,撑着疼痛的身体连忙站起来去扶。

    老夫人睁着迷离睡眼,在杨文的搀扶下向卧室行去,嘴里念叨着:“孙儿啊!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奶奶老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父亲我不担心,他是个异数,老王八。你的三个姐姐啊,我就担心眉儿,身为女子,不喜红妆却喜舞枪弄棒,她太要强了,迟早会战死沙场……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杨雄占了你的命数,不过十六岁,你就有十五次夭折危机……”。

    后来的话杨文的听得不太清楚,也没怎么在意,指使侍女伺候老太太睡下,自己便回了荷塘中间的亭子里,唏嘘不已的喝了一小盅老酒。

    老酒是万年野参泡制的药酒,可增气血;香豆是天香豆蔻,出产自妖界的名贵药材,对修复身体极为有帮助。杨文受的伤委实重了些,以至于当时韩寻出面的时候,他便倒在了地上命悬一线,人事不省。

    漫不经心的喝酒吃豆,忽然间,远处传来悠扬悦耳的箫声,杨文扭过头去,却见天空上,韩寻正漫步而来,这是到了大儒修为后才能掌握的能力,叫做“平步青云”。

    每一个人在孩童时代都会有一个飞天梦,杨文也不例外,所以他在乎的并不是韩寻吹奏的美妙乐曲,而是兴致勃勃的看着韩寻的空中漫步。

    去而复返的韩寻逐渐靠近,脸上是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很配他这个气质温良的读书人:“世子殿下,不请我坐一坐吗?”。

    杨文艰难的从摇椅上站起身,冲着似乎并无任何人的黑暗处挥了挥手,天空上的韩寻这才缓缓的降落下来,走近韩文的身边,笑着说道:“三百余年底蕴的靠山王府果真不是寻常人家啊!”。

    杨文知道韩寻是什么意思,不以为杵,道:“师兄且坐,喝茶还是喝酒?”。

    韩寻襟着鼻子嗅了嗅,眼睛微亮,道:“客随主便……万年人参泡制的老酒,至少有三十个年头,妖界才会盛产的天香豆蔻,你这世子的确是奢侈了些,怕是一些寻常的皇子也比不得你风/流潇洒啊!”。

    杨文给韩寻倒了杯酒,也不吱声,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韩寻,像是在等着什么。

    被看的发毛的韩寻忍不住叹了口气,连端在手中尚未沾到嘴唇儿的美酒都放在了石桌上,摸着鼻子道:“我果然不是个做说客的料。”

    “既然有话未说,为何先前不说?”,杨文笑了,好奇的问询道。

    韩寻摇了摇头,扬着下巴示意老太太卧室的方向,道:“你在大学书院受了如此重的伤,院长甚至不敢亲自送你回来,差遣了我这个倒霉鬼来,若不是念及着我还是你师兄,怕是老太君都有心思直接把我剁成肉糜,扔进这荷塘里喂金鱼呀!你说,我肚子里的话还能说得出来吗?”。

    杨文哈哈大笑,他知道韩寻只是客气,身为大儒的韩寻,不比寻常,他只是尊敬老太太而已。

    杨文打趣儿道:“好歹是个大儒,别那么没出息!”,顿了下他面色一肃,接着说道:“大学书院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你若是想让我回去,免开尊口吧!”。

    韩寻沉默了,虽然之前他也提醒过杨文,书院可能有个大计划,让他稍加忍耐。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事情会演化到这个地步?十数人血染书院,作为赢家的靠山王世子也差点死掉。说到底,是书院的反应慢了,换成另外一种说法就是——书院有纵容的嫌疑,把堂堂的靠山王世子做了鱼饵。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口舌也可舌灿莲花,话到了嘴边儿,韩寻只能化为一声叹息,苦着一张英俊的脸,摇头道:“罢罢罢!不说便不说,只是,我还想问上一句不该问的——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改换门庭?投奔其他文道学说?”。

    杨文看着韩寻的眼睛,看了好久,嗤笑道:“那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已经拜了魏师做座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杨雄是亲爹,魏师是二老子,两个爹足够了,你难道还想让我去找第三个爹?第四个爹?算了吧!我对认爹这种事情不是很热衷。”

    这番话大致不应该出现在王侯子弟的嘴里,更像是市井泼皮的无赖之言,粗俗的很,可韩寻却是微微的叹了口气,放下心来。

    “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劳烦师兄,不知师兄最近可有空闲?”,杨文问道。

    韩寻一愣,继而道:“时间终归是有的,不过,我现在毕竟是代替为师给一干师弟授课,时间并不很充裕。”

    “有时间就好!”,杨文笑了笑,道:“还有几天时间就是童生试,我现在虽然有了童生的‘实’,但却没有童生的‘名’,我需要那个名,所以要参加。万丈高楼拔地起,童生是根基,若是连童生都考不中,我又如何去考秀才试呢?”。

    韩寻听懂了杨文的意思,应允每天傍晚时分来靠山王府给他单独授课,当然,他也提出了要求……他也要好好享受一下纨绔弟子的奢侈待遇。

    那自是玩笑之言,但靠山王府从没有亏待客人的习惯就是。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杨文忽然问道:“书院现在如何了?”。

    饶是以韩寻的性格都忍不住挠头,然后琢磨着如何去形容书院的情况:“嗯……知道那种不爱干净,一年都不洗一次头发的人吗?”。

    杨文点头。

    “大概就是那个样子,乱糟糟的不忍睹目!”,韩寻叹息着说道:“这倒也罢,毕竟把头发洗干净,将那些断掉的坏死头发用篦子去掉,梳理顺畅就能恢复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偏偏那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有无数只虱子蹦蹦哒哒,洗都洗不掉,你说可气不可气?”。

    他是在打比喻,书院的痼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那是长久以来而形成的。

    从师者再到学子,脉脉相传的儒家观念变的越来越偏离正道。文道相争,争的是什么?争的原本不是高低,而是学问,在竞争中,文道才愈渐昌荣。如今,大家争的却不是那些了,变成了争面子,没错,就是面子!认定了自己心中固守的所谓大义,完全容不得其他人提出异议,比天王老子还要霸道,动辄喊打喊杀,说什么为了大义、为了公义,哪有一点做学问的样子?

    不安守本分的读书,却时常自诩清流,不屑这个,不屑那个,狂妄自大的抨击朝政,非议朝臣,但国之大事,哪里是那些连书都没读明白的人可以说明白的?照搬死理的从圣人先贤的书本中断章取义,还言之凿凿的表示圣人之言不可轻侮,却完全忘记了圣人也提倡变通……

    变了,一切都变了。

    书院,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书院,儒家,也已经逐渐的被法家、兵家挤兑出了文道百家的第一行列。

    陆九渊早在十年前的时候就想整肃大学书院,顾忌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今他也没能将那些吸血的虱子完全的清除掉,直至近期,他才真的准备着手此事。

    韩寻不是那种爱发牢骚的人,所以他把所有的话全都憋在心里,只是长吁短叹。

    酒喝的不甚愉快,还很沉重,韩寻也没有心思继续逗留,两人各自散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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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节,单身狗祝您过得愉快了……

第二十五章 图腾焦应龙

    俗语言: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本就臭名昭彰的靠山王世子又在洛都城出了名儿。

    以往的时候,那定是些闲人无聊,暗地里腹诽靠山王世子昨天晚上夜宿何处,去的是哪家的牌楼,睡的是哪家的姑娘,吃的是什么,喝的又是什么,做了些什么。说得好听些,人们关心的更是有关于靠山王世子的风花雪月,权当闲茶淡饭后的谈资充面子。

    这一次不同,因为大家都知道,靠山王世子虽然是个混蛋,但也确实是个脾气不错的混蛋,比起那些府门不大却牛气冲天的半吊子纨绔强了不止百倍。说靠山王世子打个架、斗个殴的还有人信,可说他残忍的将包括同门师兄在内的十数人斩首戮尸,那人们就将信将疑了。

    话题着实劲爆,可除却那些寻常百姓闲来无事在私底下议论议论,暗自揣测一番外,朝野上下有头有脸的人却全部闭口不言,甚至像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表现出让人意外的冷淡。

    这其中自是有原因的,原因大概有二。

    其一,书院发生事情的当天下午,西凉捷报传来,还不是一般的大捷。靠山王杨雄老将出马,成功弹压蛮族犯边之乱,且上书表奏,要给蛮族一个厉害瞧瞧。

    其二,靠山王义子,“西凉三杰”之首的镇西将军焦应龙进洛都献蛮俘,据说还有颗蛮族半圣的头颅被一起带了回来。

    于是,有人暗叹:靠山王一脉向来以战功彪悍著称,杨雄也证明了靠山王府的武力强悍,进京献俘?应该是宣示威仪吧!

    近几年杨雄久居洛都,连封地都不回去,有些人以为他老了,连战马都跨不上去了,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要咬上几口,给与靠山王府不对付的主子献媚。

    转眼间,蛮族犯边,几乎打到了西凉腹地,逼近中原门户玉门关。临危受命的杨雄以六十五岁高龄披挂上马,仅仅带着自家女儿止戈郡主便轻身前赴。谁又能想到呢?怕是一只手都能数清楚的时日里,西凉边关不仅挽回了颓势,还斩杀了蛮族半圣,震慑群敌,由守转攻!那绝对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壮举啊!

    太平天下久了,人心变动,靠山王府是异类,异姓称王三百年,有人觉得它早已没有存在的必要。西凉一战,就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瞬间打醒了某些利欲熏心的人。

    不少人已然心中惴惴的筹备好礼物,准备上门一探风声,却被管事告知世子殿下伤重,需安心静养,不便见客。没错,靠山王不在,未来的靠山王,现在的世子殿下就是唯一能够做决定的人。

    简约却不简单的卧房中,杨文在门口摆了张摇椅,身旁放着小榻,上有江南新产的绿茶,手中握着一本儒家最基本的典籍《论语》,津津有味儿的坐了小半天。直等到日过半晌,外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盔甲碰撞发出的铿锵声,他才缓缓的抬起头,脸上挂起几丝笑容。

    抄手游廊里走来一位黑甲将军,一位头发自然披散在脑后的黑甲将军,一位年纪不大却头发尽是灰白色的黑甲将军。

    “世子殿下!”。

    黑甲将军走进,距离杨文三步,毫不拖泥带水的单膝跪拜,头颅也低的很深。

    他身上的盔甲很显眼,漆黑如墨,却有几许金线点缀,很漂亮,正如他那张沧桑却又英武的脸,很容易让人记忆深刻。

    招了招手,小侍女画眉与新侍女南宫瑶连忙过来搀扶杨文起身。

    抻动伤口,杨文龇牙咧嘴的吸凉气,吃力的站起身,走了两步,更加吃力的弯腰伸手将黑甲将军扶了起来,笑道:“大兄!起来吧!自家人何需如此多礼?先陪我去看看奶奶,她老人家时常念叨着你们仨,可你们却难得回来洛都一趟啊!”。

    西凉有三杰,谓之龙熊狗。狗是“看门狗”,熊是“大白熊”,龙是“图腾龙”。

    杨文是靠山王杨雄差不多五十岁的时候才晚得的子嗣,在此之前,因为没有儿子,他先后收过十数个义子。不过,现在只剩下三个,号称三杰,常年镇守靠山王府的封地西凉州,难得回洛都一次。眼前的这个有未老先衰之相的就是三杰之首,受命进京献俘的“图腾龙”——焦应龙。

    焦应龙被扶了起来,却见杨文不整的衣衫里满是绷带布,隐约间,甚至可以见到刚刚因扶他起来太过用力,而崩裂伤口流出的血迹,本就冷峻无比的脸,变的杀机四射,一字一顿道:“是谁做的?”。

    杨文拍了拍这位义兄的肩膀,道:“别问了,伤了我的人,已经被我杀了,别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晦气!这么多年不见,回头陪你多喝几杯,给你接风洗尘!唔……先去看奶奶!”。

    焦应龙咬着牙齿,闷不吭声,刻意的落后杨文身后半步一起向后院走去。

    慢腾腾的杨文在前边走,心中也是暗暗摇头,这位图腾龙实在闷的可以,敢情他的世界里除了吃饭、睡觉、杀蛮族外,没有别的事儿似的。

    图腾龙是一个绰号,有人说是因为这位亲人被蛮族尽皆屠戮,最恨蛮族,每与蛮族战,必斩将夺旗。蛮族的中军旗帜不叫幬旗,叫图腾,再加上焦应龙的名字中有个龙字,大家敬畏他,因而有了这么一个雅号。

    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图腾龙的外号实际上来源于靠山王杨雄的一句感慨:“此子今后必是我西凉军图腾!”。那是焦应龙十八岁的时候杨雄所说的话,果不其然,如今焦应龙真的成为了西凉军的一面中军大幬,每战必身先士卒,摧城拔寨不在话下,勇猛无比。

    “我听说大兄此次回洛都进献蛮俘,还带着一颗蛮族半圣的脑袋?”,杨文饶有兴趣儿的问道:“谁杀的?是你么?”。

    焦应龙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他的确是个很闷的人,不怎么爱说话,没有作答。

    杨文觉得很无趣儿,怏怏不乐的说道:“大兄回来准备住多少时日?听说西凉战事频繁,杨雄怎么想的,不留你在身边建功立业,反而让你来洛都这种是非之地,真是老糊涂了!”。

    焦应龙冷峻的脸微蹙眉头,他心里很想对杨文说:义父是你父亲,怎能直呼其名?他很尊敬杨雄,真的很尊敬。只是杨文毕竟是杨雄唯一的儿子,现在不是不懂事的时候,焦应龙明白,杨雄之所以收了那么多义子,实际上都是在给杨文培养班底,在他的脑海里也全是被灌输的效忠杨文而不是杨雄的信念。

    看着偏头盯视自己的杨文,焦应龙好久才回答道:“西凉有止戈郡主!”。

    杨文大笑。

    跟在杨文身后的南宫瑶有些好奇,止戈郡主的威名世人皆知,她真的有传说中“兵锋所指处,干戈平息”那么厉害?

    同样是跟在杨文身后,焦应龙忽然心有所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南宫瑶,审视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也不知是何意。但南宫瑶却被那刀锋般犀利的眼神吓的不轻,一张不施粉黛便娇美如花的脸苍白无比,额头上香汗涔涔。

    杨文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动作,在画眉的搀扶下,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为了缓解疼痛,他只好转移注意,多说些废话:“大兄今年二十……有八了吧?还没给我找个嫂子?”。

    看着焦应龙脸上的细微表情,他知道说中了,接着笑嘻嘻的说道:“也是,西凉那种苦寒的地方,怕是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大家闺秀,更遑论是能配得上大兄的。嗯,你既然打算多住些时日,我给你留心找找,听说兵部的那个老不休有个漂亮孙女儿,要不我给你说和说和?这种事儿,我很拿手的!”。

    焦应龙的嘴角僵硬的抽搐了几下,硬邦邦的说道:“殿下!若有心思,你应该去学行军打仗,而不是拉纤说媒!那不是未来的王应该做的事情!”。

    这句话他说的近乎于指责,杨文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焦应龙的眼睛,焦应龙毫不退让的对视。

    忽然,杨文笑了笑,伸手踮脚拍了拍面前的八尺男儿,道:“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作为靠山王世子我是不合格的,没有继承杨家的勇武血脉倒也罢,偏偏还是个纨绔公子;”,话锋一转,他又饶有深意的叹息:“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纨绔公子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好当!”。

    焦应龙不再说话,依旧是那张冷峻的表情,跟在杨文身后一路来到老太太修道的祠堂内。

    “奶奶!大兄回来啦!”。

    这个房间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就连杨雄也不行,所以,焦应龙与画眉、南宫瑶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有杨文自己大大咧咧的进了去,一直走到老太太身边去扶她。

    还在祈福的老太太有些迷惘的睁开眼睛,回身看到跪在门口的焦应龙,抿着干瘪的嘴唇儿,笑眼眯眯,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外将焦应龙扶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连连点头:“嗯!不错不错!越来越英俊了!苟儿啊,你说你们兄弟三个怎么不回来看看奶奶,奶奶想你们……”。

    “奶奶,他是大兄,不是三兄!”,扶着老太太的杨文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老太太努力的睁大眼睛,看了好半天,不悦的说道:“孙儿又在说胡话!这哪里是龙儿?分明是苟儿啊!又拿奶奶寻开心!”。

    一瞬间,冷如焦应龙也忍不住双目通红,泪水肆意。

    杨文心中也很难受,但这种情况他见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低声的叹息道:“年纪到了,奶奶时常会这样的!”。

    跟糊涂的老太太聊了许久,杨文与焦应龙才回到王府的前院。

    焦应龙看起来更加的冷、更加的闷,那双眸子泛着红色的光,恰如残暴的妖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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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挡我路者死

    天子脚下的洛都皇城本就是个是非之地,无论什么消息都瞒不住。

    靠山王世子杨文为何在儒家书院大开杀戒的原因被查清楚了。一份份被拓写好的标点符号以及它们到底代表着什么用途的纸张,被摆在洛都城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桌案上。

    拥有高瞻远瞩的人并不止陆九渊与韩寻,很多人的聪明才智并不逊色他们,所以,因为西凉进献蛮俘刚刚引起的热潮,转而被另外一个震撼人心的词汇所替代——成圣之机!

    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这些代表着朝廷对文道百家读书人的封号,也代表着文人士子的修为划分。

    进士之上则不然,朝廷已经没有资格去册封,大多都是以自己主修的学说命名。比如说儒家叫做“大儒”,兵家叫做“大将”,墨家叫做“大匠”等等。

    文道是一条曲折蜿蜒、崎岖不平,越向上越狭窄的道路,能够站在顶峰的人自然是少数。成圣,那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对于绝对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飘在云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望而不可及。

    现在不同,有些人不仅在标点符号上看到了成圣之机,更加看到这个成圣之机是无论哪家学说的人都可以用的成圣之机!是难得的捷径!如此一来,诸多卡在类似大儒、大将这个修为不得寸进的人,都为之兴奋激动乃至疯癫!

    机会!可以摸得到的成就圣人的机会啊!

    不过,在他们脑海中那股狂热的念头疯狂滋生的时候,他们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犹如一盆凉水迎头浇来。那就是——手握成圣之机的人,不是普通人!那是有着三百年底蕴、战功卓著、武力强悍的靠山王府的世子!想要将成圣之机拿到手中,可是需要一定的技巧呢!

    靠山王府中,又闷又冷的图腾龙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话:“殿下!外边的传闻是真的么?你真的掌握了成圣之机?”。

    杨文正慵懒的倒在摇椅上看论语,扭过头来,先是打量了几眼换上一身黑袍的焦应龙,没心没肺的说道:“唔!刚才都没注意到,大兄不穿戎装的时候更加英俊啊!回头再给你置办几身儿更好的,然后骑着高头大马去朱雀街转上几圈儿,我想,我未来大嫂的问题就不用愁啦!指不定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会患上相思病呢!”。

    焦应龙迎着杨文那玩世不恭的眼神儿,眉头紧蹙,面色更冷,铿锵有力的再问:“你真的掌握了成圣之机?”。

    杨文翻了个白眼儿,嘴里嘟囔一句“无趣儿”,而后懒洋洋的说道:“算是吧!怎么了?”。

    “可以给郡主用!”,焦应龙极为认真的说道。

    焦应龙嘴里的郡主独指杨眉儿。图腾龙是个很硬气的人,这辈子打心眼儿里佩服的人恐怕不多。若杨雄排在第一位,那第二的必然是杨眉儿而绝不是杨文,因为杨眉儿更像是继承了靠山王血脉的人,也是能够以武力压服他的人。

    杨文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道:“二姐这修为也升的太快了吧?”,说完之后,瞥了一眼还盯着他的焦应龙,只好无奈的摊摊手,道:“那个所谓的成圣之机已经被我送人了!”。

    焦应龙的眉头蹙的更深。

    叹了口气,杨文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让咱们靠山王府多出来一位圣人,我理解!可那个只能用一次的东西真的很麻烦,不是谁都有资格用……总之,我就是送人了,送的也不是什么外人,是我的座师大儒魏子夏,想来以他的名望,大概是可以顺利的利用好那个机会!”。

    焦应龙满是怀疑,不依不饶的看着杨文的双眼,固执再问:“那与名望有什么关系?”。

    杨文咧咧嘴,没搭理焦应龙。

    他不说,焦应龙也不问,反正就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只看得他心里发毛,无奈的解释道:“那个所谓的成圣之机,是我无意间‘创造’出来的一套标点符号,用来给书文断句,方便更好、更有效率的读书做学问。但需要推广,只有大家都承认、认可标点符号是利于教化的东西,负责推广的人才会有成圣的可能。”。

    叹了口气,杨文道:“咱们靠山王府以兵戈起家,干的是杀人的买卖,得罪过太多人,你确定我们可以有那么大影响让人承认它的正统性质?别做梦了!他们不但不会承认,反而会联手打压,他们可不希望靠山王府变得更强。没有他们的承认就没办法推广,自然也谈不上有机会文道封圣,成就圣人。魏子夏不一样,唯有他这种背后站着整个儒家又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大儒,才有能力完成此事。”

    最后,他总结了下:“简单地说,这东西对于靠山王府就是个鸡肋,与其食之无味又觉弃之可惜,不如直接扔掉。在咱们家,那就是废物,无用之物罢了,搁在魏子夏身上才是成圣之机!你要区别开来!我又不是傻子,若真的可以为我所用,何必要给了别人?明白了吧?”。

    一大套说辞下来,杨文连气儿都没喘,把又闷又冷的图腾龙说的头脑发晕,论及行军打仗他绝对是行家里手,若说起类似于这种有内涵的东西,以他直来直往的性子,真是难以招架,只能闷闷不乐的坐到一边不吱声。

    显然,他还是没听懂,继续生杨文的气。毕竟以他看来,杨文从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但败的不过是些金银钱帛。那不值一提,他在西凉带兵去蛮族疆土劫掠一番便可足够供给。但现在,杨文的败家行为绝对是得到了空前的升华,他已经不满足于普通的败家行为,开始变着花样的败家,败的着实清新脱俗、惊世骇俗,败的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成圣之机都能白白的送给别人,俨然成为了败家子们的楷模——超级败家子!

    “哎!大兄?生什么气啊!我可不记得图腾龙是小家子气的人!”。

    杨文很有喜感的用手肘搥焦应龙,焦应龙不悦的搥了回来,两个人回来回去的,倒是让他消了气儿,还难得的在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这个花园亭中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摸了一下杨文的脑袋,却又半途犹豫不定的收了回来,笑容消失。

    岁月如刀,削平了每个人的棱角,原本可以随意做的事情,如今已经变得遥不可及,不可碰触。

    收回了僵在半空中那只有力的手,焦应龙将它背在身后,握成拳头,很紧,很紧。

    也许已经觉察到了焦应龙的动作,杨文亦伤感的叹了口气,声音唏嘘:“你是杨雄收的义子,义子也是子,是我兄长……怎么生分了啊!”,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在天上划了到斜线,低沉的说道:“以前的时候,咱们十几个兄弟在一起玩耍打闹,我是最小的那个,被你们哄着宠着。闯了祸,奶奶生气训斥的时,要我们从大到小的站成一排,就像这样,从高到低,我是那个最矮的。每一次,挨揍的都是你们……”。

    越说,杨文的眼睛越红,没错,西凉有三杰,举世闻名,可是,其他的兄长呢?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杨文为什么突然在某天就不再称呼杨雄为父亲,而是直呼其名,说杨雄不是东西。因为,那一年的那一天,又有一位兄长血染沙场!那已经是第十三个了!

    艰难的站起身,杨文拍了拍焦应龙的肩膀,勉强的笑道:“打仗的时候,别那么拼命,我真的不想看到祠堂里再添上一位兄长的牌位……还有,有时间找个好姑娘娶了吧!有了侄子,要他姓杨!”。

    望着因为伤口而走路佝偻的背影,焦应龙感觉他变了,不,他没变,他还是那个懂得心疼人的兄弟,是自己变了。

    图腾龙低下头,一双眸子变的通红,模糊不清。

    恰时,脚步声急促前来,王府护院管家道:“将军!金吾卫的林将军派人送信过来,他说午门外有学子闹事儿,大骂王府,且向圣皇天后请诛……”。

    焦应龙豁然抬头,护院管家骇然的退了三四步,踉踉跄跄,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喉结上下耸/动,后边的话已然说不出口。

    手臂探爪,一柄青龙刀出现,紧握手中,图腾龙瞬间杀气纵横!转瞬间便气势汹汹而去。

    ——

    皇城的南门又称午门,六丈高的墙壁与数十力士才能推动的朱漆大门前,跪满了请愿的读书人,甚至还有披麻戴孝的人出现,口述靠山王世子仗势杀人等十大罪责,称其为国贼。

    高耸的城墙下,望着墙下密密麻麻跪倒成片,足有三百余人的文人士子,刚刚调任回洛都充任金吾卫将军,负责卫戍皇宫的忠勇侯林放眉头紧蹙,口中轻叹:“圣皇天后太过优待这些读书人了!”。

    说过后,他又连连摇头,自觉失言,因为他自己也是读书人,兵家的人也是读书人。

    靠山王那边刚刚在西凉打了大胜仗,献上蛮族半圣首级,这边却有人要杀人家的儿子,宫里边儿觉得为难,迟迟不能有个结果。因而,对于现在的状况是静观其变,任由他们闹着,先看看再说。当然,优待读书人的圣皇天后也生怕闹出什么事情,专门将林放派了过来盯着。

    忠勇侯林放是帝国新贵,少年时以打铁为生,后来偶得名师指点,入了兵家。栖凤三年,跟随西凉军鏖战西疆,作战勇猛得以升迁。五年后,他又被调任北疆,累功封侯。近几年来,北疆颇为宁静,有他的功劳不假,但是,他也算沾了那位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止戈郡主不小的光,因有情分,他才偷偷的派人给靠山王府报了信儿。

    “圣皇天后在上!靠山王世子仗势欺人,残杀忠良,行径野蛮,令人发指,……请诛国贼!”。

    “杨文胆大包天,亵渎圣言,无视纲常,连同门师兄都痛下杀手,简直**不如!请圣皇天后明察,若放任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逍遥法外、继续作乱,必将惹得天人共怨,国将不宁啊!”。

    眼看着一顶顶大帽子扣在那位靠山王世子的头上,林放那张本就黑如锅底的黑脸变得更黑,心中暗忖:一群蠢货,竟如此不智啊!找死也没有这个找法吧?且不说那位靠山王世子为何杀人,又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只说靠山王如今回归封地西凉,手握雄兵三十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敢断他血脉?让人心寒都算小事儿,怕是那位靠山王敢直接造反!此时此刻,连天家也只能法外容情,避重就轻,你们还作什么死?

    忽然间,远处一骑飞来,黑衣黑马,黑刀黑甲。

    “糟糕!娘的,这是要坏事儿啊!怎么把他忘了!”。

    林放狠狠的一拍城头,直接从六丈高的巨墙上跳了下去,片刻不停的足下飞奔,拦在那些不断嘶嚎的读书人身后。

    离的老远,林放便感觉到了汹涌澎湃的杀机,同朝称臣,又是故交,他不可能认不出那一身黑色的装扮,那是西凉图腾龙的标志。他年纪比焦应龙大几岁,当年在西凉边线也曾与焦应龙并肩而战,他太了解焦应龙的脾气了,说他可以,但绝不能说靠山王府,否则,便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眼看着焦应龙不断接近,战马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忠勇侯林放大惊失色,吼道:“焦应龙!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可不要放肆了!”。

    这句话看似是警告焦应龙,实际上也是在提醒焦应龙不要胡来。

    哪知,焦应龙没有丝毫反应,单手一挥,刀锋拖地,溅起阵阵星火,杀机更胜。

    已经注意到焦应龙的文人士子们情绪更加激动,呼天抢地的哭嚎起来:“圣皇天后呐!你们看到了吗?靠山王府是何其的霸道啊!还有王法吗?他们还将圣皇天后看在眼里吗?”。

    也有人大义炳然的叫嚣着:“哭什么哭?我等平日里研习孔孟之道,舍生取义四个字难道还不懂吗?都不要怕!我倒要看看他靠山王府能奈我何!”。

    忠勇侯林放心中暗骂,这些榆木疙瘩脑袋,读书读傻了吧?咋还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呢?没看见图腾龙已经暴走了吗?

    心中虽然将不晓事理的士子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瞅着愈来愈近的焦应龙杀机赫赫,他也唯有无奈的叹了口气,手腕一翻,握住了一柄金锏。

    文力灌输下,金锏光芒大作,林放单手一甩,直奔焦应龙坐下战马,他了解焦应龙,所以知道焦应龙最爱惜自己的战马。

    果然,焦应龙不得已勒住马缰,挥刀斩断了林放的攻击,但同时,刀锋也缓缓举起,遥指林放,冷冷的说道:“挡我路者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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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当年文成侯

    久居大漠边关,可养豪气,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图腾龙本就是土生土长的凉人,随着家道变故,被靠山王杨雄收为义子后,在纸醉金迷的洛都城过活几年,时间不长又回了家乡。西北的汉子从来都不缺乏豪气,与生俱来便有着难能可贵的勇毅果敢、恩怨分明,只是这份豪气如今在忠勇侯林放看来,绝对是要出大事。

    单手擎锏,林放对着焦应龙摇头,表示拒绝:“皇城脚下,不得妄动刀兵!请回!”。

    黑云驹烦躁的打着响鼻,不断的刨动前蹄,战马如此,战马上的人也是如此,焦应龙缓缓举起青龙刀,抿着有些薄的嘴唇儿,道:“当真?”。

    林放如临大敌,全身文力喷涌,嘴上却坚定的回答:“职责所在!”。

    前来午门请愿的文人士子一刻都不停歇的鼓噪,有的悲凉哭嚎,有的愤而大骂,有的呼天抢地……百种人、百样形,唯一不变的就是话题的中心,靠山王府与靠山王世子杨文。

    焦应龙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眸子变的血红,漆黑如墨的青龙刀在烈阳高照下竟是没有一丝反光,但此时此刻,谁都能感受到那澎湃杀机,谁都能感受到那彻骨寒意。

    忠勇侯林放盔甲中的后背冷汗涔涔,他知道焦应龙绝对是要动手了。

    两个人都分属文道兵家,而兵家人的战斗方式是血腥残暴、简单干练的,讲究马上称雄。林放出来的着急,并没有战马乘骑,如此一来,还没开打,便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只是如他所言,职责所在,明知不敌,他也要迎上去,否则,岂能对得起他“忠勇”的封号?

    对峙中,忽然一阵微风泛起,随之,焦应龙动了。

    极速奔行的战马上,焦应龙拖刀而行,青龙刀光芒渐生,似有龙吟声响彻。

    近了,二十步、十步、五步。

    忠勇侯林放调集全身文力于手中金锏,蹲下身子向前翻滚,直扑焦应龙坐下黑云驹的马腿。他心中很明白,以步战迎敌,尤其是西北图腾龙这等强敌,绝对不能硬撼,否则,那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射人先射马”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焦应龙像是预料到了林放的动作,双腿轻夹马腹,黑云驹竟是一跃而起,直接从林放的头顶越过。马上的焦应龙别扭的一个扭身,手中的青龙刀翻转,精妙无比的以刀背拍在林放的后背!

    “砰”的一声巨响,忠勇侯林放狼狈不堪的被苍蝇一样拍出去五六丈远,跌在地上咳出一口老血。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听着焦应龙冷淡的话,躺在地上的林放也是苦涩的笑着,他的确是无法阻止焦应龙。他心中也难免的有所感叹,西北图腾龙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隶属于靠山王府的部曲家将,怕是早就被帝国册封侯爵了吧?人比人气死人呐!

    长长的叹了口气,忠勇侯林放劝道:“焦应龙……莫要自误,你知道杀了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的,不要给靠山王府招惹麻烦!”。

    林放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焦应龙勒停战马,眉头蹙在一起。他不笨,只是有时候不想去想得太多,最近洛都的风言风语,他在前来洛都的路上都有所耳闻。杀了这些人,无论天家如此处置自己都没什么,就怕有人从中挑唆对靠山王府不利。

    “哈哈哈!他怕了!他怕了!他不敢杀我们!他不敢杀我们!”。

    “诛国贼!请诛国贼!”。

    眼看着焦应龙紧锁的眉头与犹豫的神情,前来请愿的又鼓噪起来,好似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

    忠勇侯林放都无奈了,都什么时候啦!这些人是真不怕死还是真蠢啊!

    望着林放那甚至是哀求一样的眼神儿,焦应龙缓缓的举起青龙刀,道:“无妨!杀了他们,我会自己向圣皇天后请罪!”。

    抬手、挥刀,抬手,挥刀,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也只在一瞬间结束……皇城午门外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忠勇侯林放撇过头去,不忍去看。

    焦应龙跳下战马,卸了自己的盔甲挂在马鞍上,而后轻轻拍了一下黑云驹的脑袋,让黑云驹回王府,他自己则是径直走向皇宫,如他自己所言的请罪去。

    ——

    图腾龙的一去不返让杨文心急如焚、多有忧虑,也不再那么不正经,拿出了王府世子的架子,派人出去四处打探。

    可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在经过一番仔细思量之后,杨文又把已经派出去的人全都找了回来,然后,对此事漠不关心起来,前后差距之大,简直判若两人。

    时值傍晚,韩寻一袭白衣,飘然若仙至此。

    纨绔的世子大人优哉游哉的看着手中《论语》,连给这位师兄见礼的兴趣儿都没有。

    韩寻似乎心中也隐藏着不少事儿,脸上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挂着和煦的微笑,反而是多了几分尴尬。

    沉默了许久,杨文抬起头来,盯着韩寻的眼睛,道:“标点符号的事情是你们自己放出去的吧?”。

    你们,代表着书院、儒家,也代表着杨文现在对书院的不认同。

    韩寻一个错愕,旋即,长长一叹,点头承认。他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甚至连会说谎的人也算不上,所以,他只能承认。

    杨文眯起了眼睛,嗤笑不已:“好一个大计划,好一个借刀杀人!”,顿了下,他脸上满是讥诮:“知道那种拿了别人的东西,还要骂别人的人,是什么人吗?是畜生!是白眼狼!难怪儒家这几年表面风光,实则被法家、兵家压得喘不过气,追根到底,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此辛辣的指责,便是韩寻这等心胸开阔似大海的谦谦君子也有些受不了,他想说些什么,到头来,还是没有说。

    杨文没有继续盯着韩寻去看,低头自顾的看着手中《论语》,嘴上说道:“明知道那些学子闹事儿却不阻止,明知道焦应龙最受不得别人的诟病指责靠山王府绝对会大开杀戒,却坐看风云,一点表示也没有!我想你们是要整肃书院痼疾吧?自己没有魄力拿出点强硬手段,非要借着别人的手去除掉那些不想要的人,好计划哟!”。

    话锋一转,讥讽变为责问:“你们拿了我的东西,又把我置身在风暴眼中,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们,可你们做的也太不地道了吧?有这样做人的吗?……想办法把我大兄的事情摆平,否则,别说成圣之机没有了,指不定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还会平了大学书院!”。

    轻飘飘的话语中充满了赤果果的警告威胁,韩寻低头沉思起来,思索杨文所说之言的可能实现性,他发现杨文或者靠山王府不是图个嘴上痛快,是真有那个能力,踏平大学书院的能力。

    实际上靠山王府可以用另外一种词汇来形容——文道世家。且还不是一般的世家,是兵家世家,是封地整个西凉州的世家,是手握三十万雄兵的世家,是世家中首屈一指的世家!这等大的世家是有能力与书院乃至一个文道学说对抗的。

    很久,韩寻说出了进入靠山王府后的第一句话,道:“镇西将军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圣皇天后不会因此而降罪于他,他很有可能还会因此变相的迁升……”。

    话没说完,便被杨文打断,冷哼道:“迁升?像当年文成侯那样吗?”。

    韩寻面色大变,盖因杨文嘴里的文成侯并不仅仅代表着一个名字,他还代表一件事情!所有王侯都忌讳莫深的事情!

    大唐帝国开国以来,共有十九家异姓王,随着明里暗里的事情,这些异姓王全都没落了,被撤了封号。大约二十年前的时候,那时候除了靠山王这个异姓王之外,还有一个强盛的异姓王族,金鹏王。

    金鹏王曾经收了个义子,也就是现在权势甚大的文成侯。

    当时文成侯做了一件与现在图腾龙所做之事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不但没有被惩罚,反而得到了调升。不过,按照当时圣旨的话来讲,是这样的——“文成侯滥杀无辜士子,其罪理诛,念起战功彪赫,姑且留其性命,戴罪立功,杀几人,便杀百倍妖蛮赎罪。”

    而后,本来跟着封地在并州的金鹏王的文成侯,就被调到了东疆。再之后,朝廷又说什么东疆战事紧急,希望金鹏王分兵给文成侯,金鹏王认为文成侯是自己的义子,不是外人,不疑有他……就这样,金鹏王府原本庞大的势力被朝廷与文成侯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直至十年前,金鹏王死后,金鹏王府彻底没落,被撤了封号。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个文成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杨文虽然相信焦应龙对靠山王府的忠心,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开了先河,所以,他抬出了文成侯这件事敲打一下,让韩寻所代表的书院、儒家聪明一点,不要做蠢事。

    “历史的教训总是宝贵的!”,杨文艰难的站起身,面对面的看着韩寻,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儒家与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合谋来算计我靠山王府,可如果真的是那样,咱们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说是吗?韩师兄?”。

    韩寻长叹口气,脸上挂着温和地笑容,道:“绝无这种事!我会与院长好好谈谈的,你且放心便是!”。

    嘴上说着话,他心里也在暗想:谁说靠山王世子是纨绔大草包,只知吃喝玩乐不知其他?如此精明的头脑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因此,韩寻又很有深意的说道:“《史记·滑稽列传》中,淳于髡隐曰齐威王: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蜚则已,一蜚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师弟韬光养晦多时,忍耐的够辛苦的吧?”。

    杨文面色不变,道:“没有忍耐不忍耐之说,本性就如此,只不过大家更喜欢拿歧/视的眼光看我罢了!”。

    龇牙一笑,他接着说道:“童生试在即,有几个问题还得好好请教下韩师兄,不知韩师兄可否赐教?”。

    韩寻一愣,和煦的笑着点了点头。

    ……

    PS:写出来改了四五遍,还是感觉不太好……好艰难,求推荐票啊!

第二十八章 想通没想通

    距离童生试还有一天。

    风停,雨歇。

    高照的艳阳天终于取代几日以来都是阴雨绵绵的阴湿气,拿出了点儿盛夏似火的样子。

    风停,雨歇。

    围绕着靠山王府的巨大风波在朝廷高举轻落的惩罚下,逐渐消弭无形,仿佛从未发生一般。

    靠山王府里的仆从显得格外小心谨慎,做什么事情都像是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盖因世子殿下心情不是很好,好几天都没有露过笑脸儿了。

    与外边风传的不同,在仆从们看来,世子殿下其实是个脾气不错的人,很少有大动肝火的时候。不像其他人家,若是主子心里不痛快,便拿家里的奴仆出气,动辄打骂,甚至会变着法儿的折磨。多数时间里世子对谁都是笑面相迎的,还从未有这么长时间冷着脸。

    仆从也是人,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杨文对他们好,他们也知道对杨文好。所以,大家都尽量的想办法让世子殿下开心起来,就算没主意,最起码也要不给他添堵。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一手握着书卷,一手举着香茗,面无表情的杨文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眉宇不展。

    正如昭王李驭对他的评价:“那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他自己想得开倒也罢,他自己若想不开,别人说什么也白搭”。

    焦应龙于皇城午门大动干戈,残杀文人士子三百余人,这种事情实在有些耸人听闻,不惩处难以服人。于是乎,一道圣旨降下来。西北图腾龙、镇西将军焦应龙被杖一百,官降三级,调任东疆边线,充任奋威将军一职,带功立罪,杀士子一人,杀妖蛮百倍以赎罪。

    这份看似严厉实则高举轻落的处罚一出,不少人都暗中腹诽圣皇天后偏袒靠山王府。但实际上,杨文却是暗暗心惊,今日的图腾龙,何其像当年的文成侯啊!难道天家真的准备对靠山王府动手?忧心于此,所以杨文这几日以来心情都不是很顺。

    因为被杖责一百,焦应龙还在养伤,没有前去东疆上任,此时此刻,就趴在杨文对面的木榻上,赤膊上身,后背满是狰狞的血痕。

    朝廷用来惩罚罪人的杖不是普通的杖,就算焦应龙是修为高深只差一步便晋升大将地位的人,也被打的皮开肉绽。不仅如此,那种特殊伤口连用文力修复治疗都做不到,只能自然养好。

    忽然间,一直眉头紧蹙的杨文笑了,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惬意无比,还挤眉弄眼儿的逗一逗焦应龙。相对于重伤卧床的焦应龙,养了几天的杨文倒是全好了,活蹦乱跳的。

    瞧着杨文那张很不正经的笑脸,焦应龙不满的瞪着他,道:“殿下!现在不是能够笑的时候吧?”。

    “为什么不能笑呢?”,杨文反问。

    焦应龙语塞,不忿的皱着眉头。朝廷现在几乎是铁了心要把他从西凉州调离,或者说是把他从靠山王府的势力中分离出来,此举与当年文成侯的事情极为相似。他不想像文成侯那样成为大家嘴里的白眼狼。只是,事成定局,几乎无可改变,他心中岂能顺畅?只是这种事情,又冷又闷的他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罢了。

    杨文笑嘻嘻的说道:“皇帝老子的命令,金口玉言啊!你敢违抗?让你去东疆你就去东疆,想那么多作甚?没准还是好事儿呢!”。

    时代不同,早已不是文道百家争锋的大时代,如今的大唐帝国才是至高无上镇压一切的存在。

    焦应龙面色数变,道:“好事儿?你就不怕我做了第二个文成侯?”。

    杨文一咧嘴,笑道:“那你也要有能力做第二个文成侯啊!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个人,更何况你与文成侯的差别委实太大了些。他那人天生就脑生反骨、阴险狡诈,你是么?再者说了,我琢磨了好几天时间,刚刚注意到门外的蚁穴,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焦应龙问道:“什么事情?”。

    “离间计!”。

    杨文面目变得阴沉起来,道:“早有传闻说天家有意削藩,这件事情恐怕已经被提上日程。咱们靠山王府树大招风,自然是首要目标,但如今杨雄在西凉,手握三十万雄兵,朝廷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用些盘外招,先试探一下王府的反应。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们想通过将你调离西凉,并且做出与当年文成侯一模一样的假象,让我们互相猜忌,祸起萧墙!”。

    焦应龙眼睛一亮,旋即愤怒的不顾伤口抻动坐了起来,怒喝:“卑鄙小人!”。

    “所以说,你别想得太多!我想得多,也不是怕你做文成侯,是怕靠山王府被人算计;”,杨文心情好了,招呼着侍女去上些小吃,嘴里也对焦应龙说道:“安心的去做你的杂牌将军!嗯,去妖族边界,人生地不熟的难免被人挤兑,这样吧!我传讯给杨雄,让他把你的八百部曲放过来,你一起带走!”。

    迟疑着,焦应龙还是第二次问:“你真的不怕我做文成侯?”。

    杨文笑道:“不是说过了嘛!你与文成侯不一样,就算你将来真的做了文成侯,那也没什么,就当是兄弟分家,分出去一份财产了呗!”,顿了下,他摇头晃脑的接着说道:“也许,当年的金鹏王也是这样想文成侯的呢!毕竟如今的文成侯也算是当初金鹏王的一种辉煌延续。”

    焦应龙默然无语,而后,极为认真的说道:“我永远不会背叛靠山王府……”。

    他是在发誓,发文道誓言,杨文却笑嘻嘻的打断了他的话:“别那么认真嘛!我觉得咱还是探讨下你有没有中意的心上人,趁早给我找个嫂子的事儿更好些!”。

    图腾龙气哼哼的坐在木榻上,愤怒的盯着杨文,想说些重话,有自觉碍于身份,最终只好说道:“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杨文像模像样的正襟危坐,而后,面色严肃,说道:“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奶奶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的没有多少时间继续等下去,她一直希望看到重孙子你也是知道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大兄!抓紧点儿?”。

    杨文严肃的说完后,焦应龙又沉闷下去,好半天,吭出来一句话:“那你怎么不娶妻生子?”。

    “我还小啊!你都多大啦!”,杨文理所当然的说道:“再说了,你是长兄,你都不娶妻生子,二兄、三兄,还有我这个做小的,怎么敢娶妻生子?”。

    绕来绕去,图腾龙发现自己是真的说不过杨文,心中既感动又酸涩还无奈,默默无言的趴在木榻上撇过头不再搭理杨文。

    杨文觉得非常无趣儿。想通了这件事情后的他,心情畅快,便决定出去逛一逛。

    换好衣衫,与往常一样,杨文决定只带着脚下那只肉滚滚的青毛狗崽子一起出去。钱三多不在,以世子大人的这个德行,王府里能跟他尿到一个壶里的实在不多。

    王府外,不知何时停了一队人马,约有百骑,衣甲光鲜亮丽,不似普通人家出行的规模,只是他们停在靠山王府前理应该是要拜遏此间主人,但他们却没有敲门送拜帖。

    百骑人马中段,停着一辆奢华到连刚出门的杨文都觉得咋舌的马车。车厢内香炉袅袅,紫烟升腾,一名年纪不大,身着紫袍的青年人,正伸手拍拂那些沁人心脾的珍贵月光草烟气,看着烟雾缭绕在手掌中,乐不此疲。偶尔他也会凌空写字,神经质似的笑上几声。

    外边传来轻叩车厢的声音,紫袍青年慵懒的伸手撩开车帘,看着车厢旁抱着青毛狗崽子的杨文,咧嘴笑了起来:“你这世子做的好不悠哉啊!”。

    杨文不屑的还击道:“再悠哉也没有你痛快,不知道你这个国舅爷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逛青/楼花钱如流水,碰着什么文人士子还上赶着送银子?我就说你这人啊……贱!忒贱!咱们这种人什么名声你自己不清楚?没少被骂吧?”。

    一边说话,杨文也一边毫不客气的上了那辆宽敞的马车。

    国舅爷。紫袍青年的姐姐嫁给了当朝的皇帝老子,而且他的姐姐成了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天后,身份非常的显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他是杨文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见杨文上车后,紫袍青年伸手对着外边挥了挥,骑军开动,马车前行。

    “你还是那么懒!也就是上天垂青你,让你怎么懒都不会胖,否则,你现在会跟它似的!”,杨文将怀里球一样的青毛狗崽子拎了起来。

    紫袍青年大翻白眼儿,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接着,他又问道:“在外边那三年过的咋样?”。

    杨文微微叹气,一摊手,道:“能咋样?还不是你那个母仪天下的姐姐弄得事儿?外边哪里比得了洛都城,尤其是西北那边,几十里未必能见到一户人家,有的时候饿啊!连啃树皮的想法都有了!”。

    紫袍青年无良的大笑,好一会儿,话锋一转,道:“你也是自找的,干什么不好,偏偏去摸我外甥女的胸脯!真是不自己找死就不会死啊!算了,说这些作甚,咱们金玉楼走起?”。

    杨文龇牙一笑,却是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武允文!你可不要教我学坏啊!”。

    天后姓武,紫袍青年是她的亲弟弟,自然也姓武。

    武允文瞧着杨文的样子,眼睛翻的只剩下白眼珠儿,怒道:“装什么温良书生?去还是不去!啰嗦!”。

    杨文大笑,他怎么会不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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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武家长女说

    朱雀街边金玉楼,夜色初上,已然排点万盏华灯。琴鼓萧瑟生生玲珑,娇娥艳女齐唱太平。香车承载的具皆佳人仕女,甩荡金鞭的尽是公子王孙。这就是洛都城最大的销金窟,也是令无数风/流才子魂牵梦绕的蚀骨地,多少人以能登此楼为荣。

    祥云笼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璃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金玉楼,金玉楼,寸金寸玉,奢华程度堪比内城皇宫。休提其中的摆设装扮,能在繁华如斯的朱雀街上占地十数亩也殊为不易。无怪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腹诽这是天子皇家的敛财生意。

    武允文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慵懒笑容,仔细看看,还有几分隐忧。幽幽叹了口气,他偏头看着身前不远抱着一只狗崽子的损友,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却被直接打断。

    杨文笑眯眯的盯着武允文,伸出苍白的手,道:“今天只谈风月,不说其他!”。

    武允文只能面色僵硬的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差不多是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损友,他哪里能不了解杨文?狗脸杨,翻脸杨……这些都是在形容那位世子大人的。也许他前一刻还跟你笑嘻嘻的聊天打屁,下一刻就会找人狠狠地揍上你一顿,喜怒无常到了极点。

    大堂内金碧辉煌,桌明几亮,轻盈不淫的丝竹悠然传至,红台上几名腰身袅婷且赤着脚的舞女正跳着飞袖舞,神情专注,举手投足有白腻现,弯腰扭身有紧绷的线条,丝毫不为客人们挑/逗的暧/昧眼神儿而羞怯。精彩的舞艺令无数人轰然叫好。

    这就是一等班子中的一等班子,做的不是骨肉皮的生意,做的是让客人感到愉悦舒适的生意,完全不同于那等只要客人付钱,便可以过夜的低贱勾栏。

    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杨文摇摇晃晃的径直向楼上行去,不知谁喊了一声“世子殿下来啦”,顿时间,或是装着世外高人的老不休,或是青涩腼腆新来的雏鸟货,亦或是常来于此的王公贵族齐齐的朝着这边投来目光。而后,脚步声大作,人群自金玉楼内蜂拥而去……大堂里的丝竹曲调不知何时停了,原本热闹非凡的金玉楼瞬间比得上城外乱坟岗。

    杨文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走到大堂内的一面人高铜镜前仔细瞧了瞧,自言自语道:“怎么了这都是?我不是那种吓人的人吧?”。

    “嗯,你的脸确不吓人,相反还挺俊俏;”,杨文身后的武允文抱着肩膀说道,话锋一转:“就是名声臭了点儿!谁不知道你靠山王世子前不久刚杀了十几个人,家里的西北图腾龙又帮你斩草除根,灭了三百余人,惜命的哪个不怕你?”。

    杨文翻着白眼儿狠狠的瞪了武允文一眼后,道:“人都走了也好,乐得清静!乐得清静!”。

    老远儿的瞧着那位赫赫有名的靠山王世子,风韵犹存的**面色泛苦,心中暗骂:这个干叫姑娘不给钱的缺德玩应儿怎么又来了!

    心中虽骂翻了天,表面儿上**梅红娘还是笑得很高兴,亲热无比的从楼上迎了下来,脸上带着三分埋怨三分嗔怒:“世子殿下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玩儿啊!您不来,姑娘们想念的紧,忧思成疾,连其他的客人都不想见,弄得楼里生意差了好多呢!”。

    杨文大大咧咧的伸手揩了一下梅红娘的油,笑嘻嘻的说道:“是想来着,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没什么时间!老规矩,上桌好的,请姑娘们弹弹小曲儿!”,伸手一指武允文,他接着说道:“吓走客人的损失找他要,别一副肉疼的样子!”。

    梅红娘扭头一看,脸上的笑容更盛,光顾着看这位世子大人来着,却忘记了财神爷是他身边这位,当下,忙不迭的点头,吆喝道:“姑娘们!迎客喽!快点儿!快点儿!”。

    与杨文一道上了楼,找好雅间儿坐进去。

    武允文懒懒散散的靠着一位姑娘身上,叹道:“你小子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痛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别人的银子心里很爽吗?”。

    杨文一边跟相熟的姑娘调笑,一边说道:“是你来找我的,当然你花钱,更何况你武家生意做的那么大,每年几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还差我一顿酒钱?早就听说你武允文是属铁公鸡的,我看啊!哪里是铁公鸡,分明是糖公鸡,一毛不拔倒也罢,还想沾点东西回去!”。

    “得得得!我请!我请!别埋汰我了!”,武允文连连摆手,示意杨文别说了:“你小子就是怪话多!”。

    不多时,雅致的房间里多了几位姿色出众的姑娘奏乐跳舞,气氛也逐渐的热闹起来。

    金玉楼是头等的班子,里头的姑娘们个个都是琴棋书画、笙管笛箫样样精通,而且有些姑娘的文采相当惊人,与一些文人士子多有唱和,甚至衍生出了自成一脉的青/楼诗词。

    其实呢,这是风气问题,太平盛世嘛!再者说了,自古以来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有情投意合的两个人走在一起,大家都是那种洞房花烛夜,红盖头掀开才算是与新娘刚认识,属于先成亲后恋爱,甚至于没有爱情。婚事上的不愉快让无数人心头失意,青/楼也就成了寻找爱情的乐土,文人士子、王公贵胄甚至于不少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喜欢流连烟花场所,因此,很多有名的爱情故事都诞生于此。

    总之,杨文很规矩,也很有兴致的听着姑娘们的舞乐,时不时的还跟着唱和几句,很是高兴的样子。

    反倒是武允文因为心中有事儿,觉得清寡无味,好生别扭。

    斜睨一眼武允文,杨文忽然说道:“想说就说,憋坏了我可担当不起!就知道你这个吝啬鬼上赶着请我喝酒没那么简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武允文很是尴尬,先是掏出几万两银票给舞女们,示意她们出去,而后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我……我想问你,你真的掌握了成圣之机?”。

    杨文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武允文只好无奈的接着说道:“好吧!我承认专门来找你不是为了请你喝酒玩耍,是奉了家里老爷子的命令过来的!要真的是找你玩耍,也不至于直接从江南急匆匆的赶回来。”

    杨文呷了口酒,把玩手中精美的小酒盅儿,道:“成圣之机,我的确是有!”。

    “真的!”。

    武允文眼睛亮了起来,旋即又被杨文的话直接浇灭了兴奋神色。

    “已经被我送人了!”。

    “我的天啊!那可是成圣之机!不是青菜萝卜随便送!”,武允文气恼的直拍桌子:“你小子脑袋是不是秀逗了!圣人在上,降下一道神雷劈了这厮吧!”。

    杨文直勾勾的盯着武允文,看的对方发毛后,才说道:“明着跟你说吧!你们武家修的是商家学问,的确是有财力推广那东西,但你们的能力、影响力远远不够,用不了!哪怕借助天后之手,也不行!我把那东西送给了自己的座师,想必你也听说过,魏子夏!”。

    魏子夏是何许人也武允文自是知晓,微微叹息,他皱着眉头也不说话,沉默下来。

    杨文起身道:“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跟我喝酒,散了吧!各回各家。”

    “别呀!刚来咋就想走呢?坐下!坐下!”,武允文拉扯着杨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其实呢……我还有一事儿!”。

    “有话说,有屁放!”。

    真他娘的不愧是翻脸狗,翻脸就不认人啊!武允文心中暗骂,嘴上则是说道:“另外一件事情,我是受家里大姐之托,有些话转述给你,她说‘靠山王府世代忠良,乃国之柱石,天下表率,她不会听信奸佞小人的谗言’,还说关于你大兄的事情,她已经尽力了……”。

    听完武允文的话,杨文道:“哦?你家大姐,那不知道她是以武家长女的身份说的这番话,还是以天后的身份说的这番话?”。

    武允文疑道:“这有分别吗?”。

    杨文眨了眨眼睛,反问:“难道没有分别吗?”。

    武允文砸了咂嘴,笃定的说道:“武家长女!”。

    倒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杨文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菜肴,眉头紧蹙,像是在想什么。很久,说道:“那你回去对你家长姐说‘杨家知道了’!”。

    “行了行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懂,咱们说点别的吧!”,武允文站起身,又出去把舞女们找了回来,乐曲中,笑嘻嘻的问杨文:“听说你明天要参加童生试?真的假的啊!我看就你这模样的,一辈子也成不了童生!哈哈哈!”。

    杨文也笑了起来,指着武允文道:“你也别说我,你不也一样,五十笑百步,你都考了多少次了?还不是跟我一样是个白丁儿!”。

    “那都是失误!失误!我要是认真起来,童生算什么?秀才试我都能考的过!”,武允文夸张的吹嘘着,正如两个人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嬉笑怒骂不断。

    杨文也在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以武家长女的身份对我说那些话,天后果然野心甚大,非同寻常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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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颗大树下

    垂拱六年,七月三十日,洛都童生试。

    童生试不是国考,是由各个学说的学院掌控的考试,每当需要进行测试的生员足够多的时候,便会上报朝廷,由帝国六部中的吏部进行审批并选定日子,组织考试。作为帝国的中心,文风最鼎盛的洛都城,以及洛都所在的司隶州,童生试是很频繁的,多的时候一年举行过三次,少的时候起码也要一年一次。

    虽说不上懒惰,但实际上也很惫懒的杨世子难得的起了个早,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儿白色的长袍。梳好头发,简单的吃了几口早点,便在府中甲士的护卫下驱车前往位于洛都城西的考场。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杨文这般好的家世,出则前呼后拥,入则一呼百应,多数人在赶往考场的时候都是匆匆而行,生恐错过了时间。

    怀中抱着比自己还要懒的青毛狗崽子,栽歪在车厢里的杨文伸出一只手,挑开一点车帘向外看去,怔怔出神。

    日头渐生,街上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道旁的柳树低垂着头,柔顺的接受着晨光地淋浴;挺拔的杨树像健壮的青年舒展的手臂;树下草丛湿润中透出几分幽幽的绿意,美好且宁静。

    车轮滚滚,马蹄阵阵,很快就来到了宽阔的考场。

    杨文下了马车,哈欠连天的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晚上再过来接我!”。

    甲士们轰然称诺,有序的退走。

    考场的大门还没有打开,场外围着许多前来应试的生员,有的看起来还是擦着鼻涕的小屁孩儿,有的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老爷爷,这就是差距。天赋不同,有些人六七岁便引动文道长河,开辟智海,而有些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文道大门。

    天子驾六,王侯驾五,杨文一出现,不少人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因而,大多唯恐避之不及,畏之如虎,好似杨文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妖怪一样。杨文也觉得无趣儿,抬头看了看远处升起的太阳,感觉有些燥热,便大大咧咧的直奔远处的一颗大树下。

    丈许粗细的巨木树冠参天,阴凉很大,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乘凉。杨文正在好奇,大树的背处传来话语:“这棵树已经有主了!”。

    杨文一愣,旋即笑道:“哦?怎么我没听过?”。

    那边的人哼哼着说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这个听说过不?”。

    说话的时候,树干旁出现了一个人,直勾勾的看着杨文。这人身材高挑秀雅,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可惜的是,他的双眸子是死鱼眼,很是呆滞,将他的长相凭空拉低数个档次。

    盯着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杨文‘噗嗤’一声笑了,道:“又是一个笨蛋!”。

    岂料死鱼眼的少年不仅不怒,反而哼哼唧唧的揶揄:“说我是笨蛋?五十步笑百步,你也是个蠢货!”。

    的确,以他们的年纪虽比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头儿强点,但也强不了太多。童生又叫童子,都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哪里还是什么童子?分明是不开窍的蠢笨少年。

    杨文同样不恼怒,笑道:“好吧!你是笨蛋,我是蠢货,大家划一个等级,谁也别说谁!大热天儿的,就这儿乘凉最好,别人怎么都不过来?”。

    死鱼眼少年龇牙一笑,颇有几分呆蠢可爱的意思,道:“你猜!”。

    杨文努了努嘴,道:“还能咋样,要么你也是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别人惧你;要么就是那种靠拳头说话的家伙,别人怕你。我估摸着,你要是后者就应该先挥拳头揍我,而不是跟我在这说话,那肯定就是前者啦!兄弟,什么来路?”。

    死鱼眼少年伸出大拇指,显然是被杨文猜中了,不过,他并不回答杨文的问题,笑嘻嘻的反问:“什么叫‘也’?难道说……噢!刚才看你的马车,五匹白马,王侯子弟?要是王侯子弟,能把人吓成那样的,除了靠山王世子,只怕是没有别人了吧?不知道我猜的对与不对?”。

    杨文一抱拳:“佩服佩服!”。

    死鱼眼少年颇有些遇到知己的样子,同样抱拳回礼:“失敬失敬!”。

    远处偷瞄这边动作的学子们暗自嘀咕:还真是土匪遇强盗,偷儿见了贼,无赖结识小流/氓,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臭味相投。

    毫不嫌弃的席地而坐,靠着背后长满青苔的大树干,杨文道:“说说,什么来路,洛都的王公子弟我差不多都认识,瞧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人,我怎么就没见过你呢?”。

    死鱼眼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拘谨的说道:“我姓北宫!刚从南边来的。”

    杨文眨巴眨巴眼睛,微微向前探头,好像没听清楚一般。

    死鱼眼少年微微叹气,道:“我叫北宫伯玉,我爹北宫良玉,这回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杨文一笑,道:“难怪你小子敢这么嚣张,哈哈哈!原来跟我家干的是一路子买卖!”。

    北宫伯玉愣着死鱼眼,道:“什么意思?”。

    杨文洒然的说道:“天底下最稳赚不赔的买卖与偏门是什么?军伍啊!再也没有比军伍更能吃的貔貅了!我们杨家如此,你们北宫家不也如此?”。

    愕然之后,北宫伯玉哈哈大笑起来。

    杨文之所以不认识北宫伯玉,因为这位不是土生土长的洛都人,甚至在一年前,他还不是王侯子弟而是土匪强盗的儿子。

    北宫伯玉的老子北宫良玉是大唐帝国近两年来的风云人物,可谓色彩传奇。原本北宫良玉不过是穷山恶水间打家劫舍的落草秀才,不知怎地,忽然间开了窍儿,修为大增。而后在帝国与南蛮的大战中,组织了南方六州的绿林强盗成了义军,参加作战,一举成为决定战役走向与决定战役胜利的重要筹码,从此鱼跃龙门,被封为征南将军、武威候,乃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真实典范。

    由于多年在绿林道上讨生活,北宫家的人性情彪悍、崇尚武力,动辄拿拳头说话,在朝堂甚至洛都是出了名儿的不讲道理,也不难解释为何北宫伯玉独占大树,却无人敢于上来招惹他。

    “瞧你这模样,好像不太愿意来;”,杨文挑着眉毛说道:“按道理来说,你也不应该是考儒家的东西,应该是去学些兵家的勾当啊!”。

    北宫伯玉郁闷的连连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愿意去兵家啊!跃马扬鞭,脚踏妖蛮,多威风!还不是我那个老子说什么儒家的学问最能磨砺心性,打打杀杀的难成大器之类的话。这不,本来在交州过的好好的,转眼儿就把我扔到了洛都,还让我考什么大学书院!”。

    话锋一转,不等杨文说话,他又满脸的诡异颜色,八卦道:“杨家当家的,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干了不少大事儿啊!先是让书院破格录取,后又在书院大开杀戒,怎么着?大学书院是不是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好,招人恶心的东西特多啊?”。

    杨文低头逗弄一下怀里的青毛狗崽子,叹道:“是啊!招人恶心的东西着实不少,我看,以你的性格是很难在大学书院呆下去的!”,顿了下,杨文笑了起来,道:“当然啦!要是有你这个倒霉蛋陪着我一起在书院倒霉,我想我一定会很高兴的!哈哈哈!”。

    北宫伯玉做了个鬼脸表示不满。

    两个人还真就是如同传说中的一见如故,从天南聊到海北,从战争聊到了和平,最终,聊到了女人身上……

    “当当当!!!”。

    随着三声响锣,考场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队跨刀披甲的士卒动作整齐划一的行走出来,把手在大门两侧。

    大门内,早已经搭建好了一个高台。吏部派遣前来负责监察考场的主考官高坐其上,他身边还坐着杨文的一位熟人,白衣飘飘的韩寻,他所代表的是大学书院,毕竟这里是儒家学说的考场。大学书院是儒家学说的颜面,只有当他们将最优秀的学子挑选走了之后,才轮到其他的儒家学堂吃些残羹剩饭。

    几名小吏匆匆的从考场内出来,一个负责唱名,其余的负责搜检。

    被叫道名字的学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过去被搜身与核查,然后领取一套笔墨纸砚与考牌,按照考牌上的号码去在考场内近千间考舍内找寻属于自己的考舍,准备考试。

    “杨文!”。

    “杨文!”。

    很快杨文的名字就被叫到了。懒洋洋的从大树那边站起身,杨文回头对北宫伯玉笑道:“我在大学书院等你!”。

    北宫伯玉不屑的撇了撇嘴,死鱼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杨文一笑,直接奔考场。

    连续的被叫名字却没有回答,负责唱名与搜查的小吏心中不满,搜查的时候手脚动作也大了一点。

    杨文本来高兴的心情一下变的糟糕起来,冷漠的盯着身前的小吏,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

    叫杨文的人在整个帝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何况考试的名册上也不会标注身份。杨文穿的很简朴,看不出是王公贵族,因此,小吏毫不客气,手脚动作更大了。周围的人乐的看平时飞扬跋扈的杨世子出糗,哪里愿意提醒小吏那会招惹麻烦?

    总之,杨文很生气,但他不会自己表露身份,那很掉价,他直接拍掉了小吏的手,转身便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负责搜查的小吏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叫道:“小兔崽子!你别走!被我发现作弊……”。

    杨文猛然转身,突兀的从旁边卫戍的士兵腰间拔出刀来,附着文力,一刀砍了过去!

    “师弟,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杨文的刀没有砍到小吏的脖子,因为韩寻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洁白如玉的手指夹住了那柄刀,刀锋不得寸进。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的韩寻道:“多大点事儿,以你未来靠山王的胸襟,不说能撑船,装下几辆车还是没问题嘛!”。

    杨文冷哼一声,道:“韩师兄,你是故意想看我出丑么?我要是不动手,你还想稳坐钓鱼台的吧!”。

    韩寻脸上还是挂着温和地笑容,也不说话。

    杨文撇撇嘴,伸手把刀还给了那个士卒,抱着青毛狗崽子直接进了考场,以他的身份犯不着跟一个小吏置气,自降身份,他只是不想受那种莫名为难与羞辱而已。

    望着杨文远去的背影,负责搜查的小吏全身瑟抖如筛糠,冷汗涔涔如雨落,差点尿了裤子。

    那可是洛都城最不能惹的人啊!我竟然骂了他?小吏心中暗暗后怕。不过,杨文没把他咋样,想来他将来也可以去吹嘘下——老子当年可是骂过靠山王世子的而活下来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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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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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道介绍:
文至则武昌,这是读书人纵天狂歌的时代。
时,异族妖蛮霍乱天下,诸子百家争锋庙堂;
问,苍茫天下,谁能执掌沉浮?
大唐帝国,垂拱六年,号称洛都乃至天下最纨绔的靠山王世子杨文,游学归来。
大文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文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文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