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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全文阅读

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壹叁肆·恰便似三暑十霜

    一路上虽跌跌撞撞东躲西藏,但不管怎么着,还是赶到了永平镇外。可是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不仅仅是初上战场的苏郡格,就连孙夫明和李正雄也往下咽了咽唾沫,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许多。

    永平镇外的石牌坊上面赫然挂着一个尸体,粗壮的麻绳在重力的作用下左摇右晃。望远镜里看的清晰,正是恪仑王爷。花白的头发,深蓝的缎面袍子,一起在风中飞舞,朝霞映衬中壮烈且悲凉的不像样子。

    然而等苏郡格看清了,远处飞奔而来的一个身影时,她是慌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托娅公主披头散发的飞奔,而后扑通跪在尸体下面,不停地磕头。她又回到了,与苏郡格初次见面时的样子,如鬼魅一般。苏郡格登时泪水涌出,扔了望远镜就要冲出去,却被李正雄一把止住了手臂,“大小姐,不行啊!”孙夫明也拦住了她的去路,反而自己挺身而出,“大小姐,让我去!”

    “谁都不许去!”苏郡格目光坚毅,甚至决绝。强忍下泪水,握紧的右手,指甲深深嵌入其中。果然,一个子弹飞来直冲头颅,托娅应声倒地,就在也没有起来。苏郡格只觉得心口疼的就像中弹的人是她自己一样,良久竟不能言。

    看着托娅公主殒命,看着恪仑王爷曝尸战场,苏郡格心底里的五味陈杂是谁都不能想象的,她从未有这样的强烈情感,憎恨,憎恨战争,憎恨无比。

    然而现实却容不得她有宽裕的时间去平复自己的心情,便立刻与众人一起行动。她现在的想法是,赶紧找到齐昱,送出城防图,尽快打败章显昌,尽快结束这一切,她真的受够了!

    城外炮火紧密,城内的巷战更是让人喘息不得。苏郡格与众人打开城防图,仔细地看了片刻,便决定先去西街,那边应该是齐昱的必经之处,说不定就能遇上。

    永平镇道路曲折,有的地方甚至狭窄到只能通过一人通过,巷战绝对艰苦异常。李正雄后面掩护,孙夫明则负责探路。苏郡格身上背着的手榴弹和三把手枪确实让她行动慢了许多。

    一路行来,也算顺利,有过两三个散兵游勇,也让李正雄等人给解决了。到了西街,这里的景象显然是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恶战,尸体堆积到找不到正路,他们基本上就是踩在死人的身上前行的,突然听到有火炮轰响,便躲到了一个包子铺里。人还没有站定,就有冷枪放响,正正好好打在了李正雄的小腿上。

    苏郡格回身就是一枪,正中那人的心脏。孙夫明看得清楚,苏家的大小姐早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精神总是高度紧张的娇小姐了,如今的不似女子般干脆利落的杀伐决断,真的是成也鏖战,败也鏖战。

    齐昱此时正陷入巷战之中,不能自拔。鬼知道,这个章显昌怎么训练出这么个狙击队来,总会躲在难以预料的地方放出冷枪,弹无虚发。

    “少帅,怎么办?这边暗哨太多,狙击手我们也看不到具体位置,我的手下只干掉了两个。”文老七低声在齐昱的耳边说道。

    看了看这附近的地形,果然是易守难攻。西北方是一座酒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十足的仿古设计,要再这样的地方狙击那真是易如反掌。齐昱左顾右盼了一番,背手掏出了一个手榴弹用力一掷,高高抛起,接着就有枪声响起,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趴下!”齐昱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匍匐在地。随后七零八落得什么东西都砸了下来,敲在头上还是疼痛有加。

    一下子就暴露了两个狙击手,文老七的汉阳造同时出手,说时迟那时快,干脆利落的就射出了子弹。“干得好!”齐昱赞赏。果然都是战场上的常客,这样的配合天衣无缝。

    “要是有城防图就好了。”文老七小声嘀咕,“这样就知道镇里面的布局和制高点,也就不用东躲西藏的防他们的狙击手了。”

壹叁伍·放行云飞去如何

    听了文老七的话,齐昱思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冒险许多。章言致不就是个活地图吗?只可惜,不知道他现在心意如何,如果让他强行带路,恐怕只会凶多吉少。之前将章显昌谋害章言致之父的事情告知了章言致,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几分。

    多想无益,先照顾眼前的局势才是正题。齐昱拉回思绪,对文老七说,“文师长,这附近不是有一座土山吗?咱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它,居高临下,多少不会如此被动。”

    “是,少帅说的对。”文老七马上翻看地图,又看了一下指南针。“是就在这附近,往北大约十五里。但是我们现在深陷狙击阵中,就怕稍有动作都会引起狙击手的注意,先要躲过去再说。”

    齐昱点了点头,只好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办法,“抓个舌头吧。”文老七也点了头同意,吩咐身边身手好的士兵瞅准机会去抓人。

    “齐昱……”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人摘了帽子,露出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正是章言致。

    “你?!”齐昱大吃一惊。

    他打晕了看守,换了北洋军的军装,偷偷跟着攻城的部队潜了进来。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真不知是人生的一大快意之事,还是人生的一大冒险之旅。齐昱一身冷汗,幸好他没有杀自己的心。“跟我走。城防部署,我知晓的一清二楚。当然,但愿你也没有骗我。”

    齐昱不屑的笑意浮于嘴角,“言致兄,骗你没有这个必要,但愿再见你叔父之时,你可以亲自验证。好好问问章显昌,乃父是否为他所害。”斩钉截铁的话语,让章言致真的没有反驳的余地。

    话不多说,章言致立马在地图上标出了制高点与防备处。文老七不太言语,他的心里自然是对章言致不那么放心。齐昱细细的看了一下章言致的标注,果然特别符合善用兵者的安排,应该不会是假的。

    “好,就这么办!”

    “少帅!……”文老七显然还是不放心。

    回过头,看了文老七一眼,又看了章言致一眼,齐昱沉下了眼眸,嘴角微微翘起,“我相信,言致兄,一定比我们更想见到章显昌。跟他走,就这么定了!”

    猫下腰顺着墙根儿一路小跑,终于找到了一个残缺土灰墙后面的安全处,齐昱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前面的两层小楼。正是章言致所说的小药铺,云集堂药铺。章显昌在这里面藏了大量的弹药,拿下这里等于给东北军致命一击。然而怎么样拿下它,也是个问题。

    章言致从未进过药铺里面,绝对不知道这间药铺里面的构造如何,只是听说,除了上面的两层,还有在地下的储藏室。

    “我领人去。”文老七又开始了身先士卒。

    “慢着!”齐昱绝对不会让文老七以身犯险,他有他的主意。“拿东北军的军装来,再找几个能讲东北话的。”

    “我去吧。”章言致主动请缨。

    齐昱审视了他一番,点了点,真的就同意了。“言致兄,一定保重。”

    果然如齐昱所料,章言致轻而易举的给军火库换了防,兵不血刃就拿下了云集堂。进了地下的储藏间,却傻了眼,压根没有任何的火药。文老七一冲动就上去揪住了章言致的脖领子,破口大骂。

    齐昱也一愣,当初是他力保信任章言致的,可是当他看到章言致也是一脸的惊讶时,他知道错怪了他。章显昌这个老狐狸,早就转移了所有军火,亦或者说,他也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亲侄子,从没有告诉过他所有的真实情况。齐昱显然已经没有面子,可是这个时候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特别是在药铺的地下储藏室里竟然发现了地道。章显昌的障眼法却让他自己错过了这样的一个重大发现。极目地道尽头,齐昱心里总觉得这里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往里面走去。

    将火把点亮,一路探寻走来,地道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可是一出地道口,看到的竟然是西街的那个包子铺,苏郡格曾经来过的地方。只是,曾经已经成为了曾经,苏郡格已经离开了。

壹叁陆·五云绣岭明珠殿

    阴差阳错,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

    “正雄?你怎么在这里?”齐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不出来是激动还是惊讶。

    “大小姐来给你送,送……”李正雄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布防图的事情,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的谨慎习惯。

    “在哪里?她去哪里了?”齐昱言语混乱。

    看出了李正雄的谨慎,齐昱将耳朵附上,李正雄便将前因后果向齐昱详述了一番。“胡闹!”齐昱吼得脸色发红。

    “他们刚走不久,沿着这条路往北边去了。少帅,一定要找到大小姐啊。求求你了……”李正雄显然是顾不得疼痛,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齐昱点了点头,临走时就把李正雄交代给了文老七。

    “齐昱,我跟你一起去找她。”章言致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百感交集,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比任何人,甚至比齐昱更想见到的人,是苏郡格……

    齐昱满腹狐疑的听了章言致的话,但是来不及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就按李正雄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正如你所言,章显昌果然对我没有半分信任。若是证实我的父亲被他所害,齐少帅,希望今后我们东北军和你们沪军以及北洋军,都能井水不犯河水。”章言致的声音并不洪亮,然而且真切非常。

    “好!”齐昱伸手,章言致礼貌回握。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歃血为盟,但是相信二人都是出自真心,也许只为伊人。

    换了东北军的军装,这一路人马的行动也就放开许多。不再多余担心东北军的狙击,但是却要担心自己人的误伤。好在齐昱的办法是在右臂上系上一条红布,又将行动的密码电传给整个北洋军内部,这才安心许多。

    只可惜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苏郡格的踪迹,眼见已经到了正午,大夏天的太阳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齐昱心里难免急躁,不停的摸额头上的汗水,在他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总有不安的情绪,也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可怎么都觉得心跳都是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再往前走就是镇政府了,咱们不好太靠近了。东边是洪官祠,先去里面安排一下再找吧。”章言致建议。

    齐昱抬头看看这晃人眼睛的大太阳,如今无计可施,这只能如此了。“少帅,我想,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去解决一下。”章言致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自然他想去找章显昌的。

    齐昱没有开口之前,章言致掏出了一个徽章,“如果遇到东北军,给他们看这个就说是精火军的章言致的旧部,一定会畅通无阻的。”

    放章言致离开,齐昱给自己下了个赌局,但是他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万一章言致临阵倒戈,再把他卖了怎么办?那么齐昱只好再次使出杀手锏——飞机轰炸,别说永平镇留不住了,他们这叔侄俩也就别想再回东北去了。

    齐昱的安排还没有完全妥当,就听到有人在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快点,妈的!都他妈的,快点!”

    找了一个墙根儿一蹲,这才看到是一群东北军在追什么人。眼见着那个人回了一枪,就转过街角。苏郡格!齐昱眼尖,马上就认出那个逃命的身影。

    他立马也就跟着这一群人追了上去,却又害怕漏了身份,也不敢太靠前。终于堵到了镇政府的大门口,深灰色的城墙,紧闭的大门,苏郡格无路可退。

    “还是个娘们儿,跑的挺快啊!”领头的显然是被累得不行了,摘了帽子,撕开衣领,一边擦汗一边穿着粗气。“上,兄弟们,抓住她今天晚上咱们就享福了。”

    “有胆子,你就过来!”苏郡格将外套一敞开,看到的不是这帮子东北军该有的猥琐表情,反而是一个个的都畏缩不前了,有人甚至就推了好几步。

    齐昱心中一疼,她的腰上绑的全是手榴弹,只要握在她手里的引线轻轻一拉,绝对伤亡惨重,而她真的要与这些杂碎一起,玉石俱焚……

    就连齐昱都不敢稍动的时候,领头的那个东北军又开了口,“小妞,何必呢?大爷就看你没有这个胆,哼!兄弟们,别怕,一起上。”一群饿狼一样的散兵游勇又向前了几步。

    苏郡格目光如炬,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导线。没有人不怕死,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万不得已,时间也是性命。

    “慢着!”

    齐昱还没有出口,还没有想出怎样救她出虎口。却听到了有人喊出了这样的两个字,寻声望去,竟然是站在镇政府城墙上面的人,一身中山装,梳了个大背头,一脸的油头粉面,这个人就是章显昌。“苏小姐,久违了。治军不严,让您见笑了。还不都撤到一边去!”

    苏郡格抬头向上望去,迎着太阳,看得并不清楚,但她见过章显昌的照片,自然也就知道他是谁。

    冷哼一声,“确实,章司令的治军真的让我大开眼界。谁的兵,就随谁,应该亦如章司令平时的为人吧!”骂人不用一个脏字,苏郡格却精准的让章显昌颜面丢尽。

    章显昌自然不以为然,如今他处在上风,无需费心思去计较这些言来语去。抓到苏郡格,这不等于就是让北洋军全军覆没吗?章显昌的失意陡然转风,立马是胜券在握。

壹叁柒·乍相逢同是云萍

    齐昱身后跟的人早已按耐不住性子,就要往前冲去,目的自然是为了救苏郡格。可是没有万全之策,怎能妄动?齐昱一个眼神便将这些人的蠢蠢欲动全然压制住。暗地里,他自己却已经摸好枪,必要的时候就一定要先灭了城楼上的章显昌,只可惜把握不大,也害怕伤到苏郡格。她手里的导线,另一头就好像是拴在了他的心尖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不由的隐隐作疼。不过,齐昱也想到,现在还有一个最不想死的,就是章显昌,所以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也就不会让东北军有所举动。

    正如齐昱所料,章显昌的心思也正是如此。

    一桶冷水直直的浇在苏郡格的身上,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给我抓活的!”城楼上章显昌的话语听上去简直是让人肝胆俱碎。

    “都不许动!”齐昱一声令下,伪装成东北军的北洋军立即上前将城下的东北军团团围住。齐昱一个箭步上去就抱住了苏郡格,猛然扯下了她身上捆绑的炸药。城楼上章显昌显然是被这样的场面给愣住了,这是演的哪一出?自己人翻了自己人?不过他也马上反应过来,那些身着东北军军装的手臂上都系着一条红布,既然如此,那就真的要玉石俱焚了。

    “开枪!”章显昌立马给垛口上的士兵下命令。城楼下面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苏郡格被披头而来的冰水浇得有些发懵,刚要反抗,这才看见了抱着自己人原来竟是齐昱。

    自从与孙夫明失散,她一路辛酸苦楚简直都要化作苦咸的泪水一涌而出,然而这样的千钧一发,怎么有时间抒发感慨。

    齐昱一个手榴弹就往城楼上面扔去,同时也按倒了自己与苏郡格。半空中,手榴弹爆炸城楼上下立即乱作一团。楼上机枪扫射,不分青红皂白,是见人就灭。

    齐昱护着苏郡格只得躲在城楼墙下的一角,暂得片刻安全。可是章显昌怎么可能就此放过,齐昱只觉得有什么液体顺流而下,正好落了自己和苏郡格一身,章显昌就是要用油引火烧死他们。

    “齐昱,你背信弃义,现在竟然替北洋军来打我,你可还记得你我当年的契约?”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齐昱被章显昌的这几句话说得如芒在背,不由的紧紧抿嘴,偷瞄怀里的苏郡格,他既做了贼,自然就会心虚。

    苏郡格听的真切,可是,她出口的却是,“竟然有心思用离间计,亏得他有这个闲情。”齐昱点点头,“不用理他用什么计策,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不能碰到火星,否则一点就燃。”

    城楼上下混战一团,却在这时,突然有信号弹在白日绽放。章显昌闻讯回头,竟然看到了章言致,自然是惊得嘴巴张大。就连垛口上的士兵看到死而复生的章言致,也全然忘记了身处非常时刻,停下了正在射击的动作愣在当场。

    放下信号枪,另一手举起的是一把盒子枪,“章显昌,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声音不大,甚至云淡风轻,可是那波澜不惊的脸上杀意尽显。

    “你到底在胡扯什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胡言乱语!”当章显昌确定了站在他面前的亲侄子是个活人的时候,他一上来就是责难。根本不用问他为什么还活着,这不过就是齐昱的障眼法而已。

    “不说,那就是真的了?”还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言词,章言致目光冷冽,子弹那上膛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清脆悦耳。

    章显昌往后退了一步,他真的被他吓唬住了。原来,他真的是死而复生,从地狱前来索他命的……

    齐昱和苏郡格在城楼下面目睹着上面这一幕汉姆雷特似的剧情演变,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突然就有战机的声音响起,抬眼望去,两个人不由得一身冷汗。怎么会是日本人的飞机?银色的机身上那个好似狗皮膏药一样的日本国旗绘制的如此刺人眼眸。一种不好预感就是章显昌与日本人合作了?

    炮弹下落,引起一片的鬼哭狼嚎,血肉飞溅。轰炸的目标全是城楼下面。齐昱握紧了拳头,章显昌这个王八蛋!

    城楼上章显昌,放声大笑,“齐昱,不只有你飞机!你以为我没有吗?”

    章言致睚眦欲裂,东北军竟然与日本人串通一气了。也就是说,当年自己父亲的死就是他的亲叔叔所为。当年关东军要占辽水,章言致的父亲坚决不同意

    “大小姐,少帅,快上车!”孙夫明犹如天兵下凡一般的突然出现,解围的正是时候。

    寻声而去,章言致目光恰好搜寻到那个身影,她瘦了,也黑了,就连短发也不似那年的精干飞扬,只是那双眼睛,那张樱唇,那对眉黛,依旧,依旧如当年初见时的美丽,风华绝代……

壹叁捌·掣流云万丈垂虹

    车上,齐昱摸了一把自己的腰上,突然明白章言致的那一枪照明弹,他用的竟然是自己的枪,可是引来的却是日本人的飞机。

    “孙夫明,停车!”齐昱突然大喊。让苏郡格也有些奇怪。

    “可是……”孙夫明此时正在全力躲避着飞机轰炸掉下来的炮弹,想停下来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怎么了?”苏郡格问道。

    “前面五里亭处马上停车。”齐昱显然是没有了耐心。

    猛然的刹车激起地上沙土石子飞溅起来,好半天都散不开的烟雾。

    “我得回去,就怕这里面有蹊跷。”齐昱马上跳下车。

    “等一下,给你这个。”苏郡格从怀里掏出那张布防图。

    “这是什么?”齐昱满腹不解打开了地图。心里突然一亮,这才是真正的布防图。原来这永平镇底下还有暗道。而从云集堂下面的地窖走到西街包子铺的暗道不过只是管中窥豹而已。本来齐昱是想回去看看这个章言致是不是真的临阵倒戈,可是却被这份布防图给绊住了脚步。然而,这一绊,却等来了自己的飞机,实属意外之中的意外……

    当发动机轰鸣声响起,齐昱抬头望去,日本飞机显然更加意外,沪军飞机高高的飞跃在日军的飞机之上,炮弹凌空而下,有那么几个就直直的落在日本飞机的上面,机毁人亡显然是必须的。

    这一场战役,齐昱几次给自己下了赌注,幸而,他都赢了。这样的赌注他不轻易下,这里不仅是他的自负,关键还在于他多年的战场经验,以及人心向背,大势所趋。

    浩浩长空,烈日当头,天上连一丝的碎云都没有,两方战机你来我往之间。一个侧身沪军三号机就躲过了日本飞机撞击,机身上新装的远程机枪立马开火,这个距离恰好集中了敌机的右边机翼。虽然没有一击即中,但是也绝不会让它就这么舒坦了,能死里逃生算他命大。三号机的闪躲精彩卓绝,五号机就没有这么的幸运,后面两架敌机还没有甩掉,前面突然就又有敌机显身,五号机突然低身飞行,在前面的敌机身下一个加速就冲了过去。

    这三架跟踪的敌机显然是没有料到此种突变,有两架就撞在了一起,偷鸡不成蚀把米。齐昱在下面用瞭望镜观战,也不住的为他们叫好。这些他用重金在德国培养的驾驶员战士们果然不负众望,一点不输于这些平时训练精良的日本空军。

    战机轰鸣不绝于耳,鹰击长空的壮烈之举,让人为之惊叹。更有沪军战机在弹尽粮绝之时,直接就追撞着敌机,毅然与之同归于尽。坠毁之时万里苍穹直直垂下一道耀眼的火光,若垂天长虹,惊艳之中却又伤怀难抑。这让苏郡格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汉朝公主,她是如何在自己的驰骋战场之中,那份潇洒恣意。而今真的上了战场,苏郡格却怎么都找不到的感觉,事实与想象差之甚远,也就难免悲情。

    就在这时章言致居然赶了过来,“少帅,你们没事吧?”

    齐昱打心里觉得安慰,他真的是不负所望。

    目光在苏郡格身上一滞,甚至都觉得呼吸也停止下来,章言致怔怔的盯住苏郡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昱敏锐自然是能察觉的出来章言致的异样,纵然此时苏郡格满身邋遢形象不复光华,可是他知道她的气质是怎么都难以让人忽略的。“这位是我的夫人,苏帅的千金——苏郡格。”介绍打断了章言致的思绪。

    “久违。”章言致言出已失,是久违却不是久仰?

壹叁玖·出都门鞭影摇红

    来不及回味章言致的意味深长,他就已经换了话题,“让章显昌给跑了。”啐了一口唾沫,又道,“这王八犊子,竟然还藏着一手。坦克,你听说过吗?”显然他已经准备放弃。

    齐昱眉头紧了一紧,“他是真的下了血本啊!”

    “不过就几辆。”章言致狠狠而言,“藏得真深啊,连我都不知道。”

    递过来那张布防图,齐昱森然一笑,“你不知道恐怕还不只这些。”章言致咬牙切齿,好个章显昌摆明了拿自己当枪使啊。

    “永平镇的老百姓是不是都躲在这些暗道里了。”

    这一句话问的章言致有些出神,显然他还知道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不消半刻,他慌张说道,“赶紧去暗道里面救人。章显昌是要活埋了他们!”可一转眼他又换了决定,“你和……嫂夫人先回去把衣裳换了,这一身的汽油万一遇了火星就麻烦了。信得过我章言致,那就让我去救人。”

    齐昱心中的顾虑自然是不用溢于言表的,身边的苏郡格一身狼狈,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相信他。已经赌了那么多把,再多一次又会如何?“那就拜托言致兄了。”而后他揽着苏郡格就上了车。

    望着汽车绝尘而去,章言致竟然想笑出声来。不管怎么样,终归是见到了,哪怕她对自己跟本就没有任何印象。有的时候再大的努力换来的也只是一个错过,可是不错过又能如何?难道还祈望她与自己会有怎么样的交集?一连串的疑问与回答,让章言致终于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所为从善如流,就应该潇洒放手,执念太深终是误己误人……

    云集堂内,那面虚掩的土墙,章言致率人一把推开。里面的老百姓早已经是死伤过半,章显昌未免狠过了,这是要屠城吗?

    老弱妇孺,一个都不放过,眼见着一个婴儿在母亲的怀里就那样吮吸着母乳而亡,那母亲也早已没有任何呼吸。生死见惯的战场,人命早已贱如草芥。但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何等无辜?有必要要活埋他们吗?

    齐昱换了军装立马折返回来,正就与章言致相遇在云集堂药铺。眼见着又是尸骨遍野,死人成堆,齐昱真的急了。一把抓散了已经被水凝固的泥块,双眼几乎是要喷出火来。仗打过不少,可头一回见到这样没有人性的。说是让老百姓躲避战乱,实则是要他们全然陪葬。章显昌,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饶,你自找的!

    “还活着的都赶紧送上担架,马上运回后方。”苏郡格也换好军装一同赶来。

    “你……”章言致对于苏郡格的出现立马表示出了不满,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些老百姓原本应该是他们北洋军治下的人口。苏郡格替父出战,现在他们归她管的。

    “那这里就交给你。”齐昱倒是对她放心得很。“言致兄,咱们找章显昌好好算账去,国仇家恨,他的一样一样的还!”

    “文师长,你带兵跟上我和言致兄,孙参谋,你留下来帮大小姐。”安置好一切,齐昱等人马上出发。

    与此同时,章显昌正躲在他的坦克车里,四处寻找逃出永平镇的出路。要不是这些新式的坦克,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不知道多少回了。“沈璐娜这个熊娘们儿,敢出卖老子,等我找到你一定把你给剁了!”

    “司令,五姨太出卖了咱们?”章显昌的军师在一旁搭话。

    “要不然还能有谁?!这娘们儿失踪那么长时间了,还能死到哪里去?”章显昌大呼小叫。

    军师暗自沉吟,原来那天沈璐娜主动献媚把自己给灌醉,目的就是偷布防图啊。万幸的是,章显昌没有彻查下去。

    就听外面一声炮响,就算是隔着这么厚的铁皮,章显昌在坦克里也被震的头疼欲裂。齐昱与章言致这时正好在土岗上指挥炮旅对着章显昌的几辆坦克一振狂轰滥炸。

    虽然炮火猛烈,但是却起不到实质的作用,总是坦克的铁皮里外凹凸,仍旧可以反击逃跑。这些铁疙瘩,真有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气势。

    齐昱和章言致不由得感叹,“德国人真的是有本事,能造出这么个战争神物来。就算是飞机投弹,高空之中精准度也欠佳。”

    “这可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他就这样从眼皮底下逃走,束手无策?”

    看着坦克大摇大摆的开过去,其余突然灵机一动,“我倒有个办法,就冒险一些。”

壹肆零·五花马三春帝乡

    所谓冒险不过又是以身犯险。听了齐昱的办法之后,章言致稍稍思考也觉得方法不错。敲定之后,两个人就各自行动了。

    “郡格,你那边怎么样了?”齐昱赶紧与苏郡格联系上。

    “……可以,这边的地道,大部分都已经塌陷,而且地道两边都有石头砌成的墙壁,一旦掉进去肯定上不来。”苏郡格得知齐昱的计划,她几乎是忍着眼泪给他汇报情况的。

    “好!你一定注意安全。”齐昱随**代了一句。

    “……齐昱……”冲着电话这就好像是一声呼唤,苏郡格头一回这样喊他的名字。有期许,也有绝望。

    “放心!”声音随着电话一同挂断。齐昱提上机枪,跨上战马,便是一路狂奔至坦克附近,与之并行。

    把马缰绳缠在身上,举手射击,正中坦克的瞭望镜上。而后拨转马头,又朝着另一辆坦克的瞭望镜上再来一枪,又是命中。

    正要再次出击,这回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后面的坦克直接就发射了炮弹,齐昱伏在马上矮身躲过飞来的炮弹。这样的坦克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见过,射程距离完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坦克笨重,虽然射程够远,威力也巨大,但是比起齐昱和章言致在马背上的灵活性,还是差得远呢。

    只不过躲得过炮弹,却没有躲过子弹,齐昱左臂突然就疼痛难忍,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章言致反应倒也迅速,立马往坦克里露出半截身子的狙击手射击,精准命中。齐昱撕了军装下摆的一块布条,咬牙给包扎上,也算是给伤口止了血。而后紧贴马背之上,扬手一鞭,疾驰而去。前面就是地道塌陷之处,就等着这些坦克一个个陷落其中吧。

    苏郡格率人将这些陷阱挖的巧妙,总共就十辆坦克,两两并行,将前排与后排的困住,中间的两辆就连调头的余地都没有。

    一个个坦克动弹不得,就在原地打转,前面是深坑,后面是友军,两侧是北洋军的夹击,能做的就是四处开炮,同时在瞭望口架起机枪扫射不停。

    为防万一,文老七就指挥一个工兵连,冒死摸到坦克边上去拆履带,还有几个大胆的士兵爬到坦克上直接就与瞭望口的狙击手打了起开,中弹无数的情况下也最后一扑,将身上的手榴弹拉响掉进坦克中,顿时车毁人亡。

    眼见如此的惨烈,真的让人不能直视,血肉之躯对上钢铁之身,这样的场面在如今的战场上真是不多见。

    速战速决,这是最好的办法!

    “马上组织敢死队!”齐昱一声令下,自己就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章言致也一同跟了上去,以他们两个人身手绝对一个顶十个。

    苏郡格的心一下就拧到了一起,就像是麻绳一样。紧紧的,不能呼吸。他还带着伤,那伤口狰狞着,还渗着血。“文师长,一定保证少帅的周全!”

    “司令放心!”文师长一个军礼还没有完整的敬完就立即上马,大刀步枪,手榴弹也一同背在了身上。

    炮弹的轰炸之中夹杂着血腥味在高温的蒸发下熏得人头疼,对在一旁观战的人来说这都是一种煎熬,更何况是身临其中的战士们。冷兵器或者是机枪火炮,这里已经被装点成了人间地狱,不管是敌是友,此时都是不堪一击的血肉而已,人肉,和那些猪狗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来去。

    知道齐昱身上有伤,更知道苏郡格对于齐昱的担心,章言致一直都在齐昱的身边打掩护。齐昱当然也不是就因为有伤在身就耽误了作战,虽然左臂上的枪伤有些碍事,不过齐昱果然是有妙计,把机关扣拴在马镫上,要开枪的时候只需要用脚一踹马镫,对准角度也能命中目标,不过自然是比用手不方便许多。

    “你该回去治伤的。”章言致得了喘息的空就赶紧催促齐昱回去。

    “先帮我上了子弹再说。”齐昱递过来的是他的汉阳造。“这些东北军里还有多少是你精火军的人?”

    “早就没有我的人了,上次不是让你杀的杀俘虏的俘虏,那还有人啊?”章言致的口气有些抱怨。

    “可是我觉得你在东北军中待了这么几年,又有你父亲的威名,怎么说你也能一呼百应吧,再这样下去,得死多少人才够啊。”齐昱又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愤愤说道,“章显昌自己躲在铁皮后面躲安生,这些人却要让他拿来当枪使。”

    话还没有落音,章言致就朝着齐昱使了一个眼色,齐昱顺着望了过去,原来是章显昌正伸头探脑的准备从坦克里面逃出去。

    齐昱抬手一枪,正好射中章显昌的肩膀。文老七和章言致一同出手,消灭了章显昌周围掩护的士兵,便把章显昌给拎在手中了。

    章言致用枪指着章显昌的脑袋,“都别动!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壹肆壹·千金裘万丈文光

    一时间竟然是真的安静了下来,章言致站在高处对着不知所以的两方士兵喊话,大概的意思当然就是不要再跟着章显昌做无谓的斗争,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而且也把章显昌卖祖求荣,暗害兄长的事也一并公布于众。

    果然是一众哗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双方士兵虽说没有立刻化干戈为玉帛,但是起码已经不打了。

    一场战争大的生灵涂炭,到头来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世事无常惊到了这种地步。说是笑谈,真真也不荒唐。

    仗是打完了,只是账还没算完。章显昌在北洋军的押解之下被领到了地道之中,里面正是她给活埋了的永平镇老百姓,同来的还有东北军的战士们。

    “你给他们跪下!章显昌,谁无妻儿老小?!你怎么能这么丧尽天良?”章言致真的恨不得马上就毙了他,睚眦欲裂,声音凶狠而阴森,“这里被活活闷死的冤魂一定会夜夜来索你的命!”

    士兵们也是被眼前的情景给镇住了,竟然一片鸦雀无声。他们在外面浴血奋战,为的也就是守卫家园,为的也是家人平安,如今感同身受……

    主官如此毫无人性,谁又会再继续给他卖命?

    “报告司令,少帅,徐大总统来电。”

    苏郡格接过电文。

    齐昱则是摇头无言,嘴角微翘,带出讥讽之意。这个徐大总统过摊是个和事老,仗都打完了,他才来说情。

    内容果然和齐昱所料想的一样,不过这回多了些东西。因为察省的战事已经集齐了民愤,北平城的一些学校的学生们在大街小巷大了横幅反对内战,正四处游行示威。

    多年的无政府状态,任由这些军阀豪强肆意混战,偌大的中国,每天在战火纷飞中混沌度日,民不聊生。

    徐泰这个大总统就跟摆设没什么两样,谁会听他的,但总归是年纪在那,尊老爱幼还是要做到的。

    齐昱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看着苏郡格一脸的心事重重,应该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电了。一把拿过电报,主动承担了回电的责任。

    “等等。”苏郡格又将电报拿了回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有自己的想法。

    “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齐昱打量着她的表情,认定她定会有非凡之举。

    “回电就说将叛国贼人章显昌交予徐大总统亲自审理,给全国百姓一个交代。”苏郡格却仅仅说了这一句。

    齐昱听完她这一句,稍稍思量,甚至要为她拍手叫绝。诚然,章显昌自当是叛国之罪,他私通日本,擅自将辽河流域几平方里划给日本人以交换飞机,坦克挑起内战,而北洋军则不仅守卫了疆土,还除逆有功,真是一举两得。

    而且由章言致自己押解赴京,请求徐泰亲自审理,这也摆明了给这位只有虚名的大总统一个巨大的面子。

    如此的一石多鸟,也真亏的她有这样的心思。齐昱打心里也是钦佩苏郡格,“为夫果然不如你,说你是心有七窍玲珑,真是一点也不会错。”

    苏郡格却一笑宛然,她并没有费太多的心思,只不过觉得应该如此而已。北平城已经当了多年的皇都,就看陶丰县还有人愿意皇帝复辟一样,其实人心也是想找一个归属感的。虽然已经是民国了,可是一年一年的战乱,皇城走马灯似的换人当家,在这样乱下去总是叫人心慌。若是现在把徐泰捧出来,让百姓们有个觉得可以靠得住的,对于北洋军来说未免不是一个好事。更何况,这是北洋军也给全国的军阀做了个好榜样。

    “我不过也就是想妥帖一点,总要堵得上悠悠之口。以后,那些军阀们要是在想打仗总要师出有名才好。要不,又会有多少人命眨眼间灰飞烟灭了。再要出兵,也需要经过总统的同意,方可行动。”苏郡格低垂眼帘,权谋计策她不愿多想,更多的是不想再去回忆战场上的惨烈。

    “齐昱,能不能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出兵。”这是苏郡格特别想给他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干脆,沉默下来,不再多言。若是他不去打仗,何来她的安身之处。

    “夫人的妙计,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军阀们了。”齐昱玩笑。

    “还是不想打仗,安安生生的多好。”苏郡格言语温柔。

    这场战争终于就此作罢,苏郡格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脱掉了一层沉重的外壳一样。

壹捌陆·清晨倦把青鸾对

    白天在学校里的事情还在脑子里萦绕着,一脸的憋闷,苏郡格有点生气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生生是让一个半大孩子给唬住了,一个人在房间百无聊赖却也有点懊恼的意思。看着桌子上的台灯苏郡格竟然发呆了起来,就连齐昱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注意到。

    眼看着她就这样的怅然若失,齐昱心里突然莫名失落,齐晓的闲事是他让管的,现在却发现她把这个闲事给管的,自己倒是驾驭不了了,难免浮躁了一些。

    “给我生个孩子,不行,生一个不行,怎么样也得十个八个的,让你没事就往外跑,有了孩子拴住你,看你还敢给我惹是生非!”人还是压在身下觉得踏实多了,齐昱一脸的戏谑,但是目光中的那种欲望凝聚的寒意全然外泄。

    “你疯了?”苏郡格被抱在床上,让他吻得大气不能喘一下。

    “要不然怎么办?你说?”

    齐昱动手解她的衣裳,觉得费劲就直接开撕,他真的是太贪恋她的一切。

    真的就像自己说的一样,哪怕她和自己圆了房,真真的有了夫妻之实,他还是害怕会失去她。

    苏郡格,我齐昱这辈子都败给了你,但是输得心甘情愿!

    “可是,我还不想当母亲,还不想当妈妈,我没有想过这样的事……”苏郡格推开他,“给我个时间准备,你把我弄疼了,你慢点,不许咬人……唔……”

    ……

    当齐昱筋疲力竭的压在苏郡格香汗淋漓的身上一动都不想动的时候,看着她疲惫不堪的脸庞,自己的心里突然一阵愧疚。

    齐晓学校里这样简单的事情他身为沪军统帅不去亲自摆平,却回来刁难自己的老婆,真是丢人。

    苏郡格伸手拿过睡衣,然后下床裹好身子,径直走向浴室,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就这样把齐昱干巴巴的扔在身后。

    浴室里水声响起,引得齐昱发愣,她这是生气了?

    然后齐昱就完全的确定,苏郡格这不是一般的生气而是非常严重的生气。

    第二天他又死皮赖脸的腻到她身上,苏郡格冷冷的看着他,自己把衣服扣子解开,然后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就跟等待行刑一般的决绝。

    齐昱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了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让人哪里还会有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甜蜜。

    就这么对峙了一阵子。

    苏郡格看着他尴尬的不知如何动作,于是说了一句:“你要是没什么可做的,那我就先休息了。”

    齐昱立马感觉喉咙里好像是噎了一个疙瘩,她这是什么表情?

    好吧,他是真服了这个女人,她总有治得了他的招数,唯有投降是上策。

    “呃,你先休息吧,我再去看会儿文件。”齐昱落荒而逃。

    以前他就听自己手下的几个年轻将领议论过自己,说他是怕老婆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让他们说中了,他确实害怕苏郡格,不因为她的父亲是苏淳严,不因为她是北洋军的大小姐……

    只因为她是苏郡格。怕,其实就是爱!

    可是这几回也是自己不争气,总是耐不住性子,一点小事就和她起脾气,也是把她给惹毛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郡格和齐昱完全的成了陌路人,她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吃饭不等他,睡觉不等他,就连话都不给他多说一句,这样的冷暴力,让齐昱简直有撞墙的心。

    可是祸是自己闯下的,他能做的就只有忍着。本来还想着能解决一下齐晓的事情,现在看来,苦果自己种下的就只好自己解决了,如今他是连过问的机会都没有了,就等着苏郡格开口了。

    当然苏郡格在齐晓学校里事情齐昱也只能是随意打听打听,或者他也想过要不找个人跟着,可又害怕苏郡格知道了会把矛盾闹得更大,想想还是作罢了,反正以苏郡格的沉稳性格她自然会解决的妥妥帖帖。

    思考着要不找齐眉问问,可看她那心如止水,恨不得都快要遁入空门的样子,齐昱自己也提不起精神,还是别招惹她的好。

壹肆贰·醉吟诗误入平康

    “忘了给你说件事……”苏郡格看着齐昱的作壁上正换药,伤口有些溃脓,上消炎药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她忽然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

    “什么事?”齐昱忍痛问道。

    “城防图是沈璐娜送过来的……”苏郡格还是信口而出。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这样的时候提这件事,是嫉妒冲昏了头?

    那天回到祠堂,她见齐昱拿着那个蝴蝶面具翻来覆去的看,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酸楚。为了这场仗,所有人都付出的太多,而自己竟然变的这么斤斤计较了。

    齐昱点点头,知道军医包扎好了出去,他才开口,脑门上全是刚刚疼出来晶莹汗水,“听说她还受了重伤?”

    “……啊,是啊,你去看看吧,在后院的小花厅里呢。云嫂说是现在可以下床了,你去看看吧,要不是她,永平镇也拿不下来。她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郡格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恰在此时,他一吻送上,把她堵在门板上。

    想推开时,他却含着她的唇瓣,“我可是伤员,不许动手哦!”

    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一吻中全然消散,到现在苏郡格才觉得真实起来,齐昱就在她的身边,安心、踏实。

    呼吸真的困难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先一步躲开,“还是去看看她,她最想见的应该就是你,也替我谢谢她。”

    “一起去。”

    “你自己去比我去好。”

    齐昱微笑,打趣她说:“我怎么还没有发现你竟然也会如此的贤惠大度?”

    “那也是被逼无奈,谁让你这么多的风流债呀!”苏郡格白他一眼。

    “夫人放心,为夫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出现此事。”齐昱拱手作揖引得苏郡格发笑。

    “晚饭的时候等我。”

    打发齐昱去见沈璐娜,苏郡格也去了伤兵营。那里现在还是伤员遍地,还好只是人手不够,药品到是绰绰有余,当然这也都是托了林承的福,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才来收账,要不然就到了上海再把钱给他。

    “司令来了?”孙夫明一直在这边照应。

    “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苏郡格上前一步。

    “苏,司令好。”竟然是章言致在这里,苏郡格倒是没有料到。再次见面,章言致有点沉不住气,他甚至有些害怕见到苏郡格。

    “章司令,有何贵干啊?”苏郡格眼看着一些东北军义愤填膺的闹事。

    孙夫明凑到苏郡格旁边把事情说个明白,原来是东北军也想要一些药品为他们的伤员诊治,而且东北军那边还有些人出现了发烧的症状,害怕会有疫情传播。

    粗粗了解了情况,苏郡格倒是爽快,交代孙夫明拨给东北军一些药品,特别是消毒药材用品更是量大。

    章言致甚为感激的看着苏郡格处世为人的干净利落,这样的女子,让人不由的心生敬意,佩服之极。

    “章司令放心吧,如果还有需要都可以找孙参谋来安排,我可以尽力协助。”苏郡格说完就要里面走去,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章言致,问道,“恕我唐突,请问我是否与章司令在哪里见过?”

    章言致顿时慌了神,可到底还是一方将领,这点沉稳还是有的,“是吗?我却没有这样的印象了,我与嫂夫人在何处有一面之缘过?或者是嫂夫人在何处见过与在下长相相像的人?”

    突然就从苏司令改口成了嫂夫人,章言致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她已经嫁做人妇,何必再徒增烦扰。

    苏郡格点了点头,“抱歉,应是我记错了。”她的过目不忘怎么会有记错一说,那年的崇雅斋,他不就是那个年轻的老板吗?

    不在多说,苏郡格径自往里面走去,一边询问李正雄的伤势,一边交代孙夫明,“天气太热,一定消毒彻底,别再染上疫病。要是消毒药水不够用,就用艾草熏或者用醋煮沸也行,石灰也可以。”

    再看如今的境况,早已物是人非,不过给他一个提醒还是好的,莫要再有什么差池才好。北洋军与东北军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能随着这样一场战争的结束一笔勾销。今后的岁月,但愿一切安好……

    孙夫明点头记下苏郡格的安排,“司令放心,一定办到。还有一件事……呃……”突然就欲言又止了。

    “说吧,什么事。”苏郡格看着孙福明的犹豫。

    “又有人来送药了,只是,事有蹊跷,来人,是,是上次那个送您到北平的沪军特遣部机要秘书员——成林,这,少帅……他……”

    苏郡格目光闪烁,林承这人真是经不住念叨。孙夫明自然是知道了苏郡格的意思,赶紧说道:“人在后面的药房呢。”

    “我知道,你在外面守着,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来解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许透露半点风声。”

    “司令放心!”孙夫明的军礼肃然。

壹肆肆·贞姿不受风霜侵

    不知道怎么进的指挥部,也不知道怎么进的屋,苏郡格回来的时候齐昱却不在。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仍在,好在他没有回来,不然她一定会露陷。

    稍稍定了定心神,刚坐下要喝口水,齐昱恰推门而入,惊得她将茶水泼了一身。

    “怎么了?”齐昱拿过两块毛巾,一块给她擦拭,一块给自己抹把脸,这天热的邪乎。

    “哦,也没什么。”苏郡格将茶杯摆好,却心神游弋,她该不该告诉他?“嗯……我……嗯……”

    齐昱眉毛挑了一下,她瞒住的自己的事到底是什么?

    “那个,林承刚刚来送药了,我见了他一面。”不过一句而已,她说起来却大有壮士断腕的悲壮情愫。

    齐昱面上的和悦收敛了干净,果然,这家伙真的阴魂不散,耐不住性子又跑来了,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再收收他,。

    “然后呢?”齐昱将毛巾一一在盆架上搭好,再转过身来时,目光已经柔和。

    “我把上回他送的药品钱清点给他了,他也已经看过账目了。”苏郡格到底还是扯了谎,不过只怕和盘托出也不是良策。

    “哦,多少钱,一定给他算清楚。”齐昱的话说的毫无感情,这样的口气好像是在给邵震交待公务一样。可是他心里知道,林承一定不会要苏郡格的钱,苏郡格的钱也一定送不出去。

    而且他们这一面晤的一定非同寻常,要不苏郡格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可是,既然爱她,就要信她。退一万步说,她要是根本就不告诉你她见了林承,你又能奈她何?她愿意告诉自己,也就说明了,她的心到底是在自己这里的,也就会知道与林承之间的分寸。

    苏郡格明显感觉到压力无限,就换话题,“沈小姐怎么样了?”

    这话题绝对转换成功,各自去会各自的知己了,这说也算是扯平了。

    “她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找了车子,明天就把她送走。”齐昱语气淡淡,这时候给他说别的女人的事情,也是在提醒他行为要检点吗?

    沈璐娜果然让人出乎预料,她老老实实将自己当年掩映在当红明星豪华身份下的苟且之事交代的干净。方菱花盗取城防图,协助她的正是她的大师兄,沈璐娜媚若无骨,使劲浑身解数,与他一夜风流便将城防图的轻松到手。

    她说,当时偷了他的城防图给章显昌,现在又把章显昌的城防图偷来给他,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她这样的人,把能出卖的都出卖了,有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老天爷照顾了。只是看开之中却仍有执念,齐昱,齐少帅,心之所属,是怎么都无法抹掉的,再卑微的爱情也是爱情,别人可是看不起,自己却仍要珍惜。

    开往欧洲的船上,她奉命跟踪齐昱的踪迹,眼见着他在自己的生日晚宴上对苏郡格大献殷勤,爱得难舍难分,羡慕之极。“若有来生,少帅,你的爱可否分我一份?哪怕只有只有芝麻那么一丁点也够了。”她的祈求让人真的觉得又可怜又可气。

    齐昱冷冷目光,半晌没有言语一个字。

    得不到回答,沈璐娜泪眼潸然,“少帅,究竟是爱少夫人多一些,还是爱简奉仪多一些?明知她将城防图被盗之事陷害少夫人,却仍没有追究?”明白这就是垂死挣扎,心有不甘的询问不过是换来齐昱嘲弄眼神,这样的女人真的不配拥有爱情。可是接下来她的话,“少帅,少夫人值得一爱。”

    竟让齐昱一愣,他的脑子里闪现而过的是那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何必呢,这样的一个女人,废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她如今连个死人都不如。

    齐昱也不是冷血心肠,毕竟她付出了这样的代价送来了城防图,扶她坐下,言词不再似之前的寒意深深,“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想。如果真有来世,但愿如你所说,我能还你心愿。”

    沈璐娜的笑意隐藏在厚厚的纱布之下,喜极而泣,泪水伴着笑容一同荡漾开来。

    可谁也不知道的是,他齐昱只求今生,不要来世。此生唯苏郡格足矣。

壹肆陆·舞闲阶碎影筛金

    这样的温存,真是把苏郡格第二天的计划全部打乱,不过看看这雨下的无休无止,想伸个头都难,更别说是要把察省的几个县镇给好好修整一番了。

    苏郡格望着窗外的大雨一声接一声的叹气,齐昱在一旁摩挲着自己的伤处,心里责怪它怎么就不能一夜痊愈呢?

    不过也好,现在正是个空档好好与齐昱商量一下到底怎么修整才算合适。其实,齐昱倒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往年打完了也就打完了,自然有人去给善后。可是这场仗遇到了苏郡格,她却不愿就此匆匆了事。

    “陶丰县包兆勋攒了一大笔钱等着复辟,就拿这笔钱开粮赈济,还有城镇房屋楼阁的修缮,也都先从这笔钱里出,不够了再说。”苏郡格找了地图看看这仗都打在了什么地方,一共牵连到了七八个县,十几个镇,还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她这边正精打细算的琢磨怎么花钱,那边文老七慌里慌张的冒雨跑来。

    “什么事,文师长?”

    “司令,你毙了我吧!”

    劈头盖脸的就是这样一句,大早上的,竟然来找死?

    齐昱将勺子里的豆腐脑送进嘴里,静观这是唱的哪一出。

    原来是文老七手下的一帮子士兵跑到原来被东北军占领的城镇里去烧杀抢掠了。苏郡格眼角上挑,嘴角边浮出的笑意一闪而逝,“文师长,这样的事情不需报我知道。你身为步兵师师长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从现在开始,你被降为团长,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文老七被她这些话给震得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啊?”细细的回想了一下苏郡格话,这是要从上往下一降到底了。步兵师降为步兵团,那,那一个班犯事的士兵,文老七狠了狠心,带头的枪毙,剩下的人一人一百鞭子,看你敢再犯!

    齐昱对于苏郡格这样解决事情方式和气质给深深吸引,他的女人,大将之风亦是不输于自己。如何治军,她似乎是信手拈来,果然将门之后,苏淳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又与齐昱商议了一些善后事宜,再抬头看看窗外,这时已经云散雨歇了。天空渐渐换了脸色,再也不是阴郁沉闷。

    苏郡格伸展了一下手臂,电话把孙夫明给叫来,刚刚写写画画的一些赈济修缮的方案递给他看了一眼。孙夫明也是惊讶有余,当年苏淳严年年打仗不断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考量。

    “炊事班的所有士兵都算上,有谁要是会做饭的也算上,明天就在永平镇洪官祠设粥厂,开仓赈济,五天不断。这样,今天下午你贴出告示,让那些难民回来,为他们重建家园。每人还可以领三块大洋。”苏郡格把赈济得事情交代完毕,又看了看地图,“让这几个县的县长,武装团的团长,或是族中掌事的人物明天全部都到承德政府的会议室。”

    苏郡格真的是费了心思的,不仅仗要打得漂亮,对于这下面管理的事情一样也要尽心尽力,要不然又会出现陶丰县那样的事情。

    “是,属下这就去督办!”孙夫明由衷钦佩苏郡格的周全安排。

    “看看你,平时给你说个什么事情也不见得你如此上心。一早上净忙这些了。你那碗豆腐脑早都凉了。叫云嫂给热热吧,再吃点。”齐昱责怪,女人的心思到底还是细腻。苏郡格这个人一向是面冷言冷,可到底还是有副热心肠,不过是平时不爱表露,也或者是在上海时自己都没有往心里去细想过。原来她竟也是个爱操心的人呢!

    “对你们来说战场上你来我往是家常便饭,可是这回我真的上了战场,才知道打仗到底有多难。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个女人,自然比你们想得多一层。”苏郡格解释完了,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齐昱揽过她来,心疼的说道:“你说的也对,倒是我们这些男人没有你的这些细腻心思。老百姓了有安身立命之所也就不会想着前朝的好,也就不会四处逃难。人不乱,这仗也就打不起来。”

    以后的事情,都一一依照苏郡格的安排办妥。

    临回北平之前,苏郡格还是又去了一趟永平镇。特意到镇里的洪官祠看了看粥铺的情况,一切还算是不错,孙夫明是个办事得力的人才。而得了大洋和饭食的难民们见了苏郡格之后更是千恩万谢,说是当年的洪官在世,甚至说是观音菩萨显灵了。

    进了洪官祠,苏郡格才知道原来这里拜祭的竟然是明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洪承畴,所以才名为洪官祠。

    “只是,这个系出名门王族的大将军最后还是明朝叛军,归顺了满清。”苏郡格审视着大厅中间正襟危坐的石像。始乱终弃之人,苏郡格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大丈夫能屈能伸,明朝当年已然颓败不堪,民不聊生,或许洪承畴的选择也是为黎民苍生的考量。

    “可是,这里的人老百姓却不是这样说的啊。”齐昱讲出了他的所闻,“传闻这永平镇的地道就是他领着将士挖掘的,为的就是躲避清军入关和吴三桂的叛军,后来满清发现了地道,于是就要放火屠城。洪承畴主动献身,投降了满清,换来永平镇的安宁。”

    孰是孰非,早已随着历史的烟尘消散开去,徒留后人评说罢了,而自己,说不定若干年后也会成为别人的谈资话柄,甚至是传奇谣言呢?

壹肆捌·和气雍容自有春

    回北平的那天进城时苏郡格吃惊不小,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北平城的城门大开,从德胜门进来这一路上都打扫干净,还设了路障隔开车队。从道路正中央开出了一条大道,一路过来,到了快到宣武门的时候地上直接就铺上了红毯来迎接北洋军,街道周围大老百姓们一路挨挨挤挤的就从德胜门跟到了宣武门,欢呼雀跃,拼命鼓掌,大喊“北洋军万岁!”

    始料未及,饶是苏郡格历来沉静内敛的性子也觉得意外非常,老百姓们这厚爱北洋军的表现自然也让苏郡格喜上眉梢,坐在车里将玻璃摇下来,一边给人群挥手致意,一边轻笑着问齐昱,“这会不会是你的主意啊?”

    齐昱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是北平不是上海,我就是天大的本事也发动不了全城的老百姓夹道相迎。应该还是夫人魅力大,领兵打仗不输须眉男儿,大家都是来一睹巾帼芳容的。”

    “那应该是父亲的安排?可是也没有道理啊。之前不是还说有学生游行反对派系战争,这转眼就成了全城拥护,还真有些不适应。”

    齐昱当然也觉得意外,过他思考着这也肯定不是苏淳严的作为,哪有自卖自夸的?看了看外面有一个横幅大的是全国商业联合会,难道是安楚辰的手笔?这倒也说得过去,为了苏郡格,安楚辰和林承两肋插刀都不是问题,举办个欢迎仪式还算事吗?如此声势浩大,倒是齐昱低估了安楚辰的能力,他这生意做得,蜚声海内外啊。

    最终谜底揭开之时,迎接他们的人更让人吃惊,谁会想到是徐泰徐大总统!?

    因为人群相迎,北洋军入城的速度也全然放慢,一路行来和人行走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前哨车先停了下来,只因为看到徐泰在城门下设了一个观礼台,领着一帮子政府要员,拉起横幅标语上书“热烈欢迎我军讨伐乱党凯旋归来”几个大字。

    孙夫明立刻命人停了车,让士兵去给后面的苏郡格报告,大总统亲自迎接,总是要做个表面礼节的,大小姐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听了士兵把前面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苏郡格当然也是心领神会的。人家面子给到了家,她总不能搞得功高盖主,原来还是章显昌这个人情给送对了。

    苏郡格与齐昱携手出了汽车,这一下车可不要紧,本来山呼海喊,人声鼎沸的场面却让这两个人的出场给震慑住了一般,竟然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翘首以盼想得见苏大帅的千金与姑爷一面,这下终于如愿了。男的英俊挺拔,女的飒爽英姿,这一对璧人站在人群中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徐泰老远看着这两个人站成的一道奇景,捻了一下手腕上的沉香佛珠,轻叹鹤立鸡群原来是这般光景。

    苏郡格向众人微微颔首致意,一路与齐昱并肩步到徐泰面前。而后一个正式的军礼,“大总统好!”

    徐泰赶紧微笑去握苏郡格的手,十分激动的说:“一路劳累,辛苦了,辛苦了。”同时也握了握齐昱的手,“少帅远道而来,有劳了,有劳了。”

    堂堂的民国大总统如此的做小伏低,还不都是因为手中无权,权里无兵,全靠看别人的脸色过活。苏郡格与齐昱是头一个这么给他脸面的人,人家给面子他自然也就知道轻重,这样的礼尚往来多么和谐呀!

    齐昱虽然平日不怎么待见这位有名无实的大总统,但就像苏郡格说的,尊老爱幼这还是必须的,怎么说他也年近花甲,礼貌一定要讲。齐昱也是恭恭敬敬的一个军礼,而后回握徐泰的手,答话道:“多谢大总统关心,这都是晚辈们应该做的。”

    又与其他政要寒暄了几句,孙夫明走上前来,毕恭毕敬道:“请大总统与司令,少帅,和诸位长官上车,苏大帅在趣园设宴等候为众位接风洗尘,请,请……”

壹伍零·满城中落花飞絮

    “给父亲讲解一下你是如何智破日本领事的吧?”齐昱淡笑着看苏郡格,回想她给自己的解释。

    苏淳严也是一脸的不解,不过能猜想到当时的场面一定精彩非常,他又错过了宝贝女儿的精彩表现。

    “什么智破日本领事啊,我不过就是随便吓唬了他一下而已,那个瓶子上的题词是明朝嘉靖年间的落款,所以就编了个故事,然后他就信了。”苏郡格说着说着自己都要笑出声来。

    齐昱也被她的小聪明引得抿嘴忍笑,“谁让他想用当年八国联军进北平的事找麻烦,自讨没趣。”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朽佩服佩服。”徐泰凑上前来又是一番恭维。

    “总统过誉了,一点小事而已。”苏郡格的态度真的是恭敬到把他当做民国真正的大总统了。

    好容易挨了两个小时趣园的宴会结束,本来徐泰还想邀请众人接着听戏的,但是齐昱这回到底是没有给他面子一口回绝的干净。

    苏郡格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着想,了解她现在最想做的不是这些场面上的虚与委蛇而是真正的要和家人欢聚一堂,于是便感激的望着齐昱笑了笑。

    太阳快落山时才回到了四合院里,一进门苏郡格和齐昱便有些吃惊,白琳来了,还有齐眉陪着。

    她二人正在堂屋里与傅含秋相谈甚欢,见到齐昱与苏郡格挽手入内,都一起起身相迎。但见这夫妻二人如此相亲相爱,虽然都喜上了眉梢,却也百感交集。

    “郡格呀,看看,看看,这……这都吃了多少苦啊,瘦成什么样子了,这脸上怎么还有个红印啊?是伤到了吗?昱儿呢?这胳膊上怎么还绑着纱布呢?”说着说着白琳便落下泪来,自然是疼惜这两个人到了极点。

    傅含秋也是抹着眼泪,欣慰的笑着拉住苏郡格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眉早已哭得跟泪人一样,哽咽着不停抽泣。

    “母亲,您怎么来了?这大热天的,赶那么远的路,太辛苦了……”苏郡格感触颇深,眼眶泛红。

    “不放心啊,我实在是心里不安,做梦……做梦都没有好梦,现在看见你们了,总算放心了……都平安,都平安就好了。”白琳实在是说不下去。

    一场泪如雨下的相逢会就此来拉开帷幕,齐昱虽然觉得无可奈何,但久别重逢又是这样的生死相聚。对于女人们来说,哭,应该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了。

    直达苏淳严的出现才就此打住。“好啦,是喜事就不要再哭了。他们两个人也累了,让他们去换换衣服,晚上都是好吃的,有什么话晚饭时候餐桌上说。”

    听了苏淳严的话众人这才各自散去,苏郡格自然就和齐昱一起回了他们的房间。

    进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一切早已准备妥当,两人相视一笑,父亲对于自己的疼爱总是多为自己考虑一步。

    齐昱倚在浴桶边上,那条扎着纱布的胳膊搭在桶壁上,苏郡格则在他的身后帮他擦拭,两个人在热气氤氲中相处亲昵。

    齐昱偏头看着苏郡格认真非常的动作,不由得叹气,她还真的是在给自己洗澡啊,这女人真的是不懂风情,还是不愿去解那风情?

    “帮我把前面也搓搓。”齐昱就主动帮她来解解风情。

    “好。”苏郡格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恰好齐昱后脑勺抵住了她前面的柔软,哪怕她还没有冲洗,在他的鼻子里闻到的仍旧是那股子淡雅的茉莉香,和在上海时一样的芬芳,浓郁。

    察觉到齐昱的不老实,苏郡格手中猛然发力,“规矩点!”

    齐昱“嘶”了一声,“我还受着伤呢……”却转头看她一脸不好意思的笑着把毛巾拧干扔给他。“别装了,你自己洗。”

    “你怎么知道我胳膊好了?”齐昱把手上的纱布撕了下来,伤口愈合了,只是伤疤还在。

    “你亲手接那对瓷瓶的时候,我还看不出来?”

    “我用的是另一只手啊。”

    “自然反应,要是这手还疼着,你一定不会亲自上前,不管是哪条胳膊都一样。”苏郡格言之凿凿。

    干笑两声,承认撒谎,齐昱摸了摸鼻子,顽皮回应道:“那还劳烦夫人帮我沐浴,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等会儿我也帮你洗洗,咱们算是扯平了……”

    “你少打我的主意,等会还要去见长辈,别闹!”苏郡格转身去拿要换的干净衣服,最后添了一句,“晚上再说。”

    齐昱耳朵尖尖,恰好听到最后四个字,便从后面抱住了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惹得苏郡格扬手就要打他。

    两个人嬉闹一阵这才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出去,而众人早已在堂屋坐好就等这两个人了。

    意外的看到安楚辰竟也在坐,到叫人大感意外。虽然意外但是苏郡格向来一张冷脸,她也就淡笑了一下就与齐昱一同挽手进门,并肩坐在的白琳的下手,与安楚辰和齐眉相对而坐。

壹伍贰·娇鸾彩凤风流处

    晚饭的气氛终归是融洽有余和乐不足。各自散去之后,齐昱没有第一时间随着苏郡格回房里,而是被苏淳严叫去了书房,说了一阵话半道上又逢邵震前来报告沪军军务,耽搁了一两个小时。再等回到房里,还好苏郡格没有睡,正倚在床边上随意的翻书,显然是专意在等他。

    齐昱被她这身睡衣给惹得意乱情迷。银色的锦缎布料,铜盆低领将她的锁骨尽展,下身的裙摆堪堪遮住膝盖。虽然在察哈尔晒得有点黑,但是这样的颜色衬托之下却没有丝毫的相形见绌,反而是白皙不减。

    “去洗洗吧,桌上还有冰镇的酸梅汤,喝点也解解暑。”苏郡格见他回来也就从床上起了身。

    待齐昱冲凉后换了衣服出来,见苏郡格正坐在桌前翻看他拿回来的文件,上面是他与苏淳严商议的币值兑换改革和新建银行的草案。

    “有什么想法?”齐昱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这些,你们弄去。我倒是更关心齐眉的事情。”苏郡格合上文件抬头看齐昱,表情略显严肃。

    齐昱将毛巾搭好,把苏郡格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这是确实难办。齐眉有意,安楚辰无心。他总拿着我妹妹当你的替身,弄得我也无计可施了。”齐昱那一脸故作消极的表现立马招来苏郡格的一记白眼。

    “那咱们离婚,我改嫁给他,两全其美?”苏郡格歪着头似笑非笑的挑衅。

    “你敢!”齐昱目光凶恶起来,“这个玩笑以后不许开!”赶紧抱紧身上的人,生怕一眨眼就会不见。

    “好,这事先不提。”苏郡格有转回话题,“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若他对齐眉好也就罢了,可是我对安楚辰没有信心,如此下去会毁了齐眉一辈子的,二姨娘的性子柔弱,齐眉随她也一定会吃亏的。再说这也算的什么拉拢,他不喜欢齐眉硬要撮合在一起,最终只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别引狼入室。”

    苏郡格的担心当然是有她的道理,安家是什么的人,她太清楚了。安楚辰还好说,安楚宏那个油头滑脑,满肚子的生意经,可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了的。可是这安楚辰也是,要是不喜欢齐眉就别给她希望,晚饭上又是盛汤又是夹菜的大献殷勤,这算怎么回事啊?

    “想个办法让齐眉对他断了念想。”齐昱冷冷的语气让人听着有点恐怖。不过苏郡格确实也赞同齐昱的建议,不过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什么有成效的办法而已。

    “还有,以后不许拿我说事,什么叫齐眉是我的替身啊?”苏郡格突然回想到刚刚齐昱的混账话,于是立马换了话题,目光愤愤的看着齐昱,不自觉中嘴巴都嘟了起来。

    齐昱逮住机会吻了个正着,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她对这样的事情惧怕无比,心里总是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今却也可以与他一起比翼双飞,缱绻缠绵,这一夜鸳鸯交颈,注定是贪欢无度,情未足,夜如梭……

    窗外的夏夜,此时此刻月色伴着星辉,这样的夜幕之中竟也有些水*融的意味。那浓的化不开的黑夜里,破碎的呼吸和着清浅的情话惹得暑气入夜也是没有丝毫的减退,反而叫人有些吃不消了。

    想想自从战事以来,他们二人的关系,是不是真的有些进展的太快了?

    原来情爱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就可以让你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爱他,就像时时刻刻与他长相厮守,就算是苏郡格这样的冷淡性格也不能免去俗套。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像托娅那样,甚至不顾性命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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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介绍:
她是系出名门的北洋府千金,远嫁上海,却成了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他是雄霸一方的沪军少帅,风流倜傥,却意外的为她神魂颠倒;

游走在北平城与上海滩之间的两个人,被荒唐的政治联姻捆绑在了一起。

风雨如晦的年代,林林总总的人们,是驻足停留,还是擦肩而过,她与他又该如何选择,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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