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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全文阅读

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壹伍肆·琼花绽春生画舸

    白琳和齐眉从上海远道而来,所以雍和宫是必去的。虽然太阳大了些,温度高了些,但这边依旧是热闹非常的。只是今儿来的都是重要人物,所以一早就把路给戒严了。老百姓们只能在一里外眼巴眼望的瞅着,猜测这皇城根里的哪一位大员前来上香祈福了。里堵外拥的站了大片大片的人,乌泱泱的吵杂声不断,比平时还要喧闹。

    三辆轿车一停,上面下来的人都是气质非常,就连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子也是眉眼伶俐,一看就是豪门大户家出来的。

    人群里挨挨挤挤的,人人议论非常,“原来是大帅府的啊,还有那个是沪军的少帅吧?长得真好呢,忒俊了……”

    “难怪这么大的阵仗,了不得呢。”

    ……

    雍和宫自是不负它的盛誉,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泛出金色的光芒,红砖墙灰石阶,虽然比不上紫禁城里的金碧辉煌,但是其间的规整庄重却总不会逊色他处。一众喇嘛站在殿外迎接帅府贵宾,皆是双手合十态度恭顺,云烟袅袅之中可见其香火鼎盛的程度,全北平城恐怕寻不到第二个地方了。

    寺中主持引导众人跪拜,上香,仪式虽不繁琐却也隆重,之后便各自行动。

    白琳傅含秋说是要到后堂让主持给占卦,且要尝尝主持珍藏的上等茶叶。

    齐眉便提出跟着,也真难为她的心情,与安楚辰在一起多种的不随意。虽然多了个小孩当掺和,可是这孩子总是太过老成了,让人觉得她和季文杰有些像。特别是她那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盯着齐眉,还问了一句:“阿姨,你喜欢我小叔是不?”

    齐眉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是有些害怕这个小姑娘了。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连解释的勇气也没有,最后把头低的很深很深,不再言语。

    “小叔,阿姨不好意思了,我说错了吗?阿姨喜欢你,你也要喜欢她的啊!要不然就不礼貌。”

    安楚辰眉头皱了皱,正色道:“吃糖,不许乱说话。”

    “大人就是虚伪,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喜欢小叔,我都敢说。”安朵颜小嘴一撅,满不在乎。

    “朵颜真勇敢。”齐眉想着这应该也算是表扬吧,她不能总是这样被动。而且,她真的只是一片赤子之心,自己心虚作怪而已。

    “大人的喜欢和你们小孩的喜欢不一样,不能乱讲。”安楚辰的话一出口就成了欲盖弥彰。

    齐眉刚抬起头就又低了下去,安楚辰被自己搞的言多必失,干脆也就闭上了嘴。

    安朵颜吃完一块糖,发现他俩都不说话,大声抗议,“你们太没劲了,不要和你们一辆车,我要去前面找那个姐姐,她长的漂亮,和那个叔叔也有说有笑,比你们好玩多了。”

    “那你想玩什么?阿姨陪你玩,我们翻棉线好不好?”齐眉也是心软。

    “这小丫头让我大嫂给惯坏了,太不像话。”安楚辰觉得很是抱歉。

    “没事,小孩嘛,都爱热闹的。我小姑家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说话也是这样的。”齐眉解释。

    “是小哥哥吗?他怎么不来?来了就有人和我一起玩了。”

    “你可不能叫他哥哥,虽然只比你大一两岁,但是论辈分也要叫他叔叔。”

    小女孩吐了吐吐舌头,“那我永远都不要见他,那么小,还让我叫他叔叔,不公平。”

    两个人终于被小姑娘的话语逗笑了,车里气氛稍有缓和,这一路上算是熬过去了。

    可是这回儿,又来问题了,齐眉要陪白琳,小姑娘不依不饶,“为什么你不想和我还有小叔一起啊?你刚刚教我翻得棉绳我还没有学会呢,再教教我呗,好不好?”安朵颜拉着齐眉的旗袍下摆依依不舍。

    齐眉赶紧蹲下来解释,“可是,阿姨还要……”眼睛偷偷瞄了一下安楚辰,他却不是那么殷切的表情,不咸不淡让人看不到希望。

    苏郡格有点冷眼旁观的感觉,她还没有想到万全的方法能解决这件事,齐昱的脸色却已经明显不好,心里已经开始窝火了。

    “是呀,是呀,你还是和楚辰他们一道,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不用你们陪,你们玩你们的去。”傅含秋挽住白琳,把齐眉赶紧往外推。

    “那好,你们就去喝茶吧,我们几个随便逛逛。”苏郡格接下话来,打发走了这两个和事佬,她才好安排。

    “来,朵颜,两个阿姨都来教你翻棉绳好不好?我也会好几种花样呢。”苏郡格一句话立刻就把四个人的位置摆明了。

    现在的局面是,齐眉苏郡格一搭,安楚辰,齐昱,他们自由组合,也可以各自为战。

    安楚辰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早上起来时不装肚子疼赖在家里死都不要来苏家赴约。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苏郡格出面安排了新的组合,他虽然不乐意和齐昱一搭,但是也好过应付齐眉。

    见苏郡格和齐眉哄着安朵颜玩,齐昱的脸色比之前还难看,明显有种被人横刀夺爱的苦楚。两个大男人就这么一同冷着脸看三个女子在一起玩的不亦乐乎,这样的场面无聊的叫人简直无法直视。

    大热天的,真是找头疼!

壹伍陆·高卧东山一片云

    第二天,齐昱一说要走,白琳也就跟着要走,这倒是让人大大的意外,傅含秋因为齐眉和安楚辰的事情未有着落便卖力挽留。

    “不了不了,已经打扰多日让你们费心招待这么久,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们一同回去路上也方便照应,郡格就晚两天吧,你父亲还不太好……”有白琳如此善解人意的婆婆,真是三生有幸。

    苏郡格虽然也是铭感于心,却一时两难,也说不好该怎么办。到是苏淳严发了话,“亲家真是太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咱们关系好理应常来常来往的。郡格也跟着一同回去吧,我没有什么大碍了,不需要她照顾。”

    齐昱心里高兴,岳丈同意“放人”自然是好事一桩,但是苏郡格表面却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沉静。

    下午苏郡格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白琳独个儿造访,问的是关于安楚辰的事,“郡格,我看你和昱儿对阿眉的事情不太赞成是吗?”

    苏郡格放下手里的东西,反问白琳,“母亲怎么这样说呢?”

    “我能看出来,你们都不怎么同意,那个安楚辰好像也是不冷不热的,阿眉的性子软弱可别吃了亏。”

    苏郡格点点头,“我和明煊是不怎么同意,安董事不太合适小眉,他的家事复杂,年纪也比小眉大,性格也不是那么处得来。再说了,小眉还是学生,现在就要定下来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早了,万一以后还有更好的人选,岂不是要错过了?”

    “就怕她随阿珍的一根筋,所以我才要跟着你们回去,赶紧断了她的念想,越陷越深就不好了,你不知道阿珍偷看她的日记,那里面全部写的都是和安楚辰有关的事,有一页纸上面就把安楚辰三个字写的满满的。让人害怕呀!”

    苏郡格叹了一口气,“母亲说的是,及早断了还是好,别等到覆水难收就麻烦了。”

    与苏郡格一番深谈。白琳更是确定自己的判断,正确的提早离开乃是上上之举。邱珍如今就剩下齐眉这一个依靠,可不能再让她有什么差池,那就是第二次要了邱珍的命了。

    齐庚泽在世时三个孩子里最看重的是齐昱,毕竟男子好办些,最疼的就是齐眉,如今人已经不在了,临终交代一定照顾邱珍,提防许惠冉,白琳自然是要一一做到。

    对于这样的安排照理来说,齐眉应该是有些不情愿的,可是在她心里却又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安楚辰的面前,她似乎更加自卑,更加不再在,更加拍打自己不够好,于是整个人都紧张到不能自已,甚至每个呼吸都小心翼翼,也觉得身心俱疲。

    出了北平城,这种如释重负才让齐眉有些自由的意味。

    喜欢,想接近,接近,又不自在,那种千回百转的纠缠于心间的情愫,不吐不快却也欲语还休,最终心中空落,化泪而落。齐眉也不是不恨自己这样唯唯诺诺的性格,可是十几年都这样过来的,她早就习惯了,让她改,改的过来吗?

    苏郡格拉着白琳说了些话,便想着能有些什么招数让气氛融洽一些,于是提议打打小牌,在桌子上拿牌的时候眼见着齐眉写的小诗,纸张褶皱,应该是让泪水浸湿的结果。

    “若夜,静谧的陀螺;

    若昼,轻盈的飞梭。

    你在我身边,

    深深浅浅,

    远远近近,

    是夜是昼,

    都是让我避无可避的折磨……”

壹伍捌·虚檐外凭损阑干

    “林嫣和肖存钦的事让林忠熙知道了,大闹一场,林老爷子把林嫣给关了起来。”

    冥冥之中苏郡格就知道没有好事,果不其然,齐昱亲口证实了。

    苏郡格抿紧嘴唇,皱眉秀眉,凭着她和林嫣的情同姐妹,她怎么可能不帮她,可是要怎么帮?苏郡格脑海中立马闪出一张脸,两个字——林承。

    齐昱打量了一下苏郡格的愁眉苦脸,“你打算怎么帮她?”

    “还没有想好,”苏郡格老实回答,不过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求林承。

    “那就先帮我回答刚才的问题吧。”齐昱拉她坐在椅子上,看看苏郡格专心致志的写写画画,齐昱心里那种极强烈的占有欲一下子就填的满满的,林嫣的事一早不道明就是怕她会多管闲事。

    这闲事一管便又会与林承有交集,可是要是她不出面,肖存钦那成天半死不活的,又该怎么办?

    齐昱真是觉得琢磨不透,为什么最近都是为情所困?

    “你多来几遍,让我看看……”

    苏郡格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得出的竟然是一句歌词,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用翻译过来是——“玉莲花在那儿等待,等他的亲姐妹。”

    齐昱瞅着苏郡格留在纸上的娟秀字体,这是什么意思?费了那么多的劲,最后只得了一句歌词?到底这句歌词里隐含了多少秘密……都不得而知。不过,终归是有一点头绪了,这么说来那几份密电也用这样的方法翻译出来试一下就是了。

    苏郡格操心完齐昱的事情,就该考虑着要不要帮林嫣了。不帮,心里过意不去,帮了,又要面对林承。两难之中的抉择,摆在苏郡格的面前,看她到底是屈从于良心还是道德。

    就在这时,苏郡格看到了花园里齐晓正在凉亭下看书。三姨娘?她不正是林嫣的表亲吗?

    虽然平时相处不算愉快,可是为了林嫣,自己先放下身段又如何,面子还能比人重要?

    在许惠冉的门前站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襟,敲了几下门,却没有人应声。兴许是敲的力度不够大,苏郡格便又使劲敲了了敲。

    半晌,许惠冉打开了门,有些慌张,见来者是苏郡格更是吃惊加忐忑,“呵呵,郡格啊,有什么事?”强颜欢笑的让人费解。

    “有点事,想和三姨娘商量一下。进去谈吧。”苏郡格一上来就占了主动位置,目光穿过许惠冉望向里面,倒是没有瞧出什么特别。

    “好好……”许惠冉的语气是何等的客气。

    丫鬟给上了瓜果梨桃,二人坐下,闲聊几句,苏郡格就问许惠冉知不知道林嫣被关的事情。

    许惠冉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下,“这事吧,我自然知道,可是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虽有亲戚,却又不好多管。”

    “我只是想见见林嫣,打从北平回来就再没看见她,三姨娘能不能帮个忙,带我去看看她。怎么说也是亲三分近,林老爷应该买三姨娘的面子。”话到此处,苏郡格又将目光扫向四周。

    这一眼不要紧,就叫许惠冉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想着赶紧把苏郡格打发走了才好。

    “这倒也是,那改天有空咱们就一起去拜访一下。”

    “那就后天吧,姨娘想个什么由头,一早儿叫上车就过去。”

    “也行,也行。”许惠冉只好答应下来。

    “这是在北平特意给姨娘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儿,姨娘别嫌弃,给晓晓的姨娘也帮忙收好。”

    许惠冉打开一看,是一双龙凤呈祥的泥人张娃娃,还有北京的八大件,瑞蚨祥的上等绸缎一块。送齐晓的则是一只玉镯子,看这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千恩万谢的收下东西,将苏郡格送出了门,许惠冉长出一口气,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发现了没。

    虽然许惠冉探访林嫣的借口并不高明,却也没有让林忠熙拒绝的理由。她说是前来劝林嫣答应嫁给杜盛锋的,言词情真意切。又说林家也没有个女眷开导实在是让人揪心,说不定她与苏郡格一起出马到真能说的动林嫣呢?也总好过父女之间剑拔弩张,有个缓和岂不是更好些。

    再说了苏郡格与林嫣两个人本来就过往密切,且不说义结金兰的姐妹情谊深厚,便是苏郡格这双重的重要身份,面子总是要给的。林忠熙思前想后便点头答应。

    在楼下坐等安排见面时,林承恰从二楼上下来。苏郡格闻声抬头正撞上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什么在二人之间流动,苏郡格沉了一下心思。她本想颔首示意,却不想他只目光一瞥,原来早已是陌路行人一般了。

    “表姨来了?”林承先给许惠冉说话,目光未曾有半分游移。而她,其实就在他的右手边上,咫尺而已。

    许惠冉起身回应,苏郡格也不好再坐着,便也起身。从她上次嗅到林承身上的檀香味道,这次还是,竟没有了原来的烟味。倒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好,他戒了烟。

    “二位先坐,我还有事,告辞了。”林承话语没有拖泥带水,转身也干净利索,就连步伐也稳当踏实,他真的很佩服自己,可以如戒烟一般的也将她给戒掉了。

    他们真的就成了标准的陌生人。苏郡格略微失望,却也更感欣慰。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正是自己想要的。

    见着了林嫣,苏郡格毫不意外预见到了她的沉郁,憔悴。

    那个外向活泼的林嫣早已被剥去了本来的面貌,惨白的脸色全无生机。她的身薄如纸,更叫人担心是不是一旁的风扇吹过来的凉风都能将她击倒。

    “姐姐……”林嫣负隅顽抗的坚强一瞬倾塌。抱着苏郡格哭的泪水鼻涕混成一团,也将苏郡格的衣服给抹得污秽不堪。

    “别哭了。”苏郡格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听她哭得如此悲痛欲绝是要连自己的眼泪也要给勾出来了。

壹陆零·望美人兮天一方

    苏郡格就觉得他们两个人简直不能独处,因为总是出现如下的情况,话多说不了几句,四片唇便会黏在一起。吻不了多久一会儿,身子便贴在了一起,拥吻一起没有多长时间,就齐齐睡在床铺上,不分白天黑夜。

    最后总会落得一个心满意足,一个身心俱疲,或者一个是意犹未尽,一个是连声讨饶。

    那天她正陪着白琳与几个姨太太打牌,他大中午的回来,竟然不由分说就把她从牌桌上拉走。弄得几乎散场不说,气氛也尴尬的几乎冷场。后来白琳给大家欲说还休,添油加醋的一解释,苏郡格以后连门都不想出了,也就再不敢和那几位太太打牌了。

    这次的齐昱十分温柔,温柔到让苏郡格招架不住。就像呵护至尊国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苏郡格想着也许这就是宠爱之说了。男人啊,也得靠哄,不过一句话而已。

    人家一对苦命鸳鸯还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正等着盼着自己出手相救,而她却和齐昱浓情蜜意,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苏郡格与齐昱的专心致志相去甚远,她任由齐昱的“胡作非为”,却考虑着这回她一定说到做到,决不再麻烦林承。上回那些药品,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说法,又连累他的船在港口被扣,药品过期,唐三枉死,她实在是没脸再让他帮忙。

    又来到林家的时候恰好与到杜天坤父子正要离开,林老爷子见苏郡格再次来访,虽然表情上是极为热情,但明摆着那都是虚的。苏郡格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也要候着脸皮,硬是直奔林嫣的房间,脸面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反正自己这样张脸皮也不是头一回被丢掉了,只要能再见的回来就是。

    刚要敲门就觉得不太对,上次来的时候不是两旁还站着守卫吗?这回怎么没人了?

    莫非林老爷子已经打定主要把林嫣嫁到杜家去,事实既成定局,也就无需看守了。回想一下杜盛锋那一脸的得意洋洋,应该是了。

    苏郡格敲了一下,门却自己开了。还没有来得及吃惊,人就被抱离了地面。

    林承!也就他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眼前的这个人目光凶狠,恨不得双眸喷火将她付之一炬。狭小的门后空间,他把自己完全笼罩起来,气势逼人到苏郡格无法喘息的境地。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一拳砸在苏郡格耳旁的墙壁上,震人心魄,林承面色泛红,青筋暴起,认真起来啊的林承此刻犹如一头发狂的雄狮。

    苏郡格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缓缓一句,“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如春风化雨般,林承登时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方才的怒浪滔天瞬间风平浪静。

    他从北平回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里疯狂的抽烟,一支接一支,一盒接一盒。后来佣人打扫时候数了数,四十盒演被他三天抽完。而后他出了屋子,就此戒掉。一根都不会再碰,如此像模像样的失恋,而后涅槃重生。

    他真的以为自己做到了,真的是可以将她完完全全的抛诸脑后。可是,那天又见到她,一袭湖蓝色的百褶长裙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是谪仙下凡。和在察省见她的一身戎装,傲然独立的卓然身姿大相径庭,但是都让人目不能移。

    那一刻,他的心便又不能自主,天知道他是怎么费尽心机压下自己心情,稳住自己的行为。

    戒的了烟,也戒不了她……

    这回苏郡格又闻到了林承身上的那股子烟草味,冲鼻子,呛得自己想咳嗽。

    “放开我,我们好好说一下。林承,别任性……”苏郡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林承终于松了手,满脸丧气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声响。苏郡格的高跟鞋后跟敲在地面上,有一声一声的回音,敲打在两个人的心上,如此的寂寥让人痛心不已。

    林承低着头坐在苏郡格的对面,死气沉沉,苏郡格甚至都想伸手去探探他的呼吸,他还是否活着。

    “林承,对不起,我不爱你……”苏郡格不想说,但是不能不说。

    “……”

壹陆贰·空辜负锦堂风月

    “没心情。”苏郡格抬眼看了看齐昱,好明显的无精打采。

    “越是没有心情,越是该出去走走。南方过七夕比你们北方过年都热闹。跟我出去一趟,保准你不后悔。”

    他又是单膝跪地的跟她说话。从未觉得这样的“卑躬屈膝”有何不妥,反而是她觉得不太心安理得。

    上次他们这样说话还是在去欧洲的船上,那天是他的生日,她却双手空空……

    苏郡格这样想着便觉得心里一丝亏欠,便点头答应了。

    本想只是简单的出门走走,却没有想到齐昱准备了车。苏郡格就问去哪里。

    “秘密。”齐昱神秘一笑,便拥着她上了车。车上竟然连司机也没有,齐昱亲自驾车。

    大上海的三千繁华在车窗外一一闪过苏郡格的眼眸,初上的霓虹灯盏耀目竟有些刺目。

    齐昱不经意间瞥见她的落寞表情,一时心疼不已,她真的是太累了……

    车子一路由华彩无限的城市开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外。

    几个小时下去,苏郡格已经在不知不觉得中睡着。醒来时却发现齐昱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四周静谧而安详,暑气虽未消散,但是终归是嗅到了一丝的凉意,有水泽之畔的味道。

    揉了揉眼睛,苏郡格问:“这是哪里?”

    “锦溪。”

    “锦溪?”

    当年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应该就是这样的景象了。

    沿溪而行,听流水淙淙,蛙声蝉鸣两相和,水汽弥漫,空气中夹杂着水草的青气。盛夏之中,这种清爽宜人的快感真不多见。

    苏郡格对于这样的微分也是非常享受,齐昱怕她刚刚睡醒受了凉,自她身后给披上一方围巾,将她裹在怀里。

    “大热天,又不冷。”苏郡格从他怀里退出。

    齐昱对她的刻意疏远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又拉住她的手,往小镇深处走去。

    方才听到的浅浅歌声,杳杳人语便离他们越来越近,欢声笑语冲撞耳膜,两人的步伐不自觉中加快了些许。

    诚然,齐昱不欺苏郡格,南方的七夕节果然是别具一格的新鲜。

    河边上摆了好些的红木桌子上置茶酒水果,特别是称为五子的桂圆,红枣,榛子,花生和瓜子,还有鲜花插瓶又放了香炉,相约而来的女子们在案前焚香跪拜。

    这日又称乞巧,所以女子们也都身着盛装,个个艳丽娇俏,便是乡下这些足不出户的女人们这日也是轻松许多,喜笑颜开地于跪拜织女星之后围在桌前一面闲话家常,一面祈愿祝祷,一面玩些穿针游戏。

    还有三五一堆正在剪窗花做纸船,颜色五彩形状各异,上面都搁了许多的许愿纸条,里面点燃红烛,在水波涟漪的河面上漂浮开练。灯光,水色相映成趣,果然南方水乡的别样风情是有一番引人入胜的滋味。

    “要不要也做一个?”齐昱在苏郡格耳边问道。

    苏郡格摇摇头。景色是美则美矣,心愿也是诚则诚矣。只是这河灯在深不见底的河水中,放出手去便再难收回,柔弱灯光在茫茫水泽中渺小又无奈说不定一个浪花便会立马倾覆。

    他要她也做一个河灯,这是对他们感情的隐喻吗?

    “我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吗?”苏郡格实在不想继续河灯的话题。

    “当然,这个时节,鱼虾正鲜。”齐昱心里却在责怪他的粗心大意,都什么钟点了,只顾着哄她开心,却忘了饱她肚皮。

    走进了一个古香古色的门庭,却不是什么对外营业的饭馆,而是平常人家的小院。

    见到这两个人捡来也并不见外,苏郡格就知道齐昱敢这样带着她出来,应该也就是早已安排妥当的。他每次都背地里安排,何曾让她操心过?

    这家人只有老夫妻二人,看面相也是朴实敦厚。

    “少帅来了,少夫人好。”男主人先上来打招呼。

    “老晋。”齐昱点头,苏郡格也跟着颔首一笑,算是回应。

    齐昱给苏郡格解释,老晋是原来在沪军军部里当过伙夫的,后来老了就在这里颐养天年了。今天一定让她尝尝老晋的拿手绝活,豆腐鱼汤和清蒸河虾。

    八九点钟才吃上晚饭,苏郡格这回是真的饿透了。齐昱看着苏郡格的大快朵颐,就觉得心安不少,这是入夏几个月来她最能吃的一天了,能吃是福,身体也就不会搞坏。

    夜深,天幕上银河中星辉熠熠,牵牛星和织女星遥相对望,这亘古的传奇如此美好却残忍。

    宵夜用毕,苏郡格站在临街二层的露台上望着河水发呆。听见木质的楼梯发出咯吱的响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齐昱上来了。

    “还不睡?”齐昱贴近她。

    察觉到他的不规矩,苏郡格一阵心烦。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我今天身上不太方便……”声音不大,生硬的声音还透露出一点点的难为情。

    齐昱一愣,这是她头一回拒绝他,回想一下画春给她端的冰镇酸梅汤她都没有喝,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了。

    讪讪一笑缩回了手,齐昱便准备睡下了,眼睁睁的看着美人在侧,唯辜负了这春宵良辰。到底还是她的身子重要,来日方长嘛!

壹陆肆·露粟枝柔怯栖凤

    安楚辰到锦溪来真的是实属巧合,还不是因为在北平被他那老于世故的兄长给逼急了,出来散个心。顺道看看这边的丝织行业经营状况如何,来锦溪则是顺道路过,见识一下这里的紫砂工艺,再买几个紫砂壶宋玉生意来往的客户。

    齐昱眼见着安楚辰到此,心里自然是不痛快,可是他自由他的一番安排——请安楚辰吃饭。

    对于齐昱这样的安排,苏郡格自然是明白他其中的深意,一彰显大度,二宣誓主权。

    之于苏郡格来说她在考虑的是安楚辰的到来好像为解决林嫣的事情可以帮衬不少。

    中午时候,苏郡格见到赴约而来的安楚辰。他早已换去了清晨被淋湿的烟灰色衬衫,这会儿一件牙黄的长衫罩在外面,整个人不似商贾却像书生。

    齐昱也是一改早上的狼狈模样,换了一件和苏郡格旗袍一样雪白的衬衫,领口半敞,恰当的将锁骨浅露,一种慵懒的闲散气息扑面而来,和周围的环境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和谐,更是和苏郡格的一袭旗袍相辅相成。最显然的是,他已经将老晋家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如此的登堂入室,苏郡格倒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老晋两口子。不过看了看齐昱和安楚辰毫无见外的样子,老晋家也是泰然处之,苏郡格唯有强迫自己心安理得了。

    饭桌上,齐昱对苏郡格的关怀有加,虽然也是出于真心,但更过的还是“居心不良”的显摆给安楚辰看,苏郡格心领神会也是全力配合,再说了被人这样照顾着那真的是却之不恭了。

    眼见着他将红烧鱼的刺儿全部挑干净,清水虾的虾线也被摘除,这样的亲力亲为,事无巨细,苏郡格突然想到了齐昱对她说多的那句话,“我会好好对你,好到让你再也不想离开我,好到让别的男人永远无法靠近……”

    可是利用她牵制林承又怎么算?与东北军章显昌的暗中勾结又怎么算?

    对她好,好到让她再也舍不得离开?

    呵,应该是好到怎么样才可以弥补掉这些嫌隙吧!

    苏郡格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后悔了,在还未完全看清他这个人之前就先爱上了他。

    端了一杯藕汁,刚把杯沿碰到了唇边,却被齐昱拦下。“这是冰镇过的,太凉了。你现在不合适喝这个。”转而递给她另一杯,“给这杯,没有那么凉。”

    他还记得她为了婉拒编的瞎话。

    可是当着安楚辰的面儿,如此的私密话题,还是让苏郡格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默不作声的饮了一口藕汁,以掩盖自己的羞怯。

    安楚辰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看出齐昱的煞费苦心,他深谙其中道理,却也觉得欣慰。苏郡格能得到他如此的呵护,倒也是没有白嫁给他。再者,依着苏郡格那种个性,如果齐昱不是有过人之处,不是良心发现的一心为她着想,她一定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的配合。

    也好,他知道心疼她就好,她愿意让他心疼更好。

    “安董事是不是也要去上海?”苏郡格问道。

    “是啊,顺便去上海看看。”安楚辰抬眸望她。林嫣的事情多少他也听说了一些。

    “那我们可以结伴回去。”苏郡格又将目光转向齐昱,似是征求意见。

    “当然,这一路上可就热闹多了。”齐昱不太明白苏郡格的安排,听她这样邀请安楚辰应该也有她的道理。

    “你们不嫌弃我这样妨碍到你们吧?”安楚辰开玩笑的话语却没有丝毫能笑出来的意思。

    “怎么会。”苏郡格浅笑一下,接着又道,“林嫣的事情,安董事听说了吗?”

    “知道一点点。”安楚辰倒是不太感兴趣。

    齐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安楚辰去上海,齐眉该怎么办?他对齐眉没有想法,那么齐眉呢?说了不让这两人见面的,这一去上海……但苏郡格提起的却是林嫣的事情,看来他真的是信她信对了。

    ……

壹陆陆·碧纱窗外静无人

    苏郡格被整个的摔在床上,还好床垫柔软,否则绝对会有大卸八块的痛楚。刚想要起身,就被他扑倒压在身下,一个字也不说就是胡乱的吻着。不过,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啃。苏郡格闻着他身上的酒味,自己也觉得恶心。

    “齐昱你放开我,干什么你,唔……唔……放开,放开……”苏郡格拼尽全力挣扎却丝毫不能动他半分。

    齐昱也是急了,扯下来领带竟然直接就系住了苏郡格的手腕,另一头绑在床头上,以惩罚她的反抗而不能让自己得手。

    “你疯了啊?不要!不要!……”

    苏郡格的声音渐渐被压制下来,挣扎也不像原来那么强烈……

    苏郡格突然心如止水,她明白了什么叫蹂躏,什么叫残暴。她停止挣扎,任由他如忍饥挨饿了很久的豹子好容易抓到了肥羊一般的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那种疼痛,时间长了竟然有些麻木,麻木到苏郡格觉得这个身子就好像是别人的一样。泪水顺脸颊流下,无声的渗进枕头里,就像是这时的她死气沉沉。

    齐昱自己也是自己折腾的太累就趴倒在她身上。突然一个激灵,撑起身子,看着她就像是被摆弄断了线的木偶,一脸的绝望,泪痕交错,锁骨上还有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

    老天,他都干了什么!?他拿她当什么了?!

    齐昱的酒一下子醒了,就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一样。缓缓的坐起身子,翻身仰面躺在她的身边。恐惧突然袭来,这是他头一回这样的害怕。

    “帮我解开。”苏郡格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

    齐昱惊讶自己的作为,居然还把她给绑住了。解开领带,齐昱一下子抱住苏郡格的身体,喃喃自语一般:“对不起,郡格,我,我喝多了……我……”

    “放手。”她的语气轻轻,抓起身边的一条线毯围在身上,然后起身,却又坐回了床上。那样的疼痛,那样的不堪,苏郡格现在瘫软的如一滩烂泥。

    齐昱上去抱住她,心揪到一起。“我抱你去……”

    “别碰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苏郡格目光决绝。

    齐昱这会儿也是上了倔劲儿,就是抱着她说什么都不撒手。“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耍赖一般的声调。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你自己?是不是觉得拥有我了就特别有成就感?特别能满足你的虚荣心?明知道我忌讳什么,你却……”苏郡格被紧拥在怀里动一下都觉得骨头要散架了。“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齐昱,我不能原谅你!”

    “不原谅就不原谅,恨我也好,爱我也罢,不原谅我也行,只要你别把我当陌生人,别不理我。我错了,我是喝得太多了,又看见那个,那个安楚辰,他……我糊涂了,我犯晕了,郡格,别不理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齐昱可怜巴巴的腔调让人听着好气又好笑。

    可是苏郡格却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我先去洗漱,待会儿有事给你说。”

    现在齐昱目光扫过这个卧室,那种惨不忍睹的程度,简直就和暴风雨过境之后的场面毫无二致,那条水蓝的百褶连衣裙好像是上周刚刚做的,她也就穿过一次吧。

    齐昱将它拎在手里,不说扣子一颗都找不到,就连前襟也撕全部脱了线,抽了丝。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他都干了什么?

    再看看床上的铺盖,枕头薄被凉席一一被扔在了地上,床头的台灯,灯泡粉碎,灯罩上的布料剥离。这样的场面要是让佣人来收拾也未免太让人脸上挂不住了,齐昱干脆自己动手。

    等苏郡格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收拾妥当,齐昱也在客房的浴室洗漱完毕。拿了一块毛巾自动自觉的将她的头发擦干,苏郡格也不多做他想,就由着他去。

    揽着她的肩膀一同靠在床头,齐昱问她,“不是说有事给我说,什么事?”

    “安楚辰要娶林嫣这件事,之前没有给你说。他今天有些激动而已。”

    “我听肖存钦说了。”

    长久的沉默,齐昱把玩着她的发梢,顺滑,只是头发有些太短了,还是喜欢她长发的时候。

    “婚礼也定在圣心教堂了?”

    苏郡格点头。

    “林承怎么说?”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闻不问。说是已经被算计怕了,闲事是再也不敢多管了。”

    说完这话,苏郡格抬头看看齐昱的脸色。微微有点变化,却也看不分明。

    就算是不提林承的事情,回想那日她让齐昱拖着去了军部在会客室里发现的那枚子弹,也足以让苏郡格起了疑心。

    从这枚子弹的弹壳可以看出是齐昱高级配枪专用的子弹,他从来都枪不离身,能让他在会客室里动枪的,一定不是俗事。

    会是谁死在了这里?

壹陆捌·玉人泣别声渐杳

    林府里,林忠熙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气。照片上的人美艳如花,细看倒是有着和林嫣相仿的眉眼。毋庸置疑,便是林嫣的母亲。

    老爷子如此这般的状态,倒是让林承有些弄不懂了。他在门外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苏郡格是那种从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也希望别人不要给她添麻烦的性格。

    可是他林承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苏郡格能说动安楚辰来娶林嫣。她是没有给自己添麻烦,而现在他看着父亲的样子,自己反而想去给她添麻烦了。

    那林忠熙以他那洞悉一切的观察能力,随便想想就知道让安楚辰来提亲,那就是个迂回策略。肖存钦,肖存钦……家事,学识,才干,他林忠熙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青年才俊若非因为唐三的事情,他怎么说都是一个上上层的人选。可是,他总要给一言堂上上下下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交代,特别是每个分堂的堂主们。

    林忠熙最后点了点头,这个苏郡格真是个非凡的人物,竟然能想到这样的策略也恰好能应对杜家的提亲。

    杜家的独子杜盛锋那是上海滩有名的花花公子,林嫣嫁给他,绝对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碍于情面,林忠熙和杜天坤生意上的过往,他又不得不与海龙帮打起了太极。

    杜家三番五次的上门也是让林忠熙头疼不已,这回安楚辰提亲,就恰好解了燃眉之急。就如当年许惠冉想让林嫣嫁入齐府一样,齐庚泽最后的决定是北上向苏淳严提亲。而今安楚辰的出面恰好就让这样的戏码重现了辉煌。

    杜家一样也会掂量一下自己与安氏之间的差距。别的不说就安楚辰的相貌堂堂,儒雅绅士,往那里一站就将杜盛锋的猥琐样子给比下去了。

    杜天坤也不是个傻子,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心里再清楚不过,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

    林老爷子嘴角边上浮出浅笑一抹,倒也不知道是为了苏郡格的上上之策还是为了自己闺女的良好归宿。也罢,年轻人的天下了,就由着他们吧。

    “父亲。”林承实在是挨不过去终于敲了门。

    “进来。”林忠熙转过身去。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看看他那强打精神的样子,就知道昨晚不是彻夜买醉,就是又熬了夜无眠。两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

    “林嫣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您,过去看看吧?”

    林忠熙点了点头,柱了手杖便由林承扶着出去。

    自从那件事闹了出去,林忠熙大约有一个月硬是没有看林嫣一眼。当父亲的不是心狠,而是实在拿不出良策来应对自己宝贝女儿的泪水涟涟。

    明天她就要出嫁,说什么也总要来看看她准备的如何了。

    林嫣神色黯然的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忡忡的看着佣人们给她收拾东西,没有一丝即将嫁人的喜悦。看到林忠熙前来,犹豫的站起身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恰当。

    “准备的如何了?”倒是林忠熙先发了话。

    “父亲……”林嫣那张小脸上面的表情杂糅了惊喜,不舍,难过还有亏欠。

    她也不是没有怨恨过,只是,而今就要出阁,眼看着林忠熙的两鬓斑白和并不利落的腿脚,她到底还是他的女儿,血缘关系永远是割不断的。

    “回老爷的话,都收拾好了。这是礼单,您请过目。”佣人的插话这才让悲凉的气氛多少缓解了许多。

    “那就好,那就好……”

    养了将近二十年的闺女,一朝就要嫁与他人为妇,说舍不得一点都不会假了。

    “你们都出去吧。”林承差遣下人们退下,他知道现在是缓解矛盾的最好时机。

    留这林家三口在房间里,气氛骤然凝结,却是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林承知道自己是最合适的调节剂,于是自林忠熙的手上接过礼单,细细的打量一番。

    “父亲,这里的铺盖要不要换成云锦被面的。那个软和些,绣工也好。现在六铺六盖,还有不要再加点?”

    “也行。现在换还来得及吗?”林忠熙抬头征求女儿的意见。

    “当然来得及。”不等到林嫣搭话,林承抢先了一步。

    林忠熙说过自从林嫣回国之后就不像从前那么的听话了,先是非要到学校去教书,现在又是要嫁肖存钦,没有一刻消停过。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顾忌着女儿的感受。林承知道林嫣马上就又要忍不住眼泪了,好容易缓和的气氛,说什么也不能搞砸了,于是他先一步回话。

    而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是苏郡格前来拜访。

    林承的心口一紧,她来或不来,都让他寝食难安。

    “父亲,那我先下去准备了。”这样的借口显然是有意躲着苏郡格的。

    林忠熙点了点头,不见更好。自己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报复在儿女身上,好好的两个人都折损在了情爱之中。

    林忠熙觉得自己也是该单独见见苏郡格的时候了。至于是该感谢,还是该责怪,他也未可知。

壹柒零·采燕赵天然丽譕

    安楚辰赶到后将林嫣从林府里接了出来,这样的借口好编,准新郎带着准新娘出门天经地义。然而这位准新娘出了门之后见得人却是安楚辰定下来的伴郎肖存钦。

    明白的人自然不会奇怪,可是不明白的人也就要费一番思量了。难得安楚辰安排妥当,自然也就不会让这件事情败露。

    这样的一个档口让林嫣见到肖存钦那真的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功德了。

    眼看着这两个苦命鸳鸯那催人泪下的相逢场景,苏郡格觉得自己再多呆下去也是无意,更何况现在还有安楚辰在一旁。

    眼见着苏郡格有离开的意思,安楚辰自然挽留,“那晚上两家人会面的事情,你和小嫣是怎么商量的?”

    “她孕吐厉害不能见荤腥,更是不能喝酒。你自己看着办吧!”苏郡格这回倒是干脆利索的把问题抛给了安楚辰。“或者你和肖警长一起商量一下对策吧。”

    苏郡格把苏公馆借给这几个人,自己却全身而退的出了门。本想着是躲个清静,却恰遇林承前来。

    两个人的眼神相撞,却都是漠然置之。安楚辰跟到门口,见到这般情况,真是有点弄不明白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竟然生分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份上了?

    林承送上前线的那些药品怎么也没能换来她的真心,反而是越发的叫人觉得他们的关系冷淡到毫无人性的地步。

    就这样的擦肩而过,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迟疑。

    等事后安楚辰才知道,苏郡格岂是那种白白占人便宜却仍能心安理得的人?她将六十箱黄金的钱全部划到了申丰银行一言堂的账户上。

    林承见到这笔钱的时候心里陡然寒凉,她这是明摆着跟自己划清楚界限了。

    告诉她齐昱利用她又能如何?她的心始终都是在他的身上。她说过了她爱齐昱,这真的不假。

    其实难道不是他一直在骗自己,想着如此的全心全意为她,多少能让她为自己驻足。可是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呢?真的是让她与齐昱离婚,改嫁自己?还是就保持着这样的不清不楚?

    苏郡格是何等的聪敏,她怎么可能让自己身置这样的一个泥沼之中。

    看着苏郡格渐行渐远的身影,安楚辰才将目光收回,主题也就转到了走进的林承身上。

    两个人也没有太多的话好说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林承瞅着自己的这两位准妹夫,心里却是不禁感叹,他就这一个妹妹,还未出嫁就已经将再嫁人选定好了,他能说这也真是荒唐到叫人无奈至极吗?

    干咳一声,引得林嫣和肖存钦注意。林承就开了腔,“她现在怀着孕,你就这样由着她哭?不为自己也总为孩子考虑一下吧?”

    一出口便是责怪,话还是给肖存钦说的。虽然听着口气不怎样,但是,这两个人却感激于心。

    林嫣知道哥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种心情不在话下。肖存钦则更是要感激涕零了,斗了这么多年,最后的结果是林承终于以当上他的大舅子这种方式冰释前嫌。

    安楚辰见此情形正好也是他恰当插入的好时机,于是赶紧说道:“五点钟我去接他们,晚宴定在八点。现在考虑一下小嫣吃饭时该怎么办。”

    林承带来一瓶药,递给林嫣。解释说:“这是可以缓解孕吐的,你吃饭之前先吃上它。放心对孩子没有伤害的。酒店里我也交代好了,把酒都换成水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颜色差不多的果汁,你放心喝就是了。”

    听了林承的安排,这三个人对于林承的感激又进一步的升华了。

    安楚辰感叹,也许人家这样的情分才算的上是缘分使然。苏郡格前脚刚走遗留下来的棘手问题后面就有林承前来解决。而自己不过是一场偶遇,最后还落得徒为他人做嫁衣。

    一开始安楚宏突然接到他的来电说是要娶林嫣就是百般的不解,而今真的就是下了聘礼定好日子要办酒席了,自己的哥哥也是难以猜透其中的奥秘。总是一再的问他,怎么就这么仓促?

    他也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后来想到了最能说服安楚宏的理由就是要娶了林嫣,上海这边商会的会长位置就还能回到安家的手里,而且上海的申丰银行股份他又可以占到了大头,百分之四十。

壹柒贰·黄芦掩映清江下

    杜天坤看着手里的那张大红色请柬气的真是要哆嗦了。林忠熙这个老东西,狗眼看人低。三番五次上门提亲事他不答应,原来是将自己家闺女待价而沽,嫁给安楚辰这样的财阀了。

    可是等杜盛峰一进到门里来,杜天坤在面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时,立马没有刚才的咬牙切齿。知子莫若父,要是让他也知道自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与林家撕破脸皮,甚至得罪了沪军。还听说这媒还是苏郡格给做的,就连远在北平的北洋军也是要给得罪了。

    一想到得不偿失,杜天坤便一派的悠闲自得,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杜盛峰气急败坏。“你急什么?人家嫁的是北平安家,你要是有本事,怎么就娶不到手?你也看着你这德行,拿什么去跟人家安家二少爷比?”他反而是教训起了自家儿子。

    杜盛峰这个没心计的货,一听自己的亲爹这么一说,他那嚣张气焰立马就全然消失,“那我,我就是喜欢林嫣。要不因为他是安楚辰,哼!我绝对找人把他给五马分尸咯!”

    “行了,回你房里呆着去。”杜天坤打发儿子滚蛋,自己也好思量思量怎么出了这口恶气。

    面对如此的局面,说是不过几个家族之间的事情,其实那背后都是盘根错节的厉害关系。他杜天坤绝不会蠢到拿着自己这个鸡蛋去碰石头,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暗着来,让你们跟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却还有苦说不出。

    忍一时风平浪静,这个婚礼他杜天坤还是要去的,而且一定要满脸喜悦,略带惋惜的参加。

    不光安楚宏一家到了上海,连傅含秋也一同前来,苏淳严因为公务繁忙就自己留在了北平。因为两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所以林嫣和安楚辰的婚礼盛大规模也不会低于苏郡格和齐昱的太多。

    本来苏郡格和齐昱这几个人商量着是不是该简化一下,后来却觉得要是偷偷摸摸的岂不是更让人怀疑,还不如就按长辈的意思来大张旗鼓的办婚礼,也免得别人多嘴。

    婚礼安排在圣心教堂也让苏郡格觉得踏实一些,事前给安东尼神父交代妥当就好。

    可是苏郡格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安东尼神父忧心忡忡的给她说了一件让自己大感意外的事。

    “夫人,哦,上帝保佑我。这件事情我实在是瞒不下去了。请原谅我对主的不诚实。”安东尼神父不断的在胸前画着十字。

    好容易等他祈祷完了,苏郡格才知道原来是和齐昱那几天头疼的密电有关的。

    “这里是一个发报机,可是我真的不会用。我不懂得发电报,所以就发了很多的音乐节奏。我只懂得这个,我只是觉得那种声音和打拍子的声音很像。哦,上帝保佑我。”安东尼的难言之隐也真的让苏郡格棘手。

    许惠冉抽上了*这事苏郡格和齐昱已经有所察觉,而她每次来取*的地方就在圣心教堂后面的仓库里倒是苏郡格头一回知道。

    “夫人那个时候你不在上海,我没有什么人可以说,只好用这个快要报废的电报机胡乱的发出电报。等你回到上海之后,我好几次都想去拜访您,但是又害怕会撞见那位女士。”安东尼神父也的确很是担心。他在上海这么多年很是了解中国的人情风俗,知道沪军管辖之内大烟是却绝对禁止的。

    真是祸起萧墙,齐昱禁大烟,却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家里就出现了抽大烟的事情。那个时候只是怀疑,现在真的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再一听安东尼神父接下来的话,许惠冉害怕圣心教堂的人和齐府的人起疑心,就让齐晓来取*,齐晓每次来这里她是根本就不知道要取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说是什么天主教义而已。

    许惠冉这真的是存心让自己过不好,也不让齐晓过舒坦了。那个时候听林嫣说过许惠冉和黄家的主事好上了,而且黄家一直暗地里有烟膏子和军火买卖,如今也是做不了假了。

    苏郡格恨得直咬牙,可是想想现在也不是整治许惠冉的时候,还是等过了林嫣的事情再说。又问了安东尼神父一些详细的事情,苏郡格也就不在多做停留。明天就是林嫣大婚,虽说是场戏,可怎么说也要做满全套才好。再说了许惠冉的事情还是要和齐昱商量才能再下定论,先忙完眼前的事情要紧。

壹柒肆·风吹皱一池寒玉

    婚宴安排在晚上,齐昱因为有事没有参加。等他看到苏郡格的时候她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不是留你在那边看好夫人吗?你这个副官是怎么当的?!不想干了就提前打报告!”齐昱指着邵震的鼻子就是一顿狠批。

    邵震被骂的一声不吭,说实话他也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副官是不想干了。夫人自己端起酒杯来一个劲地喝,他身为一个副官能有什么本事去劝她别喝?他算老几?

    画春给苏郡格喂解酒汤喂不进去,连碗都给碰碎了。齐昱这才停止了对于邵震的指责,进屋里来哄苏郡格。

    一进来就让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那个平时冷静淡然的媳妇去哪里了?这屋里的杯盘狼藉全都是她的杰作。这是喝了多少啊?

    一面挣脱画春和阿玲的搀扶,一面哭着要酒喝,“你们都放开我,放开,我要喝酒,不是喝喜酒的吗?不是喝喜酒的吗?为什么……”

    齐昱示意这两个人出去,自己一把抱住苏郡格,“你乖,想喝什么酒给我说,我给你拿去。”

    “你谁啊?”苏郡格眼神迷离,转过身子来看齐昱,“你今天结婚啊,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小嫣呢?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对不起……对不起……”,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不停的摇晃。

    原来她是把齐昱当成安楚辰了。

    齐昱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喝成这个样子,这个女人竟然是这样的要强。

    在她的心里其实她自我感觉是对不起安楚辰的,甚至觉得安楚辰今后的生活让她给毁了。

    听齐家从婚宴上回来的人说,苏郡格当时在宴席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主动讲话。再到后来大家都准备离席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座位下面竟然摆了五六个空酒瓶子。

    最后大家都要上车离开了,她一个人还是坐在哪里,连傅含秋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还是齐眉拉她不动,听见她嘟囔着要酒喝,嘟囔着对不起安楚辰,害怕坏了事,于是告知林承将她抱上的车。

    林承给齐昱电话的时候一听就是没好气。“放放你的军政要务,回家去看看她,人都醉得不行了!”然后是摔电话的声音,想必那话筒不碎上个三五道裂痕都没法见人了

    齐昱一听和苏郡格有关,那还有心思去计较林承的火爆脾气。开车立马回家,结果就见到了这个景象。

    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还有些醋劲。她,为了别人的事情都这么费心费神,最后还落得个自己烂醉如泥,这样的伤害身体。

    “你听话,不要乱动,把这个喝下去我就给你找酒去。”齐昱将她按在沙发上,喊画春端过来新的醒酒汤,正准备要灌她喝下去,就被她一胳膊给挡了出去

    “不要,我不喝。不要给我迷魂汤喝,我不喝,我就喝酒。不要迷魂汤药,不要……”苏郡格又开始耍赖。

    齐昱害怕醒酒汤撒到她身上,就赶紧端远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看样子不采取的点手段她是绝对不会听话的。“你们都出去,没有我叫你们谁都不许进来。”他也是害怕苏郡格再多说出来什么醉话引人猜疑,又会生出更多的是非。

    几个人战战兢兢的出了门,也都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停着吩咐。

    齐昱一手制住苏郡格的不安分,另一只手端过来醒酒汤自己就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然后猛的把苏郡格拉在怀里,嘴对着嘴就给喂了下去。

    这样的一个算不上是亲吻的吻,把苏郡格给镇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终于老实不少了。

    齐昱不爱吃酸的,这个醒酒汤里却有不少的酸梅和鲜橄榄。虽然是一口一口的度给她,自己也是好受不到哪里去。只觉得嘴里那股子酸味也让他觉得口苦倒胃。

    “你要是再闹,我就打晕你。你试试我敢不敢?”齐昱终于是放出了狠话。

    苏郡格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他这句话给吓的,一声不吭,安静了下来。齐昱再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这才招呼人进来,帮忙收拾这一屋子的乱局。又交待画春给她找来新衣服,阿玲给放上热水。看她这一身酸臭的呕吐物,真是让人烦感。

    等众人给弄了干净,齐昱才抱着苏郡格进了浴室,给她洗漱干净。

    ……,望着水汽氤氲之中,苏郡格脸颊绯红,齐昱这一刻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那些藏在她心底里事情,一堆堆,一件件,她不是忘记了,而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冷静克制,镇定自持,从容淡定,她比同年纪的人多了这些,也就多了更多的负累。

壹柒陆·风露清清湿簟纹

    林承一大早打电话到齐府去,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问苏郡格怎么样了,齐昱接到电话就说了四个字,“多谢关心。”

    他听到里面电话被挂断的声音,他却半天都没有将听筒放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林承这样安慰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真的是断了线一般。自己这是和她在置气吗?在气她什么呢?有什么好气的呢?

    人家媳妇,自己总是惦记着,说到哪里都是自己的不对。要是说药品的事情,她也已经把钱全部都给还上了,你不要那是你的事,可是她苏郡格就表明了态度,你不要也得要。

    家里没有林嫣,一时冷冷清清。

    一言堂的生意也如从前一般,没有风生水起,也没有一落千丈。这样的无聊无趣,林承都不知道自己该忙些什么才能填补上这些空虚时间。唐三的事情林忠熙交待了好几次让他速速查办清楚,可是他呢,连心有余而力不足都说不上,应该是就没有查办这件事的心思。

    那件被苏郡格吐的污秽不看的洋装让不知情的下人给拿去浆洗了干净,谁知他竟不知好歹的把人家给骂了一顿。

    强打精神,林承这会儿已经抽了第三根烟了,早上不吃饭先抽烟,他现在的烟瘾比没戒之前还大。

    “你这样一大清早就在我这里坐着不说不笑,连口水都不喝,算是怎么回事啊?”方菱花实在是受不了林承这个样子了。

    “怎么,撵我走人啊?”林承死气沉沉的声音听着就跟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一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承少,您有什么话能不能说不出来,这样别闷着早晚会出事的。”其实方菱花还是担心他。

    林承点点头,接着又要掏烟。

    “别抽了!”方菱花一把夺过他的烟盒,扔在梳妆台上。

    “我就是心烦,抽几根烟你也要管着。”林承一生气就翻脸。

    “能让您这样烦心也就那位少夫人了。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您这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有意思吗?唐三跟着您鞍前马后的辛苦了那么多年,现在说死就死了。您多少也上上心,查个水落石出,让人家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吧。您倒好,就知道杵在我这里,一天到晚半死不活的,您就给句痛快话,到底想干什么啊?”

    林承被方菱花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道:“是啊。那我先走了,去看看林嫣。”

    方菱花感叹,林承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那个真是一遇苏郡格就误终身啊。

    林承来到林嫣的住所,恰好遇到安楚辰送他哥哥和嫂子出门。亲家之间礼貌的打过招呼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原来安楚宏一家是要回北平去了,安楚辰见到林承前来就把林嫣交给了他。

    林承与林嫣闲话了几句,就提出给肖存钦打电话。

    “唐三的事情存钦也说是蹊跷很多,但是确实不是他们警局干的。”林嫣就怕林承是要找肖存钦的不痛快。

    “你放心,我只是想问问关于唐三在监狱里面的一些事,你也不想他死的不明不白吧?”林承的话说的很是诚恳。

    林嫣想了想,要是他们之间还是没完没了,自己的哥哥也绝不会当着她的面找肖存钦。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人要是联手,一定会查个明白的。”

    肖存钦紧赶慢赶的赶过来,他也是忧心林嫣的身体,她怀着身孕实在辛苦。

    “你们谈吧,我去躺一会儿。就是觉得身体总是很累,老是想睡觉。”虽然不放心这两个人,但是林嫣也是不由自主,她想者只要是自己的哥哥不发难,肖存钦是绝不会有什么差池的,便独自回到屋里休息。

壹柒捌·回头沧海又尘飞

    何谓多事之秋?苏郡格现在可是明白了。恰逢秋天,还一团糟乱的事情就是这个意思了。

    把从安东尼神父那边听来的所有信息都给齐昱通报了一遍,两个人还是有些不解,于是干脆把神父从圣心教堂里接出来安排到一个地方,专门让他从自己发出去的那些歌词里回想当时的情况。毕竟安东尼神父年纪也大了,记忆力没有那么好,又加上他不会发电报,所以还是需要大费一番周章的。

    苏郡格与安东尼神父相熟,让她来军部帮忙正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苏郡格也确实想来军部一趟。上次她在会客室发现的那个*,全是疑团,这是再来也希望有更大的发现。

    如果说她是想亲自证明齐昱的不轨,还不如说是她更想证明他的清白。

    那么多歌词摆在眼前,几乎描写的都是许惠冉和那个送*修女见面或者是要见面的时候的样子。就比如那句“玉莲花在那儿等待,等她的小姐妹。”

    苏郡格也是服了安东尼神父的机智,这样的手法就是再厉害的破译专家绞尽脑汁估计也是无功而返,也幸好安东尼不懂得发电报,要不然绝对会闹得满城风雨。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等所有电文都解释清楚了,一一摆在齐昱的面前,把他给气的,差点掀了桌子。“把她给我扔到地牢里去!我倒是看看,她还能不能抽上这大烟膏子。”

    邵震一个军礼,“是!”

    “慢着!”

    声音却是从两个人的嘴里同时出来的。齐昱回望一眼苏郡格,看来他们是想到一起去了。

    就这么草率的把许惠冉扔进地牢里,结局一定是非同凡响。不说别的,齐晓今后该怎么办?

    齐昱挥挥手让邵震先下去,他自然是让苏郡格和自己一同

    商量一下对策。

    “把她送到医院去吧,说是西洋的医生也是有可以戒掉这个的方法。”苏郡格觉得这也应该是最好的建议了。

    齐昱没有回应,他站起身来望着窗外。今天的天气不好,阴阴沉沉的,也不下雨也不晴天。他的打算自然是要让许惠冉作饵引出这个背后的人物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帅府的人吸上*。

    苏郡格听到林嫣之前说过许惠冉与黄家的当家黄桐廉有来往倒也是不假,不过不是什么男女关系,而是许惠冉在牌桌上与他的四姨太太相熟。两个人无话不谈,那个四姨太太就是个瘾君子,最后也把许惠冉拉下了水。

    至于那个圣心教堂的修女也不过是那个四姨太太找了个自己身边的佣人假扮的。这事虽说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但是要说黄桐廉一点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是的“冤枉”了他,他的四姨太太这么主动的接触许惠冉自然是受了他的指使。

    要是仔细的追述黄家在上海滩的发家史那一定是有些罄竹难书的效果,不过哪一个黑帮的的发家史不是从小偷小摸,发展到打家劫舍再到后来的横行霸道?黄家亦是如此。

    最近几年,黄家在上海的势利范围日渐增大,最后发展到黄桐廉马上就要坐到了沪城联合商会会长的位子上,要不是林家和杜家联手请来北平安家的安楚辰坐镇,估计偌大的上海早就是他黄家的金刀会一家独大了。

    失去了商会的金钱依靠,黄桐廉自然是要另寻出路,大上海纵然繁华,可是能做的生意也就是那么几样,武馆,歌厅,电影院,赌场,就这么点生意还要和杜家,林家三分天下,黄桐廉当然要开始琢磨这什么生意生财最快。

    机遇与风险并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黄桐廉当然也是门清,怎样赚钱,怎样赚更多的钱,自然是风险对等。军火,西药,大烟,那是赚翻天的老三样了。

    黄桐廉之前还是小打小闹,后来巴结上了暗影组织,自己立马觉得就不同凡响了。有了外国人做靠山,自然是财大气粗的感觉。

壹捌零·江糯吹香满穗秋

    在军部的这几天苏郡格实在是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齐昱给绑票了。你说你一个堂堂的沪军总司令,上班还带个家属,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头几天是要查许惠冉的事情,苏郡格也想着借此机会探探会客室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的结局是,她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自己什么都没查到,反而是人让齐昱给扣下了。

    只要是他不看文件,不开会,就会跟她耳鬓厮磨,她还真是头回见这么粘人的男人呢!

    “再过几天都是中秋节了,我回去和母亲一起在家里安排安排,明天就不跟你来军部了。”苏郡格好几天了都在盘算着怎么摆脱掉齐昱。

    “不行,你在军部里我习惯了。没有你,我安不下心来。”齐昱一副无赖相儿,却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再说了,家里有什么好安排的。你要是回去了,齐晓管你要人怎么办?”

    苏郡格干脆闭嘴不说话,她这一沉默不要紧,齐昱看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是生气了,也是下了决定要回去的。最后唯有投降,软声软语道:“那就明天不来了,不来了,行了吧?”

    看了齐昱一眼,苏郡格像是在求证一样的审视着他。被她这样一瞪,齐昱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以后都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行了吧?”

    “齐晓最近不是在忙她们学校什么话剧的事情吗?再说了,三姨娘也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去旅游了,她也不是不晓得她这个妈是什么秉性,自己玩得高兴哪里还会顾得上别人。所以齐晓一定不会找我要人的,只要我们把全家都瞒住了,就不会出事。”苏郡格倒也是很有闲心给齐昱解释一番。

    齐昱寻思就知道苏郡格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她怎么会不瞻前顾后呢?

    然而齐昱不知道的是,苏郡格想着回去要给自己的父亲去打个电话。关于齐昱和章显昌之间的暗通款曲,她该怎么释怀?她该怎么放心?

    爱与不爱之间,苏郡格迟疑了。

    其实应该说她是迟疑良久了,每每面对他的亲昵举动她是想回避,却又有点不忍,久而久之竟成了他口中的欲拒还迎。

    苏郡格无奈,暗叹道,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百般苦楚。他曾说过他会对她好,好到让她舍不得离开自己。这回苏郡格真是要恭喜他,齐昱你赢了,明知道你与章显昌的那些事,可她真的就还是离不开他。

    苏郡格也明白,这和齐昱有没有为她打那一场仗,根本没有关系,她打心眼里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是他真的可以为她改变的行为。带着这样的情绪苏郡格拿起往北平要去的电话,又突然放下,这件事告知父亲好么?

    可是她的听筒还没有刚放下,那边电话铃就响了起来。苏郡格顺势接了起来,竟然是父亲。

    “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小寿星想要什么礼物?”

    苏淳严的话一出口,却让苏郡格愣住了,明天是她的生辰了?是啊,中秋节,她就是那天出生的。

    听不到女儿的回话,苏淳严又问了一声,这才让苏郡格回了神。最近她只操别人的闲心,把自己生辰这事早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啊,还没有想到什么礼物,……”

    “是不是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果然知女莫若父。

    “那齐昱怎么就不上心呢?也不知道提醒着点!”傅含秋的抱怨声从听筒里一并传来。

    “你们给我记着了就好。”苏郡格想,这事她本人都不上心,还指望别人,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再说了上次齐昱过生日的时候她不是也什么都不知道嘛!现在应该是扯平了。

    “我啊给你打了一对羊脂玉的手镯让人给你捎过去,你父亲说是给你找个什么书要给你带过去,也就这两天到了,你好好收着啊。还有……”

    傅含秋絮絮叨叨了一堆,最后才把电话又交到苏淳严的手中。

壹捌贰·谁肯与莺花做主

    什么样的生日都过过,好容易长到了二十岁,就今年这样的生日没过过。今天正好中秋节,白琳那一大堆的安排眼看就要成了泡影。

    苏郡格此时托着右腮正在齐昱的床前打瞌睡。齐昱则是眯了眼睛,浑浑噩噩中看了她一眼,努力的撑起身子,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郡格?醒醒,到床上来睡……咳咳……”

    苏郡格睁了睁睡眼,强打精神看着齐昱的一脸憔悴,“没事,我也不困。”她真的是让那场仗给熬出来的,三天睡了八个小时,绝对堪称人生一大挑战,所以就算是伺候病人的熬眼也称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谢谢你。”齐昱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如抚在瓷器上一般光滑。

    苏郡格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之间多么亲昵的事情都有过了,这会儿说谢谢竟然有点矫情了。

    “客气什么。以后别这么莽撞就好了……”苏郡格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端给他喝下。

    其实齐昱也是这几天给累的,上海出了这么多的事,他心里着急,又不能兼顾苏郡格自然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外感风寒,不病还真不正常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嘛?”齐昱倚在苏郡格肩头撒娇,那样子哪里看着会是平时大权在握申城的沪军少帅。

    “知道了你是担心我,所以我也被连累的守了你两天啊。咱们扯平了。”苏郡格开玩笑似的泼齐昱冷水。

    苏郡格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你说你大半夜的从军部跑回来干什么,要是不回来也就不用搞得发高烧,当然苏郡格也就不用如此辛苦的作陪了。

    “晚上都怎么安排的?母亲说了没有?不会只是听戏吧?”齐昱刚一好能想到的就是苏郡格晚上的生日怎么过。可是她却在心里埋怨他行为鲁莽得了病,还连累自己都没好好休息,说来既情有可原,却也叫人寒心。

    “你啊,就好好躺着吧,高烧退了,可是低烧还没完呢,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打打麻将听听戏就挺好的,还想干什么啊?”

    “倒也是啊,看样子都坏在我这一病上了。”齐昱满脸的歉意。

    “好了,别说了……快吃药吧。”

    这样的事情再计较下去也是多说无益。

    晚上的时候自然就是大家一起团圆饭,各色的精致菜品摆的满桌子都是反倒是让诸位挑花了眼,都不知道从何处下筷子恰当了。

    苏郡格的心思这个时候关心齐昱的不多,倒是都放在了齐晓身上,这个孩子自从她妈走了却还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心眼本就不多,年纪也小,又每天忙着排练学校话剧的事情她反倒是没什么让人可担忧的了。

    倒是齐昱小声的跟苏郡格嘀咕,齐晓最近总是下了学就待在屋子里,不到吃饭的点儿,不催促几遍绝对是不出门,更关键的是从她房间里打出去的电话变多了。

    “会不会是谈恋爱了?”齐昱猜测。

    “会吗?不是在忙什么话剧彩排吗?”苏郡格实在是想不到齐晓要是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

    “你看她那个样子,吃饭都这么慌张,说不定就是赶紧吃完要去打电话的。排个话剧需要这样吗?”齐昱看人简直入木三分。

    “嗯,是有点别扭。有空你问问她?”苏郡格给齐昱添了一点汤。

    “我一个大男人,还是她哥,我问不太好吧。你去……”齐昱怂恿苏郡格。

    “你觉得我是这种多事的人吗?”苏郡格的反问一下就推脱掉了这个麻烦。

    齐昱语塞。

    “嫂嫂,能不能麻烦你点事情?”没有想到齐晓却突然开口。

    苏郡格看了齐昱一眼,就感觉他是个“乌鸦嘴。”

    “你说吧。”

    “我们排练话剧还缺一个配乐的,呃,就是背景音乐,小提琴最好,最合适,我想不到别人能行,嫂嫂给我们帮个忙吧?”

    真是好机会!

    苏郡格点了点头。

    “哎?不行,堂堂的沪军第一夫人给你们几个小毛孩子去配乐,你们不觉得过分吗?”齐昱反而是一脸的严肃。

    “啊?我们不是请不到人嘛。外面请一个乐师好贵的,我们都是穷学生没钱。社团里很羞涩……”齐晓撒谎撒的太明显了。

    “我给你掏钱。”齐昱很利索。

    “哥……你这样我不是很下不了台啊,以后谁还理我啊?我们的宗旨就是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

    果然是让齐昱给猜中了,齐晓以前那种花钱大手大脚,单纯的心性改变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喜是忧,从齐昱那阴沉的表情来看,苏郡格觉得他一定是不抱乐观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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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介绍:
她是系出名门的北洋府千金,远嫁上海,却成了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他是雄霸一方的沪军少帅,风流倜傥,却意外的为她神魂颠倒;

游走在北平城与上海滩之间的两个人,被荒唐的政治联姻捆绑在了一起。

风雨如晦的年代,林林总总的人们,是驻足停留,还是擦肩而过,她与他又该如何选择,何去何从……

这样一段娓娓道来的故事,书写在昏黄的纸页上,还散发着那种旧报纸特有的霉味。烽华绝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华绝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华绝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