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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全文阅读

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贰贰陆·掩百沙翠竹柴门

    一夜折腾的齐昱没有睡好,苏郡格也是后半夜才踏实了,大早上起来,齐昱就找云嫂的麻烦,“这人都这样了,你们天天守着她,就没有想个什么办法?”

    “你闹什么呢?”苏郡格没有给齐昱好脸色,全然是不识好人心,“林嫣怀孕时候比我吐的还厉害,你可以问问肖警长去,冲着别人发什么脾气!大夫也说了,等过了三个月就好了,熬一熬吧。”

    云嫂实在是委屈,却也知道这是姑爷心疼大小姐,仍旧含了笑意,回答齐昱,“听上次来的大夫说大小姐这次怀的是双生子,所以,难免的反应大了些,过些日子会好的,姑爷放心。”

    听这话,齐昱高兴地搓着双手,那种喜悦更上一层楼,看着苏郡格的憔悴,是在说不上来应该先心疼还是应该先欢呼。

    苏郡格已经被折腾的早就毫无心思高兴,就看着他在堂屋里前后的踱步,那情势似乎是要昭告天下了他才能一解心中快意。

    “少帅,车子备好了,军部那边有消息了。”邵震的出现把这个温馨局面打破。

    “知道了。”他收了喜形于色,一脸表情是晴朗转阴郁,自己要回去了,又得留下她。昨天跟她商量了,说让她回帅府,她跟自己说现在不合时宜,两个人才离婚没有多久,就又回去,纵然是外人不知道,难保家里不会有人说漏嘴,就算是至亲不会,还有那么多的下人丫鬟的,人多嘴杂,这样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后就怕纸包不住火,再出了事,就怕沪军都要跟着遭殃了。

    而且自己现在这边住着也算是方便,乡下地方,环境清幽,合适养胎。

    说到这里,苏郡格就突然想起了林承,自从齐昱来了,他就不见了踪迹,这地方,这房子,还是他给安排的。心中有愧,苏郡格却不方便提起他,特别是在齐昱的面前。

    “林堂主呢?”齐昱却先一步提起了他,问的是邵震。

    “那天晚上就回去了。”邵震老实回答。

    “倒是忘了给他道谢,走得这么急,我还想着自己回上海捎着他呢。”齐昱这话说的倒是公允,苏郡格尽量不作他想,然而进了邵震的耳朵里就觉得酸气满满,还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意味。

    “你也回去吧,我没事,云嫂和小翠在你放心就是了,还有刘叔刘婶呢。”苏郡格趁机换了话题。

    “嗯,”执起她双手,百看不厌,齐昱自然是舍不得离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天再来,去美国的事情我也会尽快安排,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去找刘叔说,让他跑跑腿,我会托人送过来,不许委屈自己。”满眼深情,声声嘱咐,体贴入微也不能代她受罪,齐昱终归无奈。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没事,也不用太娇贵,这样孩子生下来也好养活。”苏郡格温柔婉约到低眉顺眼的程度实在少见,大约也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吧。

    “该给这两起个名字的。”齐昱难舍。

    “这才几个月,着急的什么,以后再说吧。”苏郡格也有初为人母的喜悦也有被折磨忍耐的辛苦,两者夹杂着,却都没有得了便宜,到底还是自己的脸皮薄占了上风,这事说出口总带着些羞涩的意味,又想了想,才记起了白琳,“回去之后给母亲带好,让她放心。”自己的最近精神不济,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知道了。”而后,齐昱突然就拥她入怀,贴在她的耳边絮叨,“你说你就是怀孕生个孩子而已,到底害臊什么呢?林嫣未婚先孕都没有像你这个样子呢!咱们在一起什么没有做过,越是老夫老妻你怎么越是看不开了呢?什么时候这少夫人变成了小媳妇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郡格倒是脸更红了,不是因为周遭还有云嫂,邵震他们看着,而是自己确实是有些矫揉造作,惹得他这样笑话自己。

    少夫人……他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他的媳妇,而自己也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从未离开过。

    原来留着这个孩子,到底还是为了与他重逢,到底还是自己的心里放不下他,到底自己还是在意他的,毕竟齐昱是她今生唯一的男人了。

    他走时,苏郡格没有送出门外,听着汽车喇叭的声音远离,自己也跟着一起走了似的,失神好半天。

    “大小姐,今天准备了炖鸽子,多喝点,补补气力行吗?”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云嫂这才打断了苏郡格发呆的思绪。

    “都好,我也没什么好挑的,反正吃了也是吐。”苏郡格揉了揉额角,坐在窗边竟瞎想些有的没的,她对自己也是无奈至极。

    “林堂主回去了?”想着问问云嫂还是合适的,说不操心,到底人家还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忘恩负义也不是苏郡格的为人。

    “是,回去了,当晚就走了,也没说什么。看着倒是不落忍呢,怪可怜的。”云嫂这个实话实说真的有点过分,似乎已经责备了苏郡格和齐昱的薄情寡义。

    苏郡格知道,云嫂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她说完了摇了摇头,叹着气,也就去了厨房做饭了,并不作他想的。

    可是这里的孰是孰非又怎么可能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亏欠他的,苏郡格心里明镜似的,却不知道用什么弥补合适,可叹这天下只有一个苏郡格,要是能多余出来几个姊妹也是好的吧?

    真是受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多出姊妹配合林承,那他岂不成了自己的妹夫,拿着别人的幸福还人情债,这事自己又不是没干过,林嫣的事情不就是个好例子,怎么就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呢?

    重蹈覆辙在老毛病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林嫣,安楚辰,肖存钦,陆樵……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自己而今都已经无暇顾忌了,上次陆樵说是想让帮忙借艘船的,自己这还没顾得上找人帮忙呢。

    苏郡格叹了口气,托腮冥想,到底自己还是等着别人的安排吧,以她现在的情状,做什么都是枉费心机,不过最期待的还是能在美国与久别的父亲重逢。

贰贰柒·不管鸳鸯梦惊破

    林忠熙端看着眼前这张照片,上面的女孩子很是年轻,也算是貌美,不过总有点小家子气的感觉,配自己的儿子应该也是相得益彰的,可不能个个都跟苏郡格那个长相一样,傲气又清冷,就算是再美看着也不舒服。

    “少爷回来了就知会我一声。”林忠熙放下照片便进了内屋。

    “是,老爷。”下人答应的很是干脆。

    林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扔了大衣在床上,他把自己也给扔在了床上,仰面看着高高的天花板,皱着眉头,就觉得头疼,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着他们的相聚重逢,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就算是苏郡格说了,认他当哥哥了,可是,谁都心知肚明,这个哥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甩不掉,干脆就换种方式罢了。

    “少爷,老爷说您回来就去一趟。”下人门外轻声禀报。

    “……知道了……”林承翻了个身,看着那扇门,他有种预感,这回他爹不会再由着他了。

    见到那张照片,叫乔隽瑾的女子也算是清秀,家里书香门第,跟他这个帮派出身的人看起来就是不怎么搭调,不过找个女人也好,自从方菱花去了之后,他的身边就没有过红颜知己了。

    “人品应该是过的去的,挑个日子见见人吧,合适了就娶进门,你也不小了。”林忠熙端了茶盏,浅抿一口,也不看他,似乎是在坐等林承的反对意见。

    “好。”林承回答的很痛快。

    这实在是出乎林忠熙的意料,不经意间抽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是被这个意外给吓到了,还是茶水太热。

    林忠熙被堵得没话,只有趁势点了点头,“那就让人给乔家知会一声吧,定个时间。”

    “我都行,随时可以。”林承简直这样的合作程度简直就叫人瞠目结舌。

    那个对苏郡格情深不渝的林承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转换了心性?头几天还黏在苏郡格身边呢,这一趟回来了就换了个人?

    林忠熙都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被替换了。

    乔隽瑾算不得什么名门闺秀,不过就是书香门第而已,她是家中长女,上面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夹在中间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又因为是小妾生的,还是个闺女,不招待见自然而然,能送她去上个学堂那也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初见林承自然是让他的气度给折服了,不过天性的唯唯诺诺就连看林承也是偷偷摸摸的。

    “乔小姐是害怕我?”林承毫不避讳。

    “啊?”乔隽瑾被问的一愣。

    “我问你是不是害怕我!”林承目光直视她脸庞,长相能算的了清秀罢了,也不怎么出挑,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当媳妇也算合适,她不会给你惹是生非。

    “哦,不是的,”乔隽瑾眨了眨眼睛,“呃,听说林堂主其实是有喜欢的人了,是吧?”

    “是。”林承一支香烟在手,从容点燃,压根不把她放眼里。

    “哦,那个,我……我也是有同学的,不过,我们不在一起了……听说他去北平游行的时候被军警打死了……”乔隽雪喃喃自语似的说给林承听,那种心如死灰的语言描述倒是让人听的有点寒心。

    不过她也没说实话,人家那个男学生到底都没有搞清楚她到底姓甚名谁呢,甚至都没有正面瞧过她,自始至终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

    “听说了。”

    “我父亲和令尊大人让我们结婚,可是我我不想结婚,你也不喜欢我对吧?一定也不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我们假结婚怎么样?求求你了,我还是个学生,我……我……”

    “行!”

    林承这才明白乔隽瑾的胆战心惊,她愿意嫁他是有条件的,恰好的是这个条件自己也愿意接受,那就一拍即合了呗。

    “那结婚以后的事,咱们还要商量商量吧,比如说,比如那个什么,我,,我也不行……”

    乔隽瑾吞吞吐吐半天想说的话,林承心里跟明镜似的,压根不用她点透。

    懒得听她支支吾吾的,林承回的话斩钉截铁,“这些事情,就算你愿意,也要问我肯不肯。你也就不需要操心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就老老实实当个新娘子就行了。对外,咱们都要守口如瓶,明白吗?”

    “那当然,那当然,谢谢林堂主了。

    “叫我林承就行,再叫堂主恐怕就要穿帮了。”

    “好的,好的。”

    终归是压下去了,难得还能找这么个省心的,林承把剩下的烟给掐灭,往地上一扔,足尖碾碎烟蒂,就走了个干净。

    乔隽瑾看着林承离去,心里虽然是放了心,可是总觉得有些发闷,她爹还指望着她这门婚事光宗耀祖,她娘也指望着她这门婚事扬眉吐气,可是没想到最后不过就是个瞒天过海而已。

    两个不相干的凑到一起,这样的乱世平安无事就是祖上庇佑,还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林承忽然想到是不是当时的苏郡格就是这样的心情嫁到齐府的?她想过的不过是图个清净的安生日子罢了,却没想到,遇到了齐昱,遇到了自己,还有阴魂不散的安楚辰。

    世事难料,而今轮到自己做东,也摊上这样的一桩子婚事,真是啼笑皆非。

    可惜的是,乔隽瑾不是苏郡格,她也永远成不了苏郡格。

    就当自己有多收了个妹妹吧,放家里倒是堵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少爷,没事吧?”邓松瞅见个机会就赶紧贴过来打听,看着林承那并不分明的脸色,他也是提心吊胆的。

    “没事。”林承又去摸烟,邓松赶紧给递上,点着。

    “查出来了?”

    “是,少爷,不过死无对证了,那个藤原的尸体都已经臭了,这个……不能给唐三哥报仇了……”

    林承一口啐在地上,随口骂了一句,“他妈的,便宜了这龟孙子……”接着又说道,“那也不能饶了一帮子日本人,总有人接手暗鹰会,你给我盯紧点。还有,安楚辰不来上海了,现在换成了他大哥,身边还总是带着个叫赵恒辉的,你给我查仔细喽,这俩东西一看就是狼狈为奸的货色,商会的事情要不然就不要交给安家了。”

    “要不然咱们来个釜底抽薪?或者……”

    “或者什么?

    很显然,论财力,斗不过安家,林承想釜底抽薪,却也怕安家联合了金刀门和海龙帮,所以他更想听听邓松这后面准备或者个什么。

    “或者咱们来个浑水摸鱼,那几位老棺材不是墨守成规嘛?咱们就让他们之间斗上一斗,安楚宏初来乍到,摸不清底细,自然周全不过来。您说呢?少爷……”

    林承深深吸了一口烟,这何止是浑水摸鱼,就连借刀杀人,一时二鸟都用上了,嘴边笑意浅浅浮出,这是最近这几天听着最舒坦的事情了。

    预祝2017年都能顺利平安,元旦快乐。

贰贰捌·芙蓉开尽无消息

    按理来说,这样的时候最该热闹的应该是北平才对,东北军才入住京师,章言致坐的头一把交椅,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最旺的时机。

    然而,却没有想到上海滩终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自从齐昱与苏郡格合离之后,就是各种的风起云涌,竟没有任何消停的意思。

    初来乍到的东北军在北平的日子竟然是索然无味的。不过这样的局势,其实倒也适宜。沧桑古都,迎来送往的将相王侯早就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老北京的岿然不动的沉稳大气一下子就彰显了出来。

    恰逢乱世,已经乱到那种突然的太平都会稍显不安的程度,这般的让人唏嘘,竟是人心浮动的各种焦躁情绪杂糅。

    大上海的歌舞升平,虽然是浮华表面,却还是这样的劲头让人放心,得过且过的日子,反而舒坦了。

    林承的婚礼低调奢华为这样的浮躁横添了更多的意味深长,且不说邀请的宾客竟然没有外人,就连出了五服的亲戚都没有机会参加。林老爷子看着儿子愿意娶媳妇都已经是天大的宽慰,还想着什么大张旗鼓的张罗呢?只要不是苏郡格,谁进门,怎么进,都好说。

    齐昱自然是吃惊林承愿意娶亲的,不过他倒是也不怎么客气,亲自登门喝喜酒是没有那个闲工夫,没有那个必要,贺礼送上倒是恰当好处。一对一尺长的和田玉的玉如意让邵震亲自送上,算得上是一种……

    是一种什么,齐昱也说不明白,奖励?奖励林承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齐昱不由得冷嘲,多此一举,他那不是主动放弃的成人之美,那是败者为寇,而自己作为胜利者,此番作为,算得上是安抚一下失败者的情绪,也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

    比着齐昱的和田玉如意,赵衡辉的礼似乎就有点过于大发了。竟然是乾隆年间的一双瓷瓶,要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那么这对瓷瓶比和田玉那就是无上珍宝了。珐琅彩的缠枝花卉,祥云瑞蝠的图案相映成趣。

    更何况这还是前朝皇帝御用之物,这份大礼,着实叫人吃惊。按理来说,赵衡辉是东北军的人,理应打着章显昌的名义送来,可是拜帖上却只写了赵氏夫妻,这就叫人琢磨不透了。凭着他这样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能送出这样的东西,真真大感意外。

    林承审视着对瓷瓶良久也是没有想出所以然来,到底他这是什么用意,拉拢自己?头几天的时候自己没有出现在商会的董事会上,但是暗地里使了手段,那几个老棺材板子就没有让赵衡辉好过,就连安楚宏都被这个下马威给惊着了,再不敢提什么多余的条件。

    自己和赵衡辉两个人都没有露面,但是暗地里的较量却从没有减少过。

    而今他送出这份大礼,是行拉拢之举?还是给自己的下马威,叫他知道赵衡辉的实力?

    别说林承一头雾水,就连齐昱也是闹不明白,赵家这两口子跟着安楚宏来上海滩到底是干什么的,赵衡辉的老婆——宁漫心在大上海,百乐门处处表现的十分出格,就连小姑齐云茹在麻将桌上都不是这个宁漫心的对手,不是说她多么的会赢钱,而是她能在牌桌上把所有的人算的透透彻彻,谁和什么样的牌,怎么才能给人点炮,她是门清。

    也就难怪几次三番的齐云茹彻夜不会的打麻将,还每每都是喜笑颜开,白琳侧面一打听都是接连着赢牌,可见这个宁漫心的能耐。

    后来齐昱也得知,安排给自己的女人,比如那个柳如湘就是宁漫心的杰作,她实在是太会投其所好,交际能力不好太好哦。

    一个赵衡辉再加个宁漫心,章言致麾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物,简直是羡煞旁人了。更要命的是,这个赵衡辉还有个二房,这个二房还是一个德国帮办的女儿,他倒是真不闲着,脸外籍关系也有,宁漫心更是不简单呢,这样的心胸宽广甚至还能和这位叫做Ha

    a的女人相处甚是愉快。

    因为Ha

    a的关系,赵衡辉在洋人的租界圈子里也混得风生水起,初来上海就在各种的交际活动中崭露头角,倒是把上海本地的这些大佬们弄得瞠目结舌,这是哪里来的人尖子?

    白琳知道了苏郡格的事情,一直要求着他带自己去看看苏郡格,毕竟她那里还怀着孩子呢。

    “知道了,过些日子,我最近实在是忙的要命。”齐昱倒也不是打马虎眼,他是真的忙的不可开交。

    “我可给你说了,你要是真的忙就算了,我也能打听到自己去,可要是你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对不起郡格的事情,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你也知道苏郡格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自己小心点。你让我问的那个宁漫心我也问了,实在是个厉害角色,小心着了她的道儿!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我只认郡格的孩子,你可想好了。”

    齐昱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仅仅是白琳给的警告和分析。

    可是眼下,整个上海滩恨不得都要揣进赵家的兜里了,他身为上海的统领要是再不拿出点真格的,是不是也太窝囊了?

    一个外来户想在上海滩立足,有没有问过他这个土地爷呢?

    章言致倒是真有能耐,弄这么个人来,就想着把自己的势力渗入到上海来,未免也太低估他齐昱的能耐了。其实说白了这两个人不过就是一个借了洋人的东风,另一个用了美人的温柔刀,看的透彻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再者说了,赵衡辉这样的能耐真的就甘愿屈居章言致的麾下?

    人心人性,他齐昱也是了如指掌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齐昱倒是想看看这个宁漫心到底在自己的身上花多大的心思,柳如湘那样的货色,他已经见识过了,也已经拒绝干净了。

    既然都是用女人做文章,何不让宁漫心亲自出马?

    且说这个宁漫心,虽然已经嫁给了赵衡辉,早已是为*子,可是身上的那股子风骚劲头,怎么看着都不是个良家妇女。姿色算不得上乘,就是眉眼间的顾盼神飞,言辞间的八面玲珑,谈笑间的风情万种,让人过目难过。

    齐昱放长线钓大鱼,每晚都在流连在各种烟花之地,他也发现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宁漫心也必然出现,有一次,他中途换了地方宁漫心也跟着换了场所。原来她对自己也是势在必得啊,这样可真就好办了。

    想接近有没有合适的机会,齐昱也替宁漫心着急,那就给她这样的机会,倒是看看她想在自己的身上如何施展。

    “实在不好意思,赵夫人……”

    齐昱十分坦然,他的一杯红酒都泼在了宁漫心的旗袍上,浅绿色的银丝缎面上赫然一片不协调的颜色。他的手帕下一步就递了过来,“抱歉的很。”毫不避讳对她的称呼,这显然是有些明摆着知道她的身份。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一点小意外,少帅不必放在心上。”宁漫心这时候的表情是在是出卖人,那种喜笑颜开似乎就是等他的红酒洒在自己身上呢。

贰贰玖·搅动兰膏四座香

    接下来齐昱却不动声色的就这么转身离开了,道了歉,递了手帕,却不做作停留,齐昱这一招欲拒还迎实在是妙。说来这样才更符合规矩,毕竟已经称呼她为赵夫人,知道人家是有夫之妇,要是上赶着那就太不符合齐昱的身份和性格了。

    到底还是宁漫心沉不住气,主动地贴了上来,“多谢少帅的手帕,不过,给少帅弄脏了,我带回去洗干净再交还,行吗?”

    齐昱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了一下宁漫心,用的是那种欣赏的目光,是个女人都无法拒绝。

    柳叶弯眉中间一颗绿豆大的黑痣是最明显的特征,眉里藏珠都说是有福之人的象征。可是齐昱却想说,她能自求多福才是最好。

    “不必了,这样手帕我多的是,赵夫人太过客气就生分了。”齐昱仍旧是这样的态度,不让她得逞,亦不让她失望,总是这样的吊着她的胃口,若即若离。

    宁漫心自然是分辨不清齐昱的意思,但她心里知道此时已经开始靠近齐昱了,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是,宁漫心到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从齐昱对她的称呼上就能明白,她想成为他的入幕之宾绝无可能,先前推荐的柳如湘是不是还能再用用也未可知,贸然给他介绍新人似乎也是不太合适。接下来的话题该怎么进行,宁漫心竟然有些慌乱了。

    “看少帅这话说的,怎么会生分呢?我自罚一杯,少帅大人有大量啊。”果然是风月场的老手,毫无言差语错,宁漫心也是绞尽了脑汁跟他周旋到底了。一杯香槟端在手中,正好该进行下面的话题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在灯红酒绿中似是波澜不惊,却又暗潮涌动,都在相互揣摩着,试探着彼此。

    “表姐……”柳如湘倒是不请自来,这个时候插进来一脚摆明了是不愿意就此放弃齐昱。“原来……少帅也在啊,这么巧……”

    巧吗?骗鬼呢!齐昱目光暇了她一眼,口红是刚刚补上的,显然有备而来。“柳小姐好,原来你们是亲戚,那么你们聊着,我先告辞了。”

    宁漫心接着就慌了神,眼珠子在齐昱身上不停的打转,还顺便剜了一眼柳如湘,气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干笑苦笑一起挤在了脸上,宁漫心的那个表情把一旁静候的邵震都要给逗乐了。

    齐昱站起身来要离开,邵震连忙上前把厚重的雪花呢大衣立马披在了他的肩头。

    突然齐昱转头又留了一句话:“小姑说很喜欢跟赵夫人一起打牌,还望赵夫人抽空来家里坐坐。”

    宁漫心的魂不守舍立马就转危为安,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一定拜访,一定拜访。少帅,好走,回见了。”

    柳如湘一杯闷酒下了肚,冷眼旁观的看着齐昱对宁漫心抛出来的橄榄枝,她就是不明白了,这样一个半老徐娘的有夫之妇怎么就能让齐少帅懂了心思?

    自己这正当年的风华正茂就比不上宁漫心的一丝一毫?何以她一出现,齐昱就唯恐避之不及一般的走了?

    那种不甘心,那种不服输,那种愤愤然,就都涌上了心头。

    宁漫心回头看了柳如湘一眼,白眼恨不得要翻到了天上,手下败将!当初自己怎么就走了眼觉得她是棵苗子,真是缺心少肺的白白浪费了这样上好的皮囊,齐昱不过就是醉时胡话就能愣是把她给吓退了。还真以为他这个沪军少帅是什么痴情种子呢,自己这一出马不就拿下了?

    “表妹今儿怎么有空了?”宁漫心皮笑肉不笑的问话,灯光闪烁中其实都看不真切她的表情是冷是热,唯有这“表妹”两个字在柳如湘这里听着跟官称似的。

    “表姐不也没闲着吗?姐夫呢?”柳如湘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比着宁漫心的老奸巨猾,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回答的话就带着拈酸吃醋,还顺带戳了宁漫心的软肋,说到底你再疯,再浪,再骚,那也是已婚了。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两不相干。”宁漫心对柳如湘早就没了耐心,应对的话也模棱两可,早就不是头段时间让她去勾引齐昱那时的亲密了,从棋子到弃子的身份转变如此之快,价值没了,何谈好心情。

    “原来如此啊,你们夫妻真是大忙人,可别累着。哼!”柳如湘就是心眼少,这个档口跟宁漫心直接翻脸,未免也太蠢了。

    她柳如湘是让宁漫心从安徽老家带出来的,是让宁漫心给*的出人头地的,是让宁漫心推荐给杜天坤的,是宁漫心给铺的路,是宁漫心给搭的桥,是宁漫心让她知道了在大上海有齐昱这样的男人的,怎么转头留给忘干净了?

    撕破脸皮,也行,到底你得有靠山,有翅膀,可现在,放眼整个上海滩,她柳如湘最亲近的人其实也就只有宁漫心了,却还不懂得珍惜。

    柳如湘看着那些男人对她挥金如土,对她垂涎三尺,对她前呼后拥,她自认为自己成功了,只是还没拿下齐昱而已。

    人说她像极了齐昱原来的两个女人,她见过照片,简奉仪的,苏郡格的,她都看了,端详良久却觉得自己其实真像她二人,身段,脸蛋,气质,可是看的久了也觉得不像,说不上来是更胜一筹还是稍逊一等。头一回,柳如湘因为一个男人迷失在自己的长相里,又因为这个男人她竟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到底她是像简奉仪的多,还是像苏郡格的多?

    唯独忘了她自己……

    宁漫心也是算了一次糊涂账,她自认为自己的功夫到家,齐昱到底还是在意她这样心思灵巧的,自己在齐云茹身上的功夫到底也没有白费。输了的那些钱财,也是值了。

    齐昱坐在车后座,手指轻揉额角,邵震从后视镜里看得出他对这些应酬多少是劳心费神了,难免替他不值。

    “少帅,您睡会儿,司机开慢点!”

    “不用,赶紧到家吧。”

    “是。”

    其实齐昱虽然觉得心是累了些,到底还是有收获的,柳如湘对宁漫心,多好的一出戏啊!

    而他,竟然越来越不习惯不喜欢这样的风月场,不是被苏郡格惯坏了,就是把自己养刁了,现在的齐少帅早就没有当初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能耐。

    彼时彼年,他何曾需要费这样的心思?不过话分两头说,那时的女人流连忘返自己的身边为的不过名声金钱,就算是沈璐娜也不过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试探,哪有一个是宁漫心这样对自己百般算计,且势在必得的?

    想从他齐昱身上捞到便宜的,有且只能有她苏郡格一个。

    那就让这赵氏夫妇颜面扫地,灰溜溜的滚出上海滩,让他章言致知道大上海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贰叁零·山接水茫茫渺渺

    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昱和林承在不经意间联手了?

    这事还真是不好追溯,大约是从林承的婚礼上收到的一对珐琅瓶时就开始了?还是更早的时候,沪商董事会上安楚宏与老董事们的唇枪舌战?一切不得而知,能知道唯一一件事就是,这两人现在同仇敌忾,谁也不想让章言致的人挤进上海滩!

    商场如战场,风月场亦是如战场,战场上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林承,齐昱两个人都没有闲着,你死我活间,稍有不慎就是性命之忧。

    不过,赵衡辉当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要立足上海滩,就不能不万事小心。强龙还压不过过地头蛇呢,更何况他一个外来户,哪怕是仗着洋人的撑腰,也需小心为上,更何况他也明白这些洋人最是靠不住的,都是不利不起早的主儿,现在帮衬着不是因为他赵衡辉是洋人的女婿,而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幸好,安楚宏是个比较通窍的人,他与自己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合作关系还是挺放心的,毕竟两个人志趣相投。别总说是都为了钱,那就真是俗不可耐了。

    一对景致的紫砂杯在一旁水汽氤氲,安楚宏皱着眉头站窗前,赵衡辉在一旁的藤椅上翻看着这几日的报纸,内容全都乏味空洞,但是却引人遐想。

    无非都是关于沪军少帅与宁漫心之间的种种桃色新闻,捕风捉影的叫人想不信都难,安楚宏已然是忍了这件事很久了,也旁敲侧击的说过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大。

    赵衡辉看着看着,那眉头就越拧越紧了,这件事确实出乎意料,当时宁漫心给自己说的是介绍了柳如湘给齐昱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成了她自己了?

    对于宁漫心的事情,其实赵衡辉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的时候都是以一种常态,可是现在是在上海,他们两个人是不容有失的。

    齐昱刚刚跟苏郡格离了婚,就跟一个有夫之妇勾搭上了,又是一个样的时候,而且宁漫心的身份又是这样的明显,这样的事情明摆着对他们不利。

    别说安楚宏会气急败坏,赵衡辉就算是对自己老婆的风流韵事习以为常了,也不能由着她这个时候给自己捅娄子。

    “恒辉,你就没给宁漫心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由着她这么作?”安楚宏到底没有人下来脾气。

    “大董事,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妥当,没有严加管教,您别气坏了身体,我这就去处理。”赵衡辉陪着笑脸,一再解释。

    “也别怪我急躁,不能坏了大事啊。现在跟商会的人关系紧张,再闹出这样的事情,咱们就在上海呆不下去了。衡辉,你说是不是?”转身扶住赵衡辉的肩头,安楚宏的话语重心长。

    “那是当然,大董事放心,这事不会再出现了。我这就去安排去……”赵衡辉言语恳切,就此退下,安排善后。

    林承这回倒是比较沉的住气,他也看到了报纸上关于齐昱跟宁漫心的流言蜚语,不过他十分明智的选择相信齐昱,他见过齐昱在苏郡格那里是怎么的情真意切,当然更知道宁漫心这样的角色根本就不是齐昱的菜,他的逢场作戏不过就是刺激一下赵衡辉和安楚宏的神经,顺便也敲打一下远在北平的章言致罢了。

    这样的自我暴露算不上什么高明计策,不过用在女人身上倒是十分合适,如果是林承他处在齐昱的立场上,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解决宁漫心的。更何况还有个柳如湘呢,她的表现也特别让人期待。

    有齐昱这样的掣肘,赵衡辉和安楚宏自然会被牵扯精力,商会那边的事情与他们来说就更不容易了。

    与一个老婆出轨的男人做生意?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还有脸出来接管商会?滑天下之大稽!

    林承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由衷感谢一下齐昱了,请他喝个酒,然后顺便叫上柳如湘,搅乱一池春水,这样岂不是更让人更能大饱眼福?

    可就怕百密一疏,苏郡格那边万一知道了,她还怀着孩子,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万一不了解内情,出了什么状况,这就麻烦了。

    然而林承能想到的,齐昱自然也是能顾及到,上海离苏州不愿,离那个仙桥镇更是不远,就算是信息闭塞,早早晚晚也是纸包不住火的。

    做出这样整治宁漫心的决定前,齐昱回到齐府里很长时间不愿意出门,就连军部都不想去了。他看着自己曾经送给苏郡格的小提琴,山水画,端砚,物是人非,这间房子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到处都是她的气息,还有她爱喝的茉莉花茶,一切都在,她却不能回来。

    齐昱就像是告别一般的从房间里出来,告诉阿玲和画春记得按时打扫,一切如旧,就像苏郡格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两个小丫头哭的跟泪人似的,不住得点头,惹得齐昱心烦,吼了她俩一句,“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

    吓得两个人赶紧咽了下去眼泪,点头如啄米,“是是是,少爷放心,且都会照办的,和少奶奶在的时候一样,等着少奶奶回来。”

    齐昱这才收住了脾气,拎着衣服下了楼,钻进车里,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邵震跟在后面伺候的特别小心,就连司机开车的时候都比之前稳当不少。

    非常时候非常对待,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承恰好这个时候就需要出手收拾赵衡辉和安楚宏了,其实他倒也不是想着怎么和安楚宏鱼死网破,他想的是最好能把安楚辰给换回来,毕竟安家的实力不容小觑,钱多还是有好处的。

    杜家一直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金刀门最近是不怎么露面了,因为得罪了日本人,还有走私大烟的事情暴露,不得已也就是沉寂下来。杜天坤和林承之间其实也暗暗较劲,但是因为世家的关系,还有安楚宏和赵衡辉的出现,海龙帮自然就选择跟一言堂一致对外了。

    赵衡辉想让安楚宏掌握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就没那么容易了,骨头难啃,再加上宁漫心的事情,这两个人现在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反观,事件的核心人物宁漫心,她确实冤枉,怎么就成了跟齐昱有一腿了?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就是一起喝过几杯酒,跳了两次舞,压根都没有发生什么。

    当然,宁漫心倒也是期望能想报纸上写的那样呢,可是没发生却写成发生,这就是造谣,这就是别用心了。

贰叁壹·压松梢月轮将坠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白琳自然也看到了报纸上的流言蜚语,毫不客气就直接去找了齐云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认识这个女人吗?她不是有男人,有婆家的,不是嫁了人的么?怎么又和昱儿勾搭上的?你看了报纸没有啊?”

    齐云茹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这几天她天天牌桌上天黑熬到天明,这会儿好不容易躺下,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呢,就被拎了起来。等白琳的脾气发完了,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当了炮灰,齐昱不在家,能认识宁漫心的也就自己了,白琳不找她发脾气还真对不住自己跟宁漫心的牌友关系。

    可是等回过神来,齐云茹觉得自己也是委屈,她不过就是牌场上跟宁漫心你来我往的热闹,这宁漫心跟齐昱的事情她从来的偶没有参与过,也没有关注过啊,赖到自己的头上真是理亏。

    “大嫂,您这发的什么脾气啊,这事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什么时候混到一起去的,我也是听你说这才知道呢。您要是不给我看这份报纸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再说了,昱儿那么大的人了,谁能管得了他啊?成天都在这些地方出入惯了,保不齐那就认识了呗,也许就是跳了一支舞,喝了一杯酒,那就被小报写成了这个样子,之前苏郡格也不是被一样写的乱七八糟的吗?咱们自己心里知道没有这回事不就好了?”

    齐云茹打了个哈欠,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厚夹袄,天冷的难受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确实滋味不好受。

    “可是,现在……”

    白琳的话没有说完就咽了回去,她可不能告诉齐云茹这个大嘴巴苏郡格跟齐昱的事情,更不能说害怕苏郡格知道这件绯闻会有什么后果,生生的逼着自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白琳就做了一种自知理亏却又不甘放弃的表情,教训齐云茹,“这样的人你以后少来往,这是什么放荡形骸的女人,简直恶心!”

    齐云茹困得是在无力招架最后一句懒得再听,缩回被窝里继续会周公去了。

    白琳生气可是却见不到齐昱回来,她能做的就是直奔军部找这个儿子算账。当时他怎么给自己的承诺,说是不会对不起苏郡格,说是过一段时间就安排一起去美国,到时候让她看着苏郡格给她生一对孙子,说以后风声过去了一定会让苏郡格重回齐府的,现在看来,那不过就是搪塞她这个老太太的话。

    亲妈都敢骗,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邵震,开车来接我!”

    “老夫人,您要去哪里?”

    “去你们沪军军部!快点!”

    邵震被挂断的电话,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夫人一定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少帅这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啊。

    “少帅,老夫人要过来……”

    “嗯。”

    齐昱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旧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老夫人口气不太好,恐怕是因为最近那个……宁漫心的事情……”

    经邵震这么一提点,齐昱才抬起头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母亲从来不往军部里迈步,就算是当年父亲还在位时也不曾登门,这会儿来,想必是“来者不善”。

    不过跟自己的亲娘解释一切应该不是个难题,顶多多费一些口舌罢了,这样的心理准备齐昱还是有的。

    “你去给接过来吧,什么都不用说,我会给解释清楚。”

    “是!”

    ……

    这么一交代,白琳问邵震自然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把所有的气都准备好,都冲着齐昱撒呗。

    怒气冲冲的杀进齐昱的办公室,就连齐昱的一脸热情迎接都置若罔闻,抱着肩膀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眼神就瞪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恨不能目光化刀锋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才舒心。

    “母亲喝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没心情!脸上臊得慌,喝不下去!”

    一上来就言辞激烈,完全不给齐昱解释的机会。

    “母亲这是来兴师问罪的?”齐昱陪着笑脸,却也不敢甚是造次。

    “哟,看样子,少帅这是早有防备了?”白琳压根不给好脸色。

    无奈的皱了一下眉头,齐昱赶紧扯开话题,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说破了大天,可能在白琳这里都会成为敷衍搪塞,还是另寻他路吧,有个人的解释一定比自己强上百倍。

    “母亲,您不是早就想见郡格吗?今天这个时间正合适,咱们现在就开车过去吧?”

    “你还有脸提她?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你好意思去见她,我这老脸往哪搁啊?”

    齐昱眨了眨眼睛,白琳这边已经不稀罕搭理他,把脸别到了他处。

    良久,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白琳也不想说话,齐昱就陪着不敢言语。

    母子两个一致的安静,沉闷,终归还是白琳先说了一句,“好,带我去看看她……”

    她觉得自然这样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那还不如先去解释给苏郡格听听,也省的从别人的嘴里说了出来,到时候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再说了,白琳确实想去看看她,听说她怀孕辛苦,当婆婆的且不说尽职照顾什么的,还把她扔在了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都是生养过的女人,于心何忍啊!

    自己曾说过不会亏待了她,可竟然让她怀着齐家的骨肉躲在外面,这于情于理都不该是齐府人做出的事情。当年邱珍因为自己进门就掉了一个孩子,白琳的心里就有些难受,她出自书香门第,受得教育是贤惠温良,知书达理,虽说那事错不在自己,可是终归也是一条命啊,造孽,造孽哟!

    这些年她身为大太太对邱珍也是百般照顾,多少也都是因为当年的过往,白琳心里觉得是有些对不住邱珍的。

    也不是不往好处想,只因为苏郡格而今被扔在外面,不知道受的什么样的罪,遭的什么样的难,白琳就怕她有个万一,保不住孩子,再伤了身子,她心里着实难受,着实的放心不下,不去瞧一眼,终归不踏实。

贰叁贰·渔樵来访无别语

    可是才上了车白琳就后悔了,给齐昱说:“我这两手空空的,去哪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算怎么回事啊?赶紧下车我买上几样吃的给她带上。”

    “您放心吧,她那边没有像您想象的那么不堪,也是不缺吃喝的,不用带什么的。”齐昱安慰白琳。

    “再好能比的了自己家里的好?在家百事顺,出门万事难,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你要是不上心那可真就是叫她没活路了……”白琳絮絮叨叨的终归还是觉得放心不下,齐昱倒是耐心十足的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埋怨自己,毕竟那是自己的媳妇,她这样的埋怨自己也只能说明一件事,亲妈都是为自己好的。

    云嫂和刘婶这厢正凑在一起给苏郡格准备着小孩子的衣裳,苏郡格本来也想着亲力亲为,怎么说也是亲娘。可是两个人说什么都不让,一是说她未满三月,还不稳定,害怕累着,二是孕妇拿针实在是不怎么吉利。

    苏郡格虽然觉得自己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整日的懒着不动也实在是娇气,再者她也不怎么信这么多的说法,可是终归人家是为自己好的,也就只能作罢。

    一旁看在眼里,就当是学活了,针黹女工这些她实在是不怎么擅长,以后有了孩子缝缝补补的都是难免。

    “郡格,郡格……”

    苏郡格听着这个声音实在是耳熟,觉出来应该是白琳的声音,可是却不敢相信,生怕是自己幻听了,就不敢多作计较,伸出头去看着楼下。

    真的是白琳?

    竟然真的是白琳!

    “母亲……”苏郡格惊呼出口,又掩了口唇实在是大出意料。

    “大小姐,可仔细脚下,慢点下楼啊。”云嫂跟在后面不停地叮嘱。

    顾不得许多,苏郡格扶着楼梯把手恨不得是一路小跑迎上了白琳,多日未见,骤然相逢,一时都难掩真性情,泪水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白琳一把将苏郡格揽在怀里,“你可是担心死我了,离家钱都没有给我言语一声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人操心呢?……”

    “是,是……郡格不好,害母亲担心了,母亲……还请原谅……”苏郡格已经是有些泣不成声了。

    齐昱跟在白琳的身后,一直的微笑,这样的画面实在是难以言表。

    大时代下,动荡的生活多少人都会经历各种的生离死别,齐昱虽然生就是位高权重,未经历过那些平凡人家的生活,但是所有平凡的感情他一样都不会缺少。

    云嫂没见过白琳,远远的看着就觉得苏郡格这样哭实在是对孩子不好,但是又不好上前说明,只有干着急。

    刘婶心直口快,接着就说:“这大冷天的就别站在外面了,进屋里暖和暖和再聊吧?”

    “是是是,进屋,你现在可不能哭啊。都是我太心急了,进屋吧!”

    白琳扶着苏郡格往屋里领,齐昱赶紧赶上前来揽住苏郡格的腰部,搀住她也一起进了屋里。

    “噫!这里怎么这么大的霉味啊?!这是怎么住人的呢?”白琳进了房子扫视四周就赶紧用手绢捂住口鼻,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二楼好些,去二楼吧。”苏郡格反手扶住白琳的胳膊。

    “郡格啊,你怀孕呢,这地方条件太差了,我都怕晦气啊!你说你……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在这样的地方受罪,何苦呢?”白琳对这地方的恶劣条件不依不饶。

    “住着都习惯了,这边也安静,我也能适应了,妈,不用太担心了。”苏郡格宽慰白琳,顺便也给了齐昱一个眼色,意思是帮她一起说服。

    齐昱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他总觉得白琳这样对苏郡格的关心则乱自己看着就是打心眼里舒服。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衣料,针线,白琳看了看也不怎么喜欢,挑剔做工和材料太差,苏郡格回头看看幸好云嫂和刘婶没有跟上来,要不然一准难堪。

    白琳又问了些苏郡格这些日子的过往,和怀孕中的一些事,便开始要透露此次来的目的了。

    “郡格啊,没有外人在,我先给你说几句话,你可先答应我看在我的面子上说什么都不能生气,你时刻都想着自己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万事以孩子为重,好不好?”

    听白琳这样的言辞,苏郡格就有些莫名其妙了,看了一眼齐昱,他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显然这事应该与齐昱有关。

    心里觉得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白琳的要求,“妈,我知道,你放心。”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的小腹上,那里连着自己的血脉,有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

    “唉,都是昱儿不争气,我这张脸也跟着丢尽了,你是不知道最近吧,那些小报纸竟在胡写些东西,说是昱儿又跟谁谁谁有那么一档子事儿,写的是不堪入目,不过你也知道,昱儿现在虽然和你是没有住在一处,但是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别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要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小报,都不能往心里去,知道吗?”

    白琳一堆话说的头头是道,然后又示意齐昱抓紧给苏郡格表忠心,可是他却有着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张口了。

    “你都做什么了?”苏郡格这样的聪敏自然明白白琳说的意思,齐昱肯定又是惹了什么风流债了。

    一时尴尬,齐昱倒是不好张口解释了,特别还是当着白琳的面。

    看出了儿子的不好意思,白琳就借口出去喝茶了。

    “说吧。”苏郡格追问。

    齐昱讪讪一笑,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到来,与宁漫心接近,写宁漫心与自己的绯闻,为的就是将章言致的势力挤出上海滩。

    苏郡格听的认真仔细,这件事在她看来似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惹得齐昱说完了之后就大皱眉头。

    “你怎么都没有什么反应啊?”

    “我答应了母亲不生气,你要我有什么反应?再说了,你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不是真的背叛我,我需要怎么样?”

    “……”

    齐昱哭笑不得,确实苏郡格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她连醋都不吃,是不是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有所下降啊?

    而今怀孕只想着孩子,又不与自己一起住着,必然是不把自己放心上了。

    实在是叫人失望……

    齐昱觉得自己这心啊,自己都捉摸不透了。

    “好了,小孩子脾气,你也知道我向来不会说什么太肉麻的话,非要我拈酸吃醋,你才觉得舒坦?”苏郡格伸手在齐昱的身后抱住了他,“就宁漫心这样的角色也是能入的了你的法眼?她哪一点能比得过我?别说宁漫心不行,就算是宁漫心和柳如湘两个加一起我看也未必能行。”

    齐昱连忙转身把她抱在怀里,紧的苏郡格都觉得要窒息了,“我就知道你识大体,我就知道你懂我,我就知道……”

    “松开点,勒死我了。”

    “郡格,我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不得已,你要原谅,你只要知道,我齐昱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任谁都抢不走的,你也只能是我的人,知道吗?”

    “是,放心吧,我明白。等会儿,母亲那边,我去解释,让她放心。其实你说还不是一样的?”

    齐昱无奈,拥她在怀,叹息似的回应:“她相不相信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她怕你不相信。”

贰叁叁·常记相逢若耶上

    两个人几日不见,自然是你侬我侬这会儿情谊笃深,千言万语这一会子说不尽,平凡夫妻间的言谈举止原来在他二人之间一样的受用。

    “大冷的天,你怎么不劝劝母亲跑这么远的路来看我,太辛苦了。”

    “她心疼你,我是劝不住的。”

    苏郡格会心一笑,说真的她觉的自己算是幸运,虽然早年丧母,傅含秋对自己又是那样的手段,却没想到能在嫁人之后遇上个好婆婆实在是几世修来福气了。

    “难为母亲跑这一趟了,乡下地方受苦了。”苏郡格感慨。

    齐昱自然也是欣慰,这对婆媳如此相处融洽,实是难得。随口就跟苏郡格聊了聊白琳老家的事情。

    白家乃是苏州大户,只是白琳却没有怎么占到便宜,她是家中长女,却不是正房所出,心疼苏郡格应该也是因为白琳自幼也是亲娘亡故的原因。

    齐昱的外公光是姨太太就五六房,大房正室没有孩子,都是姨太太们生的孩子。

    白琳亲生母亲因病故去,她就跟着正室,却也不受待见,时常挨打受罚,要不是家中祖母偶然撞见她悲惨境遇,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过十岁了。

    后来随着祖母生活,这才有了大大的改善,出落成大家闺秀。

    齐昱的话不过是轻描淡写,却完全没有道出实情。毕竟那段岁月,白琳才是故事的经历者,这其中的辛苦坎坷也只有她最能体会。

    白琳的亲生母亲去世后,她失去依靠,大房见她长相俊美,就收到了身边。可终归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视如己出纯属臆想,好不好就要受气挨打,甚至挨饿受冻。

    直到一次大年夜祭祖的时候,几个男孩子跪在一起准备跟着大人后面准备一起祭拜。白家规矩大,女子是不允许一同祭祖的,说是忌讳。

    白林也偷偷跟在后面,她倒不是来祭祖的,她是来找吃的的。大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之后,就罚她不许吃饭,小孩子经不住饿,丫鬟老妈子们又不敢施舍她,唯有趁着这个时候偷点吃的。

    一不小心让家里的弟弟们发现了,先是大呼小叫的去告老爷,后来就把她揪着头发拎到了堂屋,平日欺负她惯了的弟弟们上去就要打,却突然发现了她的身上竟然有虱子,怕被传染,一个个的又纷纷躲开。

    这一闹,惊动了老祖母。

    事情真相浮出水面,老祖母动了怒,指着满堂儿孙骂了个通透,大房的少奶奶更是难逃责难,要被赶出白家。最后罚跪一夜,才算了结了这桩官司。

    从此之后,白琳被领到了祖母的跟前,洗了澡,换了衣裳,吃上了热汤热饭。到真是颇有些平步青云的意思,今后她也就不用在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亦是离开了每天战战兢兢,饥一顿饱一顿的苦难日子。

    祖母瞧着白琳的样子实在是讨人喜欢,转意给请了先生,也不同其他孩子一起学习,每日就单单在祖母的院子中习字读书,用不了两年,十二岁的她便唇红齿白,晓通诗书,自然也是出落得叫人刮目相看。

    这个时候白家的当家人才意识到,白琳是如此的奇货可居,自然也就会选择囤积居奇了。

    那年齐庚泽跟着父亲初出茅庐,从湘南一路到了江浙一带,需要的正是大笔钱财的支援,白家倒也是明白,手里有了权力才是永远的一劳永逸。

    白家大小姐养在深闺人不识,却被自己的叔父们推在了人前,整个苏州谁人不晓,谁人不知白家的大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和善,且美丽动人。

    齐庚泽对这些充耳不闻,却也不能免于俗套的听取父辈的安排,迎娶白琳,辜负邱珍。

    白琳却终是在嫁入了齐家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成了邱珍落胎的罪魁祸首。然则,她也冤枉。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面对一个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失去孩子的女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却也无计可施。

    后来等到苏郡格进了齐府的门,白琳看这个北洋军的大小姐,虽然未曾经历过她那时候的悲惨命运,但是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这样的感受竟然出奇的一致,更有,齐昱那时候的心思都给了简奉仪,娘家没有了自己人,婆家又是对自己不上心的丈夫,同病相怜再加上感同身受,白琳心里难免对她偏爱一些。

    更兼有,苏郡格这样的性格,不争不抢,却自有风华自持,芳颜绝代,见之难望之余怎么能不叫人打心眼里喜欢。

    难得的是,齐昱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之后,终于是在苏郡格的身上找到感情归宿,这样的女子才是更应该值得疼惜,爱恋的。

    再加上现在苏郡格又怀了孩子,这样的喜上加喜,怎么能不让白琳高兴呢?

    虽然北洋军已经倒台,可是谁又能说谁是万年长青呢,所以只听了齐昱与宁漫心之间的事情,白琳就是着急,这个女人不过就是想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讨得便宜罢了,难道指望她与齐昱相守一生?

    所以着急着见苏郡格,着急着给苏郡格解释,怕就怕她离开齐昱,怕就怕她动了胎气。

    现下见到了,虽然养胎的环境不够理想,但是好在苏郡格看起来不错,自己也就放心了。

    ……

    “咱们只顾着在楼上说话,冷落了母亲,这地方又不怎么舒适,你下楼看看趁着天色还早就回去吧。”苏郡格此刻矛盾,她想着与齐昱多多相处一会儿,可是自己又不能自私,白琳那边还在等着回话呢。自己跟齐昱已经说开了,这会儿要是给白琳解释完了,他们也就该离开,只是下次再见就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了。

    “你呀,我发现自从怀孕之后更喜欢操心了,你看看楼下就知道了。”齐昱扶着苏郡格站在窗前,给她背上披了一件貂绒大氅。

    低头看去,这个时候的白琳正和刘婶,云嫂在下面的院子里相谈甚欢,丝毫没有刚来的时候那种对于这个宅子的各种嫌弃。

    “母亲说是不喜欢这里,主要还是怕你受了委屈,她自小在白家吃过苦,怎么会嫌弃这个地方呢?”齐昱声音在苏郡格耳边温暖服帖。

    苏郡格微笑,自己到底还是有福气的,这样的一个身份处境还能的到别人的关系,实在难得。

    齐昱的手也跟着一同抚在了她的小腹上,似乎现在就已经感受到了那里面传来的一对心跳,一下一下,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温馨。“这两个小家伙还要折腾你好几个月,辛苦了,”这前一句听着真是贴心,接着又来了一句压低声音的阴阳怪气,“也委屈我了……”

    苏郡格就知道他没正形,回头瞪他,“有的是女人愿意让少帅不委屈,何必给我诉苦。”

    “噗,这醋吃的深得我心。”齐昱把她拥得更紧。

贰叁肆·愁浓难补眉儿淡

    林承结婚的事情,齐昱也顺便告诉了苏郡格,这样苏郡格去美国之前也就少了个心结。“我给送了一对和田玉的玉如意,代表咱们俩个的心意。”齐昱握着苏郡格的手,摆明了是在邀功请赏,当然苏郡格给足了他的面子,也反手握住微笑着大加赞赏。

    “倒也合适。毕竟帮了这么大的忙。”白琳跟着帮衬了两句,她自然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于是不甚上心。

    苏郡格不再做声,低头喝着白琳亲自给炖的鸡汤,美味充斥整个口腔,人也就觉得特别舒畅。齐昱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就是重提的自寻苦恼,于是大家就心照不宣的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安心吃饭,虽然沉默却也有温馨感,此时此刻才有了母慈子孝,儿媳贤惠的阖家欢乐深切体会。

    “去美国的事情就在下个月了,云嫂可以跟着,但是却没有生养过,伺候月子恐怕不济事,到时候还是我再给找个妥帖的,一并带到美国去。自己找的人,放心,你们觉得呢?”白琳想的周到,这夫妻俩也就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一并都点头同意了。

    这是最近几个月以来吃的最顺畅的一顿饭了,也不知道是饭菜的味道奇佳还是因为孕初期的反应过去了,苏郡格多吃了不少东西。

    白琳看着打心里高兴,不住的给她加菜,又跟着嘱咐了不少,不管是因为苏郡格还是因为孩子,都是诚心诚意,苏郡格听在耳朵里,都受用,也都感激。

    晚饭用罢,各自休息,苏郡格不住的问齐昱关于白琳娘家的事情,引得齐昱莫名其妙,好容易等她问完了,这才轮到齐昱刨根问底了。

    “你觉得宁漫心和柳如湘设法接近你,到底目的是什么?赵衡辉和安楚宏在上海商会里的各种小动作又是什么?”苏郡格反而提出问题。

    宁漫心,柳如湘,赵衡辉,安楚宏这四个人分别行动,两个围着齐昱,两个围着林承,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们背后的人倒是很明确,就是东北军的章言致。

    齐昱想过,目的很简单,不过就是想渗透到上海来,最后就是拿下整个上海,收入他章言致的囊中。

    “经济呗,章言致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初入北平的时候他收买安楚宏,利用安邦银行把改革了一半的金融财政制度,甚至币值方案都给重新洗牌,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赢得了威望,府院之间的关系本来紧张也让他给协调平衡。”

    “那么这次在上海也就是故技重施咯?”

    “嗯,应该就是了。”

    “林承那边掌握着商会,又是新婚燕尔,再加上他的性格直接,所以赵衡辉和安楚宏的办法也就从商会入手,申丰银行名存实亡,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他们两个能做的也很直接,用安邦银行的钱收买商会的人,吸引存款,这样很快就能占得商会的大部分的股份,虽然现在林承用了手段,挑拨商会老股东和他们的关系,但是用不了多久恐怕还是会功败垂成。你虽然有钱有粮,但总敌不过全上海的钱,就怕到时候会成为光杆司令,孤军奋战岂不是要被章言致收归旗下?”

    听了苏郡格分析,齐昱不由得点了点头,她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么宁漫心和柳如湘,除了单纯的想接替你的位置,没事给我吹吹枕边风之外,她们现在的目的就是转移我的视线,牵扯我的精力。”

    苏郡格点了点头,然后抿嘴一笑,“少帅治下的上海,安居乐业,钱粮丰足,从你这里她们两个能找到的突破口也就是风月之事了……”

    齐昱眯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郡格,她浅垂眼帘,正在低声坏笑,摆明了是嘲笑自己,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她。这笔账一定记下,于是阴沉了脸色,不甘心的说道,“少夫人,我这就当是,你在夸我咯?”

    “是夸,当然是夸啊!”苏郡格掩住口唇,炉火掩映下,面色绯红,甚是可爱,看着齐昱心中技痒,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冷哼一声,接着问,“可这些事与我母亲的娘家有何关系?”

    此时才算是问到了正题上,苏郡格正了正脸色,披紧了身上的棉袄,托腮片刻,缓缓道来:“白家原来是苏州大户,靠的是生意买卖才积累了财富,虽然你说现在是生意大不如从前,但是我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年基业也不会就一夕消耗干净。更何况,我最近在仙桥镇住的这几日也听到刘婶他们聊天,说是还是念着那个时候白家在苏州的地位,兴盛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捐桥铺路,带动整个苏州的养蚕织锦,如此这般,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如重振白家的基业。”

    齐昱有点闹不明白,重振白家的基业跟上海商会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却还是耐着性子听她讲下去。

    “请白家人在上海开个银行,或者把原来的申丰银行扶持起来。安邦银行远在北平,毕竟鞭长莫及。然后你再派财政处的明央吾老先生做银行的顾问或者是总经理,象征着政府出资的银行,老百姓自然会更加信任。我觉得咱们会更甚一筹,当然还有银行储备资金的事情,白家那边你试着给母亲说说,我父亲这边在欧洲的各大银行都有存款,咱们合计一下凑一凑,开个银行,应该没有问题。关键是就看是不是能胜得过安邦银行……”

    齐昱听到这里豁然开朗,真心是佩服苏郡格才思,能想出来开银行的招数对付安楚宏他们,实在是有胆识,有魄力。

    “那我给你留的位置就是银行副董事的位置,既然是不得罪安邦银行,不得罪东北军,那就是把董事的位置留给白家吧!”齐昱扶着她在床上坐下,揽住她的肩头。

    果然是心有灵犀,苏郡格会心一笑,跟齐昱说话就是不用多费口舌,她所想的他都能明白。“你知道就好,那么副董事的位置我就笑纳了……”

    齐昱不自觉的感到眼前有些模糊,他想过很多让和苏郡格复合的手段,然而都觉得不是那么的稳妥,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天,那么苏郡格光明正大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小。而今要创办银行了,苏郡格是副董事,再次回到上海,时过境迁,身份转变,她借用这个副董事的身份就还能坐回少夫人的位置。

    良久,苏郡格咽下了到眼角的泪水,沉了沉嗓音,淡淡的说道:“我还是想回到上海,想回到齐府,想回到你身边……”

    回到那个有茉莉清茶相伴的日子,相互依偎,再不分离。

贰叁伍·萎蒿香脆芦芽嫩

    齐昱离开后的第五天,林承果然来了,和苏郡格预料的一样,他一定会来见她。这样算不算利用,苏郡格也不知道,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歉意的感觉。

    本来觉得这样的见面会有点尴尬,不过苏郡格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现在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幸好,林承带来了乔隽瑾,虽然始料未及,但是,也就觉得心安理得了,这样的见面才能看的出来坦诚。

    看着这对新人,苏郡格只觉得林承是领了一个新丫鬟来。

    同样都是那种文文弱弱的样子,简奉仪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感觉,一眼看上去就是有文化,有内涵,却羞于表达的人。而齐眉则是那种温柔淡雅,内心丰富的大户小姐,不过就是有些主意不定,总是一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样子。

    可是这个乔隽瑾,别说什么气质了,她的唯唯诺诺总是让人会忽略她的存在,要不是林承介绍,苏郡格真的都不留意这个人,她甚至比着那个脸上胎记骇人的夏小翠都不如。

    “苏小姐好。”乔隽瑾声音纤细,像蚊子哼哼,跟人问好也是羞羞怯怯的不敢抬头。

    “林夫人好,快请坐。”苏郡格侧着脸探了探身子这才满足了自己的好奇感,看到了乔隽瑾的相貌,倒也是五官清楚,眉目清秀,特别是那对柳叶眉的眉心却十分宽阔,应该也是个不怎么操心,好相处的人吧,要不然林承也会不愿意娶她。

    “谢谢苏小姐。”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娇娇怯怯的就好像是中气不足,苏郡格只觉得她比着那红楼梦里的林妹妹还病病殃殃的。真怕这冬日里的寒风会一个不小心吹残了这朵怜蕊。

    吩咐云嫂送来些暖和的食物,交到乔隽瑾的手中,她也是战战兢兢的接过来,并不吃,只是一味的低头垂眸,甚至连大气都不敢踹一下。

    苏郡格只觉得这个乔隽瑾简直就跟在前朝时候进宫拜见慈禧太后似的,那德行,真是叫人说不上能怜爱,只能是跟着她一起坐立不安的。

    想必是头会见面,大不熟悉,所以才是这般光景吧,苏郡格还等着有正事和林承说,就无需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唯有觉得林承这样的人物娶了到真是大大的委屈了自己。

    “行了,由她去吧,越是操心她,她也越是紧张。”林承毫不客气的就这么在苏郡格的面前揭了乔隽瑾的老底。

    “那林夫人请自便,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苏郡格该有的礼数自然也不能少。

    林承冷笑,她在自己家一样的这个德行。

    这样看来林承在她面前应该是没什么避讳的,估计也是觉得她这样的性格,还有这样的能力,也都不值得忌惮。

    苏郡格也就由着乔隽瑾一边坐着了,不去理会她的存在。

    “你何时启程?”

    “下个月了,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小嫣那边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她现在有肖存钦的父母照顾着,自然没什么大事,你到了美国记得和她联系就好了。”

    “这个是自然了。”

    “你这一走,倒是干净,银行的事,齐昱跟我说了,白家那边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怕挑不起这个大梁。”

    “她们白家的事情,只有我婆婆最清楚,她最知道谁合适。”

    林承捻着手指,是想抽烟却又顾忌着苏郡格怀孕的那种焦灼动作。这件事情,苏郡格主动插手不过还是因为齐昱罢了,怕就怕赵衡辉和安楚宏整个接管了上海的经济,虽然现在只是零敲碎打的跟商会打交道,可是到头来要整治的还是沪军。

    自己在这件事上,自然也只能站在齐昱这一边,现在看来,白家,苏家联手合作银行的事情那是势在必得,海龙帮和金刀门也不和自己一心,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选边站队,跟着白家和苏家,银行的名字也定了下来,叫做沪升银行,把原来的申丰银行也给收归了旗下。

    一言堂这个时候掺和进来跟着分上一杯羹,那就是原始股东之一,收益这事是自然的,而且还顺手收拾了安家,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是难就难在林承的面子,他这一同意,那简直就等于是投奔了齐昱的麾下。

    这面子里子,哪一点还能剩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我觉得最好还是放下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毕竟安家才是最大的敌人。”苏郡格瞥了林承一眼,毫不隐晦的指出其中要害,她就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就是不甘心罢了。

    林承回应她的眼神,冷笑噙上唇角,他真的是对这个苏郡格爱不得恨不得,甚至在她面前摔个杯子,这才算是解气。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难受,人没到手,就连商会也要拱手让人了。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倒霉德行,怎么能不让自己愤然不平。

    “商会仍旧保留着,丝毫不会影响你们帮派的生意,也能顺便照应济民会那边,你也算不上损失。”

    “你倒是明白,什么事情都让你给安排好了,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我把你给安排到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你也能想着办法帮齐昱,我真是小看你的能耐了,什么时候成了个女诸葛了?”

    林承的话里已经是带了讽刺的意味,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火气,他是真的左右为难,一面讨厌着她对自己的设计安排,一面却又却又舍不得放肆责备。

    苏郡格倒也不生气,深深的看着林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就是在告诉他,你奈我何?

    “做出这样的安排,一是因为我比你们更了解安家,二是恰好我留意到白家各种做生意的经历,三是我觉得假手他人不如自己上阵,四是毕竟上海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岂容他人卧榻旁鼾睡……”

    字字句句都说在林承的心坎上,他反驳不了,唯有举手投降,也就因为她是苏郡格,是自己放不下的那个人。

贰叁陆·罗绮香馀野菜花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又要来雨雪,苏郡格言尽于此,想着这两个人也该离开了,可是,林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老远的好容易跑来这么一趟,这地方还是他给找的,就这么撵人走似乎也真是不近情理。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林承已然结了婚,也领着新媳妇来了,早就没有了瓜田李下的那些闲话,也就坦然许多。不过就是自己还陷在当初的那些过往的是是非非里不能自拔而已。

    这么大的房子上下两层楼,别说是林承领着媳妇来,就是领着全家人来,一人一间也住得下。

    林承和苏郡格的话说的透彻,两个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好争执的,及早动手,及早与齐昱合作,及早的把银行办起来那才是正题,于是冷场的刚刚好。

    乔隽瑾真是个安静的人,苏郡格刚刚与林承说的热闹,真的就忽视了旁边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苏郡格瞧着她倒也是安分守己的叫人心疼,能这样耐得住寂寞,真是非常人所能及。便想着换了话题,也顾及一下这位新媳妇。

    “林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要不要去后面的客房休息一下?”苏郡格问。

    “不用了,这点路不怎么累的。”乔隽瑾想也是干坐了多时,又听了两人说话风格,已经是觉得对苏郡格有了些许的了解,也就放松了许多。

    “那就随我来。”苏郡格过来拉乔隽瑾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局促的。

    乔隽瑾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那种惊讶和慌张,就像是正在偷食的小耗子被抓住时候的表情,显然是吓了一跳,不过她这一吓不是错愕惊异,却是受宠若惊。

    刚到这里的时候,乔隽瑾看到苏郡格的样貌,简直惊为天人,虽然整个人看着不怎么精神,脸色苍白了些,只看那五官搭配的精准,明眸皓齿,鬓发如云,世间果然有这样的女子,如此的出类拔萃。自己跟她竟是云泥之别,也就难免自卑。

    后来又听到她与林承说话的口气,不卑不亢,进退有据,实在是叫人佩服,原来巾帼不让须眉是这样的意思。

    早就听说过苏郡格的大名,在上海滩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未见之时只觉得她也就是借着自己父亲和丈夫的名头罢了,却不想,今日得见,立马就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而且自从乔隽瑾嫁进了林家,她就没有见过谁给林承说话敢用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言辞,这样的语调,她苏郡格独一份啊!

    羡慕,自卑,一时同时袭上心头,乔隽瑾的拘束也就难免挨的辛苦。

    见她这样的反应,苏郡格却不以为然,她实在是对这个乔隽瑾也充满的好奇,情不自禁的竟然也想逗逗她。

    到了房间里,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外面的穿着是不符合她这个身形和年纪的旗袍和厚重皮草,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哪里都看着都不合适。

    “林夫人今年多大了?”苏郡格看似不经意的问她。

    “过了年就十八了。”乔隽瑾小心翼翼的回话。

    十八,正该是最好的年纪,如花似锦,就这么嫁了人,跟自己当年也是一样。不过,就乔隽瑾的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八的,身量纤纤,眼神怯怯,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比着齐眉她们这些学生都显得要年轻,甚至青涩。

    “上了学吗?”

    “学了些,不过是在家里,给请的私塾先生,我也跟着念了书。”

    就是闲话家长而已,苏郡格却也能看出来,她在娘家的境遇,应该是个不得宠的。

    关于乔家的一些事情,苏郡格也有所耳闻,说是书香门第却没有出过几个像样的人物,不过就是家中的老爷子在别人家里当过几天的夫子,后来又有男子被送出国留了洋,回国之后当了学校的教员,就连个教授都算不得。

    家底也不算殷实,但是和林家的祖上确实有些什么故旧的交情,这才让乔隽瑾攀上了林承。

    至于林承为什么在乔家的众多女子中选择了乔隽瑾,依着苏郡格的估计,那也就是因为她老实,懦弱,安静,这样的女人听话也少费心,倒是安生。

    “这个送你,别嫌弃。我结婚时,给的陪嫁,从来都没有用过,你收着。结婚时候,没有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算是补偿了。”苏郡格把一方半尺见宽的紫檀木盒子递了过来。

    乔隽瑾接过来一看是一对玉兰花形状的掐丝景泰蓝金步摇,这个东西搁在现在这个年月实在是落伍了,但是那种精美的程度,还有古朴的韵味,确实让人爱不释手,她自然也喜欢。

    只是这会儿林承不在眼前,她也没有这个胆子收下。

    支支吾吾的,连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苏小姐,我……实在是……”

    “林承是我的干哥哥,你虽然比我小,可是也算是嫂子了,妹妹送嫂子东西,就没有什么好见外的。收下,就是给我面子了。”

    苏郡格这话说的实在是很到位,她还是觉得欠着林承的人情,要不然也不会对乔隽瑾这样的态度。

    又怕乔隽瑾不怎么会场面上的事情,于是连带着施加了一些压力,纵然她是个闷葫芦,也懂得不能当面拂了别人的美意,更何况,还是苏郡格这种比较强势的言语态度。

    “那就多谢苏小姐了,只是,……”

    “放心,等会儿我会给林承解释的,保准他不敢埋怨你。”苏郡格打了包票,才让乔隽瑾宽了心。

    “多谢苏小姐。”

    “看起来,你很怕林承?”

    “林大哥,他……他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候说话实在是……”

    情况明了,林承说话的方式习惯咄咄逼人,直截了当,自己也是领教过的,不过像他这样的一堂之主,又是帮派中的人物,如此的处世态度倒也是符合他的身份。

    就是这个乔隽瑾对林承的称呼,却只是林大哥,就让苏郡格觉得有些猫腻,他俩站一起确实没有什么夫妻相,说是兄妹到真是合适的要命。

    内心冷笑,林承是不是妹妹有点多啊?除去林嫣这个亲妹妹,她苏郡格也算是个半吊子的妹妹吧。

    莫非……

    苏郡格突发奇想,这个乔隽瑾的样子,看起来这般的稚嫩,两个人是不是压根就没有什么夫妻之实?

贰叁柒·昼长无事簿书闲

    安楚宏最近有点慌了,他实在是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了,急转而下的情势,简直把他打得措手不及。且先不说宁漫心的事情,而今商会这边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打起了马虎眼,要不然就是推三阻四的聚不齐人。

    所万幸的是,几个老董事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看来赵衡辉跑前跑后的挨个拜访还是有成效的,也算是欣慰了。

    不过宁漫心的事情还有些阴云不散的意味,着实叫人头疼,这样的桃色事件实在是有损安邦银行的名声。

    安楚辰几次把电话打过来旁敲侧击的问询,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恰当,当初因为他沉迷苏郡格,自己主动请缨跑来上海,却没有想到反而马失前蹄,现在除了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都实在是难为情。

    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人给自己伸出了橄榄枝。驻上海的日本领事馆总领事——广田贞夫。

    跟他搭上线也实属意外之中的意外,安楚辰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就被他给盯上了。

    赵衡辉一直都是忙忙叨叨的在处理商会的事情,跟那帮子老古董来回的周旋,兼之还要给宁漫心的事情擦屁股,焦头烂额自是不用说。

    安楚宏闲来无事,解闷散心就跑到百乐门消遣时间,恰好就遇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柳如湘,一个女子浓妆艳抹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还喝的不省人事,自然是会引得那么些等徒浪子觊觎不止。

    就有几个日本浪人乘机对柳如湘动手动脚,虽然她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但是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侮辱也确实让很多人不能忍受,然而都是眼睁睁的看着柳如湘的旗袍马上就被推到了大腿之上,都没有人敢上前言语一声。

    本来安楚宏也是想着柳如湘到底也是宁漫心的亲戚,以后见面还是要说话的,帮衬几句息事宁人就好了,却没有想到这帮子日本浪人一下就来了劲,跟安楚宏叫上板了,甚至毫不犹豫的动了手。

    眼看就要在百乐门动了手,老板赶紧出来圆场,有连哄带吓的搬出来了百乐门的东家林家,这才算是安生下来。

    可是安楚宏到底还是挨了拳头,这真是始料未及,他怎么可能是忍气吞声的人,就想着等赵衡辉回来一定让这些日本人还回来,那才算解气。

    可是还没有等他给赵衡辉诉苦,广田贞夫就主动登门了。

    他,如狼似虎的伺机而动,等的就是一个这样的机会……

    胖胖的翻译官站在一边一字一句的跟着翻译,一上来就是态度十分良好的道歉,九十度的大鞠躬,那腰弓的跟个虾米似的。

    安楚宏看着这才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但是内心感觉都不如直接上去给他两拳才算泄愤。

    “安先生,实在是抱歉,给您填了麻烦,这是治疗瘀伤的药膏,还请笑纳。那几个不懂事的家伙,我们领事馆的武官已经给教训过了,遵照中国的古语,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希望您能够原谅他们的不懂事。谢谢关照,谢谢关照……”

    又是一计深鞠躬,在安楚宏的面前道歉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领事先生,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也就不计较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安楚宏比谁都明白。

    广田贞夫咧开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然后叽里呱啦的又讲了一堆日语,安楚宏听不明白,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安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您的弟弟其实是我们日本的佐佐木株式会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的,所以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的客气。听闻您来到上海,领事没有亲自来拜访实在是失礼的很,这次跟安先生不打不相识,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啊。”

    安楚宏听了胖翻译的话,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安楚辰跟日本的佐佐木株式会社有生意上的来往他是知道的,不过就是因为生意的数额较小,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具体这个生意的内容,不过就是因为佐佐木的一批货因为没有派斯证,要被耽误在上海的淞南码头上,可是这一耽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行,耽误的是时间,可是影响的就是金钱,恰好这时候安楚辰也在码头上办事,安家的货物都是免派斯证的。船家不敢得罪雇主,就想请安楚辰帮忙,也办一张派斯证,放自己的船出港。

    安楚辰也觉得可行,但是他也不会就此白白送人情,于是就从这批货物里提了两成利润。

    佐佐木株式会社的会长对于他这种雁过拔毛的做法很是生气,于是主动跑到上海来找安楚辰算账,却不想一下子就看上了安家大新百货的这批苏州织造,愿意花大价钱买下来。

    于是安楚辰接下来就跟日本人做了这笔买卖,自己当时的价格高于市场同价的两倍,可还是顺利签单了。当然安楚辰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批苏州织造在日本却卖出了五倍的价格,佐佐木这一笔赚大发了,于是就跟安楚辰称兄道弟的把酒言欢,喝多了就无意中透露出简奉仪要害苏郡格的蛛丝马迹。

    其实这样生意,在安楚宏来看真的是九牛一毛,压根不值得一提,他们安家对于这样的生意丝毫不放在眼里的。可是这个广田贞夫摆明了是要跟他攀关系,能用的上的光辉历史他都要拿来显摆一下,只是安楚宏却没有这样的心思跟一个政客打交道,想的只是在商言商,。

    “广田先生,多谢您能亲自前来道歉,我已经没有大碍了。”端起来茶盏,安楚宏用杯盖拨了拨上面的浮沫,又吹了吹热气,搁在中国的传统里,这是好走不送的意思。

    可是广田贞夫不仅汉语没有学好,就连中国的规矩也不甚了解,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胖翻译给他连使了几个眼色,都没有请动这位。

    他自顾自的又说了一堆,胖翻译唯有全都尽职翻译,“安先生,我们领事的意思是希望您的安邦银行可以注资到我们日本在上海的株式会社中,我们一定比上海的商会更加合作。而且,我们合作的条件可以更加的宽松,现在在上海的日本株式会社有很多家,也有很多的商铺,还望安先生可以考虑。”

    安楚宏哭笑不得,唯有放下茶盏,接过来胖翻译递过来的合作意向书,粗略的扫了一眼,大概就是一些在上海的日本企业还有商店。

    “另外,我们还可以帮助安先生把上海的申丰银行的股权全部都拿到手,当然不需要安先生出面,只要我们合作就可以了。”

    这句话突然飞到了安楚宏的耳朵里,到真的是很具有诱惑力,但是,他也不是傻子,日本人头段时间在上海的日子并不好过,很多帮派甚至都跟日本人动过手,他广田贞夫从哪里能弄来股权?

    难道真的是赵衡辉那边来的消息,申丰银行的老董事是被日本人给暗杀了,然后接替董事长位子的那个德国人已经打算把银行卖给日本人了……

贰叁捌·过浦穿溪沿江汊

    北平,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下了整整的一天一夜,清晨时分完全停住,明晃晃的映着整个古城的景致,安楚辰今天也醒的特别早,撩起窗帘看着外面一尺多厚的雪,说不上来的沉闷。

    照理来说,雪景之中的北京应该是美不胜收的,可是安楚辰心中有事自然就没有了欣赏美景的心情,看着外面白晃晃的一片,却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已经是沉不住气了,特别是听说大哥还在上海出了事,大嫂慕容秀干着急也不甚敢让安楚辰去上海看看,若是他走了,北京这一摊子自己又看不住,两下里为难。

    “大嫂,我去上海多则五天,少则三天,您看行吗?”

    “可是,北京这边怎么办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这些生意买卖的,更不要说你们那个什么改革了……”

    “放心,除了咱们还有靠得住的人,财政司会处理这件事的,我也不会耽误时间,早去早回。再说了,您不是也担心大哥吗?”

    慕容秀没了主意,只是坐在椅子上发愣,她向来不是个有能力的人,说是管管家政到还可以,别的地方她就是一窍不通了。

    思考良久才木讷的点了点头,又嘱咐安楚辰:“那你可早去早回啊,要不然这家里每个男人我一个女的着急忙慌的可怎么办啊!”

    安楚辰再三保证,这才让慕容秀给忐忑不已的送出了家门。

    ……

    一别多日,上海竟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安楚辰想自己能对它有这样的情愫不外乎两点,一是苏郡格的关系,二是自己曾在这里结了婚。

    虽然那场婚礼不过就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成人之美,可是自己到底也是当了一回新郎的。

    个中滋味,唯有安楚辰自己细细品味了。

    上次从美国回来,头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她,却被拒之门外,这次,不知道是否依然重复上回的经历,安楚辰已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她一面势在必得。

    如此想来,打着见安楚宏的旗号去找苏郡格,真是啼笑皆非,自己的亲哥哥竟然比不上曾经的暗恋。

    安楚辰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所以不管内心如何的悸动不已都应该暂且按下,毕竟大老远的跑来,正事要紧,安家的事,安邦银行的事,就是正事,就是要紧的事。

    安楚宏猛然看到安楚辰的出现,自然是吃惊意外,但是到底还是一家人,见了面就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

    “你竟然跑来了,家里怎么办?”不轻不重的责怪,显然就还是对北平的事情放心,当初也就是为了圈住安楚辰而已,没指望他能在北平的币制改革上翻出什么花样来。

    “财政司的人比我上心多了。”安楚辰回应的也是一针见血。

    东北军想在北平站稳脚跟,那就得尽心尽力的实施改革,不用别人给他们鞭子也一样跑的快!

    “怎么这脸还是有点肿呢?”安楚辰仔细的打量对面的那张脸,眼眶周围的红肿依然清晰可见。

    不自觉的把手捂住了挨打的那一边,安楚宏抽了抽嘴角,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不是大事,过几天就消肿了。你赶紧买了车票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大事……”

    还没什么大事……安楚辰内心冷笑,商会没有拿下来,人到先被打了,整个上海鸡飞狗跳的还不够热闹吗?

    “安董事,柳小姐到了。”管家前来提醒安楚宏,柳如湘早就说来要来感谢的,只是他一直推托,不为别的就觉得自己这个闲事管的实在有点多余,英雄救美没救成,反而还遭了别人的拳头,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知道了。”安楚宏回应的声音低沉,就知道是对这个柳如湘全是不满,同时也自责不已。

    安楚辰大腿翘在了二腿上,慢悠悠的吹着杯中热气,大有静待好戏出场的意味。

    他的私心里是觉得,柳如湘一莲步走进了定跟自己的大哥有点什么猫腻,要不然大哥不会挺身而出,柳如湘不会登门道谢。

    只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不知道安楚宏就不好这口。

    安楚辰饶有兴致的就看着那么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迈着盈盈走进了客厅。

    那眉眼,那脸庞,甚至那身段,出奇的跟苏郡格有着太多的相似。

    只不过,柳如湘说话间总是言辞未出,笑意先闻,比着苏郡格的清冷骄矜,华贵大气,她似乎更添温柔委婉,再加上本就是交际花的出身,那种妩媚风韵一看就是个怜人尤物。

    安楚辰被她的相貌实在是给惊住了,端着茶杯就那么呆愣片刻,直到柳如湘主动去跟他打招呼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声致歉。

    引得柳如湘一阵笑意连连,而后就顺其自然的跟安楚辰聊了几句。

    只是安楚辰对于柳如湘的长相更感兴趣,忍不住自己的目光会流连在她的面容上,情难自拔。

    这样的光景,绝对能让柳如湘误会他是对自己有些非分之想。

    对于安家,柳如湘当然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要是能攀上这样的关系那当然有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优越感,只可惜,兄弟两个都结了婚,自己希望渺茫,特别还是娶得人都是高门大户,就怕人家正室容不下自己。

    可是,现在看来,男人都是好色的,就凭自己这样的姿色,任谁不得多看几眼?

    柳如湘心里一时得意,转念又想,为何那沪军少帅就不一样呢?

    何以他拒绝自己的时候竟然是如此干脆,甚至甘愿与宁漫心都不曾对自己上过心?

    曾经,苏郡格喜欢茉莉花,她把所有的香水也都换成了茉莉香,苏郡格喜欢洋装,她也都把各种样式的洋装穿在身上出入齐昱所在的风月场……

    甚至,知道苏郡格会拉小提琴,她把自己那如削葱管的手指给指甲磨平,疯狂的找老师学习小提琴。那个时候别说五线谱,就连简谱也是它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它。

    一番折腾,人仰马翻,她看到了齐昱跟宁漫心的绯闻报纸,整个人都觉得天要塌了。

    要不然也不会喝的烂醉如泥,被日本人欺负……

    当然,更不会有后来安楚宏的强出头……

    和现在的,遇见安家二少爷。

    柳如湘突然觉得老天其实待她不薄,柳暗花明又一村,莫非这个安楚辰就是自己的另一方天地?

    听说,他的夫人在国外待产,那么现在这岂不就是一个尚好的机会,等他的夫人生完了,说不定自己这边与他也早就尘埃落定了。

    既然注定与齐少帅无缘,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是好事,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自己这样的人,应该先择木才能成为良禽,也就是麻雀变凤凰了。

    柳如湘看出来安楚宏对自己的敷衍,于是也就知难而退的告辞,她已经学乖,也不想在还没有拿下安二少爷之前就遭到安大少爷的嫌弃。

    于是志得意满的要了安楚辰的电话,就此离开。

    “怎么,你看上她了?”

    “就是觉得太像了。”

    “确实有点像,不过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这样的女人入不了安家的门。就算再像苏郡格,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比着苏郡格那可差的太远了。”

    安楚辰这是头一回听大哥对苏郡格评价,仔细琢磨了一番,到底还是大哥老道,他的评价中肯,绝对不会因为北洋军的兴衰荣辱而影响对苏郡格本人的大加赞赏。

    而自己,相思成疾,看朱成碧……

贰叁玖·原来风动酴醿架

    人说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就看是经的道行太深念不懂,还是经的本数多念不完。

    赵衡辉被章言致突然召回,他一路从上海的雨雾赶回了北京的风雪,冷风越往北越吹的起劲,从水到冰,那种凝结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扼住了呼吸,窒息压抑。

    他不知道除了因为宁漫心的事情还有什么别的言辞诽谤,让自己在章言致心目中的位置一落千丈,难道是自己私设小金库的事情被揭发了?

    安楚宏跟安楚辰两个人在上海的凄风冷雨里却如坐针毡,这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被下了油锅,外面是各种冷遇,内心如油浇火燎。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上海所有的商会都已经脱离了安邦银行的控制。

    就连那个混合股份杂牌军的申丰银行,眼看着是要被德国人卖出给日本人的,可突然就陡转风向,说是解散集资了。

    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

    最不可思议的还属宁漫心的遭遇,她本来觉得自己在齐昱这里那是游刃有余的,却不想跟齐昱的风流韵事还未曾了结,那边也不知怎么的就莫名其妙从杜盛峰的床上醒来了。

    头天她只记得自己跟他跳了一场舞,这小子还跟自己动手动脚的,后来,脑子里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再后来,一觉醒来,自己身边就多了这么张地痞的脸。

    她真是欲哭无泪啊,虽然不是个贞洁烈女,可是总也要挑个上的了台面的吧,怎么就跟这个痞子有了一腿呢?

    要命的是,此事虽然没有被抓现行,却让杜盛峰这小子给添油加醋的到处大肆宣扬,还说跟她的一夜风流染上了花柳病。

    更兼有之前跟齐昱的事情就已经被人诟病,现在别说她跳黄河了,就算是就近跳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宁漫心这个名字,曾几何时就成了**的代名词。风月场上已经如此,麻将桌上她亦是将旧日牌友也都给得罪干净,那么多的豪门太太似乎一夜之间都知道她勾引男人的手段,生怕自己再跟这样的人打牌都会被她勾走了当家的,于是个个避之不及。加之赵衡辉被突然调回,在上海这地方,她一下就孤立无援,也实在是没脸再待下去。

    柳如湘一门心思的想攀上安家这处高枝,也觉得安楚辰对自己那是有意思的,想着是趁热打铁,可他怎么就对自己这主动示好的态度冷漠置之呢?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就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再加上金刀门的黄桐廉本就垂涎她的美色,就这么,她退而求其次的成了这个五十多岁老头子的姘头。

    以后的日子更是醉生梦死,过的好比行尸走肉,柳如湘倒也是认栽了。

    一边是按下葫芦起来瓢的各种惨淡剧情,另一边,白琳已经挑选好了合适人选准备着沪升银行的开张。

    白举巽,按照辈分正该称呼白琳一声姑母。原是白琳三弟白琪的偏房所生的孩子,三十五岁正当年,而且为人精明能干,白家现在所有的生意也都是靠他在支撑,上海白家的当铺,票号也都是他当掌柜的

    平日,与齐家来往不多,不过是亲三分向,白琳心里还是有这个侄子的。

    逢年过节,白举巽也非常适时的会来给白琳送些东西,不过也只是出于礼貌,他本分,也识大体,知道少帅府是怎么样的地方,更明白在商言商的道理,所以政治他从不参与,一则给自己留后路,二则他明白远的香,近的殃。

    白家的生意能周转的过来,也还算得上盈大于亏,几家店铺在他手里也都还经营的不错,这样的一个年代,白家老字号还能存活下去也算得上祖宗积德了。

    这回沪升银行的开业,白琳主动联系上他,说明了其中的缘由,白举巽倒也谨慎,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满口答应,只是说了要仔细考虑。白琳倒是没有苛责他的不给面子,如此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搁在谁的身上那不都是要乐疯了。

    而白举巽这样反应倒是让白琳觉得踏实,他真的拿着这件事当一件大事来办。要顾着原来白家的商铺,店面,还要出任银行的总经理,白举巽一怕是没有这样的精力,二怕自己这样的年纪,又请了那么多的顾问,只是觉得自己难堪大任,不能服众。

    白琳一听这话,就要拍着胸脯保证,董事会一致的决定,只要他白举巽放手去干就好,天塌下来董事会给顶着。

    “姑母既然有这样的话放在这里,那么我就托大一把,愿意出任!您看得起举巽,举巽也自当效犬马之劳。”

    ……

    元月一日,上海的沪升银行正是开张营业,地点是法租界的荣欣大楼,那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上海政界商界甚至影视界的名流们一律捧场,之后又在和平饭店举办的宴会茶会酒会舞会,一直热闹到了午夜时分,这才曲终人散。

    如此这般的大张旗鼓,说的近做给安家看的,说的远也就是做给章言致看的。安家这两兄弟倒也是从善如流,沪升银行的开幕仪式也跟着道场祝贺,送的是一面锦旗。

    跟着其他人一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脸上是笑意盈盈,可这心里全是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这么一来,上海人有了自己的银行,而且是这样的规模,丝毫不逊色安邦银行,谁还稀罕舍近求远的去别家存钱啊。

    原来上海商会的所有会长也是大开眼界,更是没有想到林承也会是沪升银行的董事之一,一个个的都无奈叹息,早知道就应该听林承的,让他去给融资,这样拿到的都是沪升银行的原始股。

    好在林承倒也是不忘本的人,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于是商会的会长股东们都可以低于百分之多少的价格购入沪升银行的股票,年息分红自然也是有照顾的。

    另外就是对于慈善事业的大力扶持,济民会头一个受益,一时之间连着民众也跟风支持。名利双收,自然是皆大欢喜。

    齐昱没有出席沪升银行的开业典礼,自然也是知道一定会成功的。苏家,白家,林家,还有隐藏之中的沪军齐家,一起注资怎么可能失败。

    飞机上他拥着熟睡的苏郡格,看着窗外的云起云落,难得有这样的时刻,就让他们忙去吧。

贰肆零·七里滩雨笠烟蓑

    一切已成定局,章言致把赵衡辉给招了回来,正在处理他的各种问题,就听到了沪升银行成立的消息,好一个调虎离山。关键还是借的自己的手,办了自己的人。齐昱,你真够狠的!

    章言致一个文件袋子就摔在赵衡辉的脸上,脸颊上登时就是一个鲜红印记,反正都已经给拎回来,那还客气什么,新仇旧账一并算了吧。

    “我从来都是以为你办事周全,你到真是周全,不是养着个男盗女娼就是中饱私囊,倒是真有能耐啊,你让你那个洋岳父到底从我这手里抠走了多少油水!你说!”

    “司令,我哪里敢啊!这都是齐昱指使别人对我的诬陷啊,您看看现在的局势,要不是他用的离间计,上海的那些商会早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章言致听着赵衡辉的解释,他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失败,老天爷何以如此照顾齐昱,让他既得到了苏郡格的人又得到了她的心。

    虽然北平这边坐镇的是自己,可是眼望着上海那边的局势,他收不到手里,总就觉得寝食难安。

    北京上海,一北一南,这样的对立局势,才是心头一大患。

    “那么你准备怎么弥补?”章言致想着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非常时候,对赵衡辉的最好态度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现在还是有用的。

    弥补?赵衡辉琢磨着这两个字,鬼知道怎么弥补,他也没有打算弥补,难道让他把已经吃进嘴里的给吐出来吗?岂不知他有个外号就做玉面貔貅啊。

    但是怎么样还要让章言致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不让他对自己动杀心,保住自己在东北军中的地位,在没有找到下家之前还是很重要的。

    冥思苦想了半天,赵衡辉各种紧张中又带着忐忑,而后认真的给章言致回话,“司令,当务之急是咱们不能就这么由着齐昱在上海的过得风生水起,我记得原来的皖鄂两军就曾经联手,不过后来因为北洋军与沪军联姻了,还有山东的韩华喜从中作梗这才让沪军有了喘息的机会。我觉得咱们要是利用一下着其中的关系,是不是就能将齐昱一军。特别是那个宋建章,他对齐昱最是恨之入骨。”

    章言致点了点头,“给宋建章什么好处,他才能为我所用?”

    “他这个人,贪财好色,唯利是图,最是好办了。”

    “但是这次你就不要出面了,毕竟你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众所周知,这件事我不想太多人知道与我东北军有瓜葛。”

    赵衡辉垂了眸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貌似是全然听从章言致的安排。实则心里,早就暗骂,真是兔死狗烹,自己鞍前马后的一顿忙活,最后还是做了东北军的弃卒。

    如果这次联系宋建章还能用到自己,借这个机会,打着宋建章的旗号,自己本可以再捞上一把的,现在用不到自己,这个机会拱手让人了,他赵衡辉岂是替他人做嫁衣的大善人?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赵衡辉自然会另做打算。

    安楚宏不是说过日本领事想把日本株式会社的那些钱都存到安邦银行吗?这不是最好的机会?

    德国那边在青岛的势力已经全都交给了日本人,高低立见,更何况,日本离着中国更近,这样的生意往来自然最是方便,自己此时不掺和一脚,更待何时?

    安楚宏对日本人的生意有些漫不经心,自己可要把握机会。这头一件事就是跟驻京的日本领事联络上,那个山本也跟北洋军和沪军有过芥蒂,有着共同的敌人存在那么就可以称之为同盟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的道理他也是明白,于是赵衡辉翻箱倒柜的找到压箱底的宝贝,一幅八大山人朱耷的《鹭石图》,深深呼了一口气,他可不愿就这么轻易送人,毕竟自己连个狼尾巴还没有瞅见呢

    就在潘家园寻了个专做赝品的画师,照着这幅画临摹了一副。反正他一个日本人,懂得什么八大山人,懂得什么泼墨留白……

    至于Ha

    a那边,他也早就想好了,这个洋妞也没什么用处,干脆就让她跟着她那个洋帮办的爹一起回他们的德国卖啤酒去算了。洋鬼子说话都是直接,没那么多心眼,直话直说到是来的容易。

    还有个宁漫心,更是好解决,直接就拿着她不守妇道的事情给休了就得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留着不过就是糟蹋粮食。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安家兄弟回来,一切从长计议,赵衡辉觉得,安楚宏还是不会就这样的放弃自己的,只要他还在与东北军合作。而且这种合作起码会一直还持续到币制改革的结束,甚至还会更长。

    眼下要留心的就是,着突然冒出来的沪升银行到底是谁的鬼斧神工,自己一时失察竟然被人钻了空子。虽然摆明了总经理是姓白的,但是赵衡辉早就调查过白家的能力压根没有这样的本事成立银行。

    再者就是银行的顾问,用的都是沪军财政上的明央吾,董事有帮派,有政府,这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原本了解过,沪军与上海的帮派之间并不是那么太平,但是竟然可以到精诚合作的地步也是叫人大跌眼镜。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赵衡辉当然不会知道这里面苏郡格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他依着自己的想法自然就是利益当先,谁人不会委曲求全,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和钱权过不去的。

    当今乱世,也未有钱权才是正道,也是存活下去的最大依靠。

    阳光渐渐露出端倪,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北京的冬天依旧冷着,温度太低,雪化不了,就被冻得更结实,踩上去咯咯吱吱的作响,那种响声就好像是岁月留痕的声音,刺耳,也惊心。

    一样是冬天的寒冷,一样是白色的雪花,只是美国的雪更大,苏郡格窝在炭火旺盛的壁炉前面,心中一片空白,从上海换到美国,地方换了,心境却仍旧还停留在那个时候,从未离开过,是美国也好,是上海也罢,还不都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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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介绍:
她是系出名门的北洋府千金,远嫁上海,却成了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他是雄霸一方的沪军少帅,风流倜傥,却意外的为她神魂颠倒;

游走在北平城与上海滩之间的两个人,被荒唐的政治联姻捆绑在了一起。

风雨如晦的年代,林林总总的人们,是驻足停留,还是擦肩而过,她与他又该如何选择,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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