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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全文阅读

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拾肆·闷愁山重海来深

    “这是齐府,不是你们苏家,容不得你对下人呼来喝去的!”齐昱怒目。

    “我进了齐府的门,现在就是这里的少夫人,他们就该听我的。”苏郡格将鞋子换下来,看样子这架一时半会儿是吵不完,索性坐下慢慢来。

    “你还知道你是齐府的少夫人啊?却成天四处游逛,还把自己的照片到处招摇,你懂不懂的礼仪廉耻?齐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原来症结在这里,那张照片。“我行得正走得端,什么时候丢了齐府的人?”冷笑一句,苏郡格继续道:“劳烦齐少帅跑去看我的照片贴到了何处,真是抬举我了。”

    “哼,照片都放到大新百货门口了是什么意思?啊?是向我示威啊?你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招数是不是太烂了一点?”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要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那照片就绝不会半个多月了,还挂在哪里!”苏郡格淡淡看了齐昱一眼,嘴角起了笑意,“我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招数是够烂,自然,不如少帅的高明!”

    被揪住了小辫子,齐昱反倒豁出去了,“是呀,我是在外面有女人,怎的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娶的人是她,决不会是你!”

    “我也是,从来也没有爱过你!”

    “那你嫁过来干什么?我没有求着你嫁给我!我原本要娶的人是简奉仪,是简奉仪!你一来都给毁了!都是你!”

    这些话像子弹一样射中心窝,苏郡格白了,她没有了原来的气势。空气中有什么正在凝结,温度急转直下,死一般的寂静与沉默。

    “对不起,我只认为是需要才联姻,却忘了问你的意见。抱歉。”她的声音没有了力度,缓缓道来,犹如一根刺扎入肉中,生生的疼。

    叹了口气,她从沙发上起身,将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而他没有料到这架吵到最后怎么就这样收尾了,以前他总是不和她说话,不只因为陌生,他还有些戒备她,而今天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颓败下来,他始料不及。

    没有任何的喜悦,没有任何的成就感,没有任何的胜利感,他觉得这场架吵得比在大新百货公司那场还窝囊。

    而她,依旧沉静,如常……

    “昱儿,你给我开门!”是白琳的声音,很急躁,很愤怒。

    门被打开,苏郡格坐在沙发上,额前的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齐昱在她对面皱着眉头瞪着她,胸口起伏严重。仿佛犯错的人是她。

    “郡格,你怎么了?”白琳将她揽在怀里,分明看见她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红红的,“好孩子,咱们不理她啊,别生气,他这臭脾气都是随他父亲,上了性子就不分轻重。”

    不用问苏郡格什么,白琳见到画春哭着跑来告状,说少爷骂少奶奶了,话说的特别难听,实在是欺负人,更要命的是还说根本就不想娶她……白琳火了,自从苏郡格进了府,这孩子就老实的跟个猫似的。齐昱成天不在家,连回门都没有陪着,她也不怨,也不烦,一家上下老老少少都喜欢她,不过就是喜欢去教堂做个礼拜什么的,出门做个黄包车也就一刻钟。在没有见过比这还静的人了。

    虽说是性子冷清些,也不爱说笑,但能受得了齐昱这样霸道,自私,还在外面有女人的能有几个?平凡女子家且不说,苏郡格那可是北洋府苏大帅的千金大小姐啊,这样的委屈她,从没抱怨过,这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滋味……

    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指头就戳到了齐昱的脑门上,“你这个混账东西,一天到晚不着家,一回来就找不痛快,想干什么啊?”张口便骂了出来,气得白琳脸色发白。

    “妈,您别生气,我们就是有些意见不合。”苏郡格一把扶住白琳,反而劝道,“夫妻之间有些争执也是难免的,过去就好了,没事的。”

    “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齐昱愤愤一句。

    “你说什么?”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竟是齐庚泽,“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事情越闹越大,如今齐庚泽也惊动了,局面不太好控制了。苏郡格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干脆闭嘴,以不变应万变吧。

    邱珍与许惠冉赶来的正是时候,还有齐眉,齐晓,苏郡格无奈,都能凑两桌麻将了。

    “哎呀,昱儿,你就服个软儿啊!别和郡格吵了,有天大的事儿,不能好商好量的啊?”大呼小叫的一听就是许惠冉,却招来白琳的一个白眼——生怕闹得不够大!便恹恹毙了嘴。

    “是呀,昱儿,都少说一句啊。”邱珍少有的张口,转而又对白琳说,“姐姐,您也消消火,知道昱儿的性子级,过去了就没事了。咱们去前院啊,让他们父子好好聊聊。”便拉着白琳、苏郡格出了门。

    无疑,邱珍的话降温不少。

拾伍·杏花开候不曾晴

    苏郡格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听白琳在一旁不住唠叨,一方面是宽苏郡格的心,另一方面是为齐昱开脱“罪名”。这两位姨太太跟着插科打诨地也说了几句。这中间苏郡格本也是说两句贴心花劝白琳别生气的。可见这白琳反而是越发觉得苏郡格在理,便更是顺杆爬,“你们也都看看,这么好的媳妇,哪里找去?又懂事又听话,受了委屈也从不言语半句,便是有什么好处也照顾到大家,可不像昱儿都已经是握了兵权的人,却还不能拿捏着性子,一味的胡闹!”

    白琳这话乍听之下没有什么,只是她的眼神里却不单是这层意思,苏郡格听的出这是借着机会敲打别人呢,便只是点点头,缄默不语。

    三姨太自然也不是傻的,这种指桑骂槐的伎俩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接话道,“齐晓,听见没?以后可不许学你大哥的性子,这么无法无天的,免得招人生气。”

    齐晓憋屈,这什么时候又扯到自己身上了?刚要张嘴,却让齐眉拦下,“知道了,那我们先出去了。”而后一扯齐晓的胳膊,“她们大人说话,咱们走。”

    柏林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再继续也无意,就换了话头,“还有那个什么简奉仪,你也知道些许,我就不瞒你,唉!这年轻人总是由着性子,那女子也是个不自爱的人,我这做母亲的,能说什么呢?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别听昱儿胡扯。”

    苏郡格笑了笑,“是,妈。我知道那是话赶话赶上了。吵架嘛,自然是口不择言的,没事。”

    “这就好,这就好。”白琳听苏郡格这么一说便放了心。

    “其实呀,这事儿也怨不得昱儿。郡格你也知道,如今昱儿可是少帅了,手里握着军权呢,而且还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能不招女孩子喜欢嘛。便是他不想,这上海滩的女子们也难免不能自控。”许惠冉这话让白琳听着舒心许多,自己的儿子被她说得分毫不差。

    邱珍也插了话,“所以你往后听到的那些蜚短流长,也别往心里去。”

    “知道,没事的,我明白。”

    “还有一件事,我这当婆婆的说了吧,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白琳讪讪一笑。

    合不合适,反正您都说了,苏郡格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八成……

    “你们结婚也有些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你也知道齐家到昱儿这儿是个单传,所以咱们也都想,呵呵,早报孙子呢!我说多说少了,你都担待啊!”白琳客气非常。

    就真让苏郡格给猜着了,果不其然,从结婚到现下还不到三个月,您儿子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别说还不想要孩子,便是想要恐也没有这个条件。

    见苏郡格没说话,白琳又试探了几句,“我认得个中医听说以前给皇宫里看的,要不哪天来瞧瞧?”

    “厄,”苏郡格手心里冒汗,“我身子没事,只是我们,我们,”脸有些发烫,“我们两个人都还没有过足二人世界,现在就没有打算……”声音压低,磕磕绊绊。

    “哦,”许惠冉一乐,“大姐真是心急,人家小两口还没有腻够!呵呵……”

    “是呀,是呀,我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一样了,老糊涂咯。呵呵……那就等等再说啊。”白琳是笑开了花。

    苏郡格偷偷松了一口气,可算躲过去一劫。

拾陆·夜静云帆月影低

    白天那样的剑拔弩张,到了晚上却出奇的安静,苏郡格照旧在床上看书,齐昱也躺在床上仰面而枕时一句话也不说,这样的气氛真叫诡异。

    睡不着,心里烦,齐昱琢磨着白天父亲的话,到底还是有道理的。齐庚泽说他已经是手握兵权的少帅了,敢在军事上与他一较高下,可到了感情上却怎么还如此幼稚,动不动就压不住性子。而今且不说什么政局时势,只说齐昱的婚事,若是真让他娶了简奉仪,三姨太必然有话等着,那简家不过就是穷酸文人,三姨太的表侄女——林嫣那可不同,上海滩的一枝花,更何况林嫣的父亲林忠熙还是上海滩一言堂的,帮派势力在上海怎可小觑?

    若娶简奉仪,许惠冉必定不依不饶,如今将北洋府大小姐娶进门就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谁的女儿能比得上苏淳严的千金?

    这样的道理,齐昱自然明白,所以也就答应北上苏府提亲,避免了得罪林家。

    更难得苏郡格还是这样的性子,对于齐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一概从不过问。如此美满的婚姻真是一举两得。

    可今天自己这股子邪火怎么就窜了出来呢?真是奇怪,齐昱也莫名,两不相干的过日子不好么?

    若是觉得想栓住苏郡格,还是要个孩子的好。结婚也近三个月了,北平那边上次就因为没有陪她回门颇有微词,最近苏淳严也转弯抹角的提过这事。

    孩子?孩子……齐昱觉得父亲的话真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苏郡格,她正在打哈欠,应该也是要睡了吧。

    伸手将书放在床头柜上,又将台灯也关闭,苏郡格缩进了被窝里,准备睡觉,明天还要去济民会得早起呢!

    就觉得一阵热气吹来,台灯再次被打开。

    “怎么了?”白天与她吵得面红耳赤的那张俊脸此时在自己的眼前放大,苏郡格正视齐昱。

    齐昱表情严肃,一本正经道:“父亲说咱们该要的孩子了。”

    一愣,问道:“你觉得呢?该不该?”苏郡格有点没好气,这个人是不是不长脑子的?

    她没有羞怯,没有畏惧,没有害怕,反而是他让她这么一问,心里发虚,该不该?

    “我……”

    “少帅,想好了再说这事吧,睡觉。”台灯再次被关上,她翻身睡去,将他丢在身后。

    该不该?齐昱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头一回如此正经的寻思苏郡格的话。

    “哦,还忘了给你说件事,今天早上林府有拜帖送来说是邀咱们去参加晚宴。你准备一下。”白天都忙着吵架了,差点就忘了这事,齐昱这会子才想起来。

    “知道了。”苏郡格应声,这么巧,又是林府,躲着反倒不好,还是去吧。

    齐昱渐渐习惯了苏郡格的性子,总是这么不愠不火的,说什么她基本都答应,倒是爽快。可是让她生个孩子怎么就成了该不该呢?

    但要是真的要个孩子,自己呢?自己该怎么办?做好准备了么?

拾柒·青山尽解招人醉

    苏郡格在衣橱前思忖,旗袍是绝不能穿的,可也不能穿得太随便了。自己除了旗袍还真没有什么能撑得起场面的,都是太随意惯了。就突然看到一件晚礼,却也不知道着黑色合不合适,再搭一件亮色的外套吧。这应该就没有问题了,而且这礼服还是鱼尾拖地的大摆,不穿高跟鞋也看不出来。

    齐昱见苏郡格一件金色的皮草披肩下面迤地的长裙,丝绒的紧身长裙将她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特别是下身的线条,曲线分明,凹凸有致,齐昱就觉得喉头一紧。

    “可以走了!”苏郡格拿了手袋便提醒齐昱出门。

    齐昱木讷的点了一下头,脸上有些红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尴尬,还有些好不意思。让苏郡格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却也不好说什么。

    林家此次是给林嫣庆生,所邀之人也都是名媛公子,年级大都与林嫣相当。林忠熙也就是在晚宴厅里与到场的人见了几面,看看表是该开席了,只是少帅与夫人还没有到于是就去了后面。

    重头人物皆是晚到,这是常理,齐昱与苏郡格到时,林忠熙才又露面,与林嫣,林承亲自到门外迎接。只是两队兵士往那里一杵,威风是真有了,就是让林老爷子和林少爷不怎么自在。军容军貌整齐划一自是比自己家那些黑衣混混要强那么多,心里不服,但是在人家的管辖之内,虽然说是两方人马从来都没有直接接触,但是这般想见亦然分出了高下。

    这是林嫣第二次见到苏郡格,第一次是在她的婚礼上。他确实很美,略施粉黛,惊艳却不媚俗,高贵典雅,相比之下自己却成了庸脂俗粉。

    苏郡格听林嫣的名字也不是一次两次,上次婚宴上没有留心,今天一见上海滩的第一美女果然不凡,红唇娇艳,眉目传情,这一身酒红色的旗袍将她的身材衬托的风情万种。

    林承也在看苏郡格,可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是那身拖地的晚礼服,果然没有穿旗袍。林承唇边浮出一笑,虽是无意,但也被苏郡格看在了眼里,目光闪烁有意无意的躲了一下。

    庆生晚宴自然隆重,硕大无比的蛋糕,琳琅满目的美食,绝对上乘。而后便是舞会。

    齐昱出于礼节与林嫣跳了一支舞,齐眉也在,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合群,要是不是经不住齐晓的念叨,也不会来的。众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时,她两个人与苏郡格则是聊得兴致正浓。当然也有人来邀苏郡格,只是被礼貌地回绝。

    这一切都被两个人收入眼底,齐昱和林承。

    林承先一步走到苏郡格面前,伸了手,目光迷离,“夫人可否赏脸?”

    苏郡格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三拍子的探戈,他是有心的。“抱歉,我,不会跳舞。”

    齐昱听得很清楚,就在如此吵嚷的音乐声中他去听的分外清楚,她说她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这……夫人,您是在开玩笑吧!”林承的声调提高了许多,声音也放大了许多,在场的许多人都开始往这边注意,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着。

    齐眉紧张地盯住了苏郡格的脸,她怎么能这样说的呢?还有这么林承,怎么可以这样呢?太丢脸了啊!

    “是,我不会跳舞。”苏郡格站起身来,落落大方,绝不造作,一笑淡然,直视林承的双目。有人已经停下来正在舞动的脚步,全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拾捌·枯荷叶底鹭鸶藏

    苏郡格将目光投向众人,嘴角微翘,“不过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也有节目。”她将披肩脱下,径直走向乐队,大家的目光随之移动。

    齐昱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的站在原地,这一刻他就是想看看如此的场面她苏郡格倒是如何镇定自若地处理的。她不是向来都很沉得住气吗?

    弄得一旁林嫣对于齐昱这种静观其变的态度都不能理解,怎么说她也是少帅夫人,哥哥这么胡闹真是无法无天,可齐昱是她的丈夫怎么就能这么冷眼旁观?这种看好戏的态度真让人匪夷所思!

    “先生,借我您的小提琴用一下。谢谢!”而后便在舞台中央站定,小提琴搭在肩上,又是一笑。琴弦在她的指尖下滑动,音符流转,每个声音都圆润饱满。

    她一袭黑色的抹胸晚礼裙站在那里,如女神一般庄严而优雅,且性感。

    齐昱愣住了,这一刻他知道她的美丽是不容被忽视的。

    林承也愣住,这个女人太不可思了。

    林嫣惊叹,她怎么会如此完美?窈窕的曲线,精致的脸庞,还有那优美的乐曲,她真的可以征服全世界。同样是女人,林嫣嫉妒不起来,因为这一切好像都是她该有的,是一种魔力,让人可以为之疯狂,深陷而不能自拔。

    音符自琴弦流动到指间,从指间流动到大厅,而后是每个人的心间,久久不散……

    整个大厅中只有她的小提琴声,乐队也停了下来,这首《梦幻曲》算不得什么高深难度的曲子,可这其中感情让人动容,天籁之声大抵就是如此吧。

    曲终,人未散。一片鸦雀无声,苏郡格将琴弓收住,浅浅鞠躬。这时有一个掌声率先响起,而后是一片掌声,亦有“安可”声附和。

    “谢谢。”而后她款步下台,将小提琴交回乐队中。

    众人一梦方醒的感觉,而后议论声声,自然都是惊叹与佩服。

    “真是喧宾夺主!”在林嫣的耳边立刻就出现了这四个字,侧目,是许惠冉的声音,酸的牙都要掉了。

    林嫣并不搭理,便要走开,恰巧这时肖存钦来邀她跳舞。将美人揽紧腰身,便开始咬耳朵,“怎么样?我说吧。这两个人才是天生一对,你就老实跟着我就对了。”林嫣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我说什么了吗?”而后媚眼弯若柳月。目光又移至苏郡格身上,她承认肖存钦说的一点也不错。而她?她是真的服了这个女子!

    “嫂嫂好厉害啊!真好听!”齐眉是担心眼里佩服。

    可只有苏郡格知道,她这都是让林承给逼的,自己也是一时没有忍下他那挑衅的态度,可若是忍下来也就过于示弱了。却不想最后是这个结局,苏郡格也是有些惊讶,到底是没有沉住气啊。

    而后有人过来,邀舞的倒是没有了,但端着的红酒倒是让苏郡格无法拒绝,要是不喝就真的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齐昱将一切看在眼里,往苏郡格旁边坐下,很多人便识趣的寒暄几句迅速离开。将一杯柳橙汁塞到她手里,“原来圣心教堂的小提琴是你拉的,难怪这么精彩。”他想起那次开车从圣心教堂门前经过听到圣心堂里面就是飘出的这首曲子。

    “只是皮毛而已。”苏郡格淡淡回应了一句,显然有些不支。

    “当然只是皮毛,你从哪里看到谱子?不知道错了三个音吗?还一直这么拉?”齐昱调侃的成分很大。

    苏郡格无奈,那是从圣心堂翻出来的旧谱子了,有几个地方被磨损的看不出是什么音了,自己猜的而已。“谱子旧了,看不清音符了,胡乱猜的。”

    “你累了,我们就先回去。”齐昱的话异于往常的温柔。

    “这不太好吧。”苏郡格将目光移向舞池中,有人在看着她。

    “没什么不好的!”齐昱看见了林承与苏郡格的目光流转,心里不太痛快,就算他不爱她,可她也已经嫁给了他。

拾玖·金鱼玉带罗襕扣

    还以为这女人多能耐,重视抵不过那几杯红酒就睡成了这个样子。车子里苏郡格斜倚在了车门上,齐昱侧身愣愣地看着她,若有所思,而后皱了皱眉头,俯身撩起她丝绒长裙的一角,借着名不分明的灯光,他能隐约看到隔着丝袜有一个被包扎着纱布的伤口在匀皙的小腿上突兀的很。齐昱眉头拧了一下,便又坐正,将自己的风衣盖在她的身上。

    车子进了府,停下,齐昱弯腰将她爆出,看着怀里的人竟睡得如此不醒人事,他哑然失笑,终日冷漠淡然,却想不到也会有这般乖巧恬静的样子,与上次抱她时不同,那次她在他怀里身子僵直,虽没有行动上的抗拒,他知道她不愿意,不过就是因为邵震在楼下不好弄他难堪罢了。

    将她放在床上,齐昱贴近,这一刻离她如此的近,鼻息相闻,今晚她的身上红酒的味道掩住了平日里茉莉的淡香,细细的打量,若是再近恐怕就要真的醉了……

    她无意识的翻身,咂摸了一下嘴巴,肉粉的小舌舔了一下红唇,“水,水……”被她这么一念,齐昱方回了神,转身去吩咐画春,准备蜂蜜水,端来喂她时,将她叫醒,“来,水来了,喝一口,再睡。”

    苏郡格迷迷糊糊的被半扶半抱到沙发上,喝了口蜂蜜水,看看竟然是齐昱喂她的,“谢谢。”特别的客气。

    齐昱心里一凉,动作也就不再亲密,脸色阴沉,“你腿上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

    不自觉地将脚往里收了一下,他看见了?苏郡格惴惴不安,嘴唇咬在杯口上,迟迟不肯说话,也不肯看齐昱。

    “我问你话呢!怎么回事?”齐昱逼近,“难怪你不穿旗袍,说话,到底怎么了?”

    “那天帮忙救人的时候,伤得,只是蹭破了点皮,包扎过了,现在没事了。”声音怯懦是苏郡格少有的。

    话说的这么心虚,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还要我再继续问吗?你瞒着我有意思吗?”齐昱整个身子又向苏郡格倾斜了许多。

    确实,没意思,既然没有意思,你还那么想听!那天在圣心教堂的时候,有人闯进来抓人,说是教堂窝藏了小偷,苏郡格和安东尼神父在与这些人发生争执的时候伤到的。

    苏郡格将证件时轻描淡写了一番,可齐昱从她那张淡然自若的脸上还是看到一些什么,良久,一笑,她太不老实了。

    齐昱转身出去,随后便端来一些吃的,“吃些蒸饺吧!”顿了顿,又说,“我竟不如一个小丫鬟了解你,她都知道你不爱吃甜食。”抱怨的语调。

    确实觉得有些饿了,苏郡格也无须客气,还是香菇馅的,味道真挺好。来不及回答齐昱的话,便塞了一个在嘴里,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上次骂了画春,她竟然都不生气,还记得自己喜欢吃香菇的蒸饺,这小丫头……

    “咱俩应该好好谈谈了。”齐昱看着苏郡格狼吞虎咽,虽不忍心打断她享受美食,但还是抛出了这句话。

    “谈什么?”苏郡格将满嘴的食物咽下,喝了口水。

    “一个小丫鬟都比我了解你,你说我们谈什么?”齐昱的脸色不太好。

    “这有什么可比的吗?她就是负责我的饮食起居,知道我爱吃什么很正常啊?!”苏郡格莫名其妙。

    这叫正常吗?两个结了婚的人,平时没有共同语言就算了,连话也不多说几句。好吧,这是政治婚姻,可也不用总是搞的人仰马翻的吧?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不也是政治联姻吗?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狼狈?“总是要有个说法吧。”不仅不耐烦还有些委屈。

    苏郡格闹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委屈的,竟然还问自己要说法。不过这是他头一次这么的态度诚恳,很是难得,若是不给面子,也太过分了,毕竟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自己半天了。

贰拾·柳破金梢眼未开

    苏郡格眨眨眼睛,问道,“那你说吧,我们谈什么啊?”又吃了一个蒸饺

    “你为何嫁到上海来?还选了我。”齐昱觉得他问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得上单刀直入了,“实在是不能明白,你在那么多的人中为什么选的是我呢?”

    苏郡格喝了口水,将满嘴的食物咽下,“那你又为什么要娶我呢?我也实在不明白,你在那么多人中为什么选的是我。”

    还玩?!齐昱眉头拧成疙瘩。

    苏郡格抱了茶杯窝在沙发一角。这个时候的她可没有了晚宴时候的所有风采,那卷成波浪的头发已经没有先前的造型,就连那个亮晶晶的小卡子也歪歪斜斜,至于华丽丽的晚礼裙如今早已让她当成了家居服,抹胸的样式让上身有点冷,她顺手就把沙发上的那个羊毛的薄毯子披在了肩上,就连齐昱的风衣也没有逃出她的掌心被围在了膝盖上。有那么一刻,齐昱都担心她吃蒸饺的时候会不小心把油滴在上面,不过看在她的吃相还算不难看的情况下也就不计较了。沉默少顷,才说道,“其实不都是因为这乱世吗?嫁到上海来,比在北平清净的多,而且北苏南齐这一联姻平了许多战事,皖军、鄂军不敢有动静,东北的章显昌部也老实许多,至于川中那些小喽啰也只敢在蜀地穷折腾,闹不成大事的。”

    “如此说来,咱们俩倒是为国为民做了件大好事呀!”

    “只可惜委屈少帅您了!”苏郡格半开玩笑。

    齐昱看着苏郡格缩在沙发角落里,真像只乖巧的猫咪,还挺好玩的。“知道我委屈还把那相片摆在那儿?”

    摆明了驴头不对马嘴,苏郡格无奈,“难道少帅要我亲自跑过去将照片摘了?到时候别人看到,我就更是说不清了。”呷了一口蜂蜜水,也不看他。

    “你打个电话过去,让安楚辰摘了总行吧!?”

    “来了上海就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他的电话。”

    齐昱愣住,说这样的话谁信啊?!那天婚礼上她还把花球抛给了安楚辰呢!不过,难道真的苏郡格是为了躲着安楚辰和傅含秋才嫁到上海来的?听说傅含秋与苏郡格之间并不太平,毕竟是后母,不太平也是正常的,十岁的时候让她裹脚。后来考上了师范学院却不让去。唆使外甥安楚辰狂追苏郡格,不得手时还要对苏郡格用强,而且幕后主使都是傅含秋。至于傅含秋进了苏府这么多年为何无所出,好像就是因为苏淳严知道了傅含秋的丑事,把她关在地牢里,连惊带吓地小产了于是从此之后不能生育了……当然也就安分了。

    想起邵震给自己汇报的这些,齐昱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这个苏郡格还真是个能吃苦的,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得这么多年,难怪她是现在这样的性子,恬淡隐忍,原来当苏府的大千金日子这么难捱,真是想都不敢想。苏郡格挺不容易的!至于安楚辰,这个禽兽!

    “还好他安楚辰有个好大哥……”话一出口,齐昱知道自己说多了。

    “……”苏郡格抬头看他,微有一怔,想也知道齐昱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早就会把自己打听个底儿透。一笑却无法释然,“你早都知道了,还跑来问我啊。”目光躲闪,那是一段不能忘记,也不能被记住的。越想忘,越难忘;越记住,越伤痛。

贰拾壹·伤心莫问前朝事

    那年,母亲刚刚去世,苏郡格六岁,也是个秋天,北京的秋天明媚清澈,园子外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全部都黄了,风过,沙沙作响。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小郡格问一旁的奶妈。

    “小姐,不要急,大帅很快就会回来的。”奶妈只能哄她。后来再大一些,苏郡格知道自己难为了奶妈,她只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父亲去的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这一战不仅仅关系到权力更迭,还关系到生死存亡。

    佟佳氏·静恬满族贵族公主,十六岁就跟了苏淳严,去世时仅仅二十八岁。所谓红颜薄命,指的便是如此吧。可惜的是在静恬公主咽气之时都没有见到苏淳严最后一面,苏郡格到现在都记得弥留之际的母亲在没有了原来活泼外向的性格,她死死的攥住床单,眼中泪水弥漫,绝望而又凄凉。

    五天后,苏淳严胜仗得归,可是那个让他挚爱一生的女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红色旌旗转瞬间换成了白色绫幔,整个北平城都笼罩在一股浓浓的哀伤里,久久不能散去。甚至到除夕这一天,城里也没有爆竹烟花的动静。因为苏大帅下令,全城戒严直至来年开春!其实他恨不得让北洋府也降下半旗,为他的女人默哀……

    书房里,宣纸装裱的画像已经泛黄,画像上,那个穿紫色旗袍的女人坐在藤椅上,周围是盛放的鲜花。她的笑容和这些花朵一样,灿烂盛放,永远都开在苏淳严的心里,谁都不能取代。

    只是苏郡格,他放不下心。郡格,这个名字是她给起的,她说他们一定要有一个女儿,一定要像疼郡主格格一样的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于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就叫做苏郡格。

    在她的葬礼上,所有的亲戚赶来,哭得昏天黑地,哭得让苏淳严心烦意乱。唯有苏郡格不哭,她披麻戴孝傻愣愣的跪在地上,看着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傅含秋。

    在苏淳严的面前,傅含秋一把抱过小郡格,“大冷的天,这么跪着可不行。”然后捂着她冻红的小手,还有脸蛋。她的眼泪婆娑,必然心疼极了。孩子就缺这么一个真心疼她的人,要知冷知热,要嘘寒问暖。男人终归是没有女人心细的。

    于是第二年,傅含秋就进了苏府的大门,甚为风光。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她能对女儿好,什么都不是问题。

    噩梦也就在这个女人进门之后开始了。苏淳严经常不在府里,于是给傅含秋很大的空间,让她可以恣意横行,而整个府中则都是敢怒不敢言。十岁,苏郡格的私塾先生被赶走,她从此以后开始自己看书,再后来书房也被锁上。苏郡格因为这事与她闹过,也状告过苏淳严,但是几次下来她发现父亲很是不容易,白天要在外面忙军政,晚上回来总是要处理这样那样的家事,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几次苏郡格都看到父亲就在沙发上坐着沉沉睡着。再后来,傅含秋竟然出了要给苏郡格裹脚的点子,这次苏郡格就没有饶了她,一脚把放在地上的那盆烫脚的热水踢翻在傅含秋的脸上。

    这件事后,受到苏郡格虽没有受到责罚,但是傅含秋在苏淳严的心里位置有了些上升,毕竟是女儿不对,更何况傅含秋还怀了孩子。

    本以为傅含秋怀了孩子之后会踏实许多,却不想她更是变本加厉,仗着有孕在身,更是肆无忌惮。苏郡格惹不起躲得起就考上了燕京女子师范就住在学校不愿回家。

    至于安楚辰和苏郡格之间的事情,更是不会少了傅含秋的掺和,先是听说苏郡格和学校的一个男老师走的比较近,而后暗地里将那老师给逼走,再后来就是在苏郡格的饮食里放入迷药,然后留下安楚辰与她独处,制造机会。

    安楚辰有贼心没贼胆,还好没碰苏郡格,又幸得安楚辰的大哥安楚宏是个良善之人,得知这件事后亲自上门,负荆请罪。苏淳严知道整件事后自然是雷霆大怒,把傅含秋关进了地牢。又惊又吓的傅含秋流掉了孩子,从此之后在不能生育,也算得是天理昭彰了。至此,傅含秋终于是消停了下来,在苏府中也不会见她飞扬跋扈的姿态。

    傅含秋流掉的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苏淳严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苏淳严只有郡格这个女儿,别的,都不稀罕!”他对自己的慈爱还夹杂着对她母亲爱情的延续。佟佳氏·静恬那是他一生的伤与痛,永远抹不去。当苏淳严似有似无的表示想让她嫁到齐家的时候,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的就主动要求了。

    这也就是苏郡格因何远嫁上海,因何要避开那个家……

贰拾贰·采菱人语隔秋烟

    齐昱沉默,他对她的了解大都是从邵震送来的文件中得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看过后良久不能释怀,或感慨,或叹息,或气氛,也为她不值。从那样的一个家里嫁到这样的一个家里,她倒是安分守己让人惊异。

    “少帅,该你了,说说你与那位小姐的故事给我听听吧?”苏郡格窝在沙发里,有点慵懒。

    “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齐昱有些耍赖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面前就是不想提到别的女人,好像是亵渎了她什么一样。可是不说未免也太赖皮了,自己问了她那么多呢。“我们的故事很简单,就是互相喜欢,本来也是想结婚的,可是家里不太同意……”他没有再说下去,他怕她又多想。于是赶快转换了话题,“那天去教堂捣乱的是不是林承的手下?怎么会动的枪?”

    苏郡格就知道他对这事很难放下,而且一定会查的,之前她的轻描淡写,他一句也不行,“其实吧,有几个学生因为怎么了就躲到了教堂里,林承手下的人来教堂搜查,就这么闹上了,后来言语也起了冲突,那些帮派的人自然是耐不住脾气的,几句话就呛上了,后来就动了枪。我不小心被子弹擦伤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学生?不会是和南方那批革命党有牵扯吧?”齐昱目光扫来。

    “这个我不清楚的,他们穿的是学生制服,应该就是和齐眉,齐晓一样的学生吧。”苏郡格目光依旧柔和,低头抿了口水。

    “哪个学校的?没有校徽吗?”

    “没看清,当时那么乱呢,都动了枪,我也害怕。”

    齐昱把眼一眯,她可不想自己说的那么胆小,这事不能光听肖存钦和苏郡格所说的,还是要查。

    “怎么,你不相信我?”苏郡格突然抬头看他,眸光清冽。

    他回应,“不太信。”

    “那你去问肖警长吧。”苏郡格闭了嘴,她知道一齐昱军人的洞悉能力,他一定信不了,可是那都是他的事情了,从苏郡格口中就一定不能说出教堂里藏有走私的消炎药,回想一下所有的事情算已经安排妥当,除了自己的腿上暴露是一个败笔,其他还算好。

    但是苏郡格不知道,齐昱的目的在于该怎么样把林家在上海的势力清除一下,最近几年上海的帮会势力有点过了,杜家,黄家,林家,这三个在上海军火烟草青楼的生意近几年有点风头太过了,沪军就这样放任不管早晚是要翻了天去。林家是三大帮派中势力较弱的,但是在三家生意中起着关键的作用,林家把持着上海除了沪军之外剩下的小码头。之前林忠熙还好些,为人低调内敛,可现在是他的儿子林承掌握着林家的所有买卖,年少气盛,林承可不是个吃素的。现今正缺个借题发挥的机会,齐昱觉得现在这个机会就挺好。

    三个学生确实和南方的革命党有关系,是他们把消炎药从临城的码头里偷来藏在圣心教堂,准备找机会吧这批药偷运给南方的革命军医治枪伤的。因为这批药也是林承从德国走私来一部分是给一言堂做内用,另一部分则是私卖的,若是让沪军查到了一样会掉脑袋,所以自然也不敢声张。

    在圣心堂那天他们与神父安东尼火并时,苏郡格负责转移药品时不小心伤到了,是子弹飞溅给崩到腿上。不过还好一言堂的打手只是看见了个人影,并不能确定是谁,回去给林承汇报时,林承觉得应该就是苏郡格,于是便故意设宴邀请齐昱与苏郡格,借着跳舞的机会证实一下掩护药品的人。

    “怎么会和圣心堂的人很熟呢?”这种口气实在是像审犯人。

    “我在上海没有朋友,觉得无聊就去教堂听他们唱诗班做礼拜,也向神父借书看,一来二去就算认识了。”苏郡格倒是觉得无伤大雅,就算他字字句句都在调查自己却对他的事情缄口不提也无所谓,因为本来她对他的事情就不怎么好奇。

    “怎么会没有朋友?我看你和齐眉、齐晓她们玩的不就很好吗?”

    “她们都要上学的,哪里会像我这样啊!”苏郡格打了个哈欠,没有敷衍与搪塞的意思,她“被审”这么久是真的困了,也确实该睡了。“我去洗漱一下,先睡了。”

    齐昱点点头,人仍旧坐在沙发上,看她进浴室出浴室,最后再进卧房。这一次算不深谈,但能算的上市他们之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相互之间没有什么进展,可能如此平心静气地聊天已经难得。

    之后的一个周两人比以前话多了不少,但内容仅限于日常生活,比如书本资料摆放的位置变了齐昱没有找到;齐昱穿脏地大衣该拿去洗了,这样居家过日子的小事,言语客气语调平缓,说是相敬如宾阵阵恰如其分。另外就是苏郡格发现,齐昱喜欢往家里打电话了,特别喜欢告诉她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晚上要在军部加班不回家了,另外加上一句不用等他了,……

    苏郡格每每接完这样的电话,都会纳闷,需要这样报备吗?再说自己从来都没有等过。

贰拾叁·风雨相留添悲怆

    情况突变,在这个周六,苏郡格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她见到了简奉仪!而且是在自己的家里,就在她卧室的隔壁,就这么的近。

    但简奉仪却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那个一脸惊讶看着自己的女人就是齐昱的夫人,更不知道她就是苏郡格。因为简奉仪满身是血,被砍了十几刀,已经不省人事了。

    深夜中被吵醒,急忙出来看时,就见齐昱怀里抱了一个人,邵震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跟在身后,路过苏郡格身边的时候立正敬礼,“见过夫人!”苏郡格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就向齐昱走去的方向张望,这种情况实在是像正在围观的路人甲或者路人乙……她怎么都不问一句?围观的也太业余了。

    见齐昱报了那个人进了客房,苏郡格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邵震被晾在了走廊上,正巧画春也上楼来,“邵参谋长,那人是谁啊?”

    “嘘,不该问的不要乱问。”邵震一脸严肃。

    这时房间里苏郡格在叫画春的名字,画春伸了伸舌头,调皮一笑,就进了主卧。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画春的眼珠子却还瞄向门外。

    “把门关上,我交代你几件事。”

    “是。”

    “第一,今天晚上的事不要跑到外面说;第二,最近少爷有什么吩咐你都照着去做,不用给我说,也不许给别人说;第三,我现在给你说的所有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是我说的。总之,多做事少说话,否则出了什么大事,你兜着。”语气没有那么重,但画春明白苏郡格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一个伺候的小丫头什么都兜不起。

    “是,少奶奶放心,画春一定做到。”

    “好,只要你做得好,我有奖励。半个月假期够你回趟老家,外加两个银元的路费,怎么样?”

    “谢谢少奶奶。”

    “哎,没给你说现在就给你,看你表现咯!”

    “少奶奶您放心!画春保证做到。”口气斩钉截铁,画春吃这套。

    齐昱守在简奉仪的床前,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是以何种勇气挡在自己的面前替自己挨得那十几刀的。

    “少帅,您休息一下吧,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也没吃东西,这伤也该换药了。”邵震一片真心。

    “滚!”显然齐昱不领情,还非常的不近人情。

    邵震无奈,了解他的脾气自然也不会生气。只是每每遇到简奉仪的事情,他便不能自持,邵震实在觉得心中不畅,更何况隔壁就是夫人的房间,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关于这件事,邵震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戏园子里看的是和庆班当红花旦方菱花的戏。

    这两个人出行是改了装束的,齐昱烟灰色的杭缎锦袍,深黑色礼貌,简奉仪则是一身套装外罩了披风,不过平民装束而已,就被跟踪上了,半道上没有动静挑在戏园子下手。

    蹊跷的是这怎么看都像是布好了局,莫非苦肉计?是简奉仪非要去那听戏地,而且面对凶徒如此舍命相救,未免过了,生生挨的这几刀。难道是要用这个局破了之前齐昱对她的怀疑?难道少帅真的忘了,简奉仪说她在京都留学的,什么时候又出去北海道?她到底是哪国人?

    更想不明白的是那些凶徒的逃走的路线又与一言堂的位置很是相近。少帅什么时候与这些帮派的人结下了梁子,上次林府不是还请少帅去参加庆生宴吗?

    再看看这屋里唯有画春一个人忙里忙外帮着医生护士倒血水,端垃圾,不知道少夫人在隔壁忙什么呢?

    “医生,她怎么样了?”齐昱问。

    “放心,都是外伤,不过有的刀口深了些,但不致命的,现在大了吊瓶,等过几天伤口愈合了就没事了。病人醒了少喝些水,饮食清淡些。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会再过来。”

    送走医生,齐昱坐在一旁发呆,自己是真的错了吗?两年的相处抵不过她一晚上的醉话,他还去怀疑她?看着她如今伤成这个样子,真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啊!

    “少爷,这是白米粥,您吃一些吧。”画春一旁打断了齐昱暗地的自责。

    “放着!”

    画春悄悄放下粥,见他的脸色不好自然要逃,刚转身就听齐昱一句,“苏郡格呢?”指名道姓。

    “啊,回少爷的话,少奶奶在屋里呢。”画春舌头打结。

    “她都不知道来看一眼吗?把她叫过来!”

    画春心里就想喊救命,少爷又要找少奶奶的麻烦了。

贰拾肆·金装宝剑藏龙口

    画春一路小跑就去找苏郡格,“少奶奶,不好了,少爷发脾气呢,说,说是……”

    “说呀。”苏郡格从书本间抬头。

    “让您去客房看一眼。”这句话画春简直就是哼唧出来的。

    无理取闹到了一定境界,忍无可忍!苏郡格皱眉,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你就在沙发上帮猫咪梳理毛,梳不好不许出门。”

    “啊?”画春目瞪口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半个小时过去了,别说没见到苏郡格,就连画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少帅,您的胳膊该换药了。”

    “我总共就挨了两刀,换什么药!?”

    邵震委屈,自己总是不能把握好关心的时机,太失败了。其实也就是看齐昱自己生闷气,害怕他气坏身体,本想缓和一下气氛的,现在又弄巧成拙了。

    ……

    推开门,画春在那边心不在焉的给波斯猫梳毛,那个猫咪惨遭蹂躏,却也不敢反抗,只是哀怨的喵喵叫。见到了齐昱,画春赶紧站起身来,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里面苏郡格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且认真非常。

    “画春,你过来。”先招呼一声的是苏郡格,却不是齐昱。而后就见画春听苏郡格耳语一番,战战兢兢的出去了,还把门也关上。

    “吵架是吗?开始吧。”苏郡格放下笔,双肩一抱,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昱,“放心,这回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可以随意发脾气了,请随意。”

    齐昱的唇边漾开一笑,将苏郡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甚为仔细地打量了半晌,“可是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少夫人会错意了。”他双手撑开支在书桌上,把身子探在苏郡格眼前,“少夫人什么时候喜欢上和我吵架的?”眉目传情,言语轻佻。

    苏郡格直直的瞪着他紧贴过来的脸,丝毫没有躲避,不回应,甚至丝毫不动。

    这女人真有胆识!齐昱心里都有些佩服她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等奉仪身体好了,我会娶她过门。”一字一句都在挑衅。

    展眉,轻笑,“那是少帅自己的事,不用向我汇报。”苏郡格漫不经心,“后面的园子找个时间让人收拾出来,简小姐可以随时搬过去。”说这句话时,她却非常认真。

    “那不成!我就要她住在现在这个地方。”齐昱也不含糊。

    “那我搬过去。”苏郡格马上回击。

    “呵,你不是给母亲说没有过狗我们的二人世界吗?你搬什么啊?”齐昱冷笑。

    “这样的借口不过是搪塞母亲的。”她说的坦坦荡荡。

    齐昱额角的青筋有些突起,可他脸上依旧平静,绕过书桌,在苏郡格一旁站住,猛然用力把她架起来,而后紧紧揽在怀里,勒住她的腰身,对全身僵直的苏郡格狠狠的低吼,“你觉得自己很高明是吗?”

    苏郡格满脸通红,卯着劲去挣脱他的钳制,喘着粗气,声音变得有些嘶哑,“是母亲先给我说你和简小姐的事情都是过去的,都是你逢场作戏而已,我不过是成全她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罢了。”

    “顺着母亲的意思是吧?那我明白告诉你,你没进齐家门之前,母亲就答应过奉仪,让她在你之后嫁进来。所以你必须接纳她!”齐昱给苏郡格下最后通牒一般。

    害怕失去重心,苏郡格双手攥住了齐昱的前襟,别过头,斜眼看着他,“我没说不让她嫁进来!”

    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和镇定,“我说的是要你接纳她,你去探视一下又怎么样?”齐昱步步紧逼,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苏郡格被捏痛了,直咳嗽,仍旧倔强,硬口气不减,“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我去看了,没事也成有事了,说不定就弄个什么落井下石的罪名,我不是让画春过去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让一个下人过去?还是你身边的丫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正好撇清关系是不是?”

    “我告诉你,齐昱!”这次苏郡格是真急了,连名带姓的叫他,“为了你让我对一个无辜女子下毒手,你觉得你配吗?齐少帅不缺女人为你争风吃醋,我苏郡格不会趟这趟浑水。别太高估了你自己!”话已经是说到了极致。

    齐昱心里有一揪揪的疼,却仍不放弃,“好!那奉仪过门后,希望你们在一起好好相处!”

贰拾伍·侯门深何须刺谒

    简奉仪在齐府养伤的这个几天,可真是彻底不消停了。白琳和齐庚泽来不在话下,还有邱珍,许惠冉,齐云茹的到来。苏郡格就受不了啊,这不是被大方,被端庄,被淡定吗?

    最关键的还是简奉仪要进齐家大门的事情,白琳提出,许惠冉跟着帮衬,邱珍一语不发,齐云茹打哈哈,齐庚泽不管不问。

    苏郡格答应得很是爽快,不过也将她的原则底线亮出。娶进门可以,娶多少都随意,只是不能与她同住一处。说白了就是齐昱独立门户的这个后院,这栋楼里只能住苏郡格自己,姨太太们另择他处。或者,姨太太们都在这楼里呆着,苏郡格另择他处,比如那个小园子,收拾收拾她就能过去。

    意思一出,许惠冉第一个不乐意,这什么意思啊?这不是含沙射影的在编排她吗?白琳都能容下,凭什么她苏郡格就容不下?姨太太怎么了?姨太太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凭什么就要出去住啊?见过霸道的,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当着长辈的面儿就这么编排人!许惠冉本就不怎么喜欢苏郡格一直都觉得是她坏了林嫣与齐昱的好事,这回更是戳到了许惠冉的伤疤上了,于是当场就甩了脸子走人。

    苏郡格却并不介意,听许惠冉那话就知道若是她再不反击,恐怕她就更有恃无恐了。什么叫做“女人进了门就要懂得三从四德”,什么叫“不管以前是什么样的家事,什么样的地位,只要是嫁了人,那就应该乖乖听话的”,什么叫“多个女人就多个帮手,古代皇帝有那么多的后宫妃子那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什么叫“装清高没有用,摆谱也不济事,能笼络的住男人的心才叫本事”……

    许惠冉是过分很多,白琳不稀罕跟她计较。更让白琳吃惊的是苏郡格的态度,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耐不住性子的针锋相对了?原来她的骨子里竟是如此的硬气,心里什么都用,说是好脾气,温和性子,但也是个说一不二不肯吃亏的主儿,下定决心的事,就别指望她退让半步。白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便扯了个闲篇,也就借故走人了。

    不过,还没有等简奉仪好利落,齐昱已经先开始往后面的小园子里搬了。将那个园子收拾干净不说,还让人给园子里四件平房都刷上了粉白色的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修剪整齐。说是简奉仪喜欢白玫瑰,可这大冬天的哪里去找白玫瑰啊?也亏齐昱想得出来,就让邵震搬来两车布绢花来充数。

    站在川黔看齐昱亲自指挥工人摆放,苏郡格就想到了隋炀帝也演过这么一出,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还不是皇帝呢,就开始这么奢侈不堪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苏郡格头也没回,随口说了一句:“进来。”可是还有敲门声,于是她回头,本以为是画春,却不想原来是简奉仪,小脸苍白,大病初愈的样子。

    这是苏郡格第二次见她,想起那次在华海路看她正一脸欣喜依偎在齐昱的怀里,红润的小脸甜蜜笑着,这次就有点可怜兮兮的了。

    “简小姐,请进。”苏郡格过去扶她,然后叫画春上茶和点心。两个人隔墙而居这么长时间,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苏郡格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她先来了。

    “少夫人客气了。”简奉仪说话声音细小而甜美,伤还未好,走路一跛一跛,被苏郡格扶到了沙发上,“这几天都一直再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她的话说的很有诚意,苏郡格听得出来。

    “哪里的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苏郡格真的觉得非常尴尬,她与她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难免冷场。不过苏郡格真的觉得这个女子挺不简单的,为了齐昱流过产,现在还挨了十几刀,爱情的力量原来这么伟大。“简小姐真是让人很佩服。”

    画春看见是简奉仪来找自家的少奶奶,那眼珠子就开始剜人了。那劲头,看上去就好像要上去捅她个十刀八刀的才解恨。苏郡格看了她一眼,画春这才作罢,但上了茶和点心并不离开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貌似是在听吩咐,其实是护主心切啊。苏郡格使眼色也无济于事,索性便由她去。

    “其实没有什么好佩服的,他与我而言就是命,他要是有好好歹歹,我活着和死了也一样。不过,这其中的深情厚意,少夫人确实很难理解,也不怪您。他总是将我放在心上,对少夫人难免就疏忽了。”简奉仪并不看苏郡格,只是吹吹了茶水的热气。

贰拾陆·不比等闲墙外花

    “为了他,别说只是这十几刀,就是要我的命,也随便。”简奉仪淡淡的一笑。

    这是表决心呢?苏郡格一下子被噎住。跑到这里来表决心?!什么用意?要是把话说狠了。你俩一起死去就是了,何必上蹿下跳搅得别人不安生。可这样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苏郡格抿了口茶,云淡风轻。

    那边画春可不依,气得咬嘴唇,斜眼睛瞪简奉仪,真想捶她两拳,这小贱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越是不想和你们计较越是蹬鼻子上脸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的脾气是越来越控制不住,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来找不痛快!“是呀,少帅不能没有你!这不,后面的园子给简小姐收拾出来了,就等你赶快好起来搬过去长相厮守呢!”苏郡格微笑着看简奉仪脸色垮下来,然后抿了口茶,依旧云淡风轻。

    这回轮到简奉仪没话说了,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她就是个绵里针,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而已。可是自己就这么认输也未免太丢脸了,“是啊,以后咱们挨得近了,还要劳烦姐姐多照顾啊。我年轻什么事情又不懂的,姐姐多担待。”

    姐姐?!苏郡格真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坏掉,她叫自己姐姐?还真弄得和皇帝的后宫一样啊?你觉得他是皇帝,我可没有这么觉得!这样的人,懒得和她废话。“简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让画春先送你回去休养,好好养着,别出了什么差错,免得我跟少帅没法交代。”

    恐吓令外加逐客令,简奉仪真是没有想到苏郡格这么不客气,自己这样跑过来被数落了一顿就回去了?

    画春一脸兴奋,看着少奶奶把这个小狐狸精敲打的没话说,暗道:活该!

    “聊什么呢?也算我一个吧!”齐昱在门口传来声音,气温刚从冰点有升至沸点。

    “昱,你去哪里了?我睡醒了怎么就没有看到你?”简奉仪撒娇。

    “乖,我去布置我们的小天地——玫瑰园了。”齐昱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苏郡格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两个人肉麻的让人恶心。惹不起躲得起,给你们腾地方。刚要一起身,齐昱又发了话,“中午吃牛排吧,少夫人露一手怎么样?也让奉仪尝尝。”

    什么叫做欺人太甚?这就是!苏郡格平缓了一下呼吸,她觉得自己都开始磨后槽牙了。若是发火就承认了自己生气,承认生气那就是认输了。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凭什么就要让你们惹生气?凭什么认输?

    画春抖了个激灵,抢话说:“少爷,今天厨房里没有准备牛肉,改吃别的吧?”

    “没有牛肉,那就去买啊,少夫人牛排做的那么好,一定知道买什么样的牛排最合适。”齐昱发狠要弄苏郡格难堪。

    “可是,现在,现在买,也来不及了啊……”画春都要急哭了。

    “画春,打电话给David牛排店,订一个最好的包厢。”苏郡格缓缓转过头来,认真的看了齐昱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去,“就说一会儿齐少帅要去用餐。”

    简奉仪看着苏郡格刚刚转过头来,眼珠子都有些发红光,受到这样的挑衅,她生气到了极点可仍旧按得住自己的脾气,真是让人吃惊。而且吩咐下人打电话订餐,又将事情置之死地而后生,凡事不做绝。不一味的引人软弱,表面上冷漠,但又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简奉仪想要的结果与事态的实际发展实在是偏差太大,她其实只是想显示一下她与齐昱之间爱情,告诉苏郡格她在齐昱心里的重要性,让她明白她与齐昱的感情早早就有。如今她也要进少帅府,不过就是为她和齐昱之间的爱情添加更完美的一笔。她是要给苏郡格示威的,她是拿着自己的真情挚爱给她示威的,可是现在一切都乱了,乱的一塌糊涂。简奉仪觉得自己的爱情,可怜又可悲。

    因为表面上看到的是齐昱在找苏郡格的麻烦,在不断的挑战苏郡格良好修养的底线,可是实际上简奉仪看到的是齐昱对苏郡格那种浓厚的兴趣,是齐昱对苏郡格耐心探究的一次次升华。他对她就是特别的,不绅士,不讲理,不规矩……

    哪怕齐昱背对着简奉仪,她也能感觉到,这一刻齐昱要么会狠狠的苏郡格一顿;要么,会狠狠的抱紧她。苏郡格,你赢了,这个男人,早晚是你的俘虏。

贰拾柒·洒松烟点破桃腮

    外面的阳光可以算得上明媚灿烂,只是这已经是深冬,纵然有着再明媚的阳光,空气中的温度依旧让人提不起任何良好的兴致。教堂里空旷,呼吸的雾气看得都很清楚。孤单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桌椅,面对着圣母像,苏郡格抱紧了双肩,凝视那慈爱的笑容,可心底里仍旧一片一片的凉意。

    “孩子,你不应带着这样疑问的表情来看我们的圣母。”安东尼站在了苏郡格的身后。

    “……”苏郡格转头报以微笑,“对不起。”

    “今天怎么过来了?”

    “就是随便逛了逛,本来想回汇德路的,但是……”没有再说下去,汇德路15号是苏家在上海的行馆,本来只是租下来图的就是苏齐两家联姻的时候方便,但自从婚礼办完之后这个二层小楼还是留了下来。这是苏淳严的意思,而且还让两个仆人在那里守着,苏淳严说这可以当苏郡格在上海的娘家。可是现在她现在非常害怕回去,因为实在太想父亲了,害怕会哭,害怕刘叔会打电话给苏淳严。

    “孩子,很伤心吗?那就祷告吧,圣母会帮你的。”安东尼的微笑慈爱,突然就让苏郡格想到了父亲,都有着一样开始花白的头发。

    苏郡格点点头,她并不是天主教徒,也不信奉任何神明,这一刻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神明不能帮她做什么,但是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听众。

    静静地闭上眼,这个世界原本是可以安静的,没有纷纷扰扰,可是现在怎么了?自己还没有逃出来吗?还是说不过是又进入了另一个怪圈?为什么呢?越是想摆脱的,越是紧紧缠绕。错了,其实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那样离谱,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可能,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想哭,但是眼泪却流不出来,一遍一遍的叹气,是在可怜自己吗?苏郡格原来你是这样的没有出息,这都是自己选的啊!会回的到从前,回的到当初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脚被冻得有些麻了,手也有些木,呵了口气,搓搓手,猛然发现身后站着安楚辰。

    “伤还没有好吗?”他先开了口。是因为看到她差一点就要摔倒,却不知道是被他吓到了。

    “厄,没事了。”苏郡格有些尴尬,这种气氛实在是让人不舒服,他在自己的背后站了多久……

    “最近要少来这边,上次的事情,警察局已经开始调查了。”安楚辰一脸的关心。

    苏郡格嘴角有些上翘,带着些厌恶,“不用你提醒,安少爷还是照顾好自己的生意吧。”她不喜欢他这样暗中监视她,就好像是一场逃不开的噩梦。

    安楚辰慌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关心你,怕你出事。”可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她已经有了怒意。

    “我没有误会,安少爷谢谢你。”冷若冰霜,苏郡格耐心也没有了。

    “郡格,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语言急切。

    “有什么要相信的?”很重的疑问。

    “不能爱你,能不能做你的亲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从北平来的。”祈求。

    “……”无奈。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在她身上动心思?难道他没有看到那些女孩们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流连?

    她还是不愿意给他机会,毫不留恋的转头,“安少爷,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对不起。”这样的坚决。

    ……

贰拾捌·黄花零落重阳后

    关于简奉仪是如何进齐家的,坊间说法不同,有人说她也是拜了齐家的祖宗,跨了火盆才进了齐家的大门,也有人说她根本就是无声无息的搬进了那个小院子,说法是不太相同,但不了否认的都有一点,那就是——姨太太终究是姨太太,做小就永远都是小。与苏郡格那时中西合璧的盛大婚礼,她根本没得比。

    腊八这天,简奉仪和齐昱邀请几个姊妹到他们的玫瑰园来聚一聚,说是简奉仪亲自煮了腊八粥。

    季娇丽撇嘴,“切?腊八粥?有什么稀罕的,能比得了嫂嫂的牛排吗?还有蘑菇浓汤?”

    齐晓因为许惠冉不喜欢苏郡格也不怎么多话,“就当时给哥哥面子吧,她都搬进来那么长时间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不好吧。”心里想的是,你不想见就不用来,我们可住这里的,怎么能一样啊。

    “是呀,不要别扭了,我们只喝粥不说话怎么样?”齐眉征询两个妹妹的意见,却忽视了还有个小的呢,季文杰。

    姐妹三个达成一致,就领着季文杰去了玫瑰园。简奉仪当然是尽力讨好,可是她也看得出来,这三个小姑子不怎么好伺候,就连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齐眉也不冷不热的。于是就把重心转向了七岁的季文杰。

    “我不能吃甜品,妈妈说会蛀牙。”季文杰小脸板的一般正经。

    简奉仪被这个小家伙的严肃给唬住了,齐昱眉头一皱,“上次你吃那个桂花糕的时候怎么不喊着怕蛀牙啊?”

    “因为嫂嫂知道我会蛀牙,所以用的是蜂蜜,不是白糖。”季文杰嘟嘴。

    一时冷场,简奉仪难堪,他们从未叫过她嫂嫂,在他们的眼里唯有苏郡格是嫂嫂。

    齐昱脸一拉,“文杰,你还要不要喝粥?”语气严厉。

    “干什么,是你请我们来的,态度还这么差劲?”季文杰绝不示弱。

    “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弄。”简奉仪害怕场面失控,若是让家长们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

    齐晓一旁偷笑,季娇丽则暗暗对季文杰竖大拇指,还是这小人精厉害,下马威给的太好了。

    齐眉见大家有些尴尬,也就提了一个新话题,转一下场,“你们最近有没有看报啊?”

    “什么报?”齐晓问。

    “曙光报上面连载的那一部小说是不是?最近我们学校里同学都在看,讨论的也很热闹呢。”季娇丽来了兴致。

    “哦,对啊,我们学校也是啊,大家都挺喜欢就是那个讲汉代公主的故事是不是?”齐晓这才想起来昨天大家在抢的那份报纸。

    “对的,蛮不错,终于脱离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爱情故事了,那个汉代公主不要太有风范哦。”

    “是啊,是啊,人家写的大气磅礴,这样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呢。值得一读!”

    “曙光报?不也是姑父报社的报纸吗?”齐昱插话,“奉仪,你们那里哪个编辑那么厉害啊。会不会是你写的?”

    简奉仪有些为难,其实她很想成为他们的话题,可是她却不是。“我好长时间没有上班了,不知道是谁写的。连载小说那一栏多是报社外的投稿,都是些教授文豪写的,那样的小说我哪里能写得出来。”是有些羡慕的不好意思。

    “那样老道的笔触应该是个年纪不小的人,而且一定是女性作家,要不心里描写不会那么到家。你们说呢?”

    “对,故事情节我觉得有些像中国女版的汉姆雷特,不过语句上没有那么造作,读起来畅快淋漓。”

    “等我去我爸的报社问一下就知道,顺便要个签名。哈哈……”季娇丽那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骄傲。

    “作家叫什么名字,不就知道是男是女了吗?”齐昱问。

    “都是笔名,叫深寒,这名字倒是很男性化。”……

    再后来那三个女孩子在一起讨论起了小说和学校的事情,简奉仪只能干看着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齐昱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给简奉仪夹菜以示慰藉。季文杰坐不住,没吃几口就跑出去和那两只新弄来的德国黑贝去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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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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