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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全文阅读

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伍拾玖·苍波万顷孤岑矗

    这一晚,齐昱守在卧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苏郡格,其实他知道她今晚不会回来了,虽然她没有告诉过他。

    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简奉仪倚在床头翻弄着书本,她哪里能看进去一个字啊!齐昱一个人在楼上,他在做什么?苏郡格今天不是没回来吗?她为什么不回来?

    “独守空房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齐昱颇有些自嘲的意思。房间冷清如此,她却是怎么呆得住的呢?

    看书?练字?编小说?养猫?和佣人聊天?反正她得找点事做,要不然就思乡?看不出她有多难熬,到是自己仅仅在这房间里呆了一个下午就有些受不住,了,她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能承受,也就难怪她为什么不需要自己了,在她的眼里他这个丈夫只是个摆设,仅此而已。她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动过心,一丝一毫都没有,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抗拒自己?

    可是她明明就生气了,这个不是吃醋是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的无聊耽误了她的时间?

    真可悲,他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到这种地步;也可怕,对她没有任何牵制,是不是她的心里有别的男人,安楚辰?林承?那个燕京师范的老师?

    信手翻一翻床头杂七杂八的纸张,突然一个信封落入眼帘,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封口,里面厚厚的,应该有些什么东西,好奇害死猫。齐昱就这么抽出了里面的东西,打开来看,是一张地图,《沪军临战攻防部署图》,好清晰的几个大字,仔细的查阅,这个真的竟然在她这里了,而且按照文件上的细则把所有的驻扎部队全部在地图上标明了,装在信封里,这是要寄给谁呢?

    肖存钦不是说苏郡格没有嫌疑吗?可这证据现在就摆在了眼皮底下,更何况上面还有半月形的指甲油痕迹,那颜色和梳妆台上的那瓶一模一样。

    为什么?莫非她已经发现自己与章显昌部之间有来往?于是早做打算要让她的父亲灭了沪军?呵!灭了自己她不就成了寡妇?不过她应该是最抢手的寡妇吧!

    苏公馆里仍旧灯火通明,十二点了,但林嫣仍然没有丝毫困意,她正在眉飞色舞的给苏郡格讲她与肖存钦的恋爱往事,听的苏郡格也是津津有味,哪里会有睡觉的意思。

    “你们的相遇真像是小说一样,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也太美好了,爱情都应该是这样的。”

    “是啊,那天也太巧了,他在电车上抓小偷,我也正好在上面,缘分应该就是这样吧。”教务会上日语教导主任的刁难,肖存钦帮她解围;不声不响的跑到林嫣的学校与她一同吃午饭。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爱情。

    “姐姐,问你一件事,你手上的伤是我哥给你包扎的吧?”林嫣明显带着狡黠的神色。

    苏郡格点点头,不好言语什么,林嫣接着说,“难道,他对你……我还以为只有安楚辰喜欢你呢,没有想到我哥也……”那笑中的意思太过暧昧。

    “喜欢我?包了一下伤口就是喜欢了?”苏郡格却带着冷笑的意味,要是让你知道那次在沿浦东路的事情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反正除了方菱花我没见他对那个女人好过,我哥啊,那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林嫣对于苏郡格表现的反应显然是没有对于她对于自己哥哥的感慨大。

    “方菱花?”

    “和庆班的台柱子啊,姐姐不会不知道吧。”

    苏郡格这才回想起大年初一那天看戏时的场景,那直戳心窝子的一计眼刀,看来自己并没有感觉错。“你哥和她……”

    “反正很是捧她的场,要不你以为她怎么会那么红啊!改天咱们一起去和庆班看包厢吧。其实她的戏却是不错,我也挺喜欢的,最喜欢那出黛玉葬花,每次看都想掉眼泪,实在感人。或者霸王别姬也行,就靠着霸王别姬红起来的,那虞姬可精神着呢。”、

    “我倒是喜欢听昆曲,年初一的时候听过她的牡丹亭,杜丽娘的扮相挺漂亮的。”

    “要不然怎么说是台柱子呢,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扮什么像什么。”接着林嫣又道,“我哥的眼光当然不会差,他能看上的女人可真不多,不想齐少帅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苏郡格看了看林嫣,当然期望她讲下去,谁都好奇别人的事情,苏郡格不是神仙,只是凡胎,更可况她在了解齐昱这方面确实占了下风。

    “给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啊,刚开始的时候我表姨妈是特别希望我嫁进帅府的,”林嫣小心地看着苏郡格的表情,却发现她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兴致勃勃。“可是我知道齐昱的德行,大上海,百乐门哪里会少了他?而且经常传出与什么名媛,交际花之间的八卦消息,谁能受得了这样的人当自己的丈夫啊,嫁给他绝对要气死的,我才不要呢!”嘴一秃噜,话就说过了,林嫣慌忙解释,“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姐姐,你别生气啊,我,我……”

    苏郡格一笑了然,“这有什么,你这样是对的,为自己的幸福努力,知道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你和我不同。”生在这样的家庭,王侯将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想江山永固,就要摒弃儿女情长,不过还好的是苏郡格到现在还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那个对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怎样出现,她不知道,所以她先选择了婚姻,至于那个人会不会出现,她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认命,而是认清。

陆拾·恨东君多风多雨

    从苏公馆回到齐府,是白琳亲自上门来接的苏郡格,一路上白琳不停的埋怨齐昱的不是,“好孩子,你懂事,我都知道,他打了你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要不是公公他还要打针,他也要亲自过来的。”白琳喜欢苏郡格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不因为她是北洋军苏淳严的女儿。婆婆对儿媳妇能到这个份上那真是世上难找了,苏郡格完全能体会她身为一位母亲的心思,自然也是全部配合,顺顺当当回到了齐府,从吵架到再回来不肖两天的时间。

    不过与齐昱见面时仍不免尴尬,两个人又恢复了刚结婚时的局面——冷战。

    先开口的这一方还是齐昱,“下周有一场记者见面会,今年父亲身体不好,由你我代替出席,你好好准备一下,邵副官会告诉你具体事项。”

    “知道了。”苏郡格在梳妆台上来回的翻找东西,那瓶指甲油怎么不见了?

    “你找什么?”齐昱又好奇。

    “找东西。”苏郡格又敷衍。“阿玲见我梳妆台上的指甲油了吗?”

    齐昱一愣,指甲油,难道真的是她?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人心寒。

    “少奶奶,是什么指甲油啊?”阿玲问。

    “淡紫色的。”

    颜色对路,齐昱目光灼灼,真的是她!错不了。暗地里紧紧咬牙,她未免……

    阿玲回答,“没见到,要不我去问问画春姐吧。”

    苏郡格愣了一下,“嗯,画春去哪里了?”

    “说是那只猫不见了,去找了。”

    苏郡格点点头,最近这孩子是有些忙的不像话。“我今天晚上要晚回来。”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再给齐昱报备。苏郡格今天晚上的安排是去城隍庙,林嫣说了城隍庙二月二的庙会不比北平的差,一样的舞龙舞狮,一样的小吃馋人,热闹不变,人流如织,只是换了个地方,换成了吴侬软语……

    齐昱点点头,“注意点,小心为上。”这样的口气听起来不是关心,应该算是警告。苏郡格当然不以为然,穿上鞋子就出了门。临走了还交代阿玲,帮她找找那瓶指甲油。

    却在出门后,正好遇上画春抱着那只波斯猫回来,“找到了?”苏郡格随口问道。

    “是的,少奶奶,您要出门吗?”画春面色微红,显然是有些什么事情刚刚发生完。

    “看好了,别让它再跑了。”苏郡格伸手摸摸了画春怀里的那只猫的头,带着些宠溺。

    楼下的这一切全部都映入了齐昱的眼帘,沉默一阵,应该再给肖存钦打个电话了,最近他的女人总是不安分,能不能不要总是来招惹他的女人,两个女人一样也会是一台戏,精彩纷呈,应接不暇。

    夜晚的城隍庙,果然是热闹非常,比苏郡格想象中的还要热闹,不只是人流如梭,不只是华光流彩,而是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感觉,北平的庙会也是这样的,除了时间的差别,异乡一样有家乡的感觉。

    苏郡格有些不好意思给林嫣解释,“说好了给你带的礼物,放在梳妆台上却找不到了,下次补你一个吧。”

    林嫣当然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这有什么啊,等回来我让我哥给捎来些法国的香水,都是顶好的牌子,上海绝对见不到呢。”

    言罢林嫣就拉着苏郡格往那家最有名的臭豆腐店挤了过去,“来,我就喜欢吃这个。这家的最好。”那股子味道臭的实在是冲鼻子,苏郡格也不是没有吃过臭豆腐,只是上海这边的臭豆腐比北平的那种臭更让人受不了,眼看着林嫣将鼻子拧住皱着眉头还把臭豆腐往嘴里塞,引得苏郡格总想发笑。

    笑归笑,可苏郡格总想回头,心底里毛毛的,是不是哪里有一双眼睛总是盯着自己呢?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四周的人来人往,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正看自己。

    “姐姐看什么呢?”林嫣发现了苏郡格的心不在焉。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呢。”

    “看我们?不对吧,应该是在看你吧,长得好看还怨人家看呀!”林嫣又开玩笑。

    苏郡格实在是惹不起林嫣的这张嘴,唯有以笑应对,可是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好啦,姐姐,咱们走吧,快八点了,和庆班的包厢我已经定好了,赶紧走吧再等到开锣就晚了。”

陆拾壹·花月下温柔醉人

    方菱花一支眉笔在手,面对明镜勾勒着脸上的墨彩,今天演的是霸王别姬,知道是林承要来所以一定要加上的。

    “承少,您来了。”领着林承一挑门帘进来后台的是和庆班班主凌魁树,“菱花正扮着呢,劳您还要等会儿。”转头跟后面的跟班交待,“好茶伺候着。”

    林承摆摆手,凌魁树自然晓得也就不再多嘴,识趣的退了出去。

    “哟,这是哪来的脾气?没看见我来呀!”林承往方菱花后面的沙发一坐,翘上二郎腿,端了茶碟轻吹上面的热气。

    “我可不敢。”说是不敢,可方菱花却始终都没有转过头来,那描画墨彩的手一刻都没有停下,一笔一划仍旧细致缜密。

    听了方菱花这话,林承却不言语了,这女人大约是被自己惯坏了吧。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谁让她就对自己的脾气呢!“别绷着了,要不我走了啊。”

    “承少,您真舍得走?”方菱花回头瞪眼,佯装生气。娇人嗔怒,杏圆眼睛里没有怒意,却带着些委屈。惹得林承哈哈大笑,“你呀,这一笔总是勾不好。”伸手描上,笑意挂在嘴角,“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这一趟沪军军部可真是没白跑呀。不枉我疼你一场,辛苦咯。”他齐昱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算到防御部署资料的丢失会是这种方式,也多亏了方菱花的好功夫,这样飞檐走壁的活还真不在话下。

    “我还以为承少不知道怎么疼人了呢?”方菱花对着镜子端详妆容,仍旧是那容颜俏丽,只可惜这虞姬命苦,再好的花容月貌也不比这命数不济。

    她起身将樱唇凑在林承的脸边,林承挪了挪身子,躲过脸去,“你知道的,我们是知己是知音,我早说过的。”

    方菱花动作顿住,这是早就有的约定,他说这是尊重,他不能耽误了她。其实他早就耽误了她,如今梨园行里谁还不知道她方菱花是靠着一言堂新任堂主林承火起来的。冷笑又言道,“再过几日云享社要从北边请个旦角来。不知道这和庆班以后还会有人来吗?还能不能记住我方菱花。”

    “不好,挺不好的,这醋吃得莫名其妙啊。”林承摆弄着方菱花的脑后的碎发。

    “莫名其妙?承少,苏郡格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吗?”方菱花果然直话直说了,这才是林承喜欢的风格,他知道她憋不住。

    “她呀!怎么了?”

    “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不知道她是沪军第一少夫人?”

    哪里有那么多的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反问句,凑一起就是什么都知道,就是装不知道罢了。不怕不知道,就怕装不知道,这一装,可比戏里的都真。

    “扮的再好也不如装的像。”方菱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发现林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能让他动心的人,苏郡格是第一个,从他的眼神方菱花就知道,这回错不了。可是,错误的时间对的人,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开始又该如何收场……

    “今天谁的霸王啊?”林承真的不想再讨论关于苏郡格的事情了,换了个话题,“还是你大师哥的?”

    方菱花点了点头,开始换行头。

    “我来吧。好久没玩一把了。”林承转身就是勾脸。方菱花突然有泪水要涌出,我与他,真的也是一出霸王别姬吗?只是这别的时间,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林嫣与苏郡格赶到时已经开了场,锣鼓点一声紧似一声催人赶紧入座。进了包厢两个人落座,茶点瓜子早已摆放整齐,这包厢就是与别处不同。一开场就是方菱花的霸王别姬,众人叫好声四起,一时热闹非凡。龙套过后,霸王虞姬先后亮相,又是一阵的欢呼。

    果然这方菱花的虞姬真的精神非常,一双凌厉的俊眸再加上那艳若桃花的面容真真的虞姬再世,也就难怪一世英名的西楚霸王得了美人却输了江山呢。

    又是那毛毛的感觉,苏郡格突然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可台上的虞姬此时正字正腔圆唱的认真,这与上次并不出于一人。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今日里一旦间就要分离!”这四下里并无异样,欢呼之声依旧,只是人心惶惶,不得安生。

    台上唱腔略显年轻,却仍旧是铿锵有力,“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故而它在帐前长嘶叹息!”

    目光寻遍各处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却突然那台上的西楚霸王,隔着厚厚的墨彩,也能认出竟然是他,怎么会?

    在对面包厢里,那个左顾右盼的女子不正是她,“唉!想俺项羽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目光锁定,她应该也找到了自己吧。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水袖一收一放,方菱花余光正好发现林承的走神。折腰翻腕,宝剑出鞘,那寒光堪堪逼来,刀刀都割在自己心上。“如此妾妃出丑了!”西皮导板,锣鼓再起,“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台上两人的千古绝唱,终抵不过眼前的牵肠挂肚,情不自禁。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剑光寒影一闪,绝望的泪水自眼眶滑出,冰冷彻骨。

    那年初见,若是知道这样的结局,纵使相逢应不识。

陆拾贰·恰流莺花底叮咛

    夜静,荧荧烛火摇曳,齐昱信手翻书,他在等,等着对面那个总是浅咬下嘴唇的人忍不住提起某些事。终于简奉仪,抬起头,准备说话,这是今天她第三次涂抹指甲油了。“昱,你说我用这种颜色的好看吗?”

    “淡紫色的?挺好。”齐昱微笑,和那瓶指甲油的颜色真的一模一样。难怪肖存钦说要等,要等到简奉仪沉不住气。

    “你喜欢吗?”

    “从那里来的?”

    “给你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说吧!我不生气。”

    “是画春给的。”

    “哦?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那天画春说是楼上的猫丢了,来找猫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珐琅花瓶,吓得直哭,我想小丫鬟也是可怜,就算是让管家教训了撵出去,那花瓶也已经是碎了,干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自作主张,放了她,也没有惊动别人。这孩子也是知恩图报,这不就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瓶指甲油说是送给我的。”

    这还是那个温婉善良的简奉仪吗?这满嘴的瞎话从什么时候说的如此顺溜了?齐昱仔仔细细的看着简奉仪,还是那张小巧玲珑的脸,可人儿的要命。

    “然后呢?”

    “我也喜欢就拿着用了。这颜色真好。”

    “嗯。”

    ……

    ……

    一阵的寂静,竟然没有了下文,与此同时简奉仪也一阵心慌。怎么就没有引起齐昱的好奇呢?怎么就这样结束了呢?

    “你说,这么好的指甲油,画春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你觉得呢?”

    “要我说啊,应该是楼上少夫人的吧。”对于苏郡格的称呼还真不怎么顺溜。

    “那又怎么样?”

    “画春偷拿少夫人的东西这样要是被少夫人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

    “倒也是。”

    “还有,我听说,厄,少夫人经常往北平寄信,不知道都寄的什么呀?上次就寄过一些文件和地图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哦,都是听画春说的。我们也偶尔聊聊天。”

    “好,有时间我会查一下。可是就怕她抵赖,说是别人诬陷的。”

    “怎么会呢?那文件上留着她的指甲油呢,就是这种淡紫色的。她想抵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你看看那封信就知道了。”

    言之凿凿,真的让人不信都不行。齐昱那种眼神,让简奉仪顿时觉得无力承受,难以置信,匪夷所思,伤心绝望,一股脑的全都抛给了她。良久,冷冷的一笑,“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简奉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是啊,他对苏郡格动了心,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于事无补了,输了,彻底输了。这样的失败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而是事实。就连沈璐娜那样的人不是都输的一塌糊涂吗?

    “你父亲还好吗?”齐昱突然问起。

    “啊?”简奉仪始料不及,手里的绢帕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齐昱目光灼灼。

    “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啊,他挺好的,挺好的。”

    果然是心里有鬼,难道他知道自己偷偷与吉川一郎联系的事情?他知道父亲来上海了?

    “把他接到上海来吧,老人家自己一个在广州,没有人照顾毕竟不行。”

    “不用,不用,他自己在那边生活惯了,来到上海反而会不适应。”

    “也是,我忘了,你们本来就是广州人了,还是熟悉本地水土。那有时间我们去广州看看他吧,你这么长时间不会回去她一定想坏了。”

    “是,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也知道我们的事情我父亲一直不太同意的。”

    “也对。”

    百般的推辞,百般的掩饰,齐昱反而释然,我们的缘分到现在已经是走到尽头了。

陆拾叁·山泉千尺如飞电

    这场戏真是看得惊心动魄,苏郡格自己都有些惊出冷汗,其实有什么呢?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在为林承担心,担心着林承的玩票把方菱花的台柱子给砸了。不过只是个加演的段子而已,来得快去得也快,苏郡格的担心明显多余。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姐姐小心,别走丢了。”

    林嫣只是随口的关心,她的心思还是放在了戏台上,这一场就是她最喜欢的《黛玉葬花》,而且听说还排了新戏《穆桂英挂帅》,今天人多的原因就是大家都想看看新戏。

    好容易出了戏园子,苏郡格捡了个僻静的地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管闲事也会上瘾吗?人家客串玩票,自己这是给自己找的什么麻烦。

    双手十指交叉,轻轻呵气,外面还是有些冷的,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看看四周竟然有云吞面的小摊子。热气腾腾,看着就让人嘴馋,叫上两碗吧,林嫣应该也饿了。

    伸手正要往口袋里摸钱,却突然碰到了一只手,苏郡格惊得就要喊叫,却被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得老大,手脚并用的拼命挣扎,却被抱离了地面。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塞到了墙角,黑漆漆的只看到对面那个抱着她的人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想我了没有?”林承的声音真熟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没个正经腔调。

    “放开我,否则我喊救命了。”苏郡格一把甩开林承的手。

    “喊呀,我不怕。要是让人看见沪军少夫人和一言堂的堂主在一起不知道大家会怎么想呀?我一个大男人,不过是落个花名。您呢?听说再过几天有个什么记者见面会,如果也想上花边新闻,我可以推波助澜一把。”林承似笑非笑,把嘴凑到苏郡格的耳朵旁。

    “你!无耻!”他总是能戳中自己的软肋,苏郡格真想骂人,可是无奈自己真的不会骂人,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说的最难听的话了。“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老友相逢叙叙旧总可以吧。再说我上次帮你包扎了伤口,你怎么连个谢谢都没有啊。”

    “谢谢你。”苏郡格板了一张脸,有些怒气。

    这个女人还真是无趣,林承也实在无奈,可现在还真不是和她计较的时候,做戏要紧,而且要全套。对付她,林承的耐性还是用不完的,“什么时候换一种香味吧,茉莉的不好,让人无法亲近呢。小嫣说让我从法国带些香水来,百合的好不好?随你挑。”

    林承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郡格急了,声音明显透出烦躁,“我不需要,你放开。”

    “我有事,给你说。”林承的眼神游移不定,唇边那抹不羁的笑意却从未消失。

    “有什么事你说就行了,别动手动脚的。”苏郡格扭动身子越是想甩掉林承的钳制,他却越搂越紧,勒得苏郡格喘不过起来。

    “那我说了啊,就想给你说一声,我喜欢上你了。反正你和齐昱关系也不怎么样,不如改嫁跟我算了。”林承突然提高声调,生怕没有人听见似的。

    吓得苏郡格想也没想就伸手捂住了林承的嘴,“你胡说什么呢?”林承却真的笑出了声,“等会儿。”

    身形一闪,竟不见了,苏郡格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承已经将一个人堵在深巷出口处,“什么人!”

    那个人也不说话,就是想找个地方溜走,林承倒是没有难为他,一闪缝还就让他给溜了。其实也就是因为苏郡格还在那边,要不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且必须是亲手擒获。而后他一计哨响,这是在招呼一言堂的伙计了,剩下的事情就给小的们表现了。这个时候有美在侧,逞英雄也应当识时务。

    “发什么呆,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林承似笑非笑的踱步到苏郡格身边,缓缓的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苏郡格努力地回了一下神,“难怪我和林嫣在城隍庙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在台上的时候看到与你们包厢斜对着的一个包厢里,有人拿着千里镜望你们包厢里面看,我就觉得不对经。年前和庆班出现刺杀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所以一直派了人在这边盯着的。”林承看到苏郡格有点不太适应烟味,于是将手里抽了几口的烟掐灭。“你和什么人结了梁子了?”

    “不知道。”苏郡格确实想不起来,不过最近事情实在是多,要是说真的得罪了什么人,恐怕也是虱子多了不嫌痒咯。

    “不会是惹上什么……啊?”

    晦暗不明的灯光照应着林承的脸,苏郡格白了一眼他那轻浮的表情,“你妹妹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不许走!”林承又一把揽住苏郡格的腰身,又给堵回了墙角,这次他贴她贴的更紧了,“我刚刚给你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你说什么了?”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为了把那个跟踪你的人引出来才说让你改嫁的啊!”

    “要不然呢?”

    “当然是真心想让你改嫁啊。跟了我多好啊,有吃有穿,况且,我是真心的,嫁个不爱你的人还不如趁早离开。”

    一番对话下来,苏郡格发现她早就已经被林嫣给同化了,这真是一家子的兄妹啊,说话都这么直接,也不管别人能不能接受。不过好在,自己与林嫣做了朋友,于是对于他们家人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也都属于意料之中,苏郡格的承受能力也是日渐提高。

    “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我爱你。”

    林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生怕苏郡格听不懂似的。可在苏郡格看来,那简直就是在质疑苏郡格耳朵不好还是智商不够?

    “林堂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竟然愿意娶一个改嫁的女人?”

    “这有什么啊?改嫁又不是你的错误,是齐昱对你不好嘛。你有权利改嫁!宋代的李清照不也是改嫁了?”

    “可是我不是李清照,还有更重要的,我不想改嫁!”

    “唉,那你一定亏大了。有我这样的一个人这么坚持的对你好。”林承忽然笑了,却很是不甘,“不过跟着我一定不会坐拥江山。”这句话说得很是凄然。

    苏郡格一愣,心底里有些凉意泛起,其实他的话全是真的,真心实意,只是很多事情却不尽如人意。

    “咕噜噜。”

    “什么声音?”

    “我饿了,本来就是出来买吃的的,估计林嫣也等急了。”

    两人相视一笑,林承松开手,一场真心话的对白以玩笑的形式开始再以玩笑的形式结束,挺好的。

陆拾肆· 倚篷窗无语嗟呀

    站在窗前看着苏郡格下车进门,齐昱目光灼人。苏郡格抬头望望楼上的卧室,灯是关着的,自己已经报备过了。不过看这情形,齐昱也应该不在。

    打开灯的时候吓了一跳,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齐昱,惊得苏郡格“啊”了一声。

    “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个样子。”齐昱半真不假。

    苏郡格今天实在是累了,也就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应付齐昱,自顾自的就进了卧房。齐昱也就跟着进了房间,没有等苏郡格站稳,就一把将她抱住,“干什么去了?”

    今天晚上这是被人抱惯了吗?连反抗都不会了。“不是给你说了吗,去看戏了。”

    “和庆班的?”

    “是。”

    “骗人。”

    “我实在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样的话语游戏又躲又闪的,实在让人腻味。一天玩一次就行,那一次被林承抢先了,齐昱就没有机会了。

    “你身上哪来的烟味?”

    “有吗?”

    突然想起林承抽烟,这齐昱鼻子还真灵。可是这会她却不想说实话,“戏园子里有人抽烟,我染上的吧。”

    齐昱沉默,他虽然不抽烟,但是这样的烟草味一闻就知道不一般的土烟,上等的烟叶才能有的味道。

    半晌,齐昱抱着苏郡格的动作没有变,她将下巴放在她的领窝处,细嗅着她茉莉花的芬芳,她为什么会说谎,有什么事是不想告诉他的。安楚辰最近不是会北平去了吗?难道真的是林承?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是只是自己无缘无故的猜想,却没有想到真的会发生。

    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累,苏郡格眼睛都睁不开了。“没有别的事情了吧,我想睡了。”苏郡格努力挣脱他的束缚,没有想到,却被他扳过身子来,唇贴了上来。

    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这样的突如其来,苏郡格愣在当场,仿佛是一场没顶之灾一般,眼睛透出惊恐和不解。可真的无力反抗,就连抬抬胳膊都觉得酸疼。

    婚礼上的初吻,似是而非,而现在真的就是真真切切。他的唇和舌完全将自己的口腔占据,那么霸道,那么急切。这样的吻,曾几何时自己也是渴望的吧,因为只有这样的吻才是爱情中应该有的。可是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那时,看到他与简奉仪在院中拥吻,看到沈璐娜留在他脸颊上的唇印,是不是都一样的热切,还有自己,在狭窄的轿车中与林承鼻息相闻的接近,若是再近一指也应该是这样的吻……

    可是这都不是爱情,哪怕真的是让人留恋的热吻,真的很甜蜜,真的不舍,没有爱情,就都是欺骗。

    她不会亲吻,舌没有任何变化,都不知道应该去迎接他的热情,回应他不断的汲取,那刚开始的热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冷却,甚至有些失望,苏郡格不是他交往过的任何普通女人,那些对他迷恋至极的女人,面对这样的吻,谁会不动容?

    使出最后的力气,硬是把他推开,“放开。”她甚至有了哭腔,这样的趁人之危,真的让人烦感。

    这一用力,对齐昱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是苏郡格自己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光都有些涣散,眼前有些发黑。“你别……我不是你那些随便的女人,不要碰我,好脏……”

    好脏?!她说自己好脏,齐昱怔住,什么时候开始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成了这个样子。拼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挣脱,苏郡格实在无力了。

    齐昱一把托住她,“郡格,郡格,你怎么了?”心一下子揪住,人也慌张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她的脸颊红红的,伸手一摸,烫人的厉害。

陆拾伍·塞鸿一字来如线

    上海滩什么时候缺少过热闹,最近的几件事情倒是让人无法忽视,从大到小罗列一下。第一,沈璐娜突然宣布息影。这正当风头的时候,蹿红如此之快的沈璐娜竟然宣布退出影坛,于是有记者问,是不是只退出影坛,歌坛还是要保留的?沈璐娜摇头,她的退出一干二净。

    于是有人猜测,是不是与沪军少帅齐昱有关,听说她有段时间和他打得火热,可是被少帅夫人察觉,被逼无奈之下唯有息影以自保。

    众人感叹,原来少帅也是个妻管严,更有甚者断言苏郡格就是个妒妇,不过还是很多人在为少夫人说好话的,嫁给齐昱这样的花花公子不管严点能行吗?

    可是沈璐娜不光息了影,最后连人都不见了,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就有人感慨道,少帅夫人手段非常啊,这么个大活人就人间蒸发了呢。其实苏郡格比窦娥还冤,她正在生病中……

    第二,和庆班后面的巷子里发现了男尸。这样的年代,死个把人还算个事吗?当然不算,打仗的时候死的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可是关键就在于这个人的身份,肖存钦就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日本的军衔章。更要命的是,这人死的时间和苏郡格林嫣她们一起看戏的时间相吻合。

    关于这件事,其实林承听说了之后,撇嘴一笑,什么叫做吻合,就是那个时间点儿。然后一脸不悦的盯着几个手下,“你们也是,怎么跟个人也能跟成这样,明摆着给一言堂找不痛快啊?!”唐三小声给林承解释,“堂主,那人是自杀,那后牙根就含了毒了。咱们逮到他的时候他咬了后牙根已经来不及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和日本人有关系啊。”

    第三,苏郡格病了。有的事情再大也是一场笑谈,有的事情再小也让人牵肠挂肚。比如苏郡格生病,这就是让人牵肠挂肚怎么都放不下的事情。当然了,这其中的人很多,有齐昱,这很正常,丈夫嘛,妻子生病丈夫担忧理所应当;有林嫣,这也很正常,朋友嘛,相互关心情理之中;至于安楚辰和林承,就算是不正常,也正常了,因为谁让苏郡格的魅力这么大。但是简奉仪,她的关心真是更胜以上所有人,因为她知道苏郡格这一病比她自己病了还让人烦心,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她不只会病倒,估计连她简奉仪的性命都够呛了。

    性命攸关,搁谁身上都会上赶着操心的,可如果担心太过,又怕惹人非议,这姨太太与太太之间的关系其实一样难处。至于为何性命攸关,从简奉仪的角度上来说是这样的,百年来那文件就是简奉仪使诈托了画春嫁祸给苏郡格的。

    无论简奉仪明示暗示,齐昱都没有多大反应,本以为能借此搬到苏郡格却不想她这一病弄得齐昱都不往小四合院迈腿了。将简奉仪自己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若是画春在靠不住将事情供了出来。当然了,现在画春是拿了钱的,苏郡格不醒她也不会提这档子事。可她要是病好了,那就不好说了,于是简奉仪两难啊!

    这苏郡格到底是应该退了烧醒过来呢?还是应该继续烧着呢?

    再说简奉仪如今还瞒着藤原,与吉川一郎联系上将父亲接来了上海,要是藤原知道这文件没有弄成,也没有扳倒苏郡格,还阳奉阴违和他对着干,这次一定不会只是逼她喝堕胎药那么简单了。

    如此一来,简奉仪的担心也就说的过去了,这年月哟,当个坏人都不容易啊,更何况以简奉仪的的能力,那更是难上加难!

    眼看齐昱如何为苏郡格跑里跑外,那心里更是一阵阵的酸楚,当年自己小产的时候,那是还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齐昱从北平站了一路火车来守护自己。而今只能感叹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

    于是谁是沧海,谁是谁,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步错,步步错,简奉仪窗前落泪,没有曾经何来现在,若说不是宿命,又会是什么呢?

陆拾陆·折梅蕊把云梢沁

    “看看呀,老爷生病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有见过这阵势啊。拿好东西就要堆成山了,真是命不同呀,咱生病了都是苦汤子,一口一口的咽。人家呢?都是西洋进来的药片,就连打针也只是跟蚂蚁咬一下一样。”许惠冉特别会趁机多嘴。

    “妈,打针能不疼啊?就算是蚂蚁咬的也要咬上好几下呢,您没打过吊瓶,您不知道。”齐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嘿,你这孩子,竟然诅咒我打针是不是!”许惠冉怒目横视,这孩子怎么就不和自己一条心呢!

    齐晓闭嘴,有这样的一个妈,你不沉默是金能行吗?

    不过许惠冉倒是也没有夸张,林嫣一直都在往苏郡格这里跑,所以她就成了这阵势的证人。

    第三天来看苏郡格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可以半坐半躺的喝些清粥了,只是吊瓶还没有撤下,。

    “还要打几天针啊?”林嫣看着苏郡格那双手布了十几个针眼,都有些淤青了,实在是疼人。

    苏郡格摇了摇头示意画春把清粥端下去不再喝了,而后和林嫣说话,“医生说明天再打一天就差不多了。今天已经没有那么高的温度了。早上的时候已经到三十八度了,比前几天好多了。”

    “给你送了这么多好吃的,一定记得吃啊。”林嫣又提了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营养品,顺手给放在了沙发上。

    阿玲有些为难,这屋里都要成仓库了,仓库里却已经满的连门都要开不开了。

    林嫣看着阿玲在收拾礼品,再看看这一屋子的东西,不由得打趣,“我的天呀,都摆的插不下脚了,下次呀,我的高跟鞋要换成高跷才行,免得你被这些礼物堵在里面我看不到你啦!”

    “你还说呢,这么多的东西里面没有你的功劳吗?”苏郡格倒是也没有让她。

    林嫣悄悄一笑,目光中介意阿玲和画春的在场,苏郡格眼皮也活,找了个由头就让她们两个人下去了。

    “我可没有这么财大气粗啊,看看那天山雪莲,冬虫夏草,人参鹿茸,就连那么珍贵的沙棘果果浆都能弄来,你以为我是谁啊?!”林嫣含酸,“都是你的魅力大,安楚辰和我哥不能躬亲,只好由我代劳咯。我有跑腿费的,当然不介意每天都来呀。”

    苏郡格沉默,这算不得什么好事吧。林嫣心里也是清楚的,要不怎么就要支开阿玲和画春呢。林嫣见苏郡格不吱声,反而开解她,“这有什么呀?大家各自玩各自的,他齐昱想去姨太太就娶姨太太,想和电影演员交际花来往暧昧怎么都行,你又何必难为自己?再说了人家只是送来慰问,又没有怎么样。姐姐不要想太多了吧。”

    “有很多的事情不是只谈论情爱的,人在世上,我倒觉得责任更重要,有些事情,良心上总觉得过不去。不管齐昱怎么样,起码婆婆公公待我还是很好的。毕竟是一场婚姻,又是这样的双方家庭,儿戏不得。”

    林嫣摇头,“姐姐会不会活的太累了?”

    太累了?苏郡格沉吟了一下,她自己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活了二十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却没有想过累不累。“我不觉得累,因为很多事情,我都没放心上。只是单纯的觉得别人对我好,我也不能亏待别人就对了。”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结婚了。等你和肖警长也结了婚,你就知道了。”

    “我觉得呀,姐姐别的都没有说对,就一样说对了:好心有好报。看看我带来的东西,你就知道了。”林嫣拆开她带的包裹,“看看,这是济民会那些难民送你的。”

    苏郡格实在好奇,探了身子来看,原来是一些手工活,有什么小枕头,小荷包,还有孩子们做的风铃,折纸什么的。细细碎碎没有一样像样的,可是都是亲手制作的。回想起那时无意中走进圣心教堂,也都是因为当年在燕京女子师范时庄老师的妻子就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教徒,豆蔻年华时听到最好听的歌曲就是从她嘴里唱出来的,还有自己的小提琴和法语也都是她教的。没有想到一时的善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真情实意。苏郡格浅浅一笑,“代我谢谢他们,拿些蛋糕苹果给孩子们吃吧。你请客,我掏钱。”

    “这个呀,不用你操心了,你好好养病就是了。”林嫣给苏郡格剥了一个香蕉,“给姐姐说一件事,不许告诉别人。我见了肖存钦的父母了。”而后就把这未来公公婆婆和自己一起进餐的所有内容向苏郡格显摆了一番,甜蜜之意溢于言表。

    “看样好事将近了?”

    “也未可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样子,很多事情,存钦都帮我瞒着他爸妈呢。”

    这就是标准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陆拾柒· 门掩黄昏月半痕

    卧室里不时传出一阵阵夹杂着咳嗽的笑声,齐昱几次都想进去提醒不能聊太长时间,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有点害怕看见苏郡格。特别是想起那天晚上她说他,好脏!这挥之不去的阴影,不知何时能挥去。

    “姐姐,你现在吃些什么啊?就只能喝些粥?”林嫣关心。

    “是呀,嘴里没味,吃什么都不香。”苏郡格无奈。

    “有什么想吃的,给我说,我给你弄去。”林嫣看看那清粥,直撇嘴。

    “也不是没有,就是弄不来。”苏郡格也撇嘴,这里是上海又不是北平。

    “你说呀!”林嫣催促。

    “冰糖葫芦。”苏郡格有些不好意思。

    齐昱进门时看到林嫣正要走人,看到齐昱的时候,林嫣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少帅忙啊。”

    “恩。”齐昱甚至都不太敢抬头看林嫣,也不知道他是做了多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姐姐好好养病,别生那些闲气。有的人就是那个样子,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林嫣这话摆明了就是骂齐昱的,林嫣骂完了心里却也有些害怕,毕竟人家是上海的主子。要真是火了,还真不好收拾。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齐少帅完全没有凌厉的其实,甚至都没有把她这句话放心上一样,只是看了看苏郡格正在吃的药,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林嫣自讨没趣,倒显得自己一点涵养都没有了。

    “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阿玲去送林小姐吧,让画春先自己整理东西。”苏郡格目送林嫣出门,而她自己其实看见齐昱就紧张,让画春留下就是调节一下气氛。

    画春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呆在这里不碍事才怪。于是她就搬了东西出了门进了仓库,就再也没有出现。

    既然如此,苏郡格也只好作罢,干脆睡觉算了。齐昱也知道尴尬,他也不是没事找事,“后天的记者见面会我给推迟了一下,到下个周了。”

    “知道了。”苏郡格已经开始往被子里面缩,就好像是蜗牛在往壳里面缩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只说知道了,就没有别的要问的?比如在什么地方举行,几点,规模怎么样?应该穿什么?”齐昱皱眉,这女人真是无聊到要人命的地步了。

    “你不是说过让我去问邵震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呢。”苏郡格更是没好气。

    “你去看戏倒是来得及,要是不那么晚回来你会生病吗?不知道现在二月天忽冷忽热的,捂春晾秋,要多穿点啊?!”这女人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真是气死了。

    “我想穿什么是我的自由,我生病了我倒霉,管你什么事啊!”苏郡格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以为就你会吵架,我懒得和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齐昱愣了,这么横眉怒眼的人,还会说出这样话的人竟然是苏郡格?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吗?

    “看什么看?我要休息了,你出去!”苏郡格连给齐昱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话音还没有落,就又回到了被窝里。

    齐昱撇了撇嘴,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解,却神不知带鬼不觉的从屋里出来了,可是刚出了门他就后悔了,怎么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挨了两顿数落,这哑巴亏吃的,让人真是憋屈。

    又回头看看,窝在被子里的苏郡格,她病着,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难免,再说了,谁让自己先去找的麻烦呢。

    她说她想吃冰糖葫芦,这边可不是北方,那里会有呢?不过最近父亲吃药,那陈年的山楂倒是还有许多,不过也是切成片的,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冰糖葫芦,差人到北平买去应该也有,只是这路上一来一回恐怕就没有那么新鲜了。

陆拾捌· 蹙损了远山蛾眉

    安楚辰走的是时候,回来的也是时候,这不苏郡格病了,他准时回来了。带来的东西也特别的对路——冰糖葫芦。当然了,他怎么可能把这东西带在身上,装包里都不合适,要吃新鲜的,要吃最合适,那就有一个办法,把人请来,谁呀?

    作冰糖葫芦的老师傅,还有那不酸牙的山楂,最上好的冰糖,就连着做冰糖葫芦的家伙什儿那都是全套的。林嫣笑他,你要是有能耐,我觉得你一定会把北平给搬回来的。

    至于林承,他最近还没有完全从和庆班的事情中脱出身来,于是表现的没有那么积极,但是林大少爷可不是能闲得住的人。自从苏郡格生病之后,她是脱不开身,可是林嫣简直就成了林承的腿。这会得知苏郡格想吃冰糖葫芦,那更是好办,只要你说想要,那就没有林大堂主办不成的,不过,他可不是俗人,像安楚辰那样事情他做不来,总的有点新意吧。

    至于齐昱,他最近特别的安静,就是很多时候苦着一张脸,说是牙疼。牙疼不是病,所以关心之人甚少,可是疼起来要人命,于是只好他忍着。

    如果说林嫣带来的安楚辰的冰糖葫芦让苏郡格惊喜了一番,那么林承的不俗礼物则就让她惊吓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清晨,初春的清晨,茉莉芬芳,玉兰绽蕊,这样的一个早上想心情不好都难。苏郡格裹了一个毯子坐在花厅的落地窗边,摇椅轻轻晃动伴着她微微眯上的眼眸,阳光落下,铺一地的灿烂与温暖。

    林嫣到来的时候,远远的看着苏郡格这副慵懒闲散的样子,不禁微笑,“姐姐好兴致,赏花呢?”

    “什么时候来的?”苏郡格就要起身。

    “你呀老实坐好吧。”林嫣反而把苏郡格摁回了摇椅上,顺便替她裹好毯子,“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自从我生了病你送来的东西可真不少,今天又是什么啊?”苏郡格让这林嫣坐下,画春给上了茶。

    “你看了就知道。进来吧。”

    这一看不要紧,苏郡格一下愣住了。屏风见过不少,可这样的屏风真是少见,有一人高,六个面,至于那屏风的材料倒也不稀奇就是纯色汉白玉的底子,画面是古铜色的,最关键的是那内容,竟然是北平的风情,捏面人的,演杂耍的,最为显眼的是一个推车买冰糖葫芦的,那脸上的喜气洋洋,还有周围围满雀跃的儿童,那叫卖声已经余音在耳了。

    苏郡格经不住这样的画面,径直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手抚上那屏风的画面,眼中不觉泪光一闪。“真是好东西,谢谢小嫣了。”目光只在这屏风上流连,却没有注意到是谁将这样的屏风给抗上来的,屏风一旁的那个黑衣人唇边噙了一笑。

    “不用谢我,这可不是我的能耐,谢他吧。”

    苏郡格这才看到那个黑衣人,愣在一边,这样的身形实在熟悉,可是她不敢多想。

    “苏小姐喜欢就好。”那人稍稍抬了抬了压低帽檐的礼帽。

    是林承!

    “长这么大的眼睛干什么?还嫌自己的眼睛不够大?”林承还有心思说笑,苏郡格吓得都有些哆嗦了,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些,不至于吧,我有这么可怕吗?”林承反而靠了过来。

    “姐姐,你,你没事吧?”林嫣一把扶住了苏郡格,见到这样的场面,林嫣真的后悔答应林承让他来了。

    林承打扮成这个样子,明摆着是偷着摸着进来的。这是什么情况?私会?鬼混?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脸没有地方搁,林嫣呢?做出卖身体生意的的?

    苏郡格按下了慌慌的心情,长长的换了一口气,镇定些。“多谢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请回吧。屏风我收下了。”苏郡格一张面容冷森森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温度。“好走不送!”

陆拾玖·看一片闲云起处

    林承怔怔的看着苏郡格,那绝然的表情在她眼里实在是可爱。来之前就有了各种猜想,她的这种反应更是意料之内。

    “那好,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咱们后会有期。”林承抬了抬礼帽,知道她没事了也就放下了心,准备走人。

    他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人家把这么一个大家伙给扛了上来。再说了一看这屏风就知道是给定制的,要不谁会弄这样的北平风情,却不是什么花鸟鱼虫荷苑柳风呢?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就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呀?少帅府好吧!林嫣进出那也是打电话来提前报备的,可你们怎么就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还是这样的方式,包庇偷渡样样精通,把她苏郡格当什么了?!

    “姐姐,那我们先走了。”林嫣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声音小的像蚊子。

    苏郡格拳头攥的紧紧地,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生气,反正就是心里不舒坦。还不如安楚辰呢,大模大样的直接打电话来慰问。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这是有多么的见不得光啊!

    可是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见不得光吗?林嫣来看自己那是天经地义,林承算是哪盘子菜啊?陪着妹妹来看妹妹的朋友?这算理由吗?这不更是明摆着有猫腻啊!

    思来想去,林承这样的出现在少帅府反而合适,当然了,那也是与他林承的私心来说。可是自己呢?恐怕也是要辜负别人的一番美意了。

    苏郡格站在窗前看着林承兄妹两人出门,阳光下,窗外的景色有些刺眼,苏郡格眯起眼睛看着林承的背影。心里还是想说,谢谢你。

    他们两个的车子还没有开出,又有一辆车子正在开过来,并不宽敞的道路两辆车子遇了个对头。

    苏郡格几乎不能呼吸,身子僵直,目光炯炯,是齐昱的车子,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回来?不是刚刚走吗?也许只是车子回来了?

    可是真的等车子停下,齐昱下了车与林嫣打招呼的时候,苏郡格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林承就在林嫣的身后。苏郡格黯然的闭上眼睛,她实在不想他与他就这样碰面,也不知道这样碰面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可是能不关心吗?造成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不是自己又是谁?

    一场好戏就此开场,简奉仪正好看到有人来才把齐昱给叫回来的。莫名其妙的扛那么大的一个东西来,林嫣还非得让她带来的人扛上楼,说是没有问题谁信呢?能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现在这样处境的简奉仪能抓得住所有的稻草。

    结果是林承与齐昱擦肩而过。在齐昱与林嫣打完招呼之后,双方各自上了车,不过齐昱慢了一步。等到林家的车子开走了之后,齐昱正要开车门,却突然回头,那个刚刚给林嫣开车门的人,怎么就这么熟悉,还有那股子烟草的味道,似曾相识……在哪里闻到过呢?

    眼见着林家的车子已经远去了,齐昱半晌才回过头来。其实自己也不远多想,但是却不能不多想。简奉仪这个时候打电话让自己回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吗?齐昱嘴角一抽,这是让自己来捉奸的吗?

    然而一上楼看到简奉仪却在苏郡格的屋子里坐着,齐昱确实有些意外。看看苏郡格的表情是没有那么的轻松惬意,这样的一个早晨所有的心情都没有了,春寒料峭……

柒拾· 蝶愁来明日黄花

    简奉仪十分局促的坐在那里,腼腆而又小心,可怜有加。

    “什么事情,这么急着叫我回来?”齐昱挂好外套,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先给这两个女人哪一个开始先说话,只好等着她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开腔。

    目光躲闪,简奉仪一脸的愁容,似有千般的委屈却无从诉诸,眼睛偏瞅向苏郡格,半天才吞吞吐吐了一句,“看看这些照片吧。”

    那些照片正是邵震会见东北军章显昌部人的内容,原本是在沈璐娜手里,已经花了大价钱让邵震解决了的,可今天怎么又出现了?

    齐昱淡淡一瞥,拿起来看了看,就好像是初次见到这些照片,“怎么了?这是邵震和谁?什么意思?”

    简奉仪愣住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邵震是他的心腹,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他的指使?“这还有一封信,姐姐看过了,你也看看吧。”信上倒是说得清楚,指明了齐昱派邵震与东北军暗中勾结。

    “你觉得呢?”齐昱问苏郡格。

    苏郡格目光愤然,瞪了齐昱一眼,那意思是:你还有脸问我?!果不然这女人上当了,不过还好,她涵养够高,没有一上来就跟他翻脸,反而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坐等齐昱出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哼!这样的事情也需要叫我回来?”齐昱满不在乎的表情,转身在书房锁着重要文件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看看,上次还有人把这封信放在你的床头上等着我来发现呢,要是以后这样的事情动不动就要把我叫来,我岂不是要忙死了,还嫌我在军部的事情不够多是吗?!”

    正是放有沪军驻防地图的那个信封,上面的指甲油印还在,而且特别清晰。始料未及,简奉仪的打算是主动出击,知道齐昱有了动摇的心,还不如去激苏郡格一把,更巧的是今天还看到林嫣和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出现,本来好好的一石二鸟之计,结果呢?

    再往后发展,简奉仪发现事情与自己预料的偏差太大,自己好像不但没有完全掌握整个局面,到深陷其中成了别人摆布的棋子。

    “这怎么会是假的呢?那指甲油不是还在上面吗?颜色也是吻合的,还能抵赖?”语气急切,简奉仪太想赢了。

    “什么指甲油?这什么东西啊?”苏郡格真的是莫名其妙,一件事还未了结,怎么又冒出一件来?

    “画春,叫画春来,她知道的。”简奉仪从心底里喜悦,她胜券在握一般。苏郡格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的。

    齐昱静默,真要走到这一步了,拦都拦不住。画春进门把布防地图的事情按照简奉仪所安排的描述了一遍.。二十块大洋。真的没白花,值了!看苏郡格这次怎么辩白。

    简奉仪满心得意地看着苏郡格面色冷峻,嘴唇紧咬。以前怎么就没有觉得这简奉仪竟然还是这么歹毒的一个人,这画春都是哪里来的瞎话,编得还真圆满。

    讲述完毕,画春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不想出卖自己的主子,可是那二十块大洋已经收了,也已经寄回家给爹治病了,在说什么都晚了。“对不起了少奶奶,画春有罪。”可她只能默念。

    等画春被撵了出来,苏郡格恨不得要拍桌子了。“这画春胡扯什么?”

    “她可是姐姐身边最信任的人啊!应该也最了解姐姐的事情了。”简奉仪仍旧是软声细语,她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这颜色也正是一样的。”

    “这是我要送给林嫣的指甲油,我怎么会自己用呢?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这瓶指甲油了。”苏郡格抢白,面色微红。

    齐昱将那瓶指甲油拿了过来,淡淡一笑,“没关系,你也不用慌,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但我知道。”

    简奉仪有些激动,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正等待着一个结果——呼之欲出的结果。

    “一个每天都拉小提琴的人,是不会留长指甲的,更不会用指甲油那又怎么会留下这个印记呢?”齐昱瞥了一眼简奉仪,又添了一句,“除非实在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苏郡格一愣,看向齐昱,他正一脸柔和的的笑意回应着她,他信她?他为她辩解,这是真的。

    “至于邵震见的那个人,改日让他给你解释,但绝对不会是东北军的人。因为我也不会蠢到和自己的岳父对着干!”齐昱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一脸的释然,“两个装满谎言的信封看来都不应该存在。”

柒拾壹· 百千重楼外青山

    会议是在一个非常狭小的房子里面举行的,屋顶有一大片一大片因为漏雨而形成的深深浅浅的黑色印记,那股子霉味直冲的人脑仁疼。许多的蛛网结在墙角,墙皮也有些脱落,这所房子竟然就一个通风口,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这是一所多长时间没有住过人的房子,或者可以说根本都没有人来过。

    可就在这样的房间里,今天却分外的热闹,参加会议的人大都用手绢捂住鼻子,皱着眉头,都不愿意说话,于是气氛显得特别的沉重。有人在小声的谈论着中村的死亡,有人在不断地擦汗,其实这时的天气根本不到该出汗的时候。头一次选在这样的地方开会,又是中村刚刚死了,情况非常,真不知道藤原慕武是怎么想的。

    门一开进来的是藤原慕武,今天他还领了一个女人,身材娇小玲珑,低着头,一声不吭。感觉像极了日本女人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等她慢慢的坐了下来,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中国女人简奉仪,她还有个日本名字——吉川千雪。

    “各位应该比较惊讶这次的会议怎么会选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藤原慕武一张嘴那腔调就听着很是难受。本来就身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又听见这样的声音,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刚刚擦汗的,现在是一身的冰凉,这就不用擦了,因为有些想穿棉袄。

    “中村君的意外我也感到难过,但是要为我们天皇陛下效命就应该是不能计较后果的。大家现在还不太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的隐蔽,因为我们的使命让我们不得不隐蔽起来,很多日本的同胞也不能理解,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甚至整个亚洲的强大都离不开我们这些人。”很是激昂的演讲但是藤原的声音却始终低沉,这样的声音简直就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所以我希望我们不要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动摇我们为大日本帝国崛起而奋斗的决心,中村君是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崛起而牺牲的,他的死是非常光荣的,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顿了顿,藤原继续说道,“当然血债血偿,我们也不会让中村君就这样白白死掉,一定应该有人要为这一件事情负责。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大日本帝国万岁!”有个比较年轻的日本下级军官,狂热的挥舞着双臂,迎合着藤原的发言。

    藤原很是欣赏有这样表现的人,于是特别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很好!”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简奉仪,他要让她知道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几天之后沪军会有一个记者见面会,我希望大家都会好好表现。”

    简奉仪身子一颤,表现,需要什么样的表现?这是个狂热的军国主义组织,难道是……不管怎么说,齐昱曾经爱过她,她也曾经付出过真心,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就这样毁在她的手里,毁在了她的懦弱里。

    其实简奉仪想多了,藤原只不过是想在记者会上让齐昱难堪而已,如今流行在社会上的热闹事件,哪一个不是和沪军有关的?这个时候又召开记者会,其实沪军是想着能树立一下正面形象,齐庚泽很久没露面,齐昱接班,这个班还没有接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想着去亡羊补牢,其实只能是把破绽越撕越大,而藤原的目的就是在此。

    还有关于中村的死亡,藤原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一言堂的身上,林承一样跑不掉。

柒拾贰·江帆几点急如箭

    记者会在拖延了几天之后举行了。这天的天气真不怎么样,从早上就没有见太阳的面儿,真到了快十点终于滴下雨来,倒是不大。早春的雨丝细如牛毛,缠绵柔软,春雨亦醉人。虽是阴雨天,但仍不能打扰了人们的好心情,特别是那些记者们,头一回直面沪军少帅及夫人,更是兴奋到无以附加。听说早上五点钟就有在军部外等候的,真是煞费心思呢。

    “多穿点,今天外面凉,这才刚好,别再感冒了。”齐昱交待苏郡格,甚是关心。

    “知道了。”苏郡格仍旧是不愠不火,一边难着邵震给准备的稿件,一边喝着热茶。这是她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公开活动,看看邵震给了这厚厚的一叠的文件就知道这次的记者见面会对于沪军意味着什么,就当是感激他上次对自己的信任吧,也好好准备一下,怎么说也不能在记者会上丢人啊。

    雨下得最大那会儿,记者会开始。苏郡格身着灰绿色的毛呢套裙,上身是小翻领的外加蓬褶修饰另配有珍珠项链,下身是刚刚过膝的裙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方跟尖头皮鞋。这样的洋装这样的搭配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很多的记者都伸直了脑袋,这一身的打扮没有丝毫奢华却一样的气质非常,不是皮草,不是钻石,不是修身的俗套旗袍,她一样夺人眼球。

    也就难怪沈璐娜之流会败下阵来,她们那样的蒲柳之资怎么会是苏郡格的对手,估计沈璐娜也知道了自己的自不量力,于是息影躲了起来吧。这齐少帅也是,放着身边这样的大美人不好好看着,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记者们的照相机从苏郡格挽着齐昱出来的那一刻就没有停下来过,很显然,这场记者见面会已经有些跑题了。齐昱无奈的一笑,这女人走到哪里都是主角。

    “记者见面会现在开始,请各位记者就坐。”邵震负责主持,“下面请少帅为我们此次记者会致辞。大家欢迎!”掌声响起。

    齐昱倒也是利索,完全脱稿讲话,当然了也不过就是一些客套的语言,慰问的话语,里面如此完全翻新个日期就是了。

    在几个记者不冷不热的提问了一些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之后,很多人已经是忍耐不住了,这少帅夫人总不能当陪衬吧。于是有人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能不能请问一下少夫人,”那人的声音都有些激动,“请问夫人,您对于此次参加记者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结果提问的问题还是这样没有水准的,众人唏嘘不已,不过有胆量就总是好的。

    苏郡格微笑上前,“很感谢您的提问,我的感受相信您也能感受到,非常的激动,也觉得很是新鲜。您说是不是?”那个记者被反问脸上却有些微红。

    因为苏郡格的亲切,很多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没有举手就直接在下面大喊,“少夫人如此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听说您经常去济民会做慈善事业,是吗?”

    “请各位遵守会场的秩序,不要大声喧哗,否则提前结束记者会。”邵震非常及时的出面维持秩序。

    太兴奋了,都忘了这是沪军军部的礼堂,而不是什么电影院的演员采访了。这一制止,很多人才回过味来,苏郡格长得再漂亮也不是电影演员啊,于是安静了许多。但是头一开,很多人还是把话题放在了苏郡格的身上,“少帅夫人,请问您是不是经常做慈善事业,之前沪军对于慈善事业都是没有牵扯的,您怎么看?”

    “在我看来,慈善事业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专心如何,沪军之前不是没有牵扯,而是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去宣传。作为整个上海的管理者,慈善事业其实一直是沪军的一项重要事业,只是不为众人所知而已。”

    “那么少夫人对于女权运动怎么看?比如说娶姨太太这样的事情。”突然有人发难,这就是是明白的挑衅。提问的声音很大,众人哗然,但是没有人站起身来承认。

    邵震刚刚想出来平息,苏郡格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这问题就是给齐昱和苏郡格两个人的难堪,若是不回答就成了懦夫。于是她仍旧是面带微笑,“对于女权运动我还是个门外汉,不便多谈。不过对于娶姨太太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想法……”浅浅笑意漾在嘴角,“能娶得上姨太太的,也就两个原因,其一,闲得发慌;其二,精力充沛。”

    这话说完,别人还没有什么太大反应,齐昱的眼睛已经扫了过来,全是不满,当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如此的调侃。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大家的反应挺好,原来沪军少夫人如此的大俗大雅,各种场合都是游刃有余,面对这样的尖刻问题依旧从容,果然非同凡响。齐昱见到之后的报纸上没有任何的贬低之意,也就是放心了。

柒拾叁·漫携琴载酒相寻

    三月十七日小雨

    这是春天头一场雨,今年春天来得特别晚,这雨也下的很迟。不过时间很长,已经一天一夜了。这是这个本子的最后一页了,赶紧用完就要换新的了。父亲的病还没有好,母亲又在掉眼泪了,她总是不声不响的哭,等别人看到了她的眼圈红红的,才知道她又哭了一夜。

    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到底哪里好?母亲给他做的二房,又有什么好伤心的。他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近家里冷清了很多,简奉仪好像昨天去广州了,说是去探亲的,她都不知道最近南方又闹开了,比之前还凶吗?到处都是游行的学生,还有警察和枪,她还去啊,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她走了也好,这样嫂嫂和哥哥就不用因为她儿烦心了,当人家的二房有那么好吗?还留学生呢!

    林老师也不来了,是不是和嫂嫂哪里闹得不好了?周末她都是喜欢往这里窜的,现在也见不到人影。学校里看到她似乎也没有之前那样的风风火火了,怎么突然就变乖了呢?

    虽然不太喜欢她张狂的样子,可是这突然变安静了,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她见我倒是很客气,我这样在背后说人真是不太好,以后不要议论她了。人家还说带我去骑马呢,我不应该这样的。其实她人也不错了,讲课也有意思呢。

    安董事好长时间也不见了,他上次回北平了,不是在嫂嫂生病的时候又回来了吗?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呢?明天和晓晓一起去逛商店吧,说不定能遇上,不带娇丽去,她总是贼贼的盘算什么。不如晓晓单纯,要是让她看出来,她肯定笑话死我了。那小丫头心眼不要太多哟!安楚辰,这名字真好听,人也儒雅。其实嫂嫂和他在一起也是挺好的,他以后也会娶嫂嫂这样优秀的人吧。

    安董事还送了糖葫芦,但是实在是酸,我吃不下去。嫂嫂就喜欢,喜欢吃酸?嘿嘿,会不会要有宝宝了?那我就要当姑姑了呢!

    看看旁边的书,我实在是不想念了,真无聊,可是那个老先生还要检查。说是背不出来,要挨板子,还要罚抄,好愁人啊。要是像嫂嫂一样就好了,她真聪明,一学都会。都是一样的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啊!

    昨天的记者会应该很热闹吧,姨娘说嫂嫂又出尽了风头。什么叫黄沙盖不住真金,这就是。哥哥有这样的好妻子,却不知道心疼真是让人觉得遗憾。男人啊,能有几个好的呢?像安董事这样的一定是少之又少了。

    算了算了不写了,越写越觉得心里麻麻的,手也酸疼,真是烦人。明天还要去上课,还是看看书吧。

    ……

    ……

    轻轻合上,齐眉默默念叨,只觉得脸上是一阵凉一阵热的。闭了眼睛,沉了沉心情,春雨仍未住下,洒在人的心理毛毛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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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介绍:
她是系出名门的北洋府千金,远嫁上海,却成了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他是雄霸一方的沪军少帅,风流倜傥,却意外的为她神魂颠倒;

游走在北平城与上海滩之间的两个人,被荒唐的政治联姻捆绑在了一起。

风雨如晦的年代,林林总总的人们,是驻足停留,还是擦肩而过,她与他又该如何选择,何去何从……

这样一段娓娓道来的故事,书写在昏黄的纸页上,还散发着那种旧报纸特有的霉味。烽华绝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华绝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华绝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