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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肆拾肆·冷云冻雨褒斜路

    晚上的齐府流光溢彩,红色的宫灯,彩色的花灯将整个府邸映照得美轮美奂。府里上上下下打扫一新,就连那几只猫狗也被梳理装扮,画春给那只波斯猫穿了件红色的小背心,阿玲给它扎了个粉色的蝴蝶结,引得苏郡格连连发笑,说这两个小丫头实在是调皮。

    前院客厅里齐庚泽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今天的报纸,硕大的标题——《皖鄂联手沪军孤立》。如今真要到了瓜分天下的地步了吗?不过再看看现在的地图,北方那边除了东北角上乱的一塌糊涂,大片的地盘还是在苏淳严手里。看样子齐昱办事已经稳妥许多了,齐庚泽会心一笑,这是这几个月来他头一回露出的笑容。

    有管家来回禀说是谁谁来拜访,齐庚泽的才露出的笑容就没收干净,一一拒见。白琳也嫌弃,大三十的也不让人消停,即便是不一会送礼来的也不讨人喜欢。许惠冉当然就是随声附和,邱珍仍旧不怎么发言,摆弄一只博美犬以打发时间。突然齐晓一声感叹打断了沉闷的气氛,原来她在与齐眉纠结一盘围棋,好不容易今天这是头一回竟然赢了齐眉,真是让人振奋。

    不一会儿,杨妈过来说是年夜饭差不多了,该叫大家准备用餐了。

    白琳便拿起电话来往后院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齐昱,这倒让白琳有些吃惊,这个时间他竟然没有在小平房里陪简奉仪。不过惊讶归惊讶,这终归是好事啊!“赶紧过来吃饭吧,都等着你们呢!”

    话说的并不明确,于是简奉仪的身份尴尬,是去还是不去?蔡婶在前院帮厨,齐昱和苏郡格一走,这后院就剩自己一个了,大年夜的未免太凄惨了些。若是去有没点到自己,若是不去就是架子太大,难道要等到人家专程打电话请自己不成?!

    齐昱也为难,带不带简奉仪去前院都是个问题。苏郡格从未与简奉仪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到时候让她坐哪里都不合适。

    苏郡格只是自顾自的穿好外套,领着画春阿玲就出门,走之前说了一句话,“少帅,我先过去了。”

    这似乎为他解决了一个难题,若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过去,这场面委实有些不和谐……

    白琳在餐厅看到只有苏郡格自己一个人出现时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原来自己的期望只是期望,或者也可以说只是误会。许惠冉倒是热情的让人想吐,“来来来,坐这边吧,靠着壁炉近,暖和些。”她是让齐庚泽给教训怕了,自然赶紧摒弃前嫌,不过心里还是暗喜,到底齐昱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啊!

    白琳看不惯许惠冉的假模假道,于是赶紧让苏郡格挨着自己坐下,这一坐其地位也就让人有了数。

    可一会儿简奉仪也是一个人出现时,许惠冉不明白了,这三个人到底想闹哪样?莫非自己在简奉仪身上下的功夫也白费了?

肆拾伍·万家灯火闹春桥

    齐昱最后一个出现,人员全部到齐,所有饭菜也全部上桌。年夜饭毕竟隆重,花样繁多,丰盛有余如是说。

    今年家里多了两口人按理说应该比往年热闹,可仍旧是往年的气氛,谁都不愿意多说什么。当然了,要求太多就是强人所难,那件事过去还不超过两个月现在就和气一团的未免让人更心慌。能不出乱子,且听到偶尔的笑语传出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之后便是守夜。年夜饭结束不过八点,要熬到午夜子时再去上拜祖先实在为难。不过还好在这时间里沪军有烟花贺岁,还算的上有些节目,要不然总在麻将桌上混日子可真不怎么好过。

    九时,烟花绽放,天如白昼。夜幕下,站在露台上听大老远处人们的欢呼声伴随着五彩的礼花此起彼伏。

    这样的烟花,苏郡格印象中是十分清晰的。那是六岁时,父亲得胜而归,可那次的烟花怎么就那样的落寞,即便是盛放若艳阳,也都凄宛。唯有母亲未病之前的笑脸,娇艳明媚,却一纵而逝,扼腕叹息。

    简奉仪腻味在齐昱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眼里偷瞟着齐昱的神情,他又是心不在焉。苏郡格你赢的也太快了些……“昱,冷么?”这话本该是调换了身份来问的,齐昱都没有看简奉仪一眼,“你冷了便回屋吧。”不咸不淡。

    不过是无话找话的引他注意而已,去让人如此灰心。其实她期待的是——“你冷了?我陪你回去吧。”

    齐昱没有想到他如今的目光全都流转在了苏郡格的身上。不知道她是何原因,竟看不到与常人一样的喜悦,那一脸表情惆怅无比,甚是少有,她此刻寂寞胜烟花……

    “嫂嫂有心事?”倒是齐眉替他了了心事。

    “没有。”苏郡格方察觉出自己的失常。

    “是不是想家了?”白琳凑上来问,“头一回在别的地方过年不适应也是难免的。当年我初到婆家也是这样,慢慢就好了。”话说的在理,暖心,苏郡格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回去?有什么要给家里带的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应该初四就走。”说这话的时候,苏郡格不自觉的看了齐昱一眼,初四回门是他许诺的,应无错。

    “把我从苏州带回来的苏绣挑上几匹颜色好的带上,昱儿听见了吗?”白琳这句话仿佛是有些警告的意思。

    简奉仪心里一紧,挽着齐昱的手一下子就垂了下来,眼泪也要涌了出来。她怎么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快近午夜十分,齐庚泽领着全家在大厅里跪拜,上香,而后众人便都预备着过年的红包了。

    简奉仪早就有准备,齐昱给她已经详细的讲述了家里每个人的喜好,于是她准备得妥妥当当,就等着看诸位拆开礼物时的欣喜表情。

    苏郡格晚了一步,她在北平时都是伸手接红包的,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白琳给她礼物时,她倒是动了个心眼,原来上海这边是这样的礼数,家大人多也就事多。

    临时再想什么也来不及,干脆,都给钱算了,俗是俗了些,总比没有强,再说了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苏郡格封好一堆红包正下楼时,恰遇简奉仪给齐昱正戴上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腻味着。苏郡格赶紧闪人,她实在是受不这一套,全身的汗毛会竖起来。

    “少夫人,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吗?”齐昱叫住了她。

    “哦,有,给,新年快乐。”苏郡格顺手就递给他一个,然后马不停蹄的走了。

    齐昱本来心里挺高兴的,觉得他还能想着自己,结果,没多大会儿,她又转身也塞给了简奉仪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包,“这是你的,新年快乐。”

    两个人打开红包一看,都是钱?!

    齐昱脸都绿了,她拿自己当散财童子了吧?难道她不知道他齐少帅最不缺的就是钱吗?她手里的那一堆红包,那是准备的送给所有人的吗?

    三步并作两步,齐昱立马追上苏郡格,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给拦了下来。“你干什么去?你要把你手里红包也送给我父母吗?”

    苏郡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红包,刚想张口否认,却被他抢了白,“你们家才这么缺钱呢!送人东西要有诚意的,看到没有,我脖子上的围巾那是奉仪亲手织给我的,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不要觉得你们家很有钱一样,我们齐府不稀罕你的钱!”齐昱越说越生气,他觉得她有点看不起人。

    “现在再去织围巾已经来不及了……”苏郡格悠悠然然的回话,瞥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懒得和他理论,然后甩手走人。

    等齐昱再回到大厅和简奉仪一起给大家分发礼物的时候,毫不意外招来在座诸位的夸赞。苏郡格就有点冷落了,她收到了简奉仪送的一瓶茉莉花香的香水,然后就独个坐在一边,看简奉仪如何送出为众人量身定做的新年礼物赢得的满堂彩。

    终于等到所有人的礼物都互相赠送完了,大家才想起来就苏郡格没有什么表示。白琳讪讪一笑,小声道:“都是我的粗心,忘了给你说了,今年是第一年在这过年,以后就知道了。”

    “嗯,所以我今年送大家的东西也不知道大家都喜欢吗,等会儿我去拿。”

    苏郡格话倒是让白琳有点惊讶,原来她也准备了东西,倒是真不用人操心。没过多长时间,她拿来的竟然是一幅画,展开一看,全体惊住了,这不是画的齐府全家福吗?而且看看这幅画里的所有人物穿得衣服都是正好今天着装。不动声色,她就这样将身边的危机化解干净了,比起简奉仪的新年礼物,她的这幅全家福水墨真迹才算得上的上乘之作。

肆拾陆·锦堂中笑语生春

    三十晚上熬了将近一宿,苏郡格真的是乏了,初一一大早却还不能消停,锣鼓喧天,访客鱼贯,搅得人心烦。

    年前忙的跟陀螺似的,可真到了过年时反而就无所事事了。这年是越发过得索然无味……记得在北平时初一无聊,初二就有庙会可逛,听说书唱曲,看搭台唱戏,吃冰糖葫芦,捏面人,剪窗花,也有酒会舞会,但大都是大人们的喜好,与她无关,即使是长到了十五六岁,父亲也从不强迫自己参与其中,省去了好多做作应付的假戏。

    “少奶奶,少爷说等会有和庆班到前院来唱戏,请少奶奶过去听戏。”

    “知道了。”苏郡格掩口打了个哈欠,看戏也好过酒会舞会,只是比起去庙会看戏这请到家里的自然少了很多趣味。

    橘红色的修身大衣一直末到脚踝,领子上雪狐那银白的硕大毛领相互咬和着竖立起来,一个嵌着火红宝石的孔雀型胸针代替风扣甚为夺目。这一身的打扮恰恰迎合了新年的喜庆。简奉仪直直的盯住苏郡格的这身呢绒大衣,目不能侧。这样的款式这样的颜色也只有她这样出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色能衬的出来。同是女子怎么差距就这样大呢?还有那红宝石的胸针是昨天晚上白琳给她的,虽然材质上好,样式却实在算不得新颖,而经她这么一搭配也过于抢眼了,哪里看的出是陈年旧物呢?见到简奉仪这般看着苏郡格,齐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些不安,她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原来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之间的定义与界限是如此明显。

    “昨天母亲给你的手镯也拿来给我瞧瞧。”齐昱很是照拂简奉仪的面子。

    那是一对银质的镯子,上纹龙凤,图样有些繁琐。苏郡格也斜了目光过来,听说这是前朝康熙年间敬孝贤皇后的东西,这样的纹路一看就是老物件了。若要仔细计较起来,这双龙凤纹银绣镯自然比那红宝石的胸针金贵,可是要不是昨天许惠冉从里面挑唆这两件东西都该是苏郡格的。“哎呀,这对手镯实在是太合适奉仪了,小家碧玉真是错不了。郡格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这个留给奉仪啊,呵呵,姐姐可不能偏了心啊。”

    不过许惠冉说的确实对,因为自己很少戴首饰,如今自己手上还只有结婚时白琳给自己的那枚金戒指。要真是弄个手镯来不戴也是不好,还是胸针方便些。而且简奉仪今天穿的是一件琉璃金的貂子皮草,内搭萝藤紫印丁香花的杭缎旗袍,再配上这样的镯子也真是相得益彰。

    锣鼓点一开,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第一出戏是齐庚泽点的《定军山》,和庆班如今的当家花旦是方菱花,但老声仍旧不俗,特别是这《定军山》又是和庆班的班主凌魁树的拿手好戏。自捧红了方菱花之后凌魁树便退到了幕后,《定军山》也就从不出手,于是一般进戏园子里是决然看不到的,和庆班自从上次发生了刺杀事件之后名声大不如从前,此番献上那自然是卖力讨好的。

    在北平时也看过《定军山》,俗话说南腔北调,苏郡格只觉得这次见得《定军山》在装描上要比北平的细腻,唱腔上一拖三拍也是合规合矩的,相比北平的音音老成,字字铿锵,上海这边的倒是清脆响亮的更多,不输北平闵派也精彩有余。

    其实苏郡格更爱听昆曲,特别是经典之作《牡丹亭》,于是便在白琳点了《天女散花》之后点了《牡丹亭》。

    方菱花一出场便是满堂喝彩,她的杜丽娘目光流转,清新脱俗,干净的眼神让人为之倾倒,这是苏郡格见过最美的杜丽娘。

    甫一吐字,皓齿樱唇张合之间将词句唱出如珠玑滚落,一句韵角未落,二句又叠起娇声,若涟漪波光荡入人心,满园的春光大好便将这冬日寒气层层逼退。方菱花果然不愧是这沪上第一花旦,扮相,唱腔堪为一绝。

    袅娜身姿,斜斜欠身,缓缓再起,一曲终了,掌声四起。

    苏郡格欣赏有佳,微笑着看台上的方菱花,目光相接时,却无意间透出寒意一股,直戳心窝,经不住一愣,心里也不知怎的就有些发虚,明明就是莫须有的事吧!

肆拾柒·碧窗梦回春永昼

    回北平的第二天了,今儿的安排是庙会,苏郡格逛了一天真的有些累了。齐昱进窝房时见到的苏郡格已经睡沉了,大半天的东游西逛也难怪她会这么的累。

    头一回见玩的这么疯的苏郡格,且不说一路上与傅含秋相谈甚欢,连带与齐昱说话也多了许多,不住的向他介绍这庙会上的新鲜玩意儿,与北平一别数月,她的欢颜唯有归来时才这般真实,话多也成了理所应当。

    大碗茶,冰糖葫芦,糖人,面人,烤鸭,涮羊肉,她如数家珍,听相声,看京剧,赏大鼓,观斗鸡,赛陀螺,皆让她乐此不疲。

    北平与她来说,不单单是故乡这么简单……

    一缕发丝垂下,搔到脸庞的痒处。她伸手去挠,想是要搅了安稳觉,他替她拂到一边,手指触到那脸颊若触到白瓷的细滑质地,不忍释手,滞在当场。

    唇是浅浅的粉红,她多以淡妆示人,冷艳日短,清丽时长。粉色的口红果然最合适不过,而且她今日不是茉莉香,是蔷薇香,茉莉清冽,蔷薇芬芳,人也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将吻未吻到之时,那纤羽睫毛忽闪了一下,一双眸子还在惺忪时便已经有了警惕,皱眉不解问:“什么事!?”

    嘴角一抽,尴尬略略,其实他想脱口而出的是“你真美。”最终换成了“该吃饭了。”

    贴的太近,呼吸有些不顺,苏郡格私人空间太少,人也就不高兴起来,“知道了。”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苏郡格眉头又皱深了一些,“要不我今天睡地上吧!”

    这回他的嘴角换成了谐谑的笑,“其实我看这床挤挤也不是睡不下。”

    “就是不想挤。”苏郡格推开他,披衣起身。心里有些打鼓,如今齐昱这样子可真不是好兆头。

    晚上吃饭时,苏淳严说明天安排了酒会,让他们两人务必参加。这两人也明白这场酒会的重要性,当然不会推辞。苏淳严见齐昱这个贤婿这会儿也确实贤了起来,心里也就不在计较什么,于是席间气氛融洽到了极点。

    可是突然的一个电话声却将这种融洽敲打的粉碎,是简奉仪的。

    “电话怎么打到这里来了?”

    “呃……不方便啊?我就是担心你,也想你……没什么大事,你忙吧,对不起啊。”

    齐昱的心一下子愧疚无比,简奉仪的声音委婉甚至凄惨,她独自一人在上海必然心里不是滋味。可是这个时候真不是抒发悲天悯人情怀的好时候,苏淳严的脸色垮下来,傅含秋的白眼也早已飞了出来。如芒在背,齐昱自然也体会的到,“好好等我回去,我先挂了。”赶紧敷衍了事是正经。

    果不其然,再回到饭桌上,所有的气氛已经变化,直到整顿饭吃完都没有一个人声响起。

    依照安排第二天是安排好的酒会,苏淳严是个不太苟言笑的人,于是就算是酒会舞场也没有那么活跃。别说寒暄问候,就是玩笑开起来都拘谨许多。齐昱不是第一次与苏淳严打交道,对这位岳父的脾气秉性了若执掌,自然也安分守己,跟着苏淳严去敬酒就颇有些鞍前马后的意味。

    女婿谦卑恭顺,苏淳严心里有数,逢人便把他往前推。于是什么年轻有为,青年才俊,玉树临风,各种好听的形容词都有,唯独少了“风流倜傥”……

    第一支舞,齐昱与苏郡格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场酒会的主角就是他们俩。孔雀蓝的晚礼服与蓝灰色的西装相得益彰。

    她不是不会跳舞,她是跳的相当好,哪怕是穿着她不多见的七八分高跟鞋,舞步都是稳稳当当,游刃有余的,她太会深藏不露了。

    不动声色地突然收紧臂腕,双颊贴在了一起,她脸色染红,不解的看他,还有些许惊慌。这样的距离未免太让人接受不了,她与他从未这么亲密过。

    “原来你的舞跳的这样好。”他在她的耳边嘀咕。她不回应,将头侧向一边,却始终逃不了他的控制,这大冬天的反而这么热了呢。

    耳边除了他的骚扰还有其余宾客的赞扬,从他们第一天结婚起就有的话,这两人多配呀!真是郎才女貌哦!天作之合哦!一对璧人呢!……听的耳朵都生茧了。真是不明白了,他们两个哪里就配了?就算是恭维能不能换个别的,新鲜点的行不行?

    齐昱的脚背突然就重重挨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猛然发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钻心的疼,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只得龇牙咧嘴,喉咙里呜咽不停。

    “抱歉。”苏郡格不以为然,冷眼看着,让你不知检点。

    终于一曲终了,齐昱受罪的日子到了头,他真想一瘸一拐的走下场,可是面子大过天啊!该不会是真的踩中了吧?苏郡格看着齐昱铁青的脸色心里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

    再后来每次有人邀请苏郡格跳舞的,对齐昱来说都是雪上加霜,更要命的是他却只能安稳坐着无法反击,什么叫做悲愤交加,他可是深刻体会到了,再加上苏郡格每次都大方接受,齐昱只觉得胸闷这回真是外伤内伤一起来,痛不欲生了。

肆拾捌·故人别我出阳关

    驶离北平的火车上很安静,两个人各自安坐角落,苏郡格倚在窗前看窗外白雪皑皑,看火车蒸汽腾腾,看四处荒芜,齐昱则躺在铺上随意翻看最近的报纸,偶尔也偷偷瞄一下苏郡格看她有没有注意自己,或者找个什么合适的机会聊两句。四天的探亲,时间怎么能够?远嫁异乡的滋味在来来回回的往返间一下子就体会了出来。两天两夜的车程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没有一句话,仿佛是在为什么而赌气,可能是在为那一脚,可能是在为提前一天回上海的决定。

    下车的时候齐昱就发现从北平带来的东西竟然塞了满满一车厢,然而苏郡格不以为然,因为这一车厢的东西再满也抵不过她对故园的思念。北平在她心里是伤痛不足而浓情盈余,当年的逃离为今日埋下了太多的苦果,若不选择倔强而任性的一面呢?选择安楚辰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这样疯狂而又荒唐的念头真的可怕,到如今才明白原来乡愁竟有这样大的魔力,甚至可以让人妥协一切。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苏郡格心里也自然明镜一样,再说了只是单纯的思乡而已在上海其他事情不也算顺利吗?

    齐昱走在苏郡格的前面,步伐没有之前的干净利落,很显然是拜那一脚所赐,看着到也让人可怜。“还疼呀?”苏郡格主动慰问,态度诚恳。

    “踩你一脚,你试试?!”齐昱没好气。

    苏郡格立马感觉出了自己的自讨没趣,说来也是,才都踩了,再于心不忍的去关心真就是成了惺惺作态了,还是闭嘴吧!

    知道自己说重了话,齐昱唇边一抹笑意赶紧挑起,“和你开玩笑的,不用那么当真。”而后帮她拉开车门。等两人都坐进去了之后他又悠然开口,“那么多眼睛看着我们呢,咱们又是新婚,若是不做的亲密一些怎么掩人耳目啊,到时候传出什么夫妻不睦的话,不仅与你我难堪,就连岳丈岳母恐怕也会丢面子啊。”

    听这话说的,真是深明大义,且还显得他委屈求全,而自己却成了不仁不义。苏郡格一笑,甚冷,“少帅这样的考虑周全应放到娶姨太太之前吧!”冷嘲热讽,还有些醋劲十足。

    转过头来,发现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说错的,齐昱盯着她看了一番,那种复杂的表情让人实在难以捉摸,他好像在看一只怪物一样看她,眉头微皱,还暗含笑意,目光惊讶却也不可置否,这是什么意思?看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问题,脸上长了蘑菇还是身上长了翅膀?被他看的不舒服那就干脆不理,把脸转向窗外,尽管无风景可看。

    “原来少夫人还会吃醋,我还以为你是油盐不进呢!”齐昱索性把话挑明。

    苏郡格噗嗤笑出声来,可是根本没有笑的意思,“少帅又开始自以为是了,太自负,不是好事!”言辞刻薄前所未有。

    齐昱莫名生起气来,怎么的他就入不了她的法眼?

    忽而一辆车子从他们的车队旁驶过。在路过他们的车子时,速度放慢,一错。齐昱看的清楚,那个半摇开车窗的人不就是林承?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全部投在了苏郡格身上,没有犹豫,没有掩饰……

    林承脸上的那一道红印还是掴他耳光时留下的,当初还是一道血痕,难道还会成一道伤疤?

    那一刻,齐昱成为一个外人,他们之间才会有非同一般的故事,而且比他与简奉仪的精彩何止百倍。

肆拾玖·恨残霞不近人情

    回到上海之后的日子依旧平静,起码这种平静对苏郡格来说是依旧的,而齐昱则早已在齐府绝了踪迹,别说是苏郡格就是简奉仪相见他一面都难。不过这话已然说错了,因为苏郡格从来都没有想见过他,至于简奉仪想见他那真是情理之中。

    再说现在林嫣终日与苏郡格腻在一起,两个都不喜欢打牌的人真的可以做个伴了。不过齐眉却有些不自在,她也不喜欢打牌,也想和苏郡格腻在一起,可怎么这个林老师就老来,要么就是老喊嫂嫂出去,害得自己只能靠边站,这寒假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一旦开了学林老师绝对没有时间泡在这里了。

    “嫂嫂不是和林老师在一起,就是在和林老师汇合的路上,她们怎么那么有话聊啊!?”齐眉终于抱怨了出来。

    “她们年纪相仿,当然有话聊咯!谁稀罕理我们这些小孩子啊,再说了咱们比他们笑了五六岁玩的东西也不一样啊!别叹气了,咱们一起吧,去看新上的电影怎么样?沈璐娜的。”齐晓劝她。

    齐眉撇了撇嘴,你猜小毛孩呢,“你和娇丽一起去吧,我还要看看功课。”可是那本书齐眉怎么都没有心思往下一页翻。

    林嫣每天蹦蹦哒哒的,哪里有一点老师的样子啊,比如那天在苏郡格的房间里,她就看见她仰天大笑,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更何况为人师表了,还穿成那个样子,一身毛呢西装,还黑色的,这不是男人的衣服吗?

    真是性子野,那笑声从二楼响到一楼,张狂的要命,真不愧是三姨娘的亲戚,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时在学校里就不收敛,跑到别人家里也不收敛,真不像话!哪里像嫂嫂呀,温婉淡然,绝对的淑女风范,这大户人家出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还有就是那次什么商会与学校联手组织的慈善活动,她在济民会里和那个安董事那个暧昧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听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怎么就还不知检点呢?幸好当时嫁进齐府来的不是她,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鸡飞狗跳的事呢!

    依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真是过分,而且还是在那么儒雅的男士面前,那安董事也太好性子了,竟能看的惯她如此这般。

    嫂嫂就不会这样,人家长得也漂亮呢,可她就是能把持的住自己,不管安董事怎么英俊帅气,嫂嫂一言一行都稳稳当当。

    那个安董事会不会喜欢嫂嫂呀?他们可是同乡呢,都是从北平来的,会不会呢?

    哎呀!胡扯什么呢?齐眉猛然摇头,自己找抽呢!那是自己的嫂嫂,她已经嫁给自己的哥哥了。可是他们俩在一起也很登对的,这是实话呀!嫂嫂人那么好,哥哥却不懂得珍惜,还娶个什么姨太太回来,简奉仪一天到晚病恹恹的,还唯唯诺诺,小家子气十足,也不知道哥哥看上了她哪一点。她自己也是,好好一个姑娘家,还是留过洋的,到头来却给人家做小……

    齐眉一愣,自己的母亲还不是一样?

伍拾·社坛烟淡散林鸦

    最近的形式确实紧张,紧张到安楚辰都感觉的丝丝的不安,沪军与皖、鄂之间的对峙让他的货品进出上海都成了问题,安楚宏多次打电话来询问未果,恨不得自己亲赴申城督办才好,可北平那边也要有人看着,于是只好有求于苏淳严。可是军与商之间总是不太好搭调,数次开口也都没有敢将话题点到关键上,只是一味的送东西过去讨傅含秋的欢心,也想顺便给开个派司条,可这样的事情傅含秋是绝无本事,苏淳严怎么可能让她过问,弄到最后傅含秋也想躲着了,送来的东西都一并退回。

    苏淳严自然能看出安家的用心良苦,只是他与十六铺那边杜家有言在先,百货类归安家经营,可这军用被服之类还是用海龙帮的,原因无他,德国走私来的质量好价格低。于是安家也想搞军需用品那自然是没有这么顺当了,安家两兄弟急得抓耳挠腮,想挣一笔的心那是悬的滴流滴流的。

    不过杜天坤也不会去得罪安家,因为在那次商会旗下的银行换届大选会上,他才知道如今上海最大的银行申丰银行七成股份居然都落到了安楚辰的手里,而且他还和林家关系不错。

    也就是说安楚辰现在掌握着上海所有商家的命呢,当然也包括他们这些帮派的银子。

    杜天坤有些傻眼,他实在不知道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是怎么刚一进上海滩就搞来这么多的钱,能收够这么多的商铺,大上海老百姓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要从他手里进出,原本合计着与林家联手将黄氏从第一把交椅上拉下来,可到头来还是让林承这小子给耍了,替换下来的人还是他们林家的关系。

    沪军治下管理也严大烟已经不让买了,本来是想与肖存钦通个话却谁知道他与齐昱又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下腹背受敌,可真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是全上海的歌舞厅赌场都归自己手下那又怎么,更何况事实还不是如此。掐指算来,自己一把年纪了却都是栽在一群二十出头的小毛孩子手里,真是让人火大。同样是二十出头,自己的儿子杜盛锋怎么就知道花天酒地呀!

    不幸中的万幸,苏淳严买自己的账,于是在军需被服上自己还能悄悄捞上一些,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走私大烟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这样看来,杜家的日子要比安家难过多了,可商人就是这样,哪里会有知足的时候,恨不得全天下的银票,银元都落到自己的兜里才好呢!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安在还想再把军需的生意也要过来这就让杜天坤去要饭了。

    “你去找苏郡格不行吗?”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没法张口呀!”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又不是不说话,问问又怕什么,或者他们沪军需要也行啊,咱们一定给最低的价。”

    这是兄弟之间的写上的对话,一同想对策怎么商量都好说。

    “你怎么就知道吃喝玩乐,老子早晚让你给气死,要你这败家子有什么用!?”

    “……”

    “妈的,养你这么个白眼狼,还不如喂条狗!”

    “……”

    这是老子对儿子之间就没有那么好声好气了,能节气的脏话杜天坤全都用上了,杜盛锋不为所动,因为他老子骂他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耳朵早已生了茧,终于等杜天坤骂够了,杜盛锋这才有了反应,不紧不慢,“爹,不就是那地盘上的那点事嘛……不用您操心,改天我就搞定它,给你来报喜。”嘴还真贫。

    杜天坤当然不会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可没有想到这回杜盛锋真的办了实事,而且办的事风生水起。

    至于安楚辰,他最终也是出马了,不过他没有这么大的面子,需要个中间人,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林嫣。

伍拾壹·碧云深处路难寻

    时光树咖啡厅里的气氛不算融洽,苏郡格在听完林嫣绘声绘色的讲完新鲜事后反应平平,安楚辰略略不安,她的态度这样冷淡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错!其实是提不起胆量来给她说任何事。

    “哎,你怎么回事啊?人我已经帮你约出来了,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啊!”林嫣干脆来个直截了当,她冲着安楚辰挤眉弄眼了半天可他却总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连个话茬也接不上。

    苏郡格知道林嫣这里也是为难,可自己这个口就真的不能开,于是就只得一杯接一杯的茉莉花茶续上,走也不能走,说也不能说。安楚辰说是忐忑,那苏郡格就是无奈了。

    “厄,我就是想问一下,……其实是一个比较商业的问题……呵……害怕会大煞了这里的风景,……”安楚辰面色微红,其实还是豁出去吧。

    “商业问题,说来听听?”林嫣唯有摆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商业问题她要是感兴趣那自己家的买卖怎么不上心啊?还跑去女子师范当什么德文老师啊!

    看了苏郡格一眼,发现她仍旧不冷不热,又把声调提高了一些,“是不是什么商业机密,需不需要我回避?”

    “……”苏郡格抿了一口茉莉花茶。

    “北平那边现在的军备辎重应该需要的多了一些吧,有没有考虑多增加点?我可以提供更好的,价格方面更是好商量,厄……要德国货也没有问题,我在德国的几年都有接触,……或者美国的呢?……嗯……”

    “我向来不过问这些事情,有需要就直接去找我父亲谈,你大哥在北平不是更方便些?”

    “恩,也是哈,对,对啊……”手心发热,额角冒汗,连林嫣都替他着急,面部也跟着安楚辰紧张地有些变形。

    “那沪军这边呢?少帅这里,少夫人能不能帮上忙?能美言几句,有个通融也好。”真的是豁出去了,能把话说到这份上真乃极限,安楚辰话好不容易说完了,自己也觉得松了一口气,长长的呼吸了一下。

    “这事你找我公公会更好些。”吹了一口杯子上的热气,今天着茉莉花茶喝的自己都胃胀了。“实在不好意思,我都帮不上忙。”

    屋子里的温度立刻降到和屋外面一样低。林嫣就觉得自己的牙齿有些想打哆嗦,抱着一杯咖啡死死不放,后悔死了自己答应帮安楚辰这个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头疼,苏郡格会不会连带自己也讨厌上了?

    恰在这时,凄美的突然出现让气氛有了转折,只是她带来的消息让气氛转折到了更差劲的一步——济民会出事了。

    “上午我们几个同学去济民会给送棉被棉衣的时候,正好遇上海龙帮的人,带头的是杜盛锋……”齐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喝口水,别着急。”安楚辰向来体贴。

    “谢谢。”又是这位安董事,人真好。齐眉有些不好意思。

    “还领了一帮子烂仔,说什么要收回他们海龙帮的地盘,正在又打又砸的,我们人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有的同学去巡捕房报案了,我就跑来找你们,这不是商会做的慈善吗?林老师,安董事,你们帮帮忙吧。还有嫂嫂,你说需不需要让哥哥调军队啊?”齐眉急得说话也乱七八糟。

    “活腻了吧!”林嫣拍案而起,“调什么军队!我们商会的地方,走!看看去。”

伍拾贰·蛟龙虑恐下燃犀

    同时赶到的还有安东尼神父,他正在与一帮打手周旋,忙做一团。

    打手们东敲西砸,骂骂咧咧,很多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有的还动手打人,更甚至见了漂亮的女人就动手动脚。

    也有个别男人进行了反抗,可是住进济民会的男人有几个是全活的,不是重病在身就是缺胳膊少腿,平时吃的也不好,连基本的劳动能力都没有那里还能与这些体力强壮的打手们对抗。

    苏郡格他们赶到时看着乱成一窝粥的情景真是无从下手。倒是林嫣眼尖的很,一下子就瞅见了在一边看热闹的杜盛锋,也不顾苏郡格的阻拦就冲了上去,“林嫣,小心他身边有打手。”

    “我过去。”安楚辰当然义不容辞。

    “杜盛锋,侬个小瘪三,脑子瓦塌掉了?”林嫣小火炮一样的上前就骂。

    “哟,林大小姐呀!”杜盛锋上下打量着她,真漂亮呀,哪怕是穿着一身男款的猎装也漂亮,其实是更漂亮,好一个英姿飒飒的大美女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踱到林嫣的面前依旧是嬉皮笑脸。

    “你想干什么?”林嫣见杜盛锋上前,心里不知怎么的却有些害怕,她对于杜盛锋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那是了如指掌,也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败家子,。杜天坤也算的一方人物也不知是上辈子什么阴德没积好就生了这么一个人渣。

    于是人一害怕反映在行动上便是往后缩,林嫣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杜盛锋见她害怕反而就蹬鼻子上脸了,一味的往前凑。安楚辰与苏郡格自然已经上前来帮忙。

    将林嫣向身后一拉,安楚辰挡在了杜盛锋的前面,“想干什么?有事给我说!”

    这回换了男人,打手们便开始拥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生怕自己的主子吃了亏。

    杜盛锋再是没谱也知道安楚辰的厉害,自家的钱还在人家手里握着呢,能不乖点?于是见风使舵的换了口气,“原来是安大董事,呵呵,能有什么事啊,兄弟几个来这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地盘。”

    “济民会属于商会慈善区,不是你的地盘。”安楚辰的话斩钉截铁。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上海三巨头分地方的时候这儿,就划给了我们海龙帮,您才来上海不太清楚,不过您可以问问林大小姐,她比您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林嫣强出头。

    苏郡格一把拉住林嫣,站了出来,“杜少爷,不管济民会的地是谁的,现在这些孤儿寡妇都需要它做一个栖身之所,你们海龙帮现在跑这里来捣乱就是明摆着欺负老弱病残,我记得杜老爷的海龙帮应该不是做这种买卖的吧!”

    那种似笑非笑,冷嘲热讽让杜盛锋全身的毛孔都要竖起来了。他见过苏淳严的冷脸,如今面对他女儿的冷脸也就熟悉很多,这样的人一般不能惹,更何况他也惹不起,苏大帅的千金,沪军的少夫人,还有他把自己的老爹也搬出来了,要是真让杜天坤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估计以后花天酒地的钱就要打水漂咯。

    一场闹剧开始的轰轰烈烈,到最后却草草收场,只是济民会被砸的,打的乱七八糟是有一番日子收拾了。

伍拾叁· 画船不载凌波梦

    “哥,你倒是帮帮我呀!”林嫣气急败坏的把手提袋往沙发上一扔。

    “帮什么?”林承瞄了她一眼。

    “就是济民会啊!那个废弃的仓库,你把那个地盘要过来嘛!”林嫣嘟嘴。

    “为什么?那边是人家海龙帮的地方,我要干什么?”

    “侬晓得的!”

    晓得?可不是就晓得嘛,手里拈的报纸把一切都告诉了。特别是那张照片苏郡格与安楚辰并肩站在一起,多显眼呀!而且标题还是什么沪军少夫人热心投入慈善事业,帮助济民会勇渡难关。听起来真是义正言辞!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又站在统一战线上了?这苏郡格不是为了躲着安楚辰才嫁到上海来的吗?是一时赌气然后又旧情复燃?真够戏剧性的,比看鸳鸯蝴蝶派的小说还来劲!

    “哥,你发什么呆呀?我给你说话呢,我们把那块地要过来不行吗?”林嫣发急。

    “要过来?!你说得容易,你有本事让安楚辰掏钱去买,他比我有钱。我没有那份好心情管你们的闲事。”林承没个好气,“还有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搞个什么慈善事业就能把自己洗白了,你生是一言堂的人,死是一言堂的鬼,想和肖存钦在一起,除非你别认祖归宗!”

    听林承的话说的是铿锵有力,可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有落,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对面林嫣的眼眶早已全红,那眼珠包着眼圈煞是可怜,马上就落泪如珠碎了。

    到底还是不能不心疼这个妹妹,林承的语气刚要软下来,她却已经哭着跑上了楼。

    早晚林嫣与肖存钦之间的事情会闹得不可收拾,一个是匪,一个是兵,怎么相容啊?

    但眼下要关心的却是报纸上的那张照片,这两个人挺有挺有两把刷子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真会玩!

    林承将报纸一把撕烂,济民会的事情还真的管上一管,苏郡格,咱们恐怕又要过招了。林承想到这里突然就摸摸自己的脸颊,上次那道疤,还没有完全好呢。

    于是这第一步就是大点给杜盛锋,怎么说也是一起混大的,拿下他那其实是最容易的,特别又是自己亲自出马。

    一通电话过去,杜盛锋果然听话,约了时间地面见面,林承把条件一摆,多增加五条大船留着给他运大烟,当唐海必须瞒着杜老爷子。

    济民会的地盘归林家了,本来那也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杜盛锋顺水人情而已。这买卖是稳赚不赔,运大烟那是活财,济民会那个旧仓库算什么,嚼着不烂,摔着不响的一块破地方,就算是给他杜盛锋他还嫌那边虱子多呢!扔出去就扔出去了,再说了得罪林承也不大好呀,毕竟他是林嫣的哥哥,说不定以后也就是自己的大舅子呢。而且林承把这块地要了过去苏郡格安楚辰那两个难缠头也就归他管了。

    对于林承来说,要过来这块地方其一是要会一会苏郡格,当让这是小事;最关键的还是,这里都是些老弱病残,是个多么合适掩盖走私西药的地方呀,就算是明目张胆的运药过去,说是给慈善捐献药物,谁也不会怀疑,还能落个好名声。

    至于这第二步,就剩下了一个字——等。

伍拾肆·满城烟水月微茫

    肖存钦还没有推开门就已经嗅到了林嫣的味道虽然这小丫头从来不喜欢用香水。

    他微笑,“出来吧,我就知道你在。”一想到她的机灵古怪,连续几天的疲劳也一扫而净了。

    林嫣从他的眼前一跃而出,娇嗔道,“你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没有你不知道的!肖大警长,哼!”

    他将她抱在怀里。“还有一样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你有多想我。”

    “我放了洗澡水,你赶紧去洗洗吧,人都臭了!”林嫣从他怀里挣脱,捂住了鼻子。“洗完澡我等你吃饭。”

    “不要!”肖存钦耍赖,而后在林嫣耳边小声嘀咕,惹得她脸上一片潮红,拍了他一把,“你快去洗吧,我今晚上不走了。”

    “说好了啊!”肖存钦这才满意的离开。

    林嫣则钻进了厨房。

    泡在热水里整个人是舒坦了许多,这几天忙得他是脚不沾地,到底齐昱手里的那个沪军攻防部署的文件去了哪里呢?假的不见了,真的也失踪。

    军令如山倒,按照部署安排妥当,可如今却丢失了文件,若是换防起码要一个月,哪里还来得及!?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么机密的文件能被偷,说明沪军内部有鬼啊!

    现在掌握的这几个人都已经摸清了,邵震,跟着齐昱这么久了应该不会干吃里爬外的事,苏郡格虽然与齐昱貌合神离可做这样的事情与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啊。

    至于简奉仪,假的文件已经在她的手里了,拿去糊弄那个日本人自然没有问题,更何况以她的水平分的清真假吗?

    “洗完了吗?该吃饭了。”林嫣催促。

    肖存钦草草收拾了一下,去了餐厅,却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来今天他的生日啊,自己竟然给忘了,还是有个女朋友好,什么都替你想着。

    一顿饭欢欢喜喜的吃完,林嫣躺在肖存钦怀里聊天,好久没有这样想出了,如此佳期真是难得。

    “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忙啊?”

    “没办法呀,当警长就是这样。”

    “忙什么呢?”

    “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能说,真是的……”林嫣全是失望。

    “我的不能说,那聊你的吧,我见到报纸了,说你们商会做慈善呢,连苏郡格都上了报纸啊。她也加入你们商会了?”

    “没有,她怎么可能加入商会呢。哎呀,一提这事,心里就烦,还不都是杜盛锋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跑到济民会去捣乱。我也不想聊这个,烦人呢!”不是不想聊,而是知道肖存钦与齐昱的关系,就怕再扯出什么乱子。这可是苏郡格千叮咛万嘱咐的,齐眉都能守口如瓶,自己更要三缄其口了,也不知道那个记者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拍下照片。

    “好,那就都不聊,聊我们自己好不好?让你见见我的父母吧。”

    “这么快?不是看过照片了吗!”

    “可是照片没有真人漂亮呀!”

    “你就会胡扯!”

    “定个日子吧,我想娶你了……”

    “可……”

    想到林承的话,林嫣语绊,我也想嫁你,可是怎么会那么容易……

伍拾伍·波间涌出蓬莱岛

    这都是怎么了?大家身上的麻烦事好像都不少,是不是那一炷香过年的时候没烧好?

    苏郡格身陷济民会拆迁事件,而齐昱则是掉进了相片窝。

    收到的第一堆相片是关于简奉仪的,内容是她和一个矮胖的男人走在一起。

    收到的第二堆相片是关于苏郡格的,内容是她和安楚辰并肩在济民会出现。

    收到的第三堆相片是关于邵震的,内容是他在美华电影院和一个戴鸭舌帽的人低头私谈。

    机密文件丢失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这三堆相片又来惹是生非,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齐昱往椅子后面一仰,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终于在邵震把第四封匿名信件送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简奉仪与日本人吉川一郎私会,将沪军情报出卖。苏郡格摒弃前嫌仍与安楚辰藕断丝连。至于邵震,那就是明摆着的威胁,少帅难道不怕少夫人知道您的副官暗中与东北军章显昌的人有来往?

    当年苏淳严与东北军里应外合,反水成功,谁料章显昌竟然起了吞并苏淳严的心,要趁机南下。虽说苏淳严终归将章显昌赶回了东北,但也差点两败俱伤,苏淳严左臂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最要命的是苏郡格的生母静恬公主就是因为此事而一病不起。苏家与东北军有此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苏郡格发现齐昱竟与东北军暗通款曲,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为什么齐昱会与东北军有来往,说来话长,,到要是长话短说的话那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年齐昱不想娶苏郡格要与简奉仪厮守终身,那么他与东北军有来往其实也就是害怕会与北洋军有那么一战,以防万一而已。

    再后来,齐昱想与章显昌断了联系,却发现上了贼船就难下来了。更何况章显昌还算是个够义气的人,每每有什么好处倒也不会忘了沪军,他心里也知道和齐昱拉扯上还是有好处的,相互掣肘,打不起来,就都互相的安养生息吧。

    关于这第四封信,就彻底的交待了以上三对照片的来由,最后还输了名字——沈璐娜。

    关于这个名字,齐昱毫不费力的就能想起,无关乎他们一起跳过舞,聊过天,喝过酒,因为最近那花花绿绿的海报上全是她,比和庆班的方菱花还红的著名电影演员不就是她呀!

    真是神奇了,这女人如此这般到底为的什么?拿去和肖存钦商量,他说,“难道她也想当你的姨太太?”小人物做事就是这样,没有顾及,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这女人胆量有点太大,这样不好,很不好,齐昱反倒拿她没辙了,也是奇怪,从苏郡格开始齐昱对于女人总是没辙,流年不利呀!

    肖存钦的主意是,那就约她见面,看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样猜下去不是办法,她敢给他写署名的信件,那就是明摆着的挑衅。何不一见?来个痛快。”

    “万一她真的也想做姨太太呢?”

    “万一?没有万一,她绝对不能进齐府的大门!”

伍拾陆·闷酒将来刚刚咽

    关于为什么齐昱与沈璐娜见面的时候,却让苏郡格见到这一点,齐昱也觉得无法说清,反正那一天他就是让邵震给她打电话了,火急火燎的让苏郡格赶到军部。

    至于沈璐娜,果然让肖存钦给说中了。“有什么需要说吧,需要多少钱?”

    “钱?少帅是不是误会了?我不缺钱,您也应该知道,我现在在上海滩那是红透了半边天的,有多少电影等着我呢。”

    “那你要什么?”

    “要人可不可以?”

    “什么人?”

    “呵呵,少帅的风流倜傥都哪里去了?这还不明摆着吗?让一个女人说出口,那多不好意思啊!”

    “我?”齐昱双手交叉,冷冷的看着她,“你要的起吗?几张照片就想让我娶你进门?”

    “难道不可以吗?简小姐是凭着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进的门,难道,少帅还需要一个——出世的?”

    “就算是你肯,也要问我愿不愿意。”齐昱轻蔑,说实话,在风月场中的事情,他向来不屑,玩完了,大家一拍两散,可是现在竟然还有这样找上门来了的。

    光是看齐昱的眼神,沈璐娜知道自己是败下阵来了,在她心里那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人家眼里的粪土不如的东西,可是再卑微,再可怜的爱情也是爱情,我沈璐娜到如今见过的男人里唯有看到你的时候让我心动,我的沪军少帅,那好吧,我们来日方长,只要你不后悔今天说过的话就好。她莞尔一笑,长睫垂下,“玩笑一下,少帅不必当真。请少帅把这些照片收好就好,以后邵参谋再去见东北军的人要小心为上。还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帮一下少帅,”顿了顿,她站起身来,才道,“少帅一定想知道少夫人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看到们在一起的反应吧。”

    这话真说到点子上了,苏郡格早就知道自己与简奉仪之间的事情,如今换个人又会有什么不同呢?人就是这个样子,不亲眼见到猜到的都不能算数,好奇害死猫啊!可是这样的场面不应该是让简奉仪来见见更好吗?她不才是自己的挚爱?齐昱自己也快想不通了。

    齐昱不知道是苏郡格最近都在为济民会的事情着急上火,如今听说那个旧仓库转到林承手上,本来以为会好办很多,可谁知……林嫣根本做不了林承的主,林承竟然要拆了旧仓库。

    这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那些可怜的人都到哪里去呢?

    本来觉得是想打完无聊的时间才去济民会帮忙,而现在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济民会的水真是深,而且还越搅越浑。

    苏郡格赶到齐昱办公室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就是沈璐娜坐在齐昱的大腿上,正情意绵绵的给他系领带,齐昱一侧的脸颊上还有鲜红的唇印。

    苏郡格气不打一处来,如今什么事情都比不过济民会,可是他还有闲心让她来这里看他与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怒视一旁一脸无辜的邵震,“你十万火急的给我打电话来就是让我来看这个的?你没事干,我还忙着呢!”

    头一次见到苏郡格吼人,气势如虹。“无聊!”掉头走人。

    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烦,十分的不耐烦,这齐昱什么时候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和一个交际花打成一片!

    以前觉得他和简奉仪之间的相爱相守也挺让人佩服的,可现在就是觉得让人恶心,真脏!跟这样的人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就是耻辱!可是她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花天酒地吗?没嫁进门的时候就知道啊?现在生什么气啊?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吧,忙的晕头转向,怎么还就管起他的感情生活来了。

    一场戏落幕,齐昱的脸色铁青,就好像吃了苍蝇一般,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沈璐娜真想给自己说,演员当多了,真的很入戏。

伍拾柒·凉露沾衣翠绡重

    迎头碰上换了衣服要出门的苏郡格,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去?”齐昱皱眉。

    “有点事出去一趟。”苏郡格也皱眉。

    “等会走!”齐昱啪的把门关上,差点挤了苏郡格要推门的手。

    “你有什么事吗?”苏郡格很生气,“等我回来再说。”又要去推门。

    齐昱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勒的她无法动弹。

    “干什么你?!放开我!”拼命挣脱却动不了半分,自己都快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成天往外跑,又去会那个安楚辰是吗?”齐昱发了狠劲。“我没有!你放开!”女人终究是没有男人的力气大。

    也不知怎么的就挣扎到了床边,齐昱就趁机把她往床上一摔,自己整个人也扑了上去,压在苏郡格的身上,仍旧紧紧钳制住她的整个人,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是北洋府的千金大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嫁给我了还成天去私会别的男人。”苏郡格被他压住满脸憋的通红,用力推着他的脸,“你说话有点分寸,我私会什么男人了?许你们男人娶姨太太,勾搭交际花,我们女人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三从四德?”

    “哟呵,看样子吃醋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嘛!”齐昱的吻已经落在了苏郡格的脖颈上。压低了声音,“今天你就得是我的人!”一个手拦住她的腰背,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攥紧。

    “放开我,放开我,别碰我!我们说好的是政治联姻,不做真实夫妻,你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苏郡格是真的急了,双手动不了,就拿脑袋去撞他的头。

    “你心里都有我了,做真实夫妻又何妨?”齐昱额头被撞的生疼,却仍不放手。被子褥子早已乱了套,地上床上连成一片。

    门外阿玲与画春都在干着急,“怎么办啊?去找老爷太太吧!”阿玲提议。

    “太太陪老爷打针呢,老爷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再去给说这事不是火上浇油吗?”画春反对。

    “那怎么办呀!?那怎么办呀?!阿弥陀佛,千万别出人命啊!”

    “哎呀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男人下手都是没有个轻重,少爷这样打少奶奶万一出个好歹……”

    “哎哟,都给你说了让你说点好听的!你见过少爷打过几回人啊?!不就是上次踹过一次妙兰,不用那么大惊小怪吧!夫妻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应该不会下狠手的!”

    可正在这时,“啪”的一声,是瓷器破碎的声音,两个小丫头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齐昱。你别碰我,滚开!”

    “我就不滚开!”

    碎碎的吻纷乱的落在她的脸颊,额头,耳边将近十几分钟就是寻不到她的唇。至于那瓷器的碎声,则是苏郡格情急之中抓起了床头的花瓶砸齐昱的声音,花瓶在齐昱肩头的肩章上一磕,没有砸在他的额角,而是砸在了耳朵的一侧,最后落在了地上。

    真是把齐昱吓到了,他没有动真格的,而她却来真的了。“你打我!?”齐昱下意识地摸头,真是有些疼。

    苏郡格慌张起身,衣服凌乱,扣子也被挣开了两三个,她仍是戒备,从地上捡起一个较大的瓷片,冲着齐昱,“你别过来,否则我不客气了。”小脸通红,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挺可爱。

    “不客气,你怎么不客气?倒让我瞧瞧?”齐昱一脸坏笑,继续逗她,还往苏郡格身边靠了过来。“有本事你杀了我,往这刺!往这刺!”齐昱指着脖子和胸口处。

    见他这般无赖,苏郡格一下子没有了气势,紧张的握住瓷片连手掌被割破了都没有发现。

    看到有血滴从她的手掌滴出,齐昱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弄伤了自己,便往前迈了一步,想夺下她手里的瓷片。

    “你干什么?别过来,要不然我死给你看!”苏郡格竟然把瓷片对准了自己的脖子,而且还真的划出了一道血痕。“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给我父亲交待!”

    交待?齐昱都没法给自己交待,硬来看样子是不行了。“呵呵,”一阵冷笑,“堂堂的苏大帅的千金大小姐原来也会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是,我就是会,怎样,现在见识了吧?”苏郡格这才觉出脖子疼,没有耐住疼痛眼眶有些潮湿。

    “好了,好了。你放下来吧,我和你闹着玩的,你能不能不当真,脖子不疼吗?”齐昱的口气立马软了下来,现在换他来求饶了。

    可苏郡格仍旧是没有半点放松,她承认自己是真的害怕了。一时相持不下,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响起,是林嫣。

伍拾捌·舞风翔鸾势绝妙

    林嫣见到苏郡格简直想惊声尖叫,什么时候她如此狼狈过呀!头发有些零碎,面色泛白,更要命的是手上还有纱布包扎,颈下雪痕甚为夺目。

    “看我干什么?赶紧走吧!”苏郡格催促中全是掩饰。

    “哦,哦。”林嫣一脸疑惑的跟着苏郡格钻进了车里,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姐姐,怎么搞得啊?这手怎么了,还有这脸上,哪里来的伤呀?少帅在家吗?不会是他打的?”

    “不是。”苏郡格咬紧了嘴唇,她也清楚这不是能掩盖的了的。

    “那怎么回事啊?”林嫣心里实在着急,“伤成这个样子,不是他还会有谁啊?他齐昱竟然动手打女人!什么东西啊!还沪军少帅?竟然打老婆,没王法了吗?!”

    “你觉得可能吗?他有胆子敢动手打我?”这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林嫣沉了一下心情,是啊,苏郡格什么开头啊,他齐昱是不想活了。于是一场讨论无疾而终,只等有机会再探究竟了。

    来到济民会的时候这次的场面与上次杜盛锋的打砸抢烧可不一样,林承压根不在,就一帮子工人在拆仓库顶棚,钉钉凿凿的忙活个不停,且速度不慢,有一个仓库顶棚早已被拆了个干净。

    “你哥怎么说的?”苏郡格问林嫣。

    “他说要改改成马场。”

    林嫣如实回答。

    “安楚辰呢?”

    “他呀,回北平了,怎么就那么巧!”

    可不就是巧嘛,济民会这水是越来越深。谁也不想得罪谁,干脆不管为妙,安楚辰躲的真是时候。

    安东尼神父这时凑了上来,小声的在苏郡格耳边嘀咕,说是要想不拆济民会的仓库就要苏郡格亲自出马见林承,——求他,还要给他道歉,至于原因,苏郡格心里清楚。

    眼见这一群老弱病残没有了居所确实让人着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成了这济宁会存在与否的关键人物了,莫非真应了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闲事真是管多了,再想置身事外也是做梦。

    沉了沉思绪,苏郡格皱了一下眉头,问林嫣:“你哥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他。”“啊?见他?”林嫣如临大敌。

    “有你在,你哥不会怎么样的。我们一起去找他试一下,万一说的通呢?”林嫣不好多说什么了,苏郡格太高估她在自己哥哥面前的能力了,“这会儿他应该在校场吧。”

    林承听人传话说是林嫣来了找自己,心里一乐,苏郡格一定会一起来的。这女人真够胆!

    看看这一言堂的校场还挺有气势的,特别是那一对威武的石狮子差不多有两米高,真是骇人的大。

    “唐三,赶紧叫我哥出来,”林嫣大喊,“有贵客。”

    “是,大小姐。”唐三点头哈腰刚要往里跑。

    “什么贵客?”林承人未到,声已出。

    今天林承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脖子上还挂了条毛巾,额角有汗,显然是刚刚活动完。

    “哥,是我,还有少帅夫人。”

    林承冷笑道:“那还真是贵客,请进吧!”目光灼灼直逼并不吭声的苏郡格。

    林承往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擦擦汗,又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让人着急。“给两位贵客看座!”

    “不必坐了,也没时间多待,林堂主想怎么样才不会拆济民会的仓库?”

    “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莫非安东尼神父没有把我的话传到?还是唐三没有给神父说清楚,嗯?唐三?”

    “堂主小的绝对说清楚了,您放心!”

    “既然这样,林堂主,”苏郡格眉心一紧,而后又沉了面色,说道,“希望林堂主放过济民会那一帮子可怜人,说是立了春可天气还是冷,您把仓库拆了让他们到哪里去呢?现在战事也有些吃紧,来这边的难民又要多起来,希望您大发慈悲,让他们在您的地盘上能得到一丝生机,今后必然会对您感激不尽的,我苏郡格当然也会铭感于心,我代济民会的难民求求林堂主不要拆掉仓库,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谢谢林堂主,拜托您了。至于我们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望林堂主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伤及无辜,。”言辞恳切且不说,临了竟然还给林承深深鞠了一躬,。惊的林承从椅子上直直的站起身来,半天没说话,死死的盯住苏郡格,他真的猜不透这女子的心思,为那些难民放下身段,值得吗?

    她身上还有伤,是谁干的?谁伤了她?

    林嫣也惊异于苏郡格的表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堂堂的苏家大小姐,沪军少夫人真的能为了别人的事情去低头求人,这得是多大的勇气才能做的到。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求自己,她真的说求求他,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一时语塞,“呃……苏小姐,言重了。”寻了个台阶给自己,“唐三,还不叫人停了济民会的活!”

    “谢谢林堂主。”苏郡格嫣然一笑,“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转身还没有迈出三步,身后林承却又叫住了自己。

    苏郡格一愣,莫非他要反悔?

    林承淡淡一笑,“可否请苏小姐偏厅一叙?林某人还有一件要事相商,和济民会有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只要是济民会的事情苏郡格就没有推辞的理由,林承真会给她找借口,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他的借口。

    那单薄的纱布早已遮不住殷红的血迹,拆的时候伤口还有些粘连,可见这包扎的手艺有多么的粗糙。不过还好,伤口不算深,但有些长,里面还有几颗细小的瓷片,慢慢的将它们剔除再上了创伤药,裹上新的纱布,这才算放人,脖子上的伤不算什么,几日便好,只是离脸太近有碍观瞻,还是要让人放心不下。“上好的云南白药和去疤药,你留着。”林承包扎动作轻巧娴熟,至始至终都不问一句题外话。苏郡格自然懂得感激,不过实在费解也不好表达。不知为何平白无故的又生出些尴尬,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子,还是苏郡格开口先告了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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