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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芫美     轩辕新明录txt下载     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形势大好

    开会研究的结论很简单,吕宪华认为,南线项绍宽方面的战报显示我军优势明显,不必担心。北线刘国轩虽然没有明说需要支援,但详细开列敌军序列,且未表示如何取胜,显然是感到吃力。

    洪诚丘和温如嵩都不理解为什么清军只有两千人,但刘国轩却无法取胜。吕宪华的解释是,一方面清军的两千人完全是战兵,背后可能有上万民伕支持,其实相当于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另一方面,清军野战能力肯定在我军之上。刘国轩兵力虽然不少,但主力却是战斗力不强的日军。此消彼长,未必就有胜算。

    吕宪华是唯一一个还在杭州的参谋室委员,军事问题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会议最后决定,派这次从东宁增援而来的前冲镇洪羽所辖一千人,前往支援刘国轩。

    海宁县离杭州很近,从水路行进只需一天时间。诸暨县则远一些,军报从诸暨发到杭州大约要花两天一夜,所以陆希星收到军报的时候,诸暨县城实际上已经被郑军攻下。

    接下去,项绍宽的军报每天一份不断地送到杭州。

    “七月初八:我军于午前攻陷诸暨县城,城内清军不过数百人,死伤败逃殆尽,有五十余人投降,冯圣部毙杀守城把总一员。县令、县丞、教谕等人不知所踪,擒获署理县务经历官杨光。”

    “七月初九:我军据城守备,于城外收编朱成龙、杨六、何九、王善长、李勉如、翁与均等部,军民男女总数在五万以上,正在整编。”

    “七月初十:整编义军如例,遣散老弱妇孺近二万人。拟于七月十五出兵绍兴府城,预计十八日到达,请即遣快船告知宁波蒋一正、姜承志。”

    “七月十一:整编朱成龙部为两镇,授李勉如、翁与均指挥使,各领一镇,授朱成龙都指挥使,领两镇兵力五千一百三十六员,另有民众万余,往诸暨县西南紫阆山连接浦江县要隘处屯驻。”

    “七月十二:整编杨六、何九、王善长等部为四镇,授杨六、何九指挥使,授王善长诸暨知县。”

    “七月十三:据嵊县逃亡到诸暨之百姓称,嵊县望族俞鼎臣、邱恩章等人举兵,连日攻打县城,胜负未知。”

    陆希星和吕宪华收到这份十三日的军报,已经是七月十五的上午。军机处的众人照例在总督衙门开会,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按照绍宽初十日军报的要求,已经让老潘去宁波通知老姜他们了。今天绍宽和老许应该从诸暨出兵了吧?”陆希星把一叠军报瘫在桌子上,按日期排列好,指着十日的那份对大家说道。

    “呵呵,老潘也是辛苦,从海宁回来没两天,就又赶去了宁波。”吕宪华其实也不想潘兴这么辛苦,因为潘兴如果留在杭州,自己军务上的事情至少可以有人分担一些。

    洪诚丘摇了摇头说道:“论辛苦,大家都辛苦。许天荣昨天又安排了十二船粮食送往萧山,项绍宽他们收了那么多义军,粮食一定不够吃了吧。还有,王梁那边说,夏税征收无比艰难,到现在只收到了一千多两银子、三千多石粮食。感觉要派兵下乡征收,否则还真不行。”

    “这些政务你上手还挺快啊,看来老许一定要把你从东宁调过来,太有道理了。”陆希星笑嘻嘻地说道。

    陆希星这么一说,温如嵩显然是有些不高兴,明明自己就在杭州,许纬辰却非要从东宁把洪诚丘找来,自己也是军机处的委员,搞得好像自己帮不上忙似的。

    不过温如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吕宪华先说道:“辛苦一点就算了,刘国轩那边的军报有四天没送来了,上次还是说与敌激战,不知道现在形势发展成什么样了。”

    “刘国轩不是没有轻重的人,更何况还有常镇业和朱丹赤在身边。没有军报可能是因为战事紧急,来不及发送吧。”陆希星其实也非常担心刘国轩那边的战事,尤其是常镇业和朱丹赤的安危。

    洪诚丘转着眼珠想了想,安慰大家道:“别心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大家想一想,海宁县是仁和县的临县,要是双方激战甚至县城陷落,势必惊扰百姓,就会有人从海宁向我们这里逃过来。现在并没有难民出现,说明战线应该在海宁县的北部边境,离开我们还很远呢。”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因为清军快速攻陷了县城,老百姓还没跑战斗就结束了呢?”温如嵩因为心情不怎么样,随口杠了一句。

    “啧……”吕宪华黑着脸一瞪眼,“你为毛非要这么说呢,太不吉利了。”

    温如嵩刚想再杠,忽然有个驿卒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人,刘都督军前急报!”

    说着,驿卒从身上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了吕宪华。

    吕宪华接过牛皮纸包,挥手示意驿卒下去,连忙把牛皮纸包打开,将里面的军报取出,念了起来:“刘国轩都督军前七月十四报知杭州军机处:我军与清军连日交战,于十三日攻陷敌营,杀敌数千,阵毙伪清江南省提督前营游击成国梴,满洲镶黄旗副都统喇哈与数十骑逃脱。另有伪清署太湖营游击马起龙率部千余人投降。我军阵亡各镇士卒九十七员,内有哨长二人。日军阵亡一百九十一员。另有伤兵五百余员,已安排舟船送杭州。”

    “这么神奇吗?”洪诚丘两眼一瞪,看着吕宪华,“刘国轩已经把清军消灭了?”

    吕宪华点点头,不无赞叹地说道:“刘国轩打仗到底厉害啊。幸亏我们是知道历史进程的穿越者,如果像郑经那样,一开始不给刘国轩全权,那要丧失多少机会啊。”

    吕宪华所说的,是历史上三藩之乱时,郑经在福建一带作战,却听信冯锡范和陈绳武的意见,一直没有重用刘国轩,直到最后时刻才醒悟,丧失了前期很多大好的机会。

    其他人当然也知道这回事,陆希星便说道:“损失了近三百兵力,又有五百多伤员,看来清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劲。”

    “对了,上次的军报说,清军兵力一共两千,为什么能杀敌数千,还能有千余人投降?”洪诚丘又望着吕宪华问道。

    “这个不奇怪。杀敌和受降的时候,只要是敌方的人员都算在内。哪怕是民伕,只要出现在敌阵之中,那就是敌军,就要杀死。日内瓦公约也不会保护这些人。”

    “……”洪诚丘一脸无语,憋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美军就是用这个逻辑屠杀伊拉克人的么。”

    “哪有这种事。”吕宪华黑着脸说道,“伊拉克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先不说这些了吧。”陆希星从吕宪华手里拿过军报,又仔细看了一遍,说道,“军报上没有说接下去准备怎么办,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吕宪华略一思索,答道:“打完仗肯定要休整,或许明天会有新的军报来,告诉我们刘国轩的计划。我们倒是应该把这份军报的内容,赶紧抄送项绍宽那里,让他们知道北线大捷,正好提振士气攻打绍兴府。”

    “说得对,那就赶紧写。”洪诚丘说着,取过一张纸铺在自己面前,拿起笔来,又说道,“还得告诉绍宽和老许,富阳、余杭两县知县也已经反正归顺,重归大明朝廷了,我们现在是形势一片大好啊。”

第四十八章 两线推进

    项绍宽这边,形势并不像洪诚丘期待的那么好。在得到洪诚丘派人送来的军报时,杨六的一镇人马已经在与清军的遭遇战中溃败,杨六本人也已经阵亡。

    军帐之内的项绍宽显然是有些生气,直愣愣地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半天才蹦出一句话:“这些义军的战斗力,不到野战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这么拉胯。”

    孙广越则坐在一边,扇着扇子说道:“本来大军可以坐船走浦阳江回萧山,再转入浙东运河直达绍兴,速度又快,士兵又不辛苦。这群人非说熟悉地形,要从店口一带的两山之间穿过,突然出现在绍兴城下。结果呢,清军早有防备,就区区几百清军,把两千多人打得崩溃。”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这些义军嘛,看在反清的份上,我们肯定是要收编他们的,但他们本身的素质高不到哪里去。他们坚持不坐船,穿乡过镇地走,想的就是劫掠一番。”

    “清军义军,都是**,无非是穿哪一身军装而已。”孙广越继续摇着扇子,忿忿地说道,“对了,绍宽你说,我们要不要撤回去,改走水路去绍兴?”

    “不行。”项绍宽摇了摇头,用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说道,“现在再回去,会误了时机。我们和蒋一正、老姜他们约了十八日到,那就要到。”

    “可现在清军守在了前方的山间隘口上,我们一时间攻不过去怎么办?”

    “那也比回去好。至少这样就能把近千名清军吸引在这里,蒋一正那边攻城就会容易一些。”

    正说着,许纬辰手里拿着一叠文件,面带笑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绍宽,胖子,总算把收拢的败兵点算完了,有一千一百多人呢,已经分派到冯圣和许耀的营下。”

    “你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消息吗?”孙广越斜睨着许纬辰,似乎有些不解。

    “是啊,北线大捷,刘国轩击败了清军喇哈部,富阳、余杭两县也已经反正投诚,形势一片大好啊。”

    “擦,那不等于说我们这边没有进展,很没面子吗?”孙广越手里的扇子摇得更急了,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

    “那也别这样想,我们至少已经攻取了诸暨县城。”

    “可杨六这一败,弄得我心里很别扭啊。”

    “别扭什么?不是挺好的嘛。”许纬辰说着,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桌上,拿了个行军马扎坐了下来。

    “得了吧,你可别跟我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那是评书里忽悠人的。”

    许纬辰听了,两眼放光,看着孙广越说道:“没有啊,我说正经的。杨六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这几天你也看见了,没什么真本事,贪而不智,不过有点煽动力罢了。若是由他发展壮大了,就是一个军阀,到时候说不定耿精忠或者李之芳开出更好的条件,这人就倒戈了。现在阵前战死,对他对我们来说,都不算是坏事。”

    “是啊,前几天整编的时候,他就死活不愿意,非要把他自己带来的几千人编在一起,要不是他自己的军械不够,有求于我们,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孙广越有点听明白许纬辰的意思。

    “古代就是这样的,任何一个将领都会军阀化,就看上面有没有能力管住了。”项绍宽听完两人的对话,不紧不慢地说道,“杨六之死对我军来说并无多大损失,但如果接下去不能大胜清军,我们的威信就会出问题,何九说不定就会带着人跑路,甚至消息传到紫阆山,朱成龙都有可能倒向耿精忠的可能性。”

    “没错,所以明天一定要一举击溃清军。”孙广越把折扇收了起来,敲了敲桌子的边缘,狠狠地说道,“要让何九他们见识一下,大明正规军的战斗力。”

    “对了,老许你继续给杭州发军报,就说暂时僵持,明天会发起总攻。”项绍宽说完,继续朝着地图发呆,在心里盘算作战方案。

    杭州的军机处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项绍宽的军报,先等来的却是刘国轩的又一份捷报:郑军攻陷了石门县城,知县邝世培投降。这次的捷报不是军驿送来的,而是朱丹赤亲自带回来的。

    “厉害啊,刘国轩不但击退了喇哈,还夺下了石门县,简直用兵如神啊。”洪诚丘乐呵呵地招呼朱丹赤坐下,急切地问道,“他这仗是怎么打的啊?”

    朱丹赤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一脸平静地说道:“刘国轩还真有两把刷子。一开始和喇哈正面干了两仗,没什么进展。后来侦察发现,清军的粮道是从石门县从水路供应,于是派兵绕过敌营攻击粮道。清军营里有近万人,大部分是桐乡和石门两县临时征发的民伕,一听说后路被截就慌乱不堪,纷纷逃亡。喇哈想要杀人立威阻止逃亡,谁知署太湖营游击马起龙手下有个千总,是桐乡人,私放了几十名乡亲逃亡,被喇哈斩首。马起龙本来就有二心,手下被斩,干脆投降我军,于是刘国轩率军内外夹击,很快就击败了喇哈。”

    “喇哈不是满洲镶黄旗副都统么?他手下的八旗兵战斗力如何?”吕宪华还是关心军事问题。

    “蛮厉害的。堂堂正正地开打,还是有些战斗力,没有传说中腐化堕落的那么严重。不过营地一旦乱了,那就顾不上了,人都是逃命要紧的。”

    “对了,之前送过来的五百多伤员,现在正在驻防城里安顿,有些已经康复了,可以归队了。”吴千帆送走了科洛马之后,暂时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就在马心如那边帮忙。

    朱丹赤听了点头说道:“嗯,伤愈的兵员要尽快归队。现在新占了石门县,等于战线拉长了,兵力显得有些吃紧。而且要扩充兵力,武器就会短缺。这次刘国轩要我回来,就是想要再运一批武器去前线。”

    “呃……”陆希星听到朱丹赤这个要求,沉吟了一下,答道,“武器所剩不多了。绍宽他们出兵的时候,带走了一批。现在库存不过是够二百人的冷兵器而已。杭州城外有好几间清军建造的兵工厂,现在都没日没夜地打造军械,仍然不敷使用。而且,原料的库存也渐渐不足。”

    “这样啊……”朱丹赤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在这里住三天,三天之后有多少带走多少,总得给刘国轩那边交个差吧。对了,绍宽那边打得怎么样啊?”

    “等军报吧,每天都会有军报送过来的。”

    项绍宽的军报在接近晚饭的时候才到,内容却是令众人胃口大开:“七月十七:我军于店口一带山间隘口,大破清军,杀敌数百,许耀所部阵毙清军守备、千总各一员。预计明日可至绍兴城下。”

    “好啊,绍宽那边也大捷,就等着看他们与一正、老姜他们在绍兴城下会师了。”陆希星看完军报,兴奋不已,顺手递给洪诚丘。

    洪诚丘仔细看看了,一面递给吕宪华,一面问道:“上一份军报还是杨六溃败,死伤过千,怎么一下子就打了胜仗了?”

    “这个好理解吧,杨六统领义军的战斗力,和许耀手下的精锐自然是没法比的。”

    “可是这份军报也太简单了点,我军伤亡如何,敌军有何动向,都没有说明啊。”吕宪华显然有些不够满意,情报越不详细,说明形势越混乱。

    朱丹赤想了想,说道:“以我在刘国轩军前的经验,要写一份详细的军报,需要情势稳定,能从容查看伤员,点算杀伤和俘虏。绍宽这份军报,大概是打完仗马上就写了送过来的,没有时间统计详细的数据吧。”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看绍宽明天的战况吧。”吕宪华同意朱丹赤的想法,不过心里还是非常疑虑。

第四十九章 焦急等待

    朱丹赤的判断大体符合事实,项绍宽是在七月十七的凌晨发动突袭,一举击溃了守在店口山间的清军。

    接下来,郑军穿过山间道路,由何九带领一镇人马直取绍兴城下,冯圣带领主力绕过绍兴城,占领绍兴与东面上虞、余姚之间的水陆通道,项绍宽和许耀在清点战场之后,带着大批义军百姓慢慢向绍兴城进发。

    项绍宽、许纬辰和孙广越一路走一路商议,绍兴方面应该是清楚诸暨的情况的,所以派兵在山口要隘驻守,但绍兴知府许宏勋和城守副将许捷应该也知道宁波已经被郑军收复,所以肯定会向台州的塞白理求援。

    “绍兴、宁波和台州之间的交通枢纽其实是嵊县、新昌一带的平原地带,向南就是天台,向东就是宁波的奉化县,向北就通向绍兴府。塞白理如果派出援军,那就要从嵊县方向过来。”许纬辰骑在马上,朝着项绍宽大声说道。

    项绍宽也骑着马,走在许纬辰的左边,扭头看了看许纬辰,脸上稍微有些笑容,缓缓说道:“所以我派冯圣的主力去截断官道,一来避免城里的清军向南逃窜,二来也防止塞白理的援军北上。”

    两人本来在现代社会都不会骑马,不过行军的时候只是骑在马上,由马伕牵着缰绳慢速行进,并不是骑马驰骋,因此学了两次也就都适应了。

    孙广越并不骑马,而是坐在一辆由两匹马并辔拉着的马车上,跟在二人后面。孙广越二百多斤的体型对于骑马来说,确实是为难马。天气不算太炎热,但孙广越还是不停地扇着扇子,朝着前面两人说道:“嵊县确实是浙东要地,历史上的这个时候,嵊县发生了俞鼎臣、胡双奇等人的起义,最后是由绍兴和塞白理两方同时派兵才得以镇压。”

    “现在绍兴方面应该已经派不出兵力去嵊县了。等我们和蒋一正他们会师之后,把绍兴城团团围住,许宏勋他们自己也坚持不了几天了。”许纬辰回头看了看孙广越,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嵊县多半会被义军占领。”

    “等等啊,要是这么说……”项绍宽听许纬辰这么一说,忽然陷入了沉思。

    许纬辰知道项绍宽可能又有什么新的作战构思,于是也不再打搅他,让马伕把马的速度控制一下,退到了孙广越的身边,和他聊几句闲话。

    走到下午申时,已经可以远远望见绍兴城了。何九在绍兴城五里之处建了个临时工事,等候大队人马的到来。

    项绍宽见到何九,便问情势如何,何九张嘴便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话。

    何九说话家乡口音很重,项绍宽并不能完全听明白,但基本上也知道了一个大概:绍兴城城门紧闭,城周围的百姓也逃散了不少,从中午到现在,城里并未派出兵马交战。

    “绍兴知府和城守副将龟缩在城中可以理解,他们也知道,宁波和杭州都丢了,绍兴就是浙东北孤立无援的存在,想凭着城池坚守,等待救援。”孙广越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项绍宽身边,用扇子指着绍兴城说道,“我们明天就可以把炮架起来,轰几下之后,城里的守军就应该心理崩溃了。”

    “对,明天我愿打头阵。”何九声音很大,这句话大家都听得明白。

    项绍宽看了看孙广越,又看了看何九,说道:“不。绍兴城已经是孤城一座,不但四望无援,而且突围也不知道去哪里,完全可以劝降。”

    “劝降?这倒也是个办法。杭州城里没有八旗兵,只有文官和绿营兵,派人去劝降,他们会接受的吧。”孙广越点着胖胖的头说道。

    “嗯,但是也不急于劝降。”项绍宽继续说道,“绍兴城已经是我掌中之物,要攻取随时都行,但只要一天不攻下来,塞白理就会派兵来增援,围城打援岂不是我兔一绝?”

    “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许纬辰听了项绍宽的想法,皱着眉头问道,“宁波和杭州失陷之后,塞白理和李之芳都没有派兵收复,为什么塞白理非得派兵救援绍兴呢?”

    “好问题。”项绍宽显得有些高兴,夸赞地说道,“杭州和宁波是李之芳和塞白理各自的驻地,理论上更重要。但就目前浙江战场的形势来说,绍兴却是目前最要紧的地方。”

    “哦?为什么?”孙广越瞪大了眼睛看着项绍宽,一下子没能明白项绍宽的意图。

    “你们想想看,浙江东南的温州、处州二府已经基本被耿精忠占领,温、处以北的台州是塞白理和耿军对峙的前线,李之芳现在还掌握着浙江西部的衢州和严州,中央的金华府就成了战略重心,不但是连接李之芳和塞白理的通道,同时也是通向浙北的门户。耿军和清军势必围绕着金华府展开激烈的攻防,杭州和宁波离开金华比较远,而且想要威胁金华战场的侧翼,就必须经过绍兴府,因此李之芳和塞白理宁可暂时不反攻杭州和宁波,也要坚决保住绍兴。”

    许纬辰和孙广越听完项绍宽的话,各自翻着白眼想了想。这些天下来,浙江地图已经非常清晰地印在了二人的脑子里,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脑子里的战场态势马上就立体了起来。

    “有道理啊。假如我军攻取了绍兴,就能由嵊县、东阳一线南下,和耿军合力攻打金华。金华如果失守,那么台州的塞白理就会孤立无援,两万人马顿时成了瓮中之鳖。”孙广越说到高兴之处,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许纬辰问道。

    “先在绍兴城西、南、东三个方向下三个大寨,休息一天,等后天与老姜他们会合了,就分兵南下,直取嵊县。”

    “那城北呢?不用管了?”何九粗着嗓门问道。

    孙广越不无嘲笑之意地看了看何九,说道:“城北只有水路,现在浙东的民船早已被征集,他们怎么从北面跑?就算能跑,能跑去哪里呢?北面的杭州已经是大明朝廷的地方了。”

    “嗯,就没什么疑问了,抓紧行动吧。”许纬辰说着,转身把牵马的马伕叫了过来,“我去城东冯圣那里看看。”

    事情就如项绍宽计划的一般推进,郑军在绍兴城的三面各搭建了一座大营,分兵把守,绍兴城里的清军也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等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七月十九,还是没有等到蒋一正和姜承志的军队。

    派出去的探子和逃亡来的百姓都说,东面上虞和余姚一带发生了激战,至于是谁和谁打,则说法不一,有的说是清军和耿军,有的说是清军和山贼,也有说是耿军和郑军开战的。

    形势显然不明朗,不过项绍宽很快作出了一个判断:这里面没清军什么事。

    浙江清军的主力,要么随李之芳在衢州,要么随塞白理在台州,浙东应该没有大量的清军了。至于耿军的正规军,似乎暂时也无法越过塞白理的防线到达浙东。因此,如果有较大规模的战斗,应该是发生在郑军和义军或者说山贼之间,而这些山贼往往都是接受耿精忠的名号,所以会被老百姓讹传成耿军。

    “那也不对啊,以义军的实力,”孙广越努了努嘴,意思是何九、杨六那些人,“根本没可能和一正他们打成胶着啊。”

    “别猜了,我们再耐心等两天,派人去查探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纬辰这么一说,项绍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虽然兵贵神速,但是情况不明的话,也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第五十章 风流事件

    七月二十接近中午的时候,冯圣派人来报告,说在通往嵊县的官道上,截获清军官民数十人,击毙士兵数人,其余尽数捉得。询问之下,乃是自嵊县逃亡绍兴的清人官吏士绅,其中就有清嵊县知县张逢欢。

    项绍宽听说有这么好的事,赶紧吩咐传令兵让冯圣把这些人押解过来。

    时间不长,一行七十余人都已经被压倒了绍兴城南的营地里。许纬辰大致看了一眼,这群人男女老少都有,显然是几户官绅家庭集体逃亡。便让倪聪和陈亦非将这些人详细登记,将张逢欢单独带到中军帐接受审讯。

    张逢欢显然是想逃往绍兴府城求情救兵,但没想到绍兴府自身难保,已经处在了郑军的包围之下。但即使他知道,也无法回去嵊县,因为嵊县已经被义军攻占,他也只能带着那些官绅们来绍兴碰碰运气。

    等张逢欢操着他那浓重的四川口音把前因后果说完,项绍宽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嵊县已经被俞鼎臣他们占了?”

    “是的。”

    “你估计,他们有多少人?”

    张逢欢稍微想了想,答道:“不知确数。俞鼎臣、胡双奇起事时号称各有数万人,多是虚张声势,不过几千上万之数总是有的。”

    “他们是自己起事,还是受了耿精忠唆摆?”

    张逢欢听到许纬辰这句问话,不由地一愣,犹豫了半晌问道:“这些人好像并未打耿精忠旗号,只是趁乱起事。”

    “那你犹豫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呃……我只是不知道几位大人是不是耿精忠的人。”张逢欢偷眼看了看许纬辰,尴尬地答道。

    “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是大明朝廷。”

    “是……只是……”

    “只是什么,尽管说来听听。”许纬辰尽量在脸上保持微笑,让张逢欢不要太紧张。

    “只是那耿精忠也说自己是大明兵马大元帅,那吴三桂也自称是大明周王,若单说是大明朝廷,寻常人也不知道如何分辨。”

    张逢欢说完,许纬辰脸上的微笑反而消失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项绍宽便接着对张逢欢说道:“暂时要委屈你一下了,在营中囚禁几天。绍兴府不日即可攻陷,到时候再给你安排差事。你一个四川人,一时间也无处可去,就算被你回到四川,那里现在也是吴三桂的天下了。”

    “大人何以知道我是四川人?”张逢欢有些惊异地问道。

    “哈?你这一口四川话,还想瞒谁?”孙广越在旁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卫兵把张逢欢送下去看押,项绍宽便问道:“老许,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什么事情了?”

    “是啊。”许纬辰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郑经这些年奉永历年号,不再拥立大明宗室,好处是行事自由,不会遭人掣肘,但缺点也很明显,并且越来越明显。”

    “对,没有一个具有号召力的大明皇帝,就会在和吴三桂、耿精忠的竞争中居于下风。其它势力的人,心里也会怀疑,我们的正当性不如吴三桂和耿精忠。”孙广越马上悟出了问题所在。

    “还有啊,现在我们还得恪守’除授文官不过六品’的规矩,这样一来,不但不能用官爵收买人心,而且实际操作也非常麻烦,动不动就只能把人革职留任。”

    项绍宽听了也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又问道:“但是,如果现在拥立大明皇帝,会不会造成树大招风的后果,导致清廷把平叛的注意力,从吴三桂那边转移到我们身上?”

    “这个我也想过了,影响肯定是有的,不过吴三桂是沙场宿将,名震一时,手下兵力又强,康熙首要对付的肯定是他,不会仅仅因为我们拥立一个大明皇帝就改变战略思路。”许纬辰又解释道。

    “那如果要拥立的话,立谁呢?”

    “呃……”许纬辰和孙广越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

    正巧此时,倪聪拿着一份名单进来了:“几位委员,所有抓获的清人官绅都已清点登记,男女老幼总有七十五人,都是嵊县衙门的官员和亲属,还有就是仆役兵丁。都列在这个名单上了。”

    许纬辰顺手接过来看了看,忽然皱紧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什么’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许纬辰说着,把名单递给了孙广越。

    孙广越接到手里,一路看下来,嘴里说道:“这不是挺正……”

    “正常”两字刚说了个“正”字,孙广越自己就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许纬辰,惊讶地问道:“她怎么还活着?”

    “谁还活着?”项绍宽觉得两人的对话有些诡异,站起来走到了两人旁边。

    许纬辰手指放在唇上,朝着两人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转身让倪聪先出去给俘获的人员安排饮食,然后将营帐的门帘放了下来,这才凑近项绍宽,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吴宗爱?这人是谁?”

    孙广越打开扇子扇了扇,一本正经地说道:“吴宗爱,字绛雪,以字行,浙江永康人。教谕吴骥良女,同县诸生徐明英妻。自幼聪慧,姿色美绝,诗画琴无所不通。三藩之乱前,已丧父、夫。耿精忠起事之后,部将徐尚朝于六月间兵至永康,尚朝早年曾官处州,素慕绛雪才华姿色,探知绛雪寡居永康县城,扬言’献出绛雪,能免永康屠城’。绛雪得知之后,说’未亡人终一死耳’,慨然允诺。尚朝乃遣老妇二人、士兵数人迎绛雪赴金华。行至山间,绛雪停骑饮水,乘护送者不备,纵马驰向山崖,坠涧身亡。”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项绍宽更加惊奇。

    “很正常,这是三藩之乱中最著名的风流事件,可能没有之一,谈到耿精忠起事的书,多半都会提及这件事。”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吴宗爱这个人,应该在今年六月就死了,但现在已经七月了。”许纬辰说着,又指了指名单上的诸人,“而且她本来就算活着,也应该住在金华府永康县,为什么会出现在嵊县?”

    项绍宽总算搞清楚了孙广越和许纬辰在惊讶什么,想了想说道:“那或许是说明,我们已经很大幅地改变了历史,所以人的命运也被改变了。”

    “没错,不过我们还是需要弄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幅度有多大。”

    “嗯,既然如此,不如把吴宗爱叫过来问问。”

    “在这儿?我们三个对她一个?”孙广越笑嘻嘻地说道。

    “……”项绍宽被孙广越这句玩笑搞得彻底无语。

    “行啦,你们两个再商量一下,接下去怎么招抚嵊县的义军,怎么去和老姜他们取得联络。我自己一个人去问吴宗爱吧。”许纬辰说完,挑起帘子出了中军帐,直奔看押被俘人员的营帐而来。

    俘虏营一共搭了两座,男女分开关押。女营里关着二十多个人,大家挤挤挨挨地席地而坐,轻声细语地相互交谈,几个跟着妈妈的未成年孩子哭哭啼啼,听上去十分凄惨。

    许纬辰从外面进来,众人便停止了窃窃私语,连孩子们的啼哭也一下子收住了。

    “哪一位是吴绛雪?”许纬辰一眼扫过去,年轻的女子有好几个,便大声地问道。

    “我便是。”一名年轻女子站了起来,抬头打量着许纬辰。

    许纬辰也认真看了看这个女子,女性中的中等身材,穿一身青衣,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五官确实精致,眉毛纤细,小嘴樱红,可以称为美女,不过似乎更符合古人的审美,对现代人而言,至少是自己,并不特别喜欢这样的长相。

    “那你跟我出来。”

    “你要带她去哪里?”吴绛雪身边的一个老妇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吴绛雪。

    许纬辰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用怕,带她去问几句话,一会儿就送回来。”

第五十一章 说动未亡人

    吴绛雪心中虽然忐忑,但也无其它的办法,只得跟着许纬辰出了囚营,来到一顶小帐之中。

    小帐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外加一张行军床,七月的天气,略微有些闷热,当然比起俘虏营来是好了不少。吴绛雪不知道,这里就是许纬辰在营里的住处。

    许纬辰请吴绛雪坐下,让人上了茶,又仔细端详了几眼,果然相比容貌,吴绛雪的气质更是胜人一筹,只是现在身为阶下囚,神色暗淡,眼里无光。

    吴绛雪见对方打量自己,有些紧张,微微侧过身去,开口说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带民妇到此有何示下?”

    许纬辰微微一笑,说道:“徐夫人不必紧张,在下姓许,你可以叫我许委员。”

    吴绛雪先是一愣,继而问道:“许……许委员,阁下知道先夫姓徐?”

    “是啊,夫人才名远播,在下知道一二。”许纬辰顿了一顿,又反问道,“请教夫人,是何时因何故离开永康,来到嵊县的?”

    吴绛雪听到这个问题,手紧紧地握住衣襟,犹豫了一会儿,答道:“这……恐怕也不甚要紧,既然被大人捉了,生死悉听尊便,又何必问这些无关的话。”

    “徐夫人,我既然请你问话,自然是要紧的,请你以实言相告。君子处世,无不可对人言者,夫人既然看淡生死,几句话的事情为何不肯说?”

    许纬辰这一番逼问,吴绛雪自然是更加紧张,在凳子上扭动了一下身体,勉强答道:“民妇原在永康,寡居于姑母家中。日前,福建耿逆……”

    吴绛雪说到“耿逆”,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可能是耿精忠手下,又停了下来。

    许纬辰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依旧笑着说道:“夫人不必害怕,说耿逆就耿逆罢,下面究竟如何?”

    吴绛雪抬眼看了一眼许纬辰,确认对方确实一脸和气,才又说道:“耿逆作乱,派了几路人马到浙江。一个多月之前,有福建逃来浙江的百姓经过永康,备说耿逆残暴不仁,滥杀无辜。姑母听说之后,就说不如到嵊县投靠胡县丞,暂避一时,因此便举家逃到了嵊县。”

    “就这样?”

    “民妇所说,句句属实。”

    许纬辰听得有些疑惑,继续问道:“那你可听说过徐尚朝这个名字?”

    吴绛雪略微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

    “夫人与胡县丞有何亲戚,专门要来嵊县投靠他?”

    “民妇本家与胡县丞并无亲戚,只是先父在日,曾在嵊县任教谕,与胡县丞有些交情。不过日前到了嵊县,才知道胡县丞也已仙去,幸而得胡夫人收留。”

    “哦,然后呢?”

    “民妇与姑母住了没有十多日,外间又传言说有流寇袭城,知县大人带了十几个兵卒,护着众人去投绍兴府,不意……”吴绛雪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许纬辰听她这么说,心里已知历史完全改变了,穿越者们知道的事情,从现在开始将会变得与现实越来越不同。想到这里,难免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只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稍稍理一下思绪,又问道:“那夫人如今有何打算?”

    吴绛雪低头不语,没有回答。

    “夫人若是没有打算,不如听在下一句劝。大明朝廷在杭州兴办育婴堂,眼下需要有女先生教女孩子启蒙读书。许某知道夫人胸怀锦绣,蒙童授课是屈才了,只是现如今正逢乱世,兵火连结,许某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安排,不知夫人是否愿意屈就。”

    许纬辰这么一说,吴绛雪忽然抬起了头,眼睛里也有了光芒,缓缓说道:“许委员的美意民妇能够领会,只是……先父仕清有年,虽然官职微小,总算是受过大清的皇恩,民妇如今应了大明朝廷之邀,多少有些惭愧。”

    许纬辰听了连连摇头:“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想。延请先生教育孩童,乃是私人之事,并非授予官职,自然与’忠’字无涉,夫人到育婴堂蒙童授课,是积德行善之举,不但不会损害令尊的清誉,更可使令尊在天之灵感到安慰。如今天下局势,想必夫人也已经知道,可谓’山河破碎风飘絮’。若是任由夫人遭兵火所累,便是许某安排不周,那样才叫惭愧了。”

    吴绛雪心思细密,听到许纬辰说“山河破碎风飘絮”,如何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想起前几年,父亲吴士骐、丈夫徐明英先后离世,自己膝下又无子嗣,落得个茕茕孑立,若是太平时节还能勉强度日,如今战火四起,朝不保夕,实在是应了那句“身世浮沉雨打萍”。

    其实吴绛雪倒也看淡生死,只是自己一个未亡人,若是在乱世中失节受辱,那就是死也不得清白了。眼前这个大明官员虽是第一次见,但看上去殷勤有礼,若是应了他的请求,藉此避开外界俗务,安心教几个女孩子读书,倒也是一个清静自守的法子。

    想到这里,吴绛雪又缓缓说道:“那许委员要如何处置张知县他们?”

    “夫人放心。那些嵊县的官吏,无论是否愿意为我所用,我都能保他们全家安全。”

    吴绛雪听许纬辰如此表态,连忙站了起来,深施了一礼,口中称谢到:“多谢许委员,民妇愿听许委员安排。”

    项绍宽和孙广越在中军帐讨论局势,都觉得不能再在绍兴城下坐等,既然嵊县已经易手,一定要尽快南下,赶在耿精忠之前招抚义军。义军虽然战斗力拉胯,但是毕竟人多势众,若是为耿精忠所用,那就糟了。

    两人商量了半天,又请来冯圣和许耀商议,最后决定由许耀在绍兴城下继续围困,冯圣和何九跟着项绍宽南下嵊县。

    大军开拔,当然要谨慎起见,项绍宽将形势和作战方案都跟许耀交待了一清二楚,对于清军可能的突围方式,都作了应对计划。另外,由许纬辰继续留在绍兴城外营中,一面和杭州保持联络,一面不断派人去打探东面的消息。

    绍兴城里的兵力看上去确实不多了,即使郑军很明显地开拔了大部分,城内清军仍然不敢出城突围。许耀每天都在各个营地查巡,顺便观察城上清军的动态,只是清军始终偃旗息鼓,龟缩在城里不动。

    双方保持安静的对峙,许纬辰也正好集中精力打探东面消息。终于在二十四日的下午,哨探的士兵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上虞县城已经在郑军的掌握之中了!

    士兵还带来了蒋一正的书信,许纬辰急急忙忙打开来看,内容大意是:潘兴来到宁波,转达合围绍兴的计划后,自己和老姜以及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由潘兴和自己带队经由慈溪县,向西攻取余姚和上虞,直达绍兴。只是在余姚境内,与大岚山流寇鲁朝全、褚楚白发生冲突,该二人原是地方豪族,趁乱起事,还接受了耿精忠的总兵、都督衔,拒绝接受大明朝廷招抚。最初双方在余姚城下一战,郑军大获全胜,鲁朝全、褚楚白带人退入大岚山。之后在龚万里带领下,郑军搜山作战,终于直捣流寇老巢,擒杀鲁朝全,迫降褚楚白。因此耽误了行程,直到二十二日才得以攻下上虞县城。

    许纬辰看罢,内心自然是高兴不已,连忙手写了一封书信,简略地告诉蒋一正目前绍兴周边的形势,要求蒋一正尽快来绍兴城下参与合围。写完之后,便将信连同五两银子的赏银交给送信来的士兵,让他赶紧再送回上虞。

第五十二章 划重点,要考的

    时宪历七月二十六日,格里高利历8月27日,接近中午时分,蒋一正带着军队终于到达了绍兴城下。

    许纬辰很早就在营门口等候。事实上,距离定海分别只不过四十多天,但再一次看到蒋一正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离开了即时通讯软件,就很难从心理上确认对方的存在性。

    将蒋一正和潘兴迎到中军帐,正好一边吃午饭一边详细聊分别之后的事情。

    蒋一正说,攻打杭州的大军出发之后,留守的几个穿越者就在宁波征发民伕修筑城墙,防范塞白理派兵夺回宁波。不过,塞白理似乎是在大家的算计之中,固守台州不敢回来。之后,因为龚万里在慈溪大岚山起事,大家就决定出兵慈溪,一举夺城。

    “这些我在军报上都看过了,后来呢?”许纬辰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问道。

    “后来,就把龚万里的队伍给整编了。这人倒不贪心,给了他一个指挥同知的职位,就满意了。他手下本来有一万多人,大多数是百姓,男女老少混杂在一起,能打的很少。所以我就把大多数老百姓都遣散了,剩下一千多人,给他编了两个营,算是一镇,多出来的几百人就补充到其它各营去了。”

    “呵呵,这倒是个良心流寇了。”许纬辰一边笑一边摇头,讪讪地说道,“你是不知道,在诸暨的时候,为了整编朱成龙、王善长那些人,连都指挥使都送出去了一个,这些人还骂骂咧咧地不满意。”

    “战争年代嘛,就得靠这些官衔收买人心。清朝全国只不过八十八个总兵职位,为了平叛太平天国,居然送出去上千个总兵衔,真是不值钱啊。”潘兴也笑呵呵地说道。

    “嗯嗯,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潘兴就来宁波了,说军机处指示我们发起绍东战役,配合项绍宽攻略绍兴府的计划。”蒋一正一脸严肃地说道。

    潘兴听了蒋一正的话,又是“呵呵”一笑,说道:“咦,这话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立刻高大上了起来。”

    许纬辰也严肃了起来,说道:“本来嘛,就应该这么正式地表述。以后写大明中兴史,就要写上’绍东大岚山战役’这一条,而且还要定性为’巩固和扩大在浙东地区战略成果的重要战役’。”

    “对对对,还要写进历史书,划重点,要考的。”潘兴继续笑个不停。

    这下连蒋一正也笑出了声,等笑声停了,又说道:“我们就沿着慈溪进军,转入姚江,很快就攻陷了余姚县城。余姚知县张仲信是个不要脸的汉军旗人,甘做满人鹰犬,还敢对我骂骂咧咧,被我一枪毙了。”

    蒋一正的话说完,许纬辰没有接话,只是笑着点头。穿越者当中,对满汉问题的见解也各有不同,一部分人较为温和,认为对待满人和汉军旗人应该因人而异,个案处理,尽量劝诱他们投降,但也有一部分人,对满汉的分立十分敏感,以前在论坛上也是动辄发飙。蒋一正属于比较执着的一类,打心眼里鄙夷满人,更鄙夷那些被满人同化的汉军旗人。不过现在是战争实操,不同于在论坛上纸上谈兵,究竟怎么做效果最好,最有利于战争的胜利,还得慢慢实践和总结,自己在杭州时就下了很大决心,同意刘国轩他们屠了驻防城,这事对将来有什么影响,暂时也不知道。

    蒋一正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攻陷余姚的第二天,大岚山流寇鲁朝全、褚楚白就带人到了城外,说他们是耿精忠任命的总兵、都督,要我们归顺他们。”

    “归顺他们?”许纬辰一皱眉,觉得这个要求完全不可理解,“NPC要求穿越者归顺,谁是主角啊?”

    “嗯,我一开始也傻了,后来才想明白,站在这两个土鳖的角度,耿精忠是他们搞得清楚的靖南王,而延平郡王他们根本就没听说过,所以他们满以为自己是大牛的跟班,我们只是小混混。”蒋一正说得自己都笑了。

    潘兴附和着说道:“没见过市面的山贼,就这样了。”

    “我到跟他们说,耿精忠成不了事,不如转投延平郡王,结果这俩土鳖还不乐意,要和我们决一死战。”蒋一正继续说道。

    “那打起来怎么样?”

    “当然是不堪一击,我们正规军一个冲锋,他们的队形就崩溃了。”潘兴说着,十分豪气把茶碗里的水一口喝了下去,仿佛干了一碗烈酒。

    “只可惜,当场没有抓住这俩土鳖。”蒋一正说着,遗憾地用手敲了敲桌子,“我们当时一商量,觉得这俩土鳖虽然没用,但不搞定这两个人就去上虞的话,万一等我们一走,这俩从山里出来骚扰我们的粮道也不太好,所以决定彻底消灭他们。”

    “就因为这事,才来晚了?”

    “是啊。这两个人逃进大岚山的巢穴,还真不好找。好在龚万里熟悉大岚山的地形,何祐又特别擅长山地作战。即便如此,也花了四天时间才搜检到他们的老巢,一举剿灭。”

    “这俩这么拽,是不是因为他们山寨里的兵力特别多?”许纬辰用一种猜测的语气问道,“耿精忠能看上他们,估计实力不弱,至少人数应该不少。”

    “没错啊,山寨里起码还有上万人,不过大部分也是男女老少,都被我遣散了。剩下的兵力被我编列了三个营,带了过来。”

    听到蒋一正这一句话,许纬辰微微一皱眉。

    “有什么不对吗?”蒋一正这次注意到了许纬辰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嗯。兵力快速发展,一方面是增强实力的好事,不过另一方面,这些农民军的战力很差,素质也低下,军纪容易恶化,所以是一把双刃剑啊。”

    蒋一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说道:“这事我也想过,但暂时总归先收下这些人,等仗打完了休整期间,再想办法整训一番。”

    “也只能这样了。”许纬辰说着,又给二人斟满了水,“那鲁朝全和褚楚白都被你斩了吧?”

    “没有。鲁朝全当场战死,褚楚白倒是个精死鬼,见势不好向我投降。我本来也想把他剁了,老潘说,现在是发展阶段,这类人可以先收下,用起来再说。”

    “老潘说得对啊,我们暂时还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许纬辰连连点头,又问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我们就继续沿着浙东运河进军,很快就到了上虞县。上虞知县听说大军一到,带着全家跑了,我连人影都没看到。”蒋一正说着,笑了起来,“这好像是我军到现在为止碰到的第一个弃城逃跑的县官吧。”

    “跑了也好,至少说明清朝官员的抵抗意志也未必个个那么强烈。”

    “那是肯定的,大部分官员未必有忠孝节义的真心,何况清朝入关也就三十年,人心也没有完全归附。”

    “对了,你们来之前,宁波那边形势怎么样?老姜有什么话说?”蒋一正说了那么多之后,许纬辰对一系列的战斗已经有了了解,于是又问起宁波的状况。

    “挺好的,钱粮收了一些,宁波城外的几处铁匠铺也已经开始为我们生产兵器。”蒋一正看着军帐的顶努力回忆了一下,“哦,对了,老姜要我告诉你,万斯同派人来说,他的老师黄宗羲说他学问还未到火候,暂时不能为朝廷修史。”

    “呵呵,什么学问未到火候,分明就是推托之词。这些读书人,就是这样,自己不想来,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潘兴立马表示出了不满。

    “算了,这也怪不得万斯同。我们现在连个皇帝都拿不出手,也难怪人家不想来。过一阵子再说吧。”许纬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在余姚打仗的时候,当地百姓的伤亡不严重吧?”

    “和流寇的两战,都是速战速决,应该没怎么影响到百姓。怎么了,忽然问这个?”

第五十三章 血腥劝降

    项绍宽是七月二十一离开绍兴南下的。因为嵊县离绍兴不远,每天都有军报来往,故此许纬辰很清楚前线的动向:大军到达嵊县以北时,塞白理已经派了参将洪起元带领三千人马,正在攻打嵊县县城,项绍宽借机和占据县城的义军商谈了招抚条件,义军同意接受大明朝廷收编。接下去的几天里,郑军和清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洪起元是塞白理的中营参将,所率精锐战斗力可观,郑军和义军在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洪起元连续击破数个营寨,义军首领邱恩章、王茂公、杨肆等战死。

    到了二十九日,又一份军报送到了许纬辰手中,终于令大家松了一口气:项绍宽在嵊县城东曹娥江河滩一带设伏,邀击清军得手,当场击毙洪起元,毙伤清军大小将佐士兵数百人。继而攻陷清军大营,清军少数逃走,大部分缴械投降,我军大获全胜。

    而且,项绍宽还让送军报的军卒带来了一个盒子,说拿盒子里的东西,可以劝降绍兴城里的清军。

    许纬辰看了看盒子的形状大小,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连忙吩咐军卒将盒子放在桌上,自己退后了几步。潘兴不知所以,径直走上前去打开盒子。

    “卧槽!”潘兴朝盒子里面看了一眼,大叫了一声,捂着鼻子赶紧跳开。

    许纬辰站得三米多远,笑着说道:“卧槽了吧,我就知道是那玩意儿。”

    “什么啊?”蒋一正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想凑过去看看又不敢。

    “别琢磨了,应该是洪起元的脑袋。”许纬辰捂着口鼻,呜哩呜哩地说道。

    “天哪,亏绍宽想得出来。”蒋一正也惊讶得叫了起来。

    许纬辰摇了摇头:“我估计啊,是孙胖子的主意,绍宽这个人大道直行,不会想这种鬼点子。”

    “别管是谁的主意了,既然是用来劝降城里人的,那就赶紧给城里送去,再放下去要烂了。”潘兴一边说,一边赶紧支使士兵把盒子重新盖上。

    “行吧。不过,光有这份’礼物’还不够,我还得给知府许宏勋写封信,让他认清形势。”

    许纬辰说着,铺开了纸,刚提起笔来,又放下了,口里无奈地念叨:“唉,还得写繁体字。来人啊,去把陈亦非叫过来。”

    陈亦非就在邻近的营帐里,听到招呼马上赶了过来,听说是写劝降信,连忙坐下提起笔等着。

    “你就写:塞白理的援军已经被我们歼灭了,参将洪起元的头在这里,请知府和守将即刻投降,大明朝廷保证你们的安全,绝不伤害百姓。”许纬辰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亦非刷刷刷地就把这句话写完了,然后抬头看着许纬辰。

    “看着我做什么?没了,就这一句,封起来吧。”

    “就这一句?”陈亦非也惊呆了,“大人不是开玩笑吧?就这一句话,能劝得清人投降?”

    “你懂什么。劝降靠的是形势和实力,又不是靠言语。形势和实力不足,信写得再胡里花哨也没用。”许纬辰说着,叫过来一个士兵,拿着盒子和信,到城南植利门口,送给守军。守军从城楼上放下来一个吊篮,将盒子与信收了上去。

    城内之人收到“礼物”和信之后的反应,正如穿越者们所料。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植利门缓缓打开,知府许宏勋、城守副将许捷带着一众官员出城献降。困守多日,支撑许宏勋等人信念的,就是塞白理会派援军来,如今援军被彻底消灭,连援军的主将都身首异处了,心理防线自然一溃千里,再不投降,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许纬辰代表朝廷受降,安抚众人,又让何祐带兵进城,将许捷的兵全部换防。

    实际上许捷手下已经没有多少兵了。据他自己交代,绍兴府本来兵力不多,只有两营绿营兵不到两千人,李之芳南下之前,调守备傅鹏翔带兵五百前去衢州汇合,前几天又在店口之战中被歼灭了近千人,所以整个绍兴城的守军已经不足五百,郑军若是攻城,也早应该拿下了。

    等何祐将城中各处检视一遍,确认安全无碍之后,许纬辰才带着众人进城,入驻绍兴府衙,由倪聪和陈亦非负责张贴告示,安抚民众。绍兴知府许宏勋、同知孙鲁、通判王国泰以及两个附廓县的知县,还有衙门里的低级官吏,都照例革职留任,继续办差。为了安置张逢欢等从嵊县过来的人,许纬辰让人找了一处旅店,将整个店都包下,让张逢欢等人暂时有个住处。潘兴将为数不多的投降清军打散整编,分开到城外各处驻防。许纬辰又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给姜承志,请他尽快到绍兴议事。

    五天之后,项绍宽的大军从嵊县凯旋而归。又过了两天,姜承志也带着留守宁波的众多官员到达绍兴。众人在知府衙门齐聚,庆祝浙东北彻底光复之余,还得商议今后的安排。

    虽然连续的胜利令人高兴,但是领土扩大战线拉长,也意味着人手严重不足,各地官员都只能暂时任用清朝投降的人员,这些人的忠诚度非常值得怀疑,只要战场一旦出现挫折,就难保这些人不反水。

    尽管如此,战略层面的调动还得进行。许纬辰和姜承志都希望将六官迁往杭州,但宁波也是沿海重镇,又是通往东宁的退路,防务丝毫马虎不得,一定要有得力之人坐镇,方能安心。

    商量的结果,是暂时由郑省英担任宁绍总制,坐镇宁波,郑省英是郑经的族叔,威望不错,也算是能独当一面,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了。兵力方面,冯圣的浙兵镇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扩编,已经扩充到了九个营之多,项绍宽决定留下冯圣的六个营,分驻绍兴、嵊县和宁波,冯圣本人坐镇绍兴,加上留在定海的岛津久理的六百日军,防务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另外,项绍宽再派人通知朱成龙,让他继续固守紫阆山,并且划归冯圣指挥。

    “至于地方官员,慈溪、余姚和上虞都由原来的县丞署理县事,绍兴知府许宏勋和同知孙鲁跟我们去杭州,另行任用,府事暂时由通判王国泰承担。”许纬辰提出行政上的安排。

    “那嵊县呢?嵊县是战略要地,不能没有知县吧?”蒋一正问道。

    “就让张逢欢回去继续当知县。”

    “让张逢欢回去?这人可靠吗?”姜承志有些惊讶,来了之后才听说中途抓获张逢欢一行的事情,怎么现在又要送他回去当知县了。

    许纬辰摇了摇头:“当然不可靠。但嵊县地理位置太重要,塞白理极有可能再次出兵夺回,如果把我们自己人留在那里,万一撤退不及,反而危险。让张逢欢回去,到时候万一塞白理真的出兵,让冯圣把军队撤回来就是了,县城不要了。”

    “嵊县不要了?”蒋一正大为惊讶,“这可是好不容易夺下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啊。”

    “老许说的是对的。”项绍宽见众人不理解,出言解释道,“既然是兵家必争之地,塞白理和耿精忠都不会放过,这个地方势必反复交战,捏在我们手里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如抛出去,让塞白理和耿精忠去争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三十六计中的隔岸观火咩?”潘兴说着,笑了起来。

    “要是都安排好了,那我们就尽快启程回杭州吧。”

    “等一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许纬辰说着,看了看姜承志和孙广越,“我想你们两位去一趟余姚,启动我们的’瑞恩计划’。”

第五十四章 瑞恩计划(上)

    八月初八的清晨,姜承志和孙广越带着武利和一队土番卫兵,离开余姚县城,沿着官道向目标所在的大岚山山间行进。队伍不是很长,姜承志和武利骑着马,走在最前列,后面跟着几辆马车,当然包括孙广越的座车,再后面是大约三十多名斗葛士兵。

    此时的余姚,大体已经恢复了平静,鲁朝全、褚楚白集团被蒋一正歼灭之后,大部分胁从的百姓都被遣散回乡,几千精壮汉子和家眷被整编带走,流寇的数量几乎归零。官道上来往的人稀稀拉拉,看见姜承志一行人的架势,也知道远远地躲避。

    两天前,姜承志和孙广越刚刚坐船离开绍兴府城,沿着浙东运河向东前往余姚县城,开始“瑞恩计划”的旅行。尽管只有姜承志和孙广越两个人执行,同行的也只有武利和一些斗葛卫兵,但两人心中都知道,这可能是穿越以来最重要任务没有之一,如果失败,那么全盘计划都要重新改写。

    行不多时,队伍在向导的指引下离开官道,在山涧里转了几道弯,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村庄。

    这是一个寻常的江南小村,居住了几百户人家,或许因为地处山野郊外,看上去一切如常。

    进了村子,姜承志和武利都下了马,左右观望了一下。早起的村民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道路两旁,指指戳戳地观看议论着,毕竟偏鄙的山村里,很少能看见陌生人。

    姜承志让向导去道旁随便找了一位老者,问了几句话,老者便比着手势指了指远处的屋子。向导点点头,说了声“有劳”,回来报告说:“姜大人,就在前面了。”

    “好,走。”

    于是队伍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来到一间小屋前,车队停下,武利做了个手势,斗葛兵很快就把小屋包围了起来。

    孙广越也从座车上跳了下来,边走近姜承志边问道:“老姜,找到了?”

    姜承志见他过来,便点头道:“老孙,应该就是这里了。”

    武利看了看二人,显然是在等待二人下达行动的命令。孙广越见已经准备停当,便说道:“老姜,动手吧。”

    姜承志笑了笑,又向武利点了点头。

    于是武利一声土番话令下,两个斗葛兵上前猛地踹开了屋门,另外两个斗葛兵迅速冲入屋里,在屋里女人的尖叫声中,叉出来一个中年汉子。中年汉子一看就是村汉打扮,短衫短裤,胡子拉碴,头发也十分凌乱。

    姜承志有些惊异,迎上几步问道:“你就是王士元?”

    中年汉子一脸惊恐,挣扎着回答:“小……小人姓黄,王……王士元是隔壁……隔壁胡家的女婿……”

    孙广越听他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对姜承志说:“看,这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姜承志也笑了笑,摆手示意武利放了中年汉子。一行人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隔壁的宅子前。

    这所宅子比先前的屋子大些,正房前面有个院子,后面貌似还有菜园。

    姜承志怕又踹错门,便自己走上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院门已经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妇人。

    妇人三十上下年纪,面容黑瘦,身着灰色的褙子,腹部微微隆起,看上去似乎身怀有孕。大约是之前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出来看看,慌慌张张地问:“这位老爷,是要找谁么?”

    姜承志点点头,说道:“王士元是住这里吗?”

    妇人更加慌张了:“老……老爷找王……王士元做什么?他……”

    话未说完,一个身着襕衫中年男人从门里踱了出来,朗声道:“小民就是王士元,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因何事找小民?”

    “你就是王士元?这是你的夫人胡氏?”姜承志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士元,微笑着问道。

    “正是。大人如何得知小民?又如何知道拙内姓胡?”王士元显然觉得很奇怪,也在不停地打量姜承志和孙广越。

    “院子里那孩子,是王益么?”孙广越看到院子里有个六、七岁孩子,正远远地站着看着大家,便指着孩子问道。

    王士元脸上的神情更加惊讶,问道:“大人如何知道犬子之名?”

    “你不用问这么多了。反正关于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孙广越扇着扇子,得意地说道。

    姜承志见王士元神情惊恐,便温言说道:“王先生不必忧虑,朝廷有请你到杭州,请你启程吧。”

    “去杭州?朝廷有请?”王士元明显变得更加紧张,“哪个朝廷?有什么事情要找我?我……我可没有犯法。”

    “王先生真的不用多问了,赶快收拾家中的一切,跟我们去杭州。若是再推搪,对光复大明江山的大业是大大的不利,”

    “大明江山?”王士元连瞳孔都开始放大,整个人向后倒退了几步,呆呆地望着姜承志。

    一个多时辰之后,王士元一家连同收拾出来的几箱细软、书籍,都已经被装上了马车。

    宅子被落了锁,贴上封条。姜承志唤来里长吩咐,王士元家的宅子必须不时查看,不得损毁,更不准闲人靠近,里长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姜承志又掏出五两银子,赏了里长,便下令车队出发。

    一行人离开村子,不多时就回到了运河边上。浙东运河是京杭大运河的南方延伸段,自钱塘江南岸的萧山县起,流经江南最富庶的绍兴、上虞、余姚,直达宁波。太平时节,河上舟船往来穿梭,商客络绎不绝。眼下因为战事,舟船要么被征用,要么藏匿起来避风头,河面上显得格外冷清。

    姜承志和孙广越以及斗葛卫队来时乘坐的两艘船,一直在河边等候。

    较大的一艘是平底沙船,船体很宽,虽然与大型海船不能相比,停在运河上倒也显得威武霸气,船舱里足足可以装下斗葛卫队三十多个人,以王士元家的那几个箱子。

    姜承志、孙广越和王士元一家乘坐较小的一艘,是缴获的官船。说是较小,其实长度也有六丈开外,装饰考究,船舱隔了上下两层,每层坐五、六个人都显得宽敞。

    因为天气炎热,几个人就在上层船舱坐定,姜承志吩咐赶紧开船。

    在离开家之前,姜承志又和王士元攀谈了几句,王士元说他自己今年四十二了,家里眼下有四个半人:王士元、夫人胡氏、一个八岁的儿子,外加婢女小梅,半个自然是怀在腹中的胎儿。此刻一家人坐于船舱里,依旧显得十分拘谨。

    姜承志则告诉王士元,现在郑军已经攻陷了杭州,来带走他是为了“共商恢复明朝的大事”。虽然王士元极力推脱,说了些“村野鄙人不知兴亡”之类的话,但这些都在事前的意料之中,不可能让他推脱得了。

    现在船已经开了,喝了几口水之后,王士元提心吊胆地问:“两位大人,你们带走小民一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共商恢复明朝的大事。”孙广越继续摇着扇子。

    “可……可是两位大人究竟如何来历,能不能先告诉小民知道?”

    “我们的来历,你迟早会知道,也不用急着问。你只需要知道,如今在杭州的,是大明延平郡王郑经所经营的大明朝廷。郑军多年来在东宁养精蓄锐,如今三藩之乱开始了,郑军从宁波登陆,所向披靡,一个月里就攻陷了杭州,如今绍兴府也收入囊中。”

    在王士元的地理知识里,并没有一个叫东宁的地方。至于“三藩之乱”,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过毕竟读过不少书,知道一些“八王之乱”之类的典故,大概能领会这是一次“三个藩王的叛乱”。于是一阵思索之后,王士元又问:“请问,三藩之乱是哪三个藩王作乱?”

    “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

第五十五章 瑞恩计划(下)

    从余姚到杭州,如果昼夜行船的话,不用两天就能到达,因为顾虑孩子需要休息,胡氏又身怀有孕,于是多停了一停,第三天下午才到达凤山门外的码头。

    凤山门是杭州的正南门,有水陆两座城门,不过两艘船的形体太大,过不了不足七尺高的水门,便在城外下了船。

    胡氏和王益都是第一次到杭州,一下船便惊讶于杭州城的规模宏大,以及码头上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王益尤其兴奋,看着来往的船只大喊大叫,王士元只得斥责了他一声,叫他不要这么无礼。

    姜承志一面笑呵呵地圆场,一面让武利抓紧指挥斗葛卫兵们将王士元的几个箱子卸船装车。等箱子都装上了大车,便引着王士元一家往城里走。

    一行人进了城,直奔总督衙门。浙江总督衙门就在凤山门里不远处,过了牌楼行几步路,向右走上“苍桥”过了中河,就是总督衙门的西便门。

    众人走到西便门口,姜承志告诉武利暂时在门外看着大车和箱子,自己和孙广越引着王士元一家穿过便门,直到正厅。

    正厅大门敞开,洪诚丘、陆希星和许纬辰正在正厅里热火朝天地处理着公文,冯锡韩和一班书吏更是忙忙碌碌不能停手。

    “各位大佬,我们回来了,把’大兵瑞恩’带回来了。”姜承志说笑着,带着王士元一家跨进了正厅的大门。

    洪诚丘、陆希星和许纬辰都“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向着姜承志围拢过来。

    王士元一家迈进了正厅的大门,依然是紧张和拘谨。王士元勉强维持着镇定,直直地站在了姜承志的身后,胡氏挽着王士元的胳膊,怯怯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而王益则拉着母亲的衣襟,几乎是躲在了母亲身后,只探出小脑袋张望。婢女小梅低眉顺眼地站在了旁边。

    “这位就是王士元先生?欢迎欢迎。旁边这位不消说就是尊夫人啦。”许纬辰笑着迎了上来,向着王士元拱了拱手,“在下许纬辰,初次见面,有礼了。”

    王士元在船上和姜、孙二人闲聊,大致知道了杭州这边都有些什么人,尤其是关于“毛利国人”的部分,因此听到许纬辰自我介绍,连忙答道:“正是愚夫妇。”

    许纬辰低头看见了王益,更是一脸笑容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王益紧张地看了看王士元,又看了看许纬辰,才小声地回答:“王益。”

    王士元担心儿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连忙拱手问道:“犬子年幼,不识礼仪,请许大人不要见怪。”

    “哪里,远来是客,请王先生偏厅稍坐奉茶。”许纬辰说着,一面请王士元到偏厅,一面吩咐人赶紧通知鲍婧,“客人”来了。

    众人坐在偏厅,喝了一道茶,用了些点心。胡氏身怀有孕,胃口特别好,吃了两碟山楂糕,又给了婢女小梅一碟。王益显然也饿了,不过似乎是有些挑食,只拣豆沙糕吃了两块。

    王士元心事重重,没有吃点心,只是喝茶。众人围着他坐着,聊些路上的事,并未涉及正题,王士元也不能主动开口,只能不断地应付。

    两刻钟之后,鲍婧笑盈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客人已经到了吗?”。

    今天的鲍婧,穿了一身白色的绸布袍子,领口和袖口用红线镶了边,看上去应该到杭州之后才做的,不但合身,而且做工精细,东宁的裁缝铺做不出来。乌黑的长发用红色的发带箍起,垂在脑后,整个人显得非常英姿飒爽。

    洪诚丘见她进来,便问:“鲍婧,你总算是来了,王先生一家已经到了,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早收拾好了,就等着王先生一家大驾光临呢。”鲍婧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朝着一家四人扫了一眼,“咦?王夫人这是又有孩子了吧?”

    果然是女人对女人的事更加敏感,鲍婧一眼就看出胡氏身怀有孕,笑嘻嘻地过来扶着胡氏的胳膊:“王夫人,这一路上辛苦,都累了吧,别在这里陪他们说话了,跟我去城里的住处,先歇歇吧。”

    许纬辰也点点头,说道:“王先生不妨先随鲍姑娘去安顿,稍事休息,等明天我们再聊。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包涵。”

    王士元见如此说,只得告了个“谢”字,一家三口随着鲍婧出了总督衙门,让武利赶上大车,朝着驻防城而来。

    王士元一家的住处,早在大军回到杭州的时候就商议停当,在副都统石调声原来的宅子里,三进的院子,把王士元一家安排在第三进的上房,鲍婧和秦九儿等几个女孩子就住在第二进,这样方便照顾王士元一家,也可以时刻确保他们在视线之内。

    上房里一应陈设日用都是原来石调声家的,又经过仔细地打扫,显得纤尘不染,鲍婧一早已经安排了几个婢女在屋里伺候,江南富贵人家的生活,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鲍婧热情洋溢地带着胡氏和王益看了各自的房间,让人把几个箱子都送了进来,又嘱咐婢女们妥帖伺候,最后告诉胡氏有什么需要尽管和自己说,自己就在前面的书房里。

    王士元和胡氏连连称谢,虽然看上去还是不踏实,不过脸上的神情不似之前那么紧张,可能因为鲍婧是个女生,而且极富亲和力。

    目送鲍婧陪着王士元一家出去之后,姜承志等人便关上房门,继续商讨“瑞恩计划”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所谓“瑞恩计划”,得名于美国电影《拯救大兵瑞恩》,说的是二战中的美国军方,从前线把四兄弟里唯一幸存者——老四詹姆斯·法兰西斯·瑞恩救回后方的故事。而“瑞恩计划”所要拯救的目标就是王士元,也是几个兄弟之中唯一的幸存者。

    一年多前,孙广越悄悄向毛渊明提出了这个构思。大量的史书都记载,康熙年间,以“朱三太子”名义发起的反清运动此起彼伏,令康熙头痛不已,甚至在京城都发生过杨起隆冒认朱三太子起事这样的严重事件。据孙广越回忆,历史学家孟森先生曾经着力论证,朱三太子,也就是崇祯帝的四子永王朱慈炤确实活着,隐匿民间,化名王士元,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康熙四十五年,王士元行迹败露,被清廷拘捕,不久之后处斩。

    孙广越的建议,是找到这个王士元或者说朱慈炤,利用他的号召力,吸引更多反清义士加入。毛渊明把这件事和许纬辰、姜承志商量了一下,三人都觉得如果此事为真,值得一试。因此悄悄商定了这项“瑞恩计划”,拯救明朝唯一的正统皇室后裔。

    关于这个王士元的记载不多,但凭这各种史料的相互印证,可以知道他成年以后曾经像他的祖先朱元璋一样当和尚,然后在余姚一位胡姓乡绅的劝诱下还俗,并且娶了胡乡绅的女儿,隐居在余姚大岚山下,以教书为生。

    按照时间推测,穿越者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应该正好是王士元与胡氏成亲之后,但还未离开余姚前往山东谋生之前,因此,查阅余姚县的黄册应该能发现王士元的名字。事实上姜承志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才能如此顺利地找到王士元的住处。

    “现在王士元找回来了,接下去应该怎么做?”姜承志问道。

    “先送信回东宁给毛渊明,请他把事情报告给郑经,看看郑经有什么意见。”陆希星觉得,这是大事,还是要慎重一些。

    许纬辰看了看二人,说道:“郑经之前表过态,原则上是支持我们这么做的,不过在向他报告之前,我们还要再稳妥一些,再确认一遍朱慈炤的身份。”

第五十六章 永王朱慈炤(上)

    王士元一家住进了副都统府,生活自然都是由鲍婧安排。考虑到胡氏怀孕,鲍婧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马心如来看望胡氏,作了简单的检查,并且由马心如专门为胡氏设计了食谱。

    胡氏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何要如此善待自己,只是处于礼貌,对着鲍婧千恩万谢。王益渐渐开始和鲍婧熟络了起来,缠着要鲍婧带他去外面街上看看。鲍婧还要忙育婴堂的事,只能哄王益过几天再说,这两天先安静待在府里。

    午饭过后,胡氏和王益都需要午睡。王士元便惴惴不安地在客厅里坐着,结果一壶茶还没喝完,就被请到了总督衙门的偏厅里。

    请他来的自然是许纬辰,等王士元在圆桌边坐下,便命仆役上了茶,出去时将门合上。

    王士元直到这个时候还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神情自然是十分紧张,望着许纬辰,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许纬辰从书架上取了一盘围棋过来,摆在桌上,说道:“王先生,这里也没有什么消遣的,我先陪您下一盘棋吧。”

    王士元又是一愣,显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连自己会下棋都知道。

    许纬辰并未理会王士元的犹疑,直接取了黑白各两颗棋子,在棋盘上布下座子,又将装着白棋的棋盒推给王士元,说道:“王先生先请。”

    王士元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却见许纬辰态度如此绝对,知道无从推托,只得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然后用右手捻了一枚棋子,在右上“三六”之处布下。

    许纬辰不假思索,用黑子应以小飞。

    如此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双方棋子渐渐绞杀在一起。

    王士元虽然会下棋,但是从未拜访名师高友,棋艺并不高明。许纬辰的黑棋天马行空,不知不觉将白棋分作数块,处处杀机毕露。朱慈炤不由得放慢了落子速度,冥思苦想起来。

    许纬辰见状,也不着急,只是笑呵呵地喝着茶说道:“王先生只管深思熟虑不妨,我今日并无公务在身,可以陪王先生下个尽兴。”

    王士元连忙点头,又沉思了一阵,方才落下一子。许纬辰扫视一眼棋局,随手应了一步,王士元又免不了陷入苦思冥想。

    如此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王士元见局势已经无可挽回,只得投子认输,笑着说道:“许大人棋力高超,王某并非对手。”

    许纬辰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笑着对王士元说到:“王士元只怕是久疏战阵,来日许某为王先生寻几位此道高手,日常切磋,必然大有不同。”

    “呵呵,王某棋才有限,只怕就算有高人指点,也无从长进了。”王士元边说边摇头,看得出,所说也不是客套话,可能确实如此。

    许纬辰笑了笑问道:“王先生一家远道而来,昨晚安顿得如何,招待不周之处,王先生千万包涵。”

    王士元见对方这么说,连忙欠起了身子,拱手说道:“鲍姑娘安排得万般妥当,王某一家不知是何缘故,受到朝廷如此款待,实在是受宠若惊。”

    许纬辰连忙伸手扶王士元重新坐下,又问道:“尊夫人身怀有孕,一路旅途劳顿,有没有不适?吃住还算能习惯吧?”

    “有劳动问,贱内并无不适,吃得香,睡得也好。”

    王士元说着,又要站起来,许纬辰连忙阻止,请他坐下,又举起茶碗来说道:“王先生不必那么生分,喝茶,喝茶。”

    王士元也只能笑着端起茶碗,呡了一口。

    “和尭年纪还小,忽然换了地方,没有哭闹吧?”

    “没有……”王士元刚开口回答,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许纬辰前面拉着王士元下棋,下完棋又开始拉家常,显然是为了让王士元放松警惕,导致王士元差一点说漏嘴。王士元紧张之下,双手一抖,茶碗跌落到桌上,幸而没有破碎。

    “王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不小心而已,许大人,您……您说了什么?我一时没有听清。”王士元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是问,朱和尭年纪那么小,换了新的住处,晚上有没有哭闹。”

    “……,许大人,朱……朱和尭是谁?”

    “令公子王益啰。”

    “我……”王士元彻底说不出话来。

    许纬辰虽然把话说得漫不经心,内心却也是波涛起伏。

    在一般人的想象当中,穿越者有着科技和现代意识的优势,可以对古人产生碾压效果。但实际上,没有携带什么现代化工具的穿越者,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对古人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反而因为缺少和古人价值观的共鸣,很难号召和统率古人。现代人认为理所当然的“道理”,并不能说服古人认同,现代人认为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也不能驱动古人做事。

    所以,利用自身的历史知识,对古人进行“装神弄鬼”般的预言恐吓,是穿越者树立威信维持领导力的重要手段。现在面对王士元,就是要恐吓他一下。

    因此,许纬辰刻意提到朱和尭的名字,也就是为了让王士元建立和强化这样的心理定势:“毛利国人”无所不知。

    现在许纬辰看到王士元紧张的神情,内心总算有些成就感,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拨撩茶沫,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先生,让您担惊受怕,真是非常抱歉。我们请您全家过来,是为了反清复明的大计。有些事本来想过一阵,等到攻陷南京之后再和您说的,现在为了让您放心,那说了也无妨。”

    王士元总算冷静了下来,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许纬辰,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们从事反清复明的大业,早晚需要拥立一位明朝宗室后裔来号令天下,将来更要拥立他为皇帝,您说对吗?”

    王士元非常僵硬地点了点头,答道:“是。不过一路上过来,我听姜大人说,吴三桂已经起兵反清,还立了朱三太子,改元周咨……”

    “是。只是吴三桂这个狗贼,根本就不是为了恢复大明天下。”许纬辰说着站了起来,开始在厅里踱步。

    经过一路上和姜承志、孙广越的交谈,王士元以为吴、耿、郑三家是联手反清的,没想到许纬辰用“狗贼”来形容吴三桂,一时有些惊讶。

    许纬辰没有理会王士元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当初吴三桂投降满清,一路南下,为清人充当马前卒,杀戮抗清志士,丝毫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饮泣隐忍,未敢轻举’。永历皇帝逃到缅甸,也是被他抓回,弑杀于昆明街头。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心怀故国?”

    王士元本来不太清楚这段历史,听到这里,不禁也有些愤怒。

    “现在康熙要撤藩,他吴三桂慌了,起兵造反,还说什么’避居穷壤,养晦待时,选将练兵,密图恢复’,他几曾想过’密图恢复’?若是康熙不撤藩,他就会继续当他的平西王,歌舞升平安乐到死!”许纬辰转了一圈,回过来对着王士元说道,“还有啊,他为了掩盖弑杀永历皇帝的罪行,居然跑到永历皇帝的坟前哭了一场,还立了一个’朱三太子’,想要煽动天下,聚拢人心。您说,这能容忍吗?”

    “这……我原先倒不知道吴三桂是这样的人。”王士元已然有些忿忿不平,“许大人这么一说,此人绝非大明忠臣,只不过是个投机钻营、作恶多端的军阀罢了。”

    “何止于此!他所立的’朱三太子’,定然是假冒的,他想的是将来得了天下,自己当皇帝。我们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这个所谓的’朱三太子’,我们是不认的。”许纬辰说完,重新坐了下来,两眼直直地望着王士元。

    王士元被许纬辰盯着,感觉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地问道:“那……许大人必定是别有良策吧?”

第五十七章 永王朱慈炤(下)

    “我们自然要寻访一位明朝宗室后裔,而且最好是崇祯陛下的血脉传人,这样才最能让天下人信服。”许纬辰答道。

    “是,只是……许大人有些眉目了吗?”

    许纬辰见王士元还要言语推搪,不由地笑了:“有啊,所以我们才请您全家过来杭州。”

    “请我来杭州?朝廷寻访朱明血嗣,王某似乎无从效力啊。”

    “我们要找的正牌’朱三太子’,现在就和我们在一起。您,就是崇祯皇帝的四皇子,永王殿下朱慈炤。”许纬辰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连个“吗”字都没有,完全不容王士元反驳。

    王士元的身体微微一颤,端起茶碗,手却止不住地哆嗦,非常艰难地送到了嘴边,轻轻呡了一口,强作镇定地问:“许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纬辰见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便自顾自继续往下说:“您是崇祯皇帝的嫡亲皇子,也就是皇位的继承人,我们有朝一日自然是要拥立您登基,号令天下。”

    王士元放下茶碗站起身来,紧张地来回踱了几步。

    许纬辰也站了起来,悠悠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等恢复了大明江山,您能就在紫禁城里高枕无忧地当皇上了。”

    “可是,许大人所说的大明朝廷里,究竟有些什么人,在下一无所知啊。”王士元终于停止了踱步,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但对许纬辰来说,当然是好现象,因为王士元没有继续在“是不是朱慈炤”的问题上纠缠,而是开始试探“能不能承认是朱慈炤”。

    而这个问题,一早就能预料到王士元会问,因此答案也已准备在胸中。许纬辰于是又把郑成功去世之后,郑经如何在东宁蛰伏,“毛利国人”如何到达东宁,如何与郑经结盟复兴大明粗略地讲了一遍。

    王士元听完,似乎显得越发焦躁。却也难怪,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个“毛利国人”的概念,确实很难让王士元理解。对于王士元来说,郑经已经是个素未谋面、仅仅是打着明朝旗号的军阀,再加上从未听说过的外国人,就说要拥立自己当皇帝,岂不荒唐?

    许纬辰自然也猜到了王士元的心思,继续说道:“甲申国变以后,永王殿下流落江湖,要担心清廷的追杀,还要想方设法糊口。当过王御史的义子,又出家当过和尚,最后当了胡家的女婿,算是有一份安定的生活,可终日惊恐被清廷发现真实身份。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王士元几乎要彻底无语了。自己的经历,从未对已故岳父以外的人提起过,连妻子胡氏也不甚清楚,怎么被眼前这个“毛利国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您现在只要点个头,这非人的日子就从此过去了,帝王之业就在前方等着您。您或许是担心,会所托非人,可延平郡王和我们毛利国人,总比吴三桂、耿精忠更可靠吧?天下虽大,除了吴、耿,就是满人,都会对您不利。时局紧迫,您若是再推搪闪躲,恐怕总有躲不过去的一天。”

    王士元听完,急速踱了好几个来回,忽然停了下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身对着许纬辰,整了整衣襟,作了一个长揖。

    “小王正是朱慈炤。”

    “哈哈哈哈。”许纬辰爽朗地大笑了起来,“王爷不可如此。您是崇祯陛下的皇子,怎么能向我一个海外之人行礼。”

    “许大人……”朱慈炤显然还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但马上被许纬辰打断了。

    “王爷,您的身份明定了,就应该改口称呼我许先生了。”

    “啊……是,是,许先生,你们既是海外而来,怎么会对我的根底知道得如此清晰?”朱慈炤最想弄清楚的就是这个问题。

    “王爷,您问点别的吧。这事我日后有时间再为您解释。”

    “呃……”朱慈炤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如今我可以做些什么?既然是恢复大明江山,我这个先帝的不肖子,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许纬辰点点头,说道:“殿下请想,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恢复大明江山啊。”朱慈炤被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然后呢?”

    “然后?”朱慈炤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许纬辰用手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下棋要走一步看三步,国家大事更要如此。虽说如今恢复大明江山尚且只有个开端,但是未来如何江山永固,却是要从现在开始考虑的。”

    朱慈炤听许纬辰的分析,似乎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但又似乎依然不甚明白,想了想说道:“许先生所说甚是有理,但如今可以做些什么,我好像还是没有明白。”

    许纬辰见朱慈炤不甚开窍,不由地一笑,说道:“您想想,如果他日恢复了大明江山,您登基为帝之后,哪一天晏驾了,我们怎么办?”

    “呃……”朱慈炤没料到许纬辰说话这么直白,但是又无法回避,只好据实直说,“那自然是扶太子登基。”

    “太子呢?”

    “我……我有个儿子啊,王……和尭他今年已经八岁了。”说到儿子,朱慈炤心里就会闪过一丝得意,脸上也微微露出了笑容。

    “嗯,只是朱和尭的年纪还小,未来只怕还有变数。”许纬辰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朱慈炤可能是觉得这话有点别扭,略有些嗫嚅地说道:“和尭……确实年纪尚幼,那依许先生看来,应该作何安排?”

    许纬辰见话术收到了效果,心情大为放松,微笑着说道:“和尭的年纪倒也恰到好处,我们且可以从容商议他的教育事宜。不过,对您来说,却有一件紧要的事要从现在就开始筹办。”

    “哦?什么事?”

    “您想,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和尭有什么原因无法继承皇位,那怎么办?”

    朱慈炤越听越紧张,心想话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直白呢。但是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内人胡氏现在身怀有孕,或许会再诞下一个男孩吧。”

    “那如果不是呢?”

    “许先生,您有话不如直说吧。”朱慈炤听得头皮发麻,生怕许纬辰再讲下去会有更不吉利的话说出口。

    “呵呵,您还没明白?”许纬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您现在能为大明江山所做的最要紧的事,就是多找几个女人生儿子。”

    “纳妾?”朱慈炤倒是没想过,因为自己家境并不宽裕,而且已经有了儿子,所以从没动过这个心思。但是现在许纬辰说起来,朱慈炤觉得也对,纳妾多生几个儿子,才能确保皇位后继有人嘛。

    “那……倒也是,为大明广育皇嗣是我的……”朱慈炤本来想说“职责所在”,又觉得有点不伦不类,于是临时改口说道,“是我的分内之事。”

    “不过呢,您选聘妾室不能草率,毕竟您将来要登基为帝,所纳的妾室将来都会是贵妃、妃嫔,人选务必要慎重。”许纬辰缓缓地说道。

    朱慈炤觉得这话确实有道理,又问道:“那许先生觉得,应该如何选聘?”

    “皇家选妃,自然以知书达理、仪态端庄为首选。杭州是江南大郡,富庶之地,文化之城,可以先在这里,选聘两位名门望族之女。”

    朱慈炤听了,一阵默然。因为许纬辰所说的,自然是道理,但自己却并无能力去操办,只能等着对方发话。

    许纬辰便笑了笑,说道:“王爷不必忧心,此事朝廷自然会为王爷妥善安排。”

    朱慈炤只得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今后几个月,王爷哪里也别去,就在住处读书,照顾王妃起居,等王次子诞生之后,我们再商议。”

    “许先生,你是说,夫人腹中是个男孩?!”朱慈炤敏锐地抓住了许纬辰话中的信息。

    许纬辰的这句话其实倒不是卖弄,而是说顺嘴了,只能笑而不语。

第五十八章 卖地经济

    大军回到杭州之后,项绍宽就马不停蹄地召开会议,研究下一步的战略。

    形势继续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在项绍宽攻取嵊县的同时,刘国轩也向湖州进军,一举略过德清县,攻陷湖州府。

    湖州东北临着太湖,与苏州隔湖相望。而西南侧则是黄山山脉的天目山、莫干山地区,是山区和太湖之间的要冲地带。郑军攻取此处,便可以隔着宜兴远远窥视江宁了。如此战略要地轻易得手,一定程度上要“感谢”李之芳,因为李之芳并无登陆作战的意识,不知道郑军可以奇袭杭州,因此把湖州视为大后方,把湖州知府王弘仁、同知金云凤都调到了衢州军前效力,湖州城里仅有两个附廓县的知县署理政务,守备兵力也只留下几百人。

    无疑,这是一个极好的形势。对于江宁的清军来说,保护太湖以东富裕的苏州、常州诸府当然重要,但又要提防郑军从西路北上,直取江宁,显然是压力山大。

    不过,军机处的众人也都觉得,如果从西路直上进攻南京,属于孤军深入,并不可取。眼下的大方向,还是应该从嘉兴府方向出兵,进攻苏州、松江二府。苏松二府整体上说临海沿江,有利于郑军水师的配合作战。

    战略大方向是这么定,但项绍宽和刘国轩都主张暂时休息,一个月之后再出兵。一方面,从五月底出兵以来,两个多月里郑军转战整个浙东北,十分疲劳,另一方面,新收编的义军数量极多,但作战素质低下,需要整编整训之后才能真正投入战争。

    另外,岛津久治提出,日军自登陆以来,已经伤亡近千,又无法就地补充战力,因此也希望暂时休整。于是众人商定,马上由姜承志、孙广越、佐多久逵和东宁官商蔡朱绎一起,将阵亡和伤残日军运送回国,同时催请岛津光久增派第二批部队。

    在参谋室整编整训的同时,政令室和后勤室也抓紧处理政务,或者更直白地说,搞钱。

    上一次召集杭州富豪逼捐款项,效果不尽人意,虽然弄到了六万多两银子,但比起目标来说还差得远。陈秉直提出捐纳卖官,众人觉得不是不可以,但现在郑军暂时占地不广,官职有限,卖无可卖。至于温如嵩所说,售卖尚未攻取的地方官职,听上去也有些道理,但毕竟“前无古人”,不一定能成功。而且这类做法最大的困难依然是,目前尚无大明皇帝,百姓对大明政权的合法性始终存疑,只会观望。

    最后,大家商讨出一个结论:卖地。

    驻防城内,原本没有汉人居住。屠杀八旗家眷之后,驻防城就成了一座空城,眼下只有将军府、两座副都统府住着军机处的人和朱慈炤一家,军营校场被占用作了医疗队的训练营,育婴堂占了两座参领宅和十几间民居。而原本能住一万多人的居民区,现在完全空置。唐云沛认为,可以通过城内规划,使得地皮卖出好价钱。

    “你们看,上次开会决定了,现在的将军府将来会改作王府,那么王府以东、校场以南、副都统府以西的地块就是将来驻防城里的商业黄金地带,这部分地方有近三、四百亩地呢。”唐云沛指着地图为众人解释,“如果规划得好,这里可以修成三纵四横十二个街区,沿街铺位可以高达近千个。如果这些铺位全部售出,按每个四百两计算,至少有四十万两。这还没算商铺后面街区内部的高密度住宅。”

    “对对对。如果把现有民居也翻新一下,修建高档住宅区,那驻防城里的房价也会飙升。”唐云沛的话显然刺激了陆希星静默已久的商业神经,兴奋地说道,“副都统府以北地区,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开发六十套四合院级别的高档住宅不成问题,每套售价八百两的话,也有近五万两可以赚了。”

    “高档住宅?怎么个高档法?”洪诚丘挠着头问道。

    “这可就太有讲究了。”唐云沛感觉话题进入了自己的领域,“首先,是房屋设计,可以体现三百多年后的时尚理念。”

    “哈哈哈哈……”众人都被唐云沛这句话逗乐了。

    但唐云沛自己完全没有搞笑的意思,继续认真地说道:“其次,是优越的功能性。住宅区最重要的功能性因素是啥?是水循环。所以,在建造之前,首先是地下排水系统的建设,可以挖暗渠作为地下排水通道。驻防城里有条河,通往城外的,正好作为地下排水系统的出口。还可以建造水塔,提供半自来水服务。”

    “什么叫半自来水服务?”

    “就是水塔里的水是人工装进去的。”

    “那不得累死人?”

    “还好啊,其实我们造的都是平房,所以水塔造4、5米高就足够了。雇几个工人每天挑水往里装,应该不成问题的。”唐云沛显然很有把握。

    “照这么说,我们还可以建饮用水供应站,每天从虎跑泉取水回来卖,那也是好买卖啊。”陆希星对杭州的了解程度胜过其他人,在唐云沛的启发下立时想到了这个主意。

    “对对对,虎跑山泉,有点甜。”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但是得老金帮忙。”

    “帮什么忙?”金和光显然有点意外,自己对造房子一窍不通。

    “有没有可能,在杭州附近建一座蜂窝煤制造厂?”唐云沛继续解释道,“如果能生产蜂窝煤,那么我就能给这些高档住宅安装烧蜂窝煤的灶台,这样格调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个嘛……”金和光仔细想了想,“单纯要制造蜂窝煤并不难,就是煤炭粉碎之后加水加黏土,搅拌均匀,然后用模子压制成型就可以了。”

    “那难度在哪里?”

    “杭州似乎并不产煤啊。”

    “杭州不产煤,但是附近有地方产。”陆希星说道,“比如湖州的长兴县,就有长广煤矿,那里的煤炭从水路就能运到杭州,很快的。”

    “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这么清楚?”金和光对陆希星的记忆感到有些惊讶。

    陆希星笑呵呵地说道:“这个煤矿在浙江很有名啊,长广煤矿是浙江最后一个煤矿,2019年底被移交给安徽,浙江从此再也没有煤炭工业了,当时还搞了个大新闻呢。”

    “如果有煤的话,倒是可以试试建一个蜂窝煤制造厂。”金和光用力地点了点头,显得很有把握。

    “对了,你的热气球搞得怎么样了?”陆希星看着金和光,又想起这件事情了。

    “很有进展了。自从用上了杭州的丝绸,载重量和飞行持续时间都明显提高了。”金和光说到热气球,脸上洋溢起了自豪的笑容,“我没和大家说,是因为还想再进行几次试验,争取把性能调校得再好一点。我相信再有一个月,就能投入军用了。”

    “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投入民用?”洪诚丘忽然插话。

    “民用?什么意思?”

    “买票坐热气球玩啊。在这个时代,飞上天看看这种事情,一两银子一次也有大把人愿意尝试吧。”

    “这个……还要再研究,因为目前只能载一个人,观光的话就得至少载两个人。”这下轮到金和光拼命地挠头。

    “好吧,先别跑题了,我们还是先解决驻防城卖地的事情。唐大设计师,能不能先出一张平面图纸,把驻防城的规划标注出来,贴到闹市区给大家看,吸引大家来预购。”陆希星问道。

    “没问题,我还能把商铺和住宅的素描草图也画出来,让大家有个直观的感觉。”唐云沛自信满满地说道。穿越到现在,能让自己显一把身手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五十九章 售楼处

    整编整训的工作进展很快,许耀、金汉臣、吴世德的兵力损失不大,各自补充了百余人就足额了,何祐的藤牌兵从开战到现在无一伤亡,堪称奇迹。

    由于这一阶段招抚和征募的兵力基本都是浙江人,浙兵营显然需要扩大,就以从冯圣那边分出来的三个营为骨干,再扩充两个营,构成一镇,把俞齐时从警备队调去担任镇标,褚楚白则在俞齐时手下任职营长。为了避免名称上的冲突,项绍宽取《孙子兵法》中“不动如山”的寓意,以“大岚”和“天目”这两座浙江境内的山名来分别命名冯圣和俞齐时的军镇。

    在嵊县的战斗中,项绍宽发现义军领袖胡双奇打仗确实有点天赋,在伏击洪起元时作战英勇,接连击毙洪起元手下两个守备,而且人也相对忠厚。于是再将剩余的兵力编了三个营,交给胡双奇,这一镇就命名为“天台”。和他一起起兵的邢其古、金国兰,以及从诸暨过来的何九都在他手下担任营总。

    绍兴城守副将许捷投降的时候,手下还有几百个兵,署太湖营游击马起龙也带来了二百多人,再加上宁波、杭州等处零散投降的清军,北方籍的士兵总共也有一千出头了,正好编成两个营,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北兵镇”。傅成在前一段时间里作战表现不错,正式授予营总,和马起龙并驾齐驱,许捷则担任这一镇协标——镇标当然不能轻易授予投降还没几天的清将,而是由何祐兼任。

    嵊县义军领袖俞鼎臣和赵亦贤、赵沛卿原本都是当地缙绅,俞鼎臣甚至有举人功名在身,而赵亦贤和赵沛卿是同宗的堂兄弟,也是当地富豪,多少也读过几年书。项绍宽与这三个人谈话,了解到他们之前起兵,是因为有反抗清朝的意愿,又在乡民中颇有威望,很具号召力,现在为朝廷效力,并不希望长期留在军中。项绍宽觉得,这也是好事,便让俞鼎臣到政令室报到,赵氏兄弟亦农亦商,自然是去陆希星那里。

    唐云沛的驻防城发展规划图很快就拿了出来,在杭州城最热闹的镇海楼、天后宫、关王阁等处张贴,果然引来了关注热潮,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打听驻防城内的商铺和住房如何才能购买。

    于是唐云沛又和陆希星商定了一个销售计划,具体来说,就是每个商铺售价四百两,但只要交付一百两定金,最终价格就给予二十两的优惠,高档住宅也用类似的办法。

    销售办法公布之后,到驻防城延龄门外临时搭建的“售楼处”询问的人络绎不绝,每天能有三、四十个,但大家还是在观望,鲜有出手购买者。

    赵亦贤和赵沛卿分配到了陆希星手下,了解了售楼之事,便向陆希星提出,由赵沛卿回一次嵊县,鼓动嵊县富豪到杭州购买商铺,来带动销售,顺便变卖在嵊县的家产,好彻底报效朝廷。

    陆希星听到赵氏兄弟这么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如此雪中送炭的义举,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实在是有点感动,连忙同意赵沛卿出发回嵊县。赵氏兄弟的话也提醒了陆希星,如果能把杭州驻防城的销售信息,散布到绍兴和宁波各县,或许会有好的反响。

    许纬辰将关于朱慈炤的事情写成了两封信,由冯锡韩带着,前往东宁向郑经和毛渊明报告情况。因为之前陈永华让洪诚丘带话来,说东宁缺少得力的官员,又安排投降的绍兴同知孙鲁、杭州水利通判孙元振和石门知县邝世培跟着冯锡韩前往东宁,任由陈永华差遣。许纬辰还给陈永华写了一封信,里面说孙鲁乃是原万历朝进士、崇祯朝广东布政使孙朝肃之子,心向大明,才具堪用;孙元振谙习水利农事;邝世培在原任上颇有官声。这三人都算是能吏了,应该能为陈永华分担政务。

    冯锡韩在杭州和东宁之间一个来回,再加上在东宁耽搁的时间,终于赶在八月底之前赶回了杭州,带来了陈永华和毛渊明的信,也把他二哥冯锡圭给带了过来。

    毛渊明在信里表示东宁一切如常,只是大家都已经到了杭州,觉得留在东宁非常沉闷,希望能够尽快到杭州和大家会合。陈永华的信里则说,所派去的三名官员都已见面交谈过,甚为满意,因此按照郑经的旨意,将冯锡圭送往杭州效力戴罪立功。

    “什么意思?”洪诚丘觉得有些不好理解,“当初冯锡范谋反的事情,冯锡圭虽然自证清白绝无参与,还是被判决软禁在家监视居住。现在为什么不派别人,单单派他过来,而又不说明派他来做什么。”

    “我猜啊,是郑经希望为冯锡范复出创造机会。”

    “咦,老鼎,这又是什么奇思妙想?”洪诚丘见是王鼎的意见,连忙追问究竟。

    “你们想啊,冯锡范谋反被判终身圈禁,这是铁案不能翻。所以如果要把冯锡范放出来,就只有通过他的家人立功,来为他赎罪了。”王鼎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把冯锡圭送来杭州,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情,军前虽然人手紧张,也不至于非要派一个重刑犯的弟弟。派他来还不说明具体要他做什么,只说是军前效力,可见是给他机会立功。”

    “嗯,我完全赞成老鼎的说法。郑经和冯锡范是发小,本来就不忍处置冯锡范,只是不处置他无法震慑众人。现在就是用切香肠的办法,一点一点给冯锡范复出创造条件。”陆希星也表示同意。

    “是啊,同案的董腾,还是董太妃的侄子呢,就被处死了,可见郑经还是区别对待的。””洪诚丘又问道,“那我们安排冯锡圭做什么呢?

    “冯锡圭这个人,打仗办军务是不行的,处理地方政务倒是勉强合格,但那样就立不了什么大功,无法迎合郑经的心意。”许纬辰慢慢地分析道,“不如把眼前的一件大事发给他做吧。”

    “什么大事?”

    “去天目山买木头。”

    “有道理啊。”陆希星恍然大悟,“现在要在驻防城里兴建王府和商业区,木材需求量很大,正想派人去买。天目山在临安、安吉、武康三县之间,眼下临安、武康两县已经归正大明朝廷,安吉还在清人手中,去天目山买木材可是有很大风险的。”

    “是啊,但也就是这样,办成了才算是立功嘛。”

    “行啊,那就派他去呗。”陆希星觉得这事可行,“驻防城里的工程,尽早竣工就能尽早挣钱。现在是八月底,阳历已经是9月底了,马上就是深秋和冬季的农闲时节,正好动工。木材方面,要尽快到位。”

    “对了,宁绍总制郑省英昨天派人送信过来,说西班牙人派人来勘选商馆位置了,英国商馆开张的事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许纬辰又说道,“我看我需要过去一次,和西班牙人再具体交涉一下。英国人和我们关系好,很多事情好商量,西班牙人又傲慢又贪婪,连李科罗也不可靠,不盯着点不行。”

    “就你一个人去吗?我们可有纪律,不能单人行动。”

    许纬辰考虑了一下,答道:“嗯……那就让吴千帆陪我去吧。他和李科罗算是熟人,跟西班牙人签约的事情,他也比较清楚,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可以有个商量。对了,让陈梦纬也跟我去吧,贸易的事情他多掌握一些没坏处。”

    “都行。你快去快回吧,杭州这边事情可多。”洪诚丘说着,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小平头。

第六十章 浪奔,浪流

    赵沛卿比冯锡韩晚一天回到杭州,带回来十几个人。据他介绍,这些都是嵊县当地富户的管家、账房之类,是奉了东家之命,提前来杭州办理购买商铺和住宅手续的,他们的东家都在处理当地的产业,准备搬来杭州居住。

    陆希星自然是十分惊讶于赵沛卿的办事效率和说服力。不过洪诚丘这几天已经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奥妙之处了:赵氏兄弟固然有向朝廷输诚的投机心态,但更重要的是,项绍宽放弃嵊县,令清军与耿军二虎竞食的策略,让兄弟二人意识到,嵊县接下来会有激烈的战事,及时把产业和财富转来杭州才是他们真正用意。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办好了,金钱上的收入是可观的。这十几家富户,每家一间商铺一套住宅总价一千二百两,预售优惠之后一千一百四十两,加起来就是近两万两。陆希星和洪诚丘都觉得能满意。

    但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这些富户每家都不止买一套,有些甚至准备一次性买下二十间商铺,作为将来投资出租所用。看来这些富户不但比陆希星想象的更有钱,而且转移资产的策略也更加坚决。

    有了这些人带头,杭州城里的销售情况立马有所好转,之前是只问不买,现在下定金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陆希星又心生一计,在售楼处的外面立了个牌子,写上“已售多少还剩多少”来进行饥饿营销。

    商铺和住宅的预售合同写的是一年为期,但唐云沛的计划是趁接下来的冬季农闲期把地下管道工程和第一批建筑造出来,明年三月之后就能造一批交付一批了。于是冯锡圭马上被派了出去购买建材——不光是木材,还要负责联系砖窑购买砖头,还需要石匠加工管道用的石板,木匠、泥水匠这些人选也要先定了。

    忙到九月中旬,坏消息开始接踵而来,不过都在意料之中。

    冯圣送来的南线战场消息,李之芳和耿精忠的中路军主帅骁骑将军马九玉在衢州、金华一代对峙,多次交战互有胜负。塞白理在台州与耿精忠的东路军主帅曾养性交战,却是屡遭失败,黄岩县陷落,总兵阿尔泰、参将武灏等人出降,塞白理固守府城临海县待援。

    北面吴世德传来的消息比较重量级,康熙的堂哥、和硕康亲王杰书已经达到了江宁,对外宣称有二十万大军即将南下征剿。

    “二十万大军就是吹牛,杰书的兵力有人考证过,大约是四万人。”在军机处的会议上,对于杰书到来这一重大问题,朱丹赤首先发言,“一般的观点是,杰书从北京出发之前,康熙已经命令分驻山东、河南各地的八旗和绿营兵到兖州集结,等待杰书南下,这一部分人大约是两万左右。另外,江南总督阿席熈和八旗汉军京口将军王之鼎等人,已经在江宁集结了近两万人,这样加起来是近四万人。”

    “而且现在应该没有四万了。之前喇哈所部被我们消灭,喇哈仅以身免,杰书的兵力至少还要再减少两千。”常镇业陪着刘国轩打了对阵喇哈的仗,对此事非常清楚。

    项绍宽表示同意两人的说法,不过也提出:“这近四万人都是战兵,而且一半是山东、河南比较剽悍的北方兵力,不可轻敌。”

    “北方人?那不是不习水战,正好予以歼灭。”郑克臧忽然想起孙刘联军在赤壁大破曹公的事情,兴奋地说道。

    “嗯,世孙所言极是,水战确实是我军之长。苏南浙北,河网纵横,正是用水战破敌的好地方。”刘国轩之前打了一系列的胜仗,说话也显得更有底气了。

    “我记得,康熙应该有诏令,让王之鼎在黄浦江上训练绿营水师,以防万一。”朱丹赤补充说道。孙广越和吴千帆都不在场,朱丹赤就唱起了独角戏。

    “呵呵。”蒋一正轻蔑地笑了笑,说道,“这是过家家游戏么?清军绿营水师再怎么训练,也不是我军的对手。”

    “是啊。更何况,黄浦江我们最熟悉不过了,水缓浪平,在那个地方能练出什么战斗能力来。”潘兴是上海人,说起上海来自然是了如指掌。

    “那可不一定,你看《上海滩》里唱的,’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说明黄浦江也有可能有大浪。”

    “别扯了,那是香港人黄霑随便瞎写的,他后来在一次电视节目里承认了,说自己之前从未到过上海,根本不知道黄浦江上有没有大浪,完全凭想象写的。”

    每当此时,郑克臧和刘国轩就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这班“毛利国人”在讨论什么,说的话都是似懂非懂,好在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习惯了。

    项绍宽见蒋一正和潘兴又在歪楼,只能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停下,说道:“这个消息其实很重要。黄浦江就在长江口入海,从海上进入黄浦江并不苦难。只要找到绿营水师交战,以他们的实力,只能是必死无疑。”

    “哦?”刘国轩听项绍宽这么一说,心里似乎也有了想法,“如此说来,我们可从杭州出兵,与之前奇袭定海一般如法炮制,直入黄浦江,歼灭清军水师,先给杰书一个下马威。”

    “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朱丹赤摇着头说道,“清军水师主力并非这几个黄浦江上的绿营水师,而是驻扎在崇明岛上的苏州水师。崇明岛扼守长江口,若是不先解决苏州水师,即便进入黄浦江,也会被截断后路,进退两难。”

    “崇明岛?”朱丹赤的话,令刘国轩为之一振。

    郑克臧见刘国轩神情有异,便问道:“刘都督,崇明岛怎么了?”

    “世孙,国姓爷生前曾经三打崇明。前两次国轩尚未投军,国姓爷与张名振、张煌言等出兵崇明,窥伺南京,无奈孙可望等部爽约不至,国姓爷只得退兵。”

    “那第三次呢?”郑克臧瞪大了眼睛,望着刘国轩。

    “第三次,国姓爷在南京鏖兵,国轩亦有参与,无奈中了清人诈降的缓兵之计,遭到清人援军的夹击,被迫退出江口,转而攻打崇明县城,城中清军凭城高池深坚守,国姓爷担忧援军驰至,于是退兵舟山。”

    “……”

    刘国轩的话虽然不长,但说完之后,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对于郑克臧来说,南京之败是他爷爷军事生涯的耻辱,而对于一众穿越者来说,则是把明朝最后希望的破灭复述了一遍。

    郑克臧拍案而起,恨恨地说道:“那我就要攻下崇明,让清人知道一下郑氏子孙的厉害。”

    “世孙勇气可嘉。不过,攻打崇明之事,还要从长计议。”朱丹赤不紧不慢地说道。

    “朱先生,你不赞成攻打崇明么?”

    “崇明是一定要打的,但是要准备充分再打。”朱丹赤缓缓说道,“清军水师虽然实力不济,但崇明是清人长期经营的地方,我记得,水陆军兵在五千以上,战船不下三百,而且南岸黄浦江的吴淞口也有清军屯驻支援,不宜轻敌。我军水师精锐,但数量上少于清军,不如暂时隐忍,等日本和西班牙军舰到了,再出兵攻打崇明不迟。”

    “师父?”郑克臧心里着急,但又觉得朱丹赤所说不无道理,只得向项绍宽求助。

    “克臧,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这是天才兵法家的至理名言,之前给你说过多次了,你记得吗?”

    “记得,记得。那就再等等,到时候我要将清军一举击破!”郑克臧说着,用手握着拳头,在桌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 舟山自贸区

    虽说打算以水军的优势攻打崇明,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防备杰书从陆路南下。从地理上说,整个苏南地区被太湖隔成了一个环形,郑军占领的浙北地区就在这个环形的下方,而江宁在这个环形的上方——这是按照穿越者的习惯,采取上北下南的说法,按照古人的习惯,这个上下是要颠倒过来的,比如钱塘江的以北的杭州、湖州、嘉兴三府称为“下三府”,而钱塘江以南的浙江地区则称为“上八府”。

    杰书如果南下,也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环的西侧,也就是湖州方向进军,这条路的优点是距离比较近,但湖州府城位于太湖和莫干山之间的狭长地区,类似于一个要塞,杰书如果走这一路,那就势必面对攻坚战。另一条路是走环的东侧,经过常州、苏州到达嘉兴,之前喇哈走的就是这条路。当然,还存在两条匪夷所思的路:从太湖上坐船过来,或者奇迹般地效仿穿越者的做法,从江宁坐船经过海上突袭杭州。

    显然,杰书最合理也是最方便操作的办法是走东路,大军可以从江宁出发,沿京杭运河江南河段南下,到达苏州之后就可以分兵三路,分别从吴江县、桐乡县、海盐县方向攻击郑军控制的石门、海宁两县,并且截断杭州和湖州之间的联系。

    对此,蒋一正的想法是,将兵力集中起来,分守湖州府城和海宁县,留出中间的石门引诱清军来攻,然后两侧包抄歼灭来犯之敌。

    然而,项绍宽和刘国轩都反对这个想法。

    刘国轩认为,清军不会那么傻,大队人马进入无险可守的石门县,任由郑军两翼包抄,如果清军探知了郑军部署,那么肯定会先集中主力解决海宁守军,到时候杭州门户大开,湖州郑军不得不驰援,反而容易被清军半路截击。

    项绍宽则认为,蒋一正这个方案就是姜维方案的翻版——把敌军放入腹地,然后包围吃掉。然而要实现这样的围歼,必须要有比对方更多的兵力,并且确保每一处驻军都不会被清军单独消灭。郑军兵力本来就比清军少,而且对方还是战斗力较强的北方兵,到时候就是“荷叶包蟹”,被敌军破网而出,搞不好自己损伤惨重。姜维当年失败了,就是因为兵力和战力不足,现在要照搬,多半也是失败。

    蒋一正本来自信满满,结果被项绍宽和刘国轩一通反驳,变得无话可说。

    刘国轩又提出,可以主动先出兵攻打嘉兴府。嘉兴府兵力被李之芳分走大半,上一次喇哈战败也损耗了兵力,现在兵力严重不足,容易攻下。如果嘉兴府在手,那么清军就要分散兵力协防松江府,而且吴江县一带就会成为孤立的凸出部,清军的攻势就会暂时化为守势。

    项绍宽和潘兴都赞成刘国轩这个想法,于是决定分头开始准备,十天之后出兵。

    军机处开完会的第二天,许纬辰和吴千帆坐船回到了杭州。陆希星和洪诚丘都急于知道宁波那边的进展。

    所幸,在宁波与西班牙人和英国人协商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西班牙人很快选定了离知府衙门不远处的一家商铺,签了三年租约,并且约定一个月之后开张。而英国商馆早在九月初就已经在市口更好的东渡门内的中市附近开张营业。

    不过,许纬辰和吴千帆去宁波的主要目的既不是帮助西班牙人选择商馆,也不是恭贺英国商馆开张,虽然从个人关系上来说,许纬辰非常愿意为升任宁波英国商馆经理的约翰·达克莱斯庆祝一番。

    “我们俩花了好几天时间,说服西班牙人把货仓建到舟山岛上。”许纬辰为陆希星和洪诚丘解释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之前也和你们说过。”

    “嗯嗯,你当时是说,如果让西洋人把货仓建在舟山岛上,他们的大型远洋货船就不必停靠定海军港,而只要停在舟山换乘货运沙船就行了。”陆希星还记得当时的话。

    “是啊,这样免去军港泊位的争夺,对我们的海防安全是有利的。”洪诚丘扶着小平头说道,“不过,西班牙人愿意吗?”

    “一开始也不愿意,但是我跟他们说清楚了两件事。第一,把货仓建在舟山岛上,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可图的,比如租金会远远比在宁波城里租仓库来得便宜;第二,对于他们来说,将来还有可能获得前往大明北方港口贸易的可能,也有机会去朝鲜和日本,把舟山作为货物中转站显然会方便许多。”

    “所以他们就同意了?”

    “不止呢,我们还陪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上岛参观,请他们两家选定了仓库的位置。我跟他们说,仓库他们自己建,地皮我买下来免费租给他们。这下他们就更高兴了。”

    “嚯,你可真下本钱。”洪诚丘等着眼睛说道,“不过再想想,舟山岛上的地应该不怎么值钱吧,也不算大出血。”

    “不管咋么说,反正就是诱之以利。”

    “是啊,商人嘛,关键还是一个’利’字,把利益跟他们说清楚了,他们自然会听。”吴千帆对西班牙人的心态似乎非常了解,可能是因为上次在马尼拉就已经领教过了。

    许纬辰点点头又说道:“还有,我和千帆干脆花了几天时间,在舟山岛上转悠了一圈,看了看当地的情况。”

    “怎么样?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舟山岛现在连县都不是,只有一个昌国乡,有那么几万人口,岛民大多居住在西南沿海面对定海县城的地区。等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仓库建起来了,希望能带动一点当地的发展。”

    “怎么带动?”这下连陆希星也没有完全明白。

    “你想啊,站在西洋人的角度,他们是把商品存在岛上,然后运去宁波城里零售。条约对商馆的行为限制较多,他们的零售未必销量那么好。但沿海一带的商人很多啊,只要我们把海关建在岛上,大明商人直接可以问西洋人批发,运往内地各省销售,那岛上的贸易氛围立刻就起来了。”

    陆希星这下明白了,点头说道:“也是,就当是舟山自贸区了。”

    “还有啊,舟山岛旁边有个小岛叫金塘岛,金塘岛西北的烈港是个天然良港,大明历史上的头号海贼汪直就曾在这个港口屯驻,郑成功北伐南京之前也曾在这个港口休整。如果把这个港口加以扩建,也是极好的深水军港。”吴千帆现在不但知识储备丰富,而且实地考察之后,对现实情况也更为了解。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要抓紧办,最好赶在西班牙军舰来之前能初步完工,这样西班牙军舰也不必入泊定海军港。”洪诚丘听完许纬辰和吴千帆的想法,马上理解了这件事情的必要性。

    许纬辰呵呵一笑,说道:“确实如此,少年班的反应还真快。”

    “那你打算让谁去?”

    “嗯,千帆还要再辛苦一下,去那边监督一下工作,现在你最了解情况。”许纬辰说着,看了看吴千帆。

    吴千帆点了点头,表示义不容辞。

    “另外嘛,老金得去。我们这里懂舰船知识的,只有他一个了。”

    “这倒也是。”

    “不过,我们自己人去可没法组织民伕干活,总得派个官员过去吧?”陆希星问道。

    “是啊。我想啊,就让洪磊去吧。”

    “洪磊?”陆希星有些不明白,“这人和我们就不太对付,而且还是吏官,他会去吗?”

    许纬辰忽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就是要他去。他若是不去,就用监国世孙的权力处置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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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新明录介绍:
一个人穿越了,就能翻云覆雨,决定王朝的兴衰,改变历史的走向。
那要是一群人穿越了呢?岂不是踏平天下,一统环球?
且慢。
要做到这一点,总得会点什么吧?
造枪造炮造汽车坦克?很抱歉,没人会。
开矿建厂发明蒸汽机?很抱歉,也没人会。
一群背景和兴趣各异的文史爱好者穿越了,能做些什么?
脑子里除了历史知识的记忆,只有各种杂七杂八看似无用的东西。
怎么推翻清朝统一天下?拿头统一?
更要命的是,统一就好了吗?
大家在论坛上吵架,用键盘打爆头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呢。
统一、联邦、邦联、秦制、罗马、共和……
能吵的还要再吵上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穿越了就没有回头路,从弹丸之地开始改变历史的走向。一群人都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
那么,真相是不是只有一个呢……轩辕新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轩辕新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