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轩辕新明录TXT下载轩辕新明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轩辕新明录全文阅读

作者:林芫美     轩辕新明录txt下载     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轩辕新明录全文阅读

本书的背景和细节设定

    本书中涉及英语、日语对话的地方,如是少量词句、较为简单,则会写出英语、日语原文,加注或不加注中文注释;如是大段对话,则不写出原文,而采用相应的“翻译腔”。

    本书的时代,英国仍然采用儒略历,而欧洲大部分地区采用格里高利历。为叙述方便起见,文中涉及到西历日期时,一律采用格里高利历。

    本书中涉及时间时,对中国时宪历和时辰采取汉字书写,如“康熙十六年七月二十二日”、“一刻钟”,对格里高利历和国际单位制时间采取阿拉伯数字书写,如“1679年2月11日”、“15分钟”。

本书中的音乐(关联到第二卷第一百零七章)

    本书中会有较多的音乐作品登场,其中一部分可能较为冷门,又或者有较为久远的年代感,如在文中长篇铺叙又破坏作品结构,故此另文介绍如下(随作品进度更新):

    《尘缘》是香港歌手罗文于1988年推出的歌曲,由徐日勤包办作编曲,有粤、国语两版,前者由林夕填词;后者由娃娃填词,是台湾古装电视剧《八月桂花香》的主题曲。国语版采用了浅白的文言,词、演唱的风格“淡然和畅”,词人以古典诗词“香草美人”的笔法,描写“一位有残梦、有感悟的过来人”。收录于罗文1988年年末发表的国语专辑《尘缘》中,普遍被视为罗文的国语代表作。(第十五章)

    《祝寿曲》由郑少秋演唱,收录于1977年1月1日发行的《欢乐年年》专辑中,是海内外粤语地区最常用的贺寿歌曲之一。(第十六章)

    《爱拼才会赢》由台湾作曲家陈百潭填词及作曲,歌手叶启田原主唱,后来被多名歌手翻唱或改编。歌词意境多在鼓励落魄或失意的人们,仍要抱定信心、努力奋斗,因而广获各社会阶层人士喜爱,为中国乃至全球至今最受欢迎的闽南语流行音乐歌曲,没有之一。常被戏称为“福建省歌”。(第十六章)

    《雅克弟兄》(FrèreJacques)是一首法国民间歌曲。这首曲子于1811年首次出版,歌词和音乐于1869年一起在巴黎出版。这首歌有数个中文版本:1920年代北伐期间,以原曲重新填词,作为国民革命军军歌《国民革命歌》。其后,该曲又被重新填词,成为现在通行的歌词,曲名也定为《两只老虎》,在华人世界中流行不衰。(第三十六章)

    《Edelweiss》的中文名叫作《雪绒花》,是美国电影和音乐剧《音乐之声》中的著名歌曲,于1959年面世。理查德·罗杰斯作曲,奥斯卡·汉默斯坦二世作词。该曲得名于阿尔卑斯山间常见的一种小花高山火绒草,自《音乐之声》上演以来迅速流行,许多人甚至将其称为奥地利的非正式国歌。这首歌曲非常适合吉他弹唱。(第五十章)

    《乡村路带我回家》(TakeMeHome,CountryRoads)为美国乡村音乐歌手约翰·丹佛与比尔·丹诺夫及塔菲尼·维特在1971年共同创作的歌曲。原先收录于专辑《Poems,PrayersandPromises》中,之后在该专辑发行后独立成单曲发行,为约翰·丹佛个人代表曲目之一。这首歌作为西弗吉尼亚州的标志之一而享有很高的地位,2014年3月,它成为西弗吉尼亚州的四首官方州歌之一。发行至今已有不少歌手翻唱,包括其日文版《心之谷》。(第五十章)

    《一闪一闪小星星》(Twinkle,Twinkle,LittleStar)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童谣之一,旋律出自于法国民谣《妈妈请听我说》(Ah!vousdirai-je,Maman),歌词则出自于珍·泰勒的英文诗《小星星》(TheStar)。莫扎特曾依此创作了著名的《小星星变奏曲》。(第五十二章)

    《鲁冰花》由台湾原住民女歌手曾淑勤演唱,是同名电影的主题曲,姚谦作词,陈扬作曲。表达出孩童时期对母亲的依恋,充满了儿童浪漫的想象与童真,用简单的歌词承担了对母爱最深沉的表达。1991年由香港歌手甄妮在央视春晚上演唱,在华人世界引起轰动。(第五十二章)

    《幸福拍手歌》在一般人记忆中,源自于日本儿歌《幸せなら手をたたこう》。创作于1964年,歌词作者为早稻田大学人间科学部教授木村利人,由今泉隆雄重新编曲,日本歌星坂本九传唱遍日本。但实际上这是一首西班牙童谣,由木村利人从菲律宾带到日本。而且这首歌的历史比想象中的短,英文歌词在1971年才创作完成。(第五十二章)

    《外婆的澎湖湾》是一首台湾校园歌曲,表达了对澎湖湾可爱家园的赞美之情,同时也勾起了对童年美好时光的怀想。原唱歌手为台湾人潘安邦,现已成为澎湖观光的代言歌曲。(第五十五章)

    《明年今日》是一首粤语歌曲,由林夕作词,陈小霞作曲,陈辉阳编曲,陈奕迅演唱。这首歌的歌词意境悲苦,讲述一个人离开恋人之后过得生不如死,情愿躺在床上等天花板的吊灯将自己砸成痴呆,那么就可以永远不再悲哀的苦况;副歌更是用“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来写出一阙人间的苦情大惨剧。(第一百三十章)

    《上海滩》是1980年香港无线电视同名剧集《上海滩》的主题曲,由顾嘉煇负责作、编曲,黄霑填词、叶丽仪主唱。这首歌旋律简单,结构清晰,编曲恰到好处,是电视剧主题曲成功的典范,旧上海的龙争虎斗汹涌澎湃,让人见识八十年代港剧的强大冲击力。(第二卷第六十章)

    《耶稣恩友》(WhataFriendWeHaveinJesus)也叫作《恩友歌》,是一首基督教赞美诗,词作者为爱尔兰人约瑟夫·史克来芬,于1855年在加拿大写给远在家乡的母亲的一封家信中夹了一首亲手写的赞美诗,以表对母亲的安慰。1868年,一位美国律师查尔斯·C·孔文士为其谱曲。这首赞美诗拥有许多版本,有着不同的填词,不同的语言,例如日语版的《いつくしみ深き》(深深的挚爱)。(第二卷第九十二章)

    《八月十五月儿圆》是八十年代初拍摄的故事影片《啊,摇篮》中的插曲,为童声演唱。写的是战争年代红军后方的一个托儿所里的故事。曲作者是梁寒光。这首歌具有鲜明的民间歌谣特色,歌曲简朴明快,天真活泼,孩子们唱着唱着,还以为爷爷睡着了呢,而爷爷却在着亲切动人的歌声中长眠了。(第二卷第一百零七章)

更正与致歉

    陈永华长子之名当作陈梦炜,误作陈梦纬。因出场次数已多,纠正繁难,为保持全书一致性,不予订正,后仍因之。

    读者周知。

缘起 突然发生的穿越故事

    生命的尽头是什么?可能是死亡,也可能是穿越。

    现在毛渊明正坐在树林里的地上,慢慢感受这句话的含义。

    今天本来是论坛网友聚会的日子,参与者全都是论坛的长期网友。毛渊明是今天聚会的组织者,也是论坛最主要的投资者,在钱方面从不吝啬。虽说论坛这种形式已经彻底没落了,即使不断投入资金也无法再恢复人气,但是资深网友们每年的聚会却已经成了多年的传统。

    今年参加聚会的有五十四个人,都是从全球各地专程赶来的,总数上比往年更齐全一点。为此,毛渊明还特地订了一辆大型旅游巴士。按照毛渊明的原计划,大家吃过午饭之后,去苏州附近的几个景点观光,然后回城里卡拉OK。谁知道旅游巴士刚出了城上了山道,就被一辆突然从路旁窜出的摩托车给整了个侧翻。

    等到毛渊明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情况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再给我说一遍?”毛渊明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对身旁的陆希星说道。

    陆希星是毛渊明多年的网友,十多年前论坛刚刚开张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一直负责论坛的日常维护。当然,这也是因为工作之便,毕竟做电商的人,分分钟都要挂在网上。

    “不是跟你说了嘛,旅游大巴侧翻,人都昏了过去,醒过来就在这个树林里了。”陆希星瞪着毛渊明看了看,担心他是不是撞到头撞傻了。

    “那现在有多少人?”

    “五十四个都在,我们数了好几遍了。”

    “啊……”揉了几下之后,头似乎不再痛了,毛渊明努力把思路理了理,又问道,“五十四个都在?那司机呢?”

    “司机?”陆希星也是一愣,好像没想过同在旅游大巴上的司机去哪儿了。

    “呃……可能我们穿越了,司机被救回去了?”说话的是洪诚丘。作为毕业多年的前少年大学生,洪诚丘想问题的速度确实比别人快了半拍。但是这个猜测,有一种诡异的恐怖效果,仿佛在说“我们”已经“死了”。

    毛渊明也感受到了这个说法极其别扭的弦外之音,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那……怎么知道是穿越了?”

    “其实不知道是不是穿越了,但是好像没有别的合理的解释了。否则我们一大群人怎么会瞬间出现在这个荒岛上?”

    “荒岛?”毛渊明吓了一跳,从地上蹦了起来。

    “没错,是荒岛,而且还不大,中间是个树林,外面一圈就是海滩了。我们刚才绕着岛走了一圈,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听完陆希星的这句话,毛渊明掰开周围的人群往前紧走几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树林,站在了海滩上。

    海滩上夕阳斜照,海水泛出了耀眼金色的光芒,放在平时也可算是一处美景了。然而,此刻的美景对毛渊明来说,仅仅意味着太阳很快要落山了,五十四个人困在荒岛上不知所措。

    “大家抓紧时间捡一些树枝吧,天黑了可能会变得很冷。”说这句话的人叫许纬辰。论坛式微了,大家却热情依旧,所以又在微信上以论坛的名义开了公众号。许纬辰负责公众号的日常事务,用微信群维系着所有人的联系。

    “对对对,赶紧动手吧。”毛渊明也意识到了,现在生存是第一要务。

    人多力量大,树林里的枯枝很快都被集中到了海滩上,大家暂时送了一口气。只是,没有食物和水,能在岛上坚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很多人都看过野外求生类的节目或者书籍,但是里面的知识和技巧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这个岛荒凉到作为“野外”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说是绝境。

    太阳缓缓地落到了海平面之下,夜空下的静谧笼罩着小岛。有人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篝火,海滩上好像有一种露营晚会的视感,只不过因为没有食物和淡水,大家都只能静静的坐在篝火旁边,默默等待着不可预知的命运。

    夜晚的海风吹在身上有些冷,鲍婧用力裹了裹身上的红色风衣,凑在毛渊明边上问:“我们不会就这么……吧?”论坛的主要话题是历史文化,所以网友之中不乏女生,准确地说,五十四个人当中有十二个之多。

    此时的毛渊明内心有些纠结,毕竟聚会是自己召集的,虽然交通事故和后来的“穿越”是无法预料的事,但多少有一种自己连累了大家的歉意。当下也只能安慰鲍婧说:“没事的,你见过穿越者第一章就死了的穿越小说吗?”

    鲍婧听完,一瞬间脸上露出了如花的笑靥,接着又问道:“会不会有船经过搭救我们啊?”

    “会。”这次回答的是许纬辰。

    “为什么?”

    “你看,那里是不是一条船?”

    众人循着许纬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地平线尽头的海面上,隐隐约约有船的轮廓,船上微弱的灯火忽暗忽明。

    “快,拿根长一点的树枝点上火,朝着那艘船挥动。”

    “这么远,对方看得见吗?”鲍婧在毛渊明耳边轻轻地嘀咕了一声。

    “能,一定能的!”毛渊明虽然心里也很忐忑,但是嘴上回答得非常坚决。

    果然,船调转了方向朝着小岛驶来。十几分钟之后,在大家眼前出现了一艘三桅横帆船完整的样子。船在离小岛不远处抛锚,放下来两艘舢板,一转眼的功夫,舢板已经到了海滩边。

    从舢板上下来的,全是大航海时代军人和水手打扮的欧洲人,手里拿着火把和燧发枪,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朝着众人优雅地大声说道:“ThisiscaptainEllisCrispfromBritishEastpany,whatcanIdoforyou?”(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埃利斯·克利斯布舰长,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第一章 命运之舟骆驼号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五十四个人都已经转移到了埃利斯·克利斯布的座舰骆驼号的下层船舱里。骆驼号收起船锚,趁着皎洁的月色重新启航。

    船舱里堆满了准备用于交易的货物,不计其数的木桶、木箱和麻袋。墙上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木材发霉的气味。

    五十四个人在拥挤的货物的缝隙中席地而坐,虽然暂时算是得救了,但情况显然并不比之前好多少,气氛依旧十分压抑。

    毛渊明觉得此刻自己有必要说上两句了:“各位,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穿越了。”

    这一句似乎是废话,因为在看到骆驼号和克利斯布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家平时多半也喜欢看看穿越小说,过过爽文的瘾,但现在真的穿越了,没有人高兴得起来,船舱里还是一片沉默。

    见众人没有反应,毛渊明接着说道:“刚才书同去和克利斯布船长交涉,现在知道的情况是,今天是1671年的9月16日。”

    毛渊明说的“书同”是指李书同,一位年轻的大学英语教师,英语口语足以为来访的NBA球星担任翻译,所以他从克利斯布那里探听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搞错。

    然而毛渊明的这句话一说出口,人群里一阵小小的哗然。

    “那就是康熙十年啰?”说话的是朱丹赤,论坛最著名的文史大神之一。

    “我看还是叫永历二十五年比较好。”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孙广越表示反对。在文史领域,孙广越丝毫不逊色于朱丹赤,至少可以算是各擅胜场。

    “为什么?难道这种时候还要争论谁是正朔?”朱丹赤长得细长削瘦,和孙广越恰好构成一种反差萌。

    “不是正朔的问题,你要是知道这艘船是怎么回事,要去哪里,就会知道为什么要说永历二十五年。”孙广越对朱丹赤的反驳表现出了一丝不屑。在论坛上你争我吵多年,有时候会把这种互撕的习惯带到现实中来,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态度并不会影响大家的交情。

    “呃……能不能听我说?”李书同刚刚去和克利斯布船长聊了一阵子,他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克利斯布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货运主任,他此行的目的是前往台湾东宁,和延平郡王郑经换约、贸易。郑经大家都知道,就是郑成功的儿子。”

    李书同身材颀长、面目英俊,平时颇受女学生欢迎,所以养成了一种轻声细语说话的习惯。现在他说的这几句话虽然音量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而且,克利斯布说,再有两天就能到达东宁了。看起来,接下去我们要想办法在东宁住下来,再考虑以后的事情。”

    “所以,我们最好按照延平郡王郑经的习惯,把今年说成是永历二十五年。”孙广越有些得意地接过李书同的话头,“这次到达东宁之后,英国会和郑经签约贸易,并且在东宁设立商馆。”

    “真的?这是哪本书记载的?”穿着墨绿色套头衫的秦九儿,搂着旁边鲍婧的胳膊,惊讶地问。秦九儿刚满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却是从小学开始就上论坛的资深坛友了。论坛上好多坛友的文史知识之丰富,一直令她仰慕不已。

    “《郑英通商关系史》啊,我前一阵刚看过。”孙广越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

    “那东宁是什么地方啊?”秦九儿用一种期盼的眼光望着孙广越。

    “东宁也就是现代的台南。郑成功收复台湾之后,将原来荷兰人筑的城改名东都承天府,下面还设了天兴、万年两个县。郑经即位后不久,把东都承天府改名为东宁。”

    “哦,那现在的中国是什么状态啊?”

    “中国已经是清朝康熙时代了,郑经和他的小朝廷只能呆在台湾岛上的东宁一隅之地。不过呢?过不了几年,清廷就会削藩,吴三桂因此会起兵造反,’三藩之乱’就开始了。”

    李书同见孙广越开始歪楼,只得打断他:“先不说这个吧。刚才克利斯布说,这两天时间里,他会提供面包和水给我们,但我们上岸的时候,需要向他支付每人一钱银子。”

    提到银子,大家突然都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从现在开始,需要考虑生计问题了。最直接的问题就是,每人一钱银子就意味着五十四个人需要五两四钱银子,从哪儿来?谁的身上也没有银子啊。

    “我们身上和背包里有些有用的现代东西吧,比如钢笔、香烟什么的。”洪诚丘弱弱地问道,“古代英国人应该没见过这好东西吧,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

    傍边的许纬辰立刻向他摆了摆手:“现在我们身上剩下的现代东西就这么多了,需要非常精打细算来处理,直到我们能找到谋生的方式为止。所以拿什么去和克利斯布去交易,还要慎重考虑一下。”

    许纬辰说完,大家都不作声,因为这显然是对的。

    “还有,大家的手机和充电宝里的电量就是我们仅剩的电力了,所以现在赶紧把手机都关了,希望电力能保留到关键时刻。”许纬辰继续说道。

    这句话提醒了所有的人,大家“咔嚓咔嚓”地开始关机,手机没电可以说是现代人最大的心理阴影之一了。

    “另外,有个问题,希望每个人都思考一下,我们得有一个统一的答案。”许纬辰望着大家,语气沉稳地说道,“等我们到了东宁,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东宁朝廷的盘问,又应该争取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东宁生存下去。”

    “好问题!”洪诚丘赞叹了一句,摸着自己的小平头说道,“要不就说我们是从后世穿越来的?”

    毛渊明听了直摇头:“那肯定不行,多半被当成神经病,直接抓起来扔进海里。”

    “那就说是商人吧,和这个什么克利斯布一样,这样不至于被抓起来吧。”陆希星做惯了电子商务,思路也是先往商务上靠。

    “说自己是商人当然没什么不好,只是……商人需要以什么名义住在东宁不走呢?”毛渊明还是摇头,“更重要的是,我们是中原人的长相,说的也是汉语,但装束打扮却是非明非清,要怎么才能向郑经解释清楚?”

    无疑,这些都是难题,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唉,看的那么多穿越小说,主角哪一个不是带着系统舒舒服服地过,为什么我们这么惨?”

    “穿越本来就是这么惨啊,只不过爽文作者会写得爽给你看而已。动不动穿成帝王将相,你穿一个小老百姓试试,哭死你。”

    “别管爽不爽,现在得赶紧想办法,不然连饭都没得吃。”

    “有的吃也吃不爽啊,我们现代人平时吃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工业化以后才出现的,现在就算有东西吃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连油炸食品都不会有。”

    眼看众人又陷入了论坛式的互撕状态,毛渊明也只能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舱门“咣”的一声被打开了,两个水手拎着一桶水和一筐面包走了进来,放在众人面前。

    “Enjoyyourdinner.”水手说完,转身出去了。

    “什么?!这就是晚饭?还要enjoy?!”

    “‘Enjoyyourdinner’是一句客套话,人家根本不关心你吃得爽不爽。”

    “靠,这东西咋吃啊。”

    “不吃也得吃,船上也就这些东西了,能吃上黑麦面包就不错了,大航海时代的水手大多只能吃腐烂生蛆的腌肉和豆子。”

    “呕……”听到这番话,有人还没开始吃就已经作呕了。

    但是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大家只能一人拿了一块面包,将就着吃了起来。

    尽管面包就凉水的“晚餐”吃得怨声载道,但是经历了如此惊悚而又不可思议的一天之后,大部分人都已经非常疲倦了,三三两两抱作一团,沉沉地睡去。

第二章 海上生明月

    许纬辰对刚才的这段讨论感到有些无奈,抓了一块面包自顾自吃了起来。虽然这块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黑燕麦面包硬得可以把牙磕下来,但是为了生存还是兑着凉水吃了下去。

    努力吃完了这顿“晚餐”,许纬辰轻轻拉了拉毛渊明,又叫上了洪诚丘、陆希星和李书同,五个人悄悄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

    海面上波涛微微起伏,天上挂着一轮满月,在月色的映衬下,宁静中带着一丝恐怖的感觉,航海时代的人们就是在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夜晚,把人类的足迹踏遍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甲板上只有几个值夜的水手,自顾自说笑着,无意理会这群装束奇特的东亚人。五个人找了船舷边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下,许纬辰低声对其余的人说道:“我看刚才大家的意见和态度,应该暂时还没有意识到穿越以后的危险性和艰苦程度,想要讨论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恐怕不容易。不如我们几个先开个会,商量一个方案出来,然后请大家一起决定比较好。”

    “对,讨论的人多容易跑题,论坛就是这个样子。”毛渊明点点头,其他三个人也表示赞同。

    见大家没有异议,许纬辰便接着说道:“我觉得,自称商人这个办法虽然疑点重重,但是我们这身装束和口音,怎么解释都是疑点重重的。相比之下,商人已经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了。”

    陆希星呵呵一笑,表示许纬辰说得对。陆希星身材壮硕,是五十四个人里数得上号的高大威猛,但脸却长得十分清秀,笑起来会露出两颗门牙,很有点米老鼠的感觉。

    “可是,郑成功祖孙三代是海上贸易起家,他们肯定会怀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们这样的。”毛渊明继续刚才没说完的担忧。

    “要不就学某本书,说自己从澳宋大陆来?”洪诚丘笑嘻嘻地说道。

    毛渊明抬头望着月亮想了想,说道:“说澳宋可能不太好,因为实际上没有澳宋这个地方,万一被质疑起来,要我们讲述澳宋的地方大小、风土人情,总有我们编不圆的地方,问多了就可能露馅。”

    “嗯……那我们可以说一个实际存在但是偏远一点的地方嘛,他们没听说过也就很正常了。”洪诚丘又有了个主意。

    “比如?”

    洪诚丘想了想,嘴里蹦出来一个词:“毛利国。”

    所谓“毛利国”,是现代中国人对南太平洋岛国新西兰的一种戏谑称呼,新西兰有近两成的人口是土著毛利人,因此就有了“毛利国”这个叫法。

    “毛利国,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当中韩鹏就是在新西兰留过学的,即使有人质疑,他应该也能说得像那么回事。”毛渊明仔细思考了一下,也表示赞同。

    “所以整个故事现在是这样的:我们是毛利国的商人,前来东宁贸易,结果遇到风暴,船只货物全都落入海底,现在没有船返航了,希望暂时留在东宁?”洪诚丘把方案梳理了一遍,然后看着大家。

    “对对对,什么货物、文书之类的,都没了,都是海难造成的,这样说就不怕别人质疑了。至于我们为什么长得中原人的样子,说和官话差不多的语言,就说祖上是南宋遗民。”毛渊明开始有点小激动了,越说越快,“只要能留在东宁,就能接下去再想办法,怎么生存下去。”

    “南宋遗民这个好,也没办法查验,又听上去合理。”陆希星又笑嘻嘻地表示赞同,“我记得不少穿越小说都喜欢用这个套路。”

    “还有。其实我刚才还想说,既然穿越已经发生了,暂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回去,怎么做才能回去,而眼下又要去东宁,我们应该有点更高的追求。”许纬辰望着大家说道,眼里闪烁着光芒。

    “更高的追求?”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大家都知道,如果克里斯布提供的日期准确的话,那么三藩之乱就是两年多之后的事。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接近郑经,努力成为他的助力,在三藩之乱中取得最后的胜利。”许纬辰揭开了谜底。

    “三藩之乱凭郑经很难打赢吧?”李书同表示不太相信,“其实就算是吴三桂也打不赢,看上去打得很热闹,但清廷几乎是稳操胜券的。”

    许纬辰一边点头表示同意李书同的看法,一边很耐心地解释自己的计划:“我是这么想的:清廷的优势确实很大,但是如果郑经这边开上帝视角,每一项决策都正确的话,机会还是有的。凭我们的历史知识,或许可以做到这一点。”

    对于这个想法,洪诚丘表示赞同:“对,利用自己的知识改变历史进程,不就是穿越者的日常吗?”

    “那也要有黑科技加持吧。半年里造不出机关枪,估计要GG。”李书同一脸坏笑地说道。

    “你怎么不说直接造原子弹呢?”洪诚丘白了李书同一眼,“其实黑科技不一定需要表现在武器上,我们还可以在其它方面想想办法。”

    “这事以后再慢慢说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完全没有钱,怎么才能生存下去呢?”陆希星无奈地问道。

    “那倒也是不是。”许纬辰说着用手指比了个“V”字,“其实我们现在身上,有两类东西是比较值钱的。”

    “什么?”

    “一类是金银首饰,我估计所有人身上的金银首饰加起来,能值个几十两银子吧。”

    陆希星点头附和道:“对哦,首饰还是值钱的。女生身上的首饰可能会多一点,如果有分量比较重的金手镯那就最好了。”

    “那另一类呢?”毛渊明急切地问道。

    “另一类就是手表。明天可以统计一下,我们一共有多少块表。其中机械表和太阳能电子表都是可以长期使用的。”许纬辰说着指了指毛渊明的手腕,“这个时代,怀表应该也刚刚出现不久,走时精准的手表基本上就是旷世奇珍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毛渊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块欧米伽金表,买的时候二十多万人民币,对自己而言也不算太大的数字。如果能找到识货的买主,卖个几百两银子还是很有希望的,心里不禁感到一丝宽慰:“这么说起来,我们身上大约还能有一千两银子左右的钱,够我们用一阵了。”

    “Sogood,克利斯布那五两四钱银子也解决了,等上岸之后就能付给他了。”李书同听到有一千两银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行!”毛渊明、陆希星和洪诚丘三个人一致表示反对。这三个人虽然具体职业不太一样,但都是商务人士。比起大学教师,商务人士更清楚现金流的意义,手上有钱尽量不要支付出去。

    “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要接近郑经,肯定要拿更大的利益来诱惑克利斯布,让他放弃这点蝇头小利。东印度公司和他本人,更加关心的是在东亚地区的商业利益增长,而不是这几两银子。”陆希星进一步解释道。

    许纬辰也同意这个说法:“这样吧,明天我和书同再去找一次克利斯布,把今天我们编的故事给他讲一遍,试试看跟他讨价还价,争取让他暂时不收这笔钱。”

    “好,那我和希星、诚丘统计一下大家首饰和手表的数量。”毛渊明也对会议的结果表示满意。

    “另外,每个人的背包和口袋里,想必还有些其它东西,让大家每个人自己保管好,到了岸上我们再统计,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许纬辰又补充了一句。

    “行,那就先这样。”毛渊明最后总结,“今天大家都累了,回船舱休息吧。”

第三章 我们看上去不像骗子吗?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微发亮,毛渊明被一阵哭泣声惊醒。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循着哭声的方向找了找,发现是欧阳漪倩正扑在云姨的怀里,不住地抽泣。

    众人当中,欧阳漪倩并非年龄最小的,其实她今年夏天已经大学毕业了。但是以毛渊明的了解,她可能是心理年龄最小的之一,平时在微信群里就喜欢一言不合退群——当然,许纬辰总有办法再把她拉回来——如今遭逢变故,自然是头一个哭得梨花带雨。

    孟松和云姨是所有人当中唯一的一对夫妻,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比大多数人要略长几岁。夫妻俩平时在论坛上人缘不错,大家都是一口一个云姨、云姨夫地叫,显得尤其亲切。现在云姨正搂着欧阳漪倩,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努力说一些安慰的话。

    其实云姨心里也知道,眼下这个孤立无助的情势,要说是“生死未卜”也不过分,仅是用语言来劝慰,实在未必有用,但现在大家也只能用言语来相互打气,争取熬过这个难关。好在夫妻俩一番温言宽慰,欧阳漪倩终于慢慢停止了抽泣。

    毛渊明见状,悄悄地把孟松拉到了一边,嘱咐他注意也安抚一下其他几个女孩子的情绪,让她们尽量适应现在的食物,保持体力。孟松知道这一点也不好办,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大约7点钟左右,到了早饭的时间。说是早饭,其实和昨天的晚饭没有任何区别,仍然只有黑燕麦面包加水。看到食物的那一刻,已经有人开始打听骆驼号什么时候能到东宁,冀望能够尽早摆脱这地狱般的日子。

    许纬辰和李书同随便吃了两口面包,便上来找克利斯布。

    克利斯布对这次救起来的这群人也感到格外有兴趣。自己航海这么多年,欧洲、非洲、印度和东南亚的各色人等见得多了,这等装束的却是头一次见。

    昨天晚上,克利斯布琢磨了很久,觉得这群人有些奇货可居的味道,正想找个由头拉拢一下。现在许纬辰和李书同上来找自己,恰是个好机会。克利斯布立刻吩咐手下煮了一壶茶,招待眼前这两个人。

    在苍茫大海里航行的船上,喝茶可以说是船长的特权,不仅仅是因为茶叶的价格昂贵,更重要的是煮茶需要消耗极其宝贵的淡水和燃料。

    当然,许纬辰和李书同的心思不在茶上,尽管在吃了两顿面包兑凉水之后,能喝上一杯热茶已经非常舒服了。礼节性地呡了两口之后,许纬辰直截了当地向克利斯布提出,双方建立一种合作关系。

    克利斯布本来就有这个想法,不过作为纵横四海的老江湖,故作深沉地一言不发,等着许纬辰抛出自己的方案。

    许纬辰绘声绘色地把昨晚和毛渊明等人一起编好的故事再给克利斯布讲述了一遍,并且特地告诉克利斯布,“毛利国”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派出商团前往东宁,是因为掌握了中国将发生战乱的情报,“东宁国王”将会通过战争拓展领土,希望能够从中获得巨大的贸易利润。

    此时的英国还远远不是后来的“日不落帝国”,在东南亚和东亚的实力,大大逊色于佛郎机和荷兰,所以尽管许纬辰的话听上去天马行空,克利斯布还是很有兴趣。

    “哦?东宁国王能开拓领土?据我所知,满洲人的统治已经遍及整个地区,任何与他们为敌的势力都遭到了致命的打击。”由于清朝政府选择和荷兰而不是英国通商,使得英国东印度公司在中国几乎没有任何贸易的机会,克利斯布对满洲人显然颇为不满。

    “您不需要为此事感到担忧,满洲人的统治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稳固。”许纬辰努力地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自信,“我们的情报显示,南部珠江流域和西南地区的几个大领主,将会在两三年内发动针对满洲人的叛乱,北方的蒙古人也会趁此机会攻击满洲人的后方领地。”

    “哦?你认为你的情报可靠?”克利斯布眯缝起眼睛,脸上流露出质疑的神情。

    “绝对可靠,没有任何问题,满洲人的统治并不受南方地主和……”许纬辰转头问李书同,“‘自耕农’怎么说?”

    “yeomen”李书同说着笑了起来,许纬辰滑稽的用词在他这个四级翻译听来,确实有些违和感。

    “哦……和自耕农们的欢迎,他们会与那些掌握军事力量的贵族结盟,展开与满洲人之间的战争。东宁国王毫无疑问将参与这场战争,并且从中获得土地和利益。”

    “有意思。”克利斯布并不完全相信许纬辰这套说辞,尤其是关于叛乱的部分,但是仍然决定试试看,“那,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

    “您只需要为我们安排在东宁的落脚点,我们将会设法让东宁国王感到信任。”

    听起来这是一个无本生意,克利斯布马上一脸笑容地表示同意。

    “另外,我不得不说的是,因为之前的海难,我们暂时无法支付您要求的费用。我希望在见到国王之后较短的时间里就能够履行这项承诺。”

    “哦,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你无需再为这个烦恼,很荣幸和你们一起共享这几天的航程,希望我们的合作愉快。”

    眼看从克利斯布这里顺利地获得了理想中的结果,许纬辰和李书同都长出了一口气。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两人起身告辞。

    从上层船长室下来的楼梯上,李书同笑着问道:“你刚才关于三藩之乱的说法,和中国的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嘛。”

    许纬辰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我只能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说嘛,在他的脑子里,中国肯定也和英国一样,大大小小的封建领主林立。”

    “那你觉得他答应得是不是过于干脆了,难道我们看上去不像骗子吗?”

    “像。但是对他来说,其实只不过是用五两四钱银子赌一把而已。赌输了,相当于免费送了我们一程,但是赌赢了,就是开拓东亚市场的超级大好事啊。”

    等两个人回到下层船舱,毛渊明和陆希星已经完成了统计。除了云姨夫妇手上的一对婚戒有纪念意义不征用,铂金首饰因为不知道古人识不识货,暂时也不征用外,收集起来的可以供典当的金银首饰一共有四十多件。

    至于手表,因为现代人广泛使用手机之后,戴手表的习惯已经从大多数人身上消失了。所以五十四个人当中仅有十七个人戴着手表,其中四块是机械表,其余是太阳能电子表。

    毛渊明让陆希星认真记录下了每个人上缴的东西,并且向大家拍着胸脯保证,如果能够回到现代社会,自己会承担全部的损失。虽然现在完全看不到任何回到现代社会的可能性。

    船舱里的气氛已经与昨晚大不相同了。经过了一个寒冷难熬的夜晚,每一个人都实实在在地意识到,艰苦卓绝的穿越生活真的开始了。因此,在毛渊明向大家讲述和许纬辰等人商定的初步计划时,没有人再作论坛扯皮式的发言。

    至于“毛利国”的国情,就以韩鹏介绍的新西兰国情为蓝本,略加改编而成:毛利国分为南北二岛,首都“惠灵府”位于北岛南端,人口以华人和毛利人各半,所有华人都是南宋遗民,来到岛上之后几经征战,最后与毛利人划界而治。

    “至于为什么从来不和中国发生联系,那是因为常年征战,没有太多的人愿意出海。”毛渊明摊着手说道。

    “还有,为了方便自我介绍,也避免引起怀疑,我建议假设毛渊明是商团的团长,其他人的身份则随机应变,到时候再看怎么编得合理。”许纬辰又补充了一句。

    “好吧,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洪诚丘的这一声附和,道出了所有人当时的心情。

第四章 看猴第三定律

    1671年9月18日,也就是永历二十五年八月十六清晨。在一众人吃了第五顿面包兑凉水之后,克利斯布的座舰骆驼号缓缓驶入安平港。

    安平港是安平镇的外港。荷兰殖民者占领台湾期间,在港口附近修筑了热兰遮城。永历十六年,郑成功收复台湾,将热兰遮城据为王府,而百姓聚居之处就改名为安平镇。

    骆驼号在港口军官的引领下到达岸边停靠,克利斯布登上码头之后,交验了令旗令牌,官员立刻前往王宫报告。

    按照东宁方面的规定,除了克利斯布和一名翻译副官可以上岸之外,其他的人都必须暂时在船上等候。穿越者们在海上颠簸了差不多两天,现在全都站到了甲板上,焦急地等待着岸上的安排。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队士兵簇拥着一名东宁官员来带了码头。克利斯布一年多前曾经来过东宁,认识这位叫作杨英的官员,知道他掌管着整个东宁的财政,之前的贸易也多是和他打交道。

    杨英和克利斯布还没寒暄几句,就注意到了甲板上那些衣着怪异的穿越者,尽管郑氏纵横海上,四洋七海的各色人等见得多了,但这一群人未免太怪异了。

    克利斯布当然明白杨英在疑惑什么,便按照之前的约定,通过翻译把“毛利国商团遭逢海难”的故事简略地向杨英讲述了一遍。杨英将信将疑,因为从未听说过有“毛利国”这个地方。不过,郑氏的船队一向在海上纵横,时不时也确实会有救起落难者的情况发生。既然克利斯布这么说了,杨英还是同意让这些人上岸,毕竟克利斯布是可以信任的,而且这些人看上去好像既不是军人,也不是海盗。

    尽管如此,杨英还是亲自带领士兵,“押送”着穿越者们直接前往英国商馆。一路之上,十七世纪东宁的南国民居与欧洲建筑混杂的风貌令穿越者们目不暇接,而周围的老百姓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来围观这些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者。

    秦九儿看着周围百姓惊异的目光,幽幽地慨叹:“当你在动物园看猴儿时,猴儿也在看你。”

    毛渊明听了不禁一笑:“谁是猴儿?我们还是这些老百姓?”

    “看猴第三定律,看猴是一种相互作用,总是成对出现,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哈哈哈哈……”,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哄笑。在这场毫无征兆的穿越发生之后,穿越者当中第一次爆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许纬辰跟着大家一起向前走,脑子里不停地在盘算今后的事情。目前制定的方案其实可以说非常粗糙,如何才能觐见延平郡王郑经,如何取得他的信任,如何左右局势发展,丝毫没有可以执行的细节。起点上穿越书几十万本,几乎没有穿越者死亡的例子,甚至没有穿越者不发达的例子,但真的穿越了,莫说指点江山,连想要活下去也一点不容易。

    安平镇号称大明东都,其实面积很小,比江南繁华地带的县城还不如,城内布局是典型的古代城市十字街格局,分作东安、宁南、西定、镇北四个坊。一行人走了不过十五分钟,已经达到了英国商馆。英国商馆是由早年的荷兰商馆赤崁楼改建,英国人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了一个货仓。

    进了英国商馆的大院,杨英严厉地要求所有人必须待在英国商馆里。毛渊明见杨英这么说,只得赔笑着上前,表示这么多人住在商馆里,势必要购买食物和日用之物,不可能全都待着不动。

    杨英对于“毛利国人”居然能说荒腔走板的官话感到有些惊异,犹豫了一下。或许是觉得眼前这群人虽然奇装异服,但看上去确实不像坏人,而且有男有女,不至于胡来,杨英又再三强调凡事要遵守东宁法度,出门上街不可生事,然后转身离去。

    杨英刚走,秦九儿又缠住孙广越问道:“这个杨英是什么人啊?”

    “嘿嘿,他可是东宁老臣,在郑成功时代就为郑家效力,他写的《先王实录》是后人研究郑成功最重要的第一手资料,没有之一。”

    毛渊明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阵感慨,觉得通过论坛和这些文史大神建立交情还是很有用的,否则穿越之后岂不是两眼一抓瞎。

    克利斯布将穿越者们安排在了几间通铺式的房间里,虽然居住条件和英国水手们一模一样,但大家显然有苦说不出——除了板床什么也没有,现代中国的国家级贫困县的住宿,看上去也比这里好上一百倍。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陆希星叫上陈枫一起,去街上找当铺,当掉一些首饰换成银钱来购买食物。陈枫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能说闽南语的。从刚才一路上遇到的各色人等的口音来看,除了官员以外,东宁老百姓可能多数不能说也听不懂官话。许纬辰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和两个人一起出来,顺便熟悉一下东宁的环境。

    在街边百姓的指引下,三个人很快在镇东头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当铺。当铺不大,和影视剧中高高的柜台上方开一个小窗的格局大致相同。陆希星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条带心形坠饰的金项链,踮着脚递到了朝奉手里。

    朝奉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条项链,不由得大为惊叹。这条金项链的黄金成色很足,而且做工远远超过普通金铺的制作水平,如果不是苏杭一代的知名金铺,或者紫禁城里的皇家内官监,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手艺。心形坠饰光泽耀眼,背后刻着一串C打头的西洋文字,东宁小地方的当铺朝奉是第一次见到,自然不会知道那是ChowTaiFook的商标。

    朝奉犹豫再三,一时不敢作主,又请了掌柜的出来。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刚看到项链是也是十分惊讶,细细参详一番之后,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陈枫听了个大意,翻译出来就是掌柜的报了个“四两银子,当半年,八分利息”的价。陆希星低声对陈枫和许纬辰说道:“这项链淘宝售价3000略出头,没想到这掌柜的眼睛也是真毒。”

    许纬辰暗自想了想,根据《红楼梦》里记载的物价,清康熙年间,白银一两的购买力差不多在800到1000人民币之间,四两银子也就是3000元到4000元之间,考虑到项链做工的震撼效果,这掌柜的也算是火眼金睛了。

    既然价格合适,陆希星当下决定当了这条项链。朝奉于是写了票,拿银子出来在秤上过了过,确认无误之后递给了陆希星。陆希星收了银子和当票,仔细地放在背包里。三人离开当铺,沿着大街向十字街的中心走。

    小镇虽然是延平郡王在台湾的治所所在,但是看上去比1980年代的中国内陆小镇还要寒酸,沿街各类店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但是售卖的货品,无非是一些衣物、杂货、小吃。

    三人走到十字街中心,才看到一家像样的酒楼,看上去也是镇上唯一一家。两层楼的中式楼宇建筑,挂着“东明楼”的幌子。许纬辰仔细看了看,发现楼上是经营酒宴的酒楼,楼下则是三面敞开的茶室,里面大约摆着十几张桌子,现在还没到午饭的时间,只有四五桌茶客在饮茶闲聊。

    陆希星提议到茶楼里看看价目,一则能了解一下物价,二则看看能不能买点什么吃的东西回去犒劳一下大家,毕竟大家已经连续吃了五顿面包就白水了。

    三个人一踏进茶楼,就有小二迎了上来。虽然小二也没见过这样打扮的人,但是到过东宁的西洋人甚至黑人都有不少,小二也就见怪不怪,只管有没有生意可做。

    陆希星叫小二拿过餐牌来,一边仔细地看,一边向小二询问菜的价格和细节。小二的官话就比刚才那个朝奉和掌柜的要强不少,毕竟是做来往客人生意的。

    许纬辰周围看了一下,突然看到了什么,用手推了推陆希星说道:“拿一两银子给我。”

    “你要做什么?”陆希星觉得有点奇怪。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挣钱的机会。”

第五章 棋盘上的降维打击

    天下的茶楼都一样,并非单纯的喝茶之处,而是人们交际活动的场所,谈生意的、论诗文的、吹牛闲聊的、赛鸟斗蛐蛐儿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东明楼茶室的一角,正有六、七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站着,看坐在桌子两侧人下棋。桌子上还放着几吊钱,看来是带彩的。

    许纬辰走近一些望了望盘上的局面,已经知道这两名对局者都是不入流的水平,于是问店小二用银子换了铜钱,轻轻走到桌子旁边观看。

    赌彩棋的人见有生人过来,无论是下棋的还是围观的,目光都在许纬辰的身上打量,想看出来人的身份。只是许纬辰穿的是衬衫牛仔裤,这些人从来也未见过,自然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尽管如此,下彩棋的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其中一个留小胡子的中年人先开口道:“这位客商,你也下棋吗?”东宁孤悬海外,靠贸易立国,见到衣着样貌异常的人一般都会认作客商。

    “以前见人下过,略知一二。”许纬辰微笑着回答。

    “哦,那不如和这位小兄弟较量一番?”小胡子嘴里的小兄弟,是围观者当中的一位少年,大约不到十五、六岁的年纪。

    许纬辰当然不推辞,点了点头。那少年大约是跟着小胡子来的,自然也是同意。

    正在下棋的两位见状,便说这盘算和了罢,收拾了棋子,请许纬辰和少年坐下。

    许纬辰刚刚动手在棋盘上摆上座子,小胡子忽然拿出一吊钱放在桌上,谄笑着说道:“干下没什么趣味,这里的规矩是一吊钱对赌,这位客商不会胆怯吧?”

    “只论输赢,不计子数?”许纬辰问道。

    “对对,怎么样?”

    “行。”许纬辰说着,也将一吊钱放在了桌上。陆希星和陈枫跟店小二聊完,也走了过来观看,店小二八面玲珑,收拾了旁边一张桌子,请二人坐下,又上了一壶茶。

    少年拿了白棋先行,走的是普通的“三六”挂角,许纬辰也就普通地应对。几个回合过后,许纬辰已经知道这位少年的棋力比刚才二位还略微逊一些,完全可以一举击溃。

    不过,赌彩棋的窍门许纬辰也是知道的,坐地开局的人碰到生面孔,一般都会派个水平不高的,先试试对方的深浅,然后再派高手出马。自己若是轻松获胜,反而是把实力暴露给对方,未必有利。于是有意识地走了几步俗手,让局面看起来有些难解难分。

    明清之际的东宁少年当然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客商”其实来自三百多年之后,有野狐围棋8d的实力,让他三子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自顾自使出所会的招数,向黑棋发起进攻。但白棋的攻势所获有限,而黑棋看似笨拙的招法却总是能成功防御,并且获得差不多的利益。

    棋下得很快,仅仅半个小时左右,已经接近尾声。表面上看黑白双方的目数相差不多,其实黑棋小胜二、三子的结局已经在许纬辰的掌握之中。小胡子在旁边看了一整盘棋,虽然心知少年无法获胜已是定局,但也并不觉得这位“客商”有什么高明之处。

    等到收完单官数了子,果然是黑棋小胜三子。许纬辰说了句“承让”,拿起桌上的两吊钱准备交给陆希星。小胡子一把抓住了许纬辰的手,又是谄笑着说道:“这位客商果然棋艺高超,不如你我对赌这两吊钱,也下一盘如何?”

    许纬辰心里当然一百个乐意,毕竟自己刚才下得粗俗就是为了钓更大的鱼,但脸上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这……我们三人出来采办货物,同伴还在商馆等着,再下一盘只怕他们等得心急。”

    小胡子指了指陆希星和陈枫,说道:“现在时间尚早,要不请您这两位同伴先行一步,我们再一盘吧。”说着话,一只手却是牢牢抓着许纬辰的手腕不放。

    许纬辰见小胡子有些恶意,马上换成上海话低声对陆希星说道:“你们先买点吃的回去慰劳一下大家吧,我在这里下棋,没事的。你回去之后带上迅哥儿过来接我。”

    陆希星是杭州人,能听懂上海话,自然是心领神会——“迅哥儿”是论坛的昵称,现代人很容易猜到他的真名叫作邹树人,是一名刚刚复员的军人。许纬辰的意思不言自明,陆希星于是转身找店小二点了一大堆点心,总计四钱多银子。掌柜的发觉是豪客,自然是满脸堆笑,从后厨叫了两个杂工,将点心用大号的木匣子装了,用扁担挑着,跟着陆希星和陈枫直奔英国商馆。

    许纬辰等陆希星走了,便又坐了下来,笑盈盈地示意小胡子重新开局。小胡子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吊钱,也摆在桌上,两人白先黑后重开棋局。

    小胡子的水平当然是在少年之上,在这一群看客当中大概也是首屈一指的,但是毕竟东宁小地方,弈风不盛,小胡子的棋力也不过是在许纬辰让二、三子之间。只是许纬辰仍然不想让人看出真实实力,又因为要拖延时间等迅哥儿来接应自己,所以故意作出一副冥思苦想的姿态,落子很慢,局面仍然控制得非常接近。

    小胡子刚才在看许纬辰与少年对弈时,觉得许纬辰的棋力只不过比少年略高一点点而已,但下起来才发现,自己虽然竭尽全力,但局势始终少许落后。行至中盘,黑白双方的实空大致相当,但许纬辰的黑棋相当厚实,潜力无穷,小胡子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不像能赢的样子,便朝少年使了个眼色,那少年立刻起身急匆匆离开茶室。

    许纬辰当然看到了这一切,心里估计这少年大约是去搬救兵了,不过也并不担心,只管继续下棋。

    陆希星和陈枫回到英国商馆,众人已经苦等了许久。

    三人出去之后,留在英国商馆的众人开始商议之后的对策。只是初来乍到,大家只敢在商馆附近转转,也无法接触到东宁的官员,自然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倒是更多的时间里,大家在七嘴八舌地抱怨厨房和厕所是如何的简陋,不堪使用,而浴室则是根本没有。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下去,实在是令人悲痛。

    陆希星吩咐两个杂工将点心分给众人,又把典当金项链以及许纬辰在茶室与人下彩棋的事,与大家说了说。

    大家在克里斯布的船上饿了好几天了,现在有这些温热尚存的点心吃,自然是欢欣雀跃,哪怕这些点心只是单调的各式面点,口感僵硬,里面连肉也不多,比起现代速冻点心都远远不如。

    毛渊明听了陆希星的讲述,心里有些担忧。倒不是担忧许纬辰会输钱,至少以前许纬辰在论坛上提到过自己的师兄曾与李昌镐争锋一时,想来棋力还是值得信赖的。只不过现在人生地不熟,在陈枫的描述当中,这个小胡子似乎又来者不善,很担心许纬辰的安全。既然许纬辰嘱咐了要邹树人去,那么就让陈枫和邹树人抓紧吃了点心,尽快和两个杂工一起回茶室。

    茶室里,许纬辰已经稳稳地赢下了这一局,而且比上一局还多赢了一子。小胡子脸涨得通红,因为平时在这茶室里就是以他的实力最强,今天输了棋外加输了钱,心里固然肉痛,面子上更是挂不住。

    许纬辰又是笑盈盈地说了句“承让”,拿起桌上的四吊钱,转身准备要走。小胡子忽然像猴子一样飞快地窜到了许纬辰的面前,大叫一声:“你且别走!”

    “为什么?棋已经下完了,难道你要赖账?”

    “你……反正不许走!”小胡子脖子上青筋直爆,却一时没有合理的说法不让许纬辰走。

    “混账东西,你这是干什么?!”从茶室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骂声。

第六章 “一剑无血”冯锡范

    东明楼的茶室是两面临街的开放格局,从茶室里就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许纬辰循着声音看去,却是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正朝着茶室门口走来,后面跟着两个仆从,还有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少年。

    小胡子见到中年人,连忙紧赶几步来到茶室门口,躬身作揖,嘴里喊道:“冯大人您来得正好,快快里边请。小二还不赶紧上好茶!”

    “冯大人”并未搭理小胡子,大步流星地进了茶室,直奔棋桌而来。少年紧跟在“冯大人”身边,悄悄指着许纬辰说道:“就是他。”

    许纬辰站在原地,不清楚这位“冯大人”是什么来路,又想要做什么。而“冯大人”却笑容可掬地向着许纬辰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客商,下人们不识礼数,不要见怪。”

    许纬辰见他如此说,也拱了拱手说道:“大人不必介意,下棋取乐而已,小小龃龉不足挂齿。”

    “好好好,先生果然雅量高致,”冯大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听说先生棋艺不凡,已经连胜两场,在下延平郡王府侍卫统领冯锡范,愿向先生请教一二。”

    “冯锡范?”听到这个名字,许纬辰的心里自然是又惊又喜。

    即使不是历史文化的爱好者,多半也听过冯锡范这个名字。在金庸小说《鹿鼎记》中,冯锡范是郑经第二个儿子郑克塽的师傅,也是东宁第一高手,号称“一剑无血”。

    对于在历史文化论坛混迹多年的许纬辰来说,更是清楚冯锡范其实是郑经身边最主要的人物之一,以侍卫统领的身份参与东宁王国的军国大事——当然,不但能力相当捉急,而且喜欢弄权,好财贪婪。

    既然现在冯锡范就在自己面前,而且要求和自己对弈,自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因为这肯定是接近郑经的捷径之一。

    “好,在下许纬辰,今日刚刚到达东宁。既然有幸与冯大人相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许纬辰说着,和冯锡范隔着桌子坐下,又在棋盘上摆上了座子。

    冯锡范棋艺在小胡子之上,又是王府里的侍卫统领,自然不愿意被人说成欺负外人,于是取过了装着黑子的棋盒,笑着说道:“听这个不成器的奴才说,刚才两局先生都是执黑获胜,这一局就请先生执白先行,请先生尽力而为,也让冯某领教一下高明的招法。”

    许纬辰对此无可无不可,依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态度,用手指捻起一枚白子,刚要落下,却听到冯锡范说了一声“且慢”。

    再看冯锡范,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里是纹银十两,先生若是取胜,便是酬劳,若是冯某侥幸获胜,先生只要将之前的几吊钱赏还给这个两个奴才便是了。”

    许纬辰听了这话,脸上并无表情,心里却是一皱眉。没想到冯锡范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堂堂侍卫统领,专程跑来为了两个奴才出头,实在有失身份了。不过,这倒是颇为契合冯锡范爱面子,贪而不智的特点,看来史书记载并没有错。

    尽管心里这么想,许纬辰还是更多地考虑如何搭上冯锡范这层关系,因此脸上不露声色,嘴里应了一声“好”,手上的棋子缓缓落下。但这一次却不是古人俗常的招数,而是阿尔法狗传授给人类的“狗招”——点三三。

    冯锡范见白棋上来就点三三,自然是十分惊讶,心里怀疑这个许纬辰是不是不怎么会下棋,转头疑惑地看了看小胡子。

    小胡子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许纬辰可没有这样下棋,只能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冯锡范稍一思索,也不再搭理小胡子,自管自落子。点三三这招并不难应,只不过古人不理解白棋之后在外围落子的便宜之处,所以冯锡范只是寻常地“挡”了一手。

    古代座子围棋,黑白各两颗座子交错占领四个角上的“星”位,因此遇到点三三时,无论朝哪一侧“挡”,白棋都能从另一侧从容侵消黑棋厚势,使得黑棋的效率一下子下降很多。在日本近代围棋理论传入中国之前,中国古人下棋以力战为主,没有太多效率的观念,更何况冯锡范本身并非高手,自然也就感觉不出这种效率下降。

    而许纬辰则是“狗招”在握成竹在胸,在二路上连爬了三手,然后从另一侧“拆”了一手,限制黑棋厚势的发挥。局面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向白棋倾斜了。

    几十手棋之后,冯锡范开始对盘上的局面感到疑惑了:明明白棋并未吃掉黑棋任何棋子,但白棋的实空已经明显领先,而黑棋并无任何攻击白棋的机会。如此不战而胜的招法,自己确实从未见过。

    冯锡范落子的速度因为局面吃紧而变得缓慢,许纬辰便叫小二换了一壶茶,悠闲地喝起来。陈枫和邹树人急匆匆来到茶馆,见许纬辰没事,心放了下来,也在旁边桌坐下喝茶。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棋局已经进入官子阶段,盘上已经是白棋胜势历然,许纬辰却花了一点时间认真计算了各种可能的下法,心里另做了一套打算。

    果然,冯锡范在角上“冲”了一手。这手“冲”本来并不难应,白棋只是不能挡上,只能退一步,但许纬辰却不假思索地“挡”了一手。

    冯锡范见机会来了,连忙一“断”,白棋角上顿时出了问题。许纬辰看似苦恼地想了一阵,决定弃去边上两子,保住角上的实空。

    吃下两子的冯锡范不无得意,旁边的小胡子也顺着杆子开始恭维冯锡范,嘴里开始大放“大人算无遗策、棋艺高超”之类的彩虹屁。

    许纬辰并不理会小胡子的话,照样平淡地收官,又下了二十多手,冯锡范惊讶地发现,尽管刚才一役收获颇丰,局面却竟然丝毫不领先。眼见这样下去至少还是要输一、二子。冯锡范一下子感到手足无措,额头微微沁出了汗水。

    许纬辰注意到了冯锡范脸上尴尬的神情,于是“呵呵”一笑,说道:“冯大人果然棋艺不凡,这盘棋恐怕难分胜负,不如就此握手言和吧?”

    这句话一出口,小胡子马上跳起来大声喝道:“怎么?怕输了?居然要和棋?!你……”

    “放肆!”冯锡范厉声打断了小胡子,“你懂什么?!”

    小胡子立刻不敢再出声。冯锡范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说道:“好好,果然是棋逢对手,许先生所言甚是,这局棋就算和了吧。”

    许纬辰知道,冯锡范心里是明白的,这棋他败局已定,而且刚才吃掉两子也是自己有意为之,现在诈作和棋,面子和银子都保住了。不过既然想好了要勾搭上冯锡范这条线,所以再顺手送一点好处:“冯大人,许某刚才是一时兴起,和府上两位差人切磋技艺,本不该收他们的彩,倒不如如数奉还。”

    许纬辰这么一说,冯锡范立刻对着小胡子和少年斥道:“你们两个还不快些多谢许先生的赏。”

    少年当然是喜不自胜,拿了一吊钱,连连作揖道谢,小胡子虽然气还是不顺,只是钱实在太有吸引力,也假笑着作了一揖,忙不迭把两吊钱收在怀里。

    冯锡范心满意足,笑着问道:“许先生是哪里的客商,来东宁作何贸易啊?”

    许纬辰听冯锡范这么问,便笑着答道:“许某一行随着商团毛会长从毛利国而来。”

    “毛利国?”冯锡范心想,自己书读了不少,也算是在海上混迹多年,这个“毛利国”似乎是闻所未闻的。

    许纬辰见冯锡范犹豫,连忙接着解释说:“我们原本想来东宁一带贸易,不料在途中遭遇海难,所幸被英国人克里斯布救起,现在一行人暂时都在英国商馆居住。”

    “克里斯布?就是那个去年来过、今年又来的英国商人?”冯锡范听了更来了兴趣,冲着掌柜的喊道,“赶紧在楼上准备一桌酒席,本统领要与许先生好好叙一叙。”

第七章 冯锡范的野望(上)

    掌柜的听到吩咐,自然知道又有钱赚了,连忙指使小二到后厨安排酒菜,自己点头哈腰地引着几人上了楼,在最里面的包间招呼几人坐下,又殷勤地上茶。

    对冯锡范来说,眼前这三个人从长相、衣着到来路都非常新鲜,一时间好奇心爆棚。而许纬辰刚才不但棋高一着,而且下法不落俗套,最后还放了自己一马,冯锡范一辈子到现在没碰到过这样的对手。

    “请问许先生,另外两位怎么称呼,三位所司何职?”冯锡范一边示意手下给三人斟茶,一边问道。

    “这位高大威猛的是护卫队长邹树人,这位斯文俊秀的是河洛话的通事陈枫,我们这些人都只学过些官话,听不懂河洛话。”许纬辰微笑着回答道,“在下不才,在毛先生身边担当参议。”

    邹树人和陈枫听许纬辰如此编排自己,都不禁暗暗发笑。但在冯锡范听来,这里面却大有讲究:商队在海上航行,有货物要贸易,才会配备护卫队,至于身边要配备参议,可见这个毛先生来头不小。

    想到这里,冯锡范微微向前一欠身,说道:“许先生刚才说,商团会长毛先生此刻正在英国商馆之中,不知能否请他过来,与冯某一见?”

    许纬辰求之不得正在等这句话,正所谓人多好忽悠,连声称好,让陈枫跟着冯锡范的随从一起前去英国商馆请毛渊明。

    冯锡范接着又问许纬辰何处学棋,师从哪家。许纬辰灵机一动,又编了一个日本围棋传入毛利国,自己的师父便是从日本人那里学弈的故事。日本江户时代围棋的发展史,许纬辰是了然于胸的:此时日本围棋四大家已经传到了第三代,本因坊家的当主是道悦八段,于是又挑了些本因坊算砂、中村道硕等名家的轶事与冯锡范讲述,听得冯锡范十分入神。

    时间不长,随从和陈枫引着毛渊明回来了。许纬辰一看毛渊明的身后跟着陆希星,而且居然还有秦九儿,心里略微觉得有些不太妙。不过既然来了,只能绞尽脑汁继续编故事,向冯锡范介绍说,陆希星是商队主计官,秦九儿是毛渊明的表妹。

    毛渊明和冯锡范相见,各自逊谢恭维一番,说了几句“久仰大名”之类的话。只是冯锡范说的是场面客套话,而毛渊明“久仰”冯锡范倒基本是真的,今日得见,若不考虑穿越之苦,还真算得上是“三生有幸”。

    大家落座之后,掌柜的赶紧催促小二上菜,众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聊。

    冯锡范一坐下,自然就开始询问众人的来历和毛利国的渊源。毛渊明也就按照之前商定的说法,把先人如何自宋末逃避战乱到海岛,之后如何与毛利人征战媾和,最后建国立业的故事细细地给冯锡范讲了一遍。

    这段故事,毛渊明与洪诚丘、韩鹏等人仔细推敲过,所以基本没有什么破绽。冯锡范听完十分感慨,没想到大明江山一朝倾覆,宋人后裔却在海外立国。想到这里,心中暗自慨叹东宁离福建太近,要想像“毛利国”一样在海外独自逍遥,似乎又不能够,不禁有些沮丧。

    毛渊明见冯锡范脸色有异,不知道他有什么心思,不过作为一家IT科技公司的老板,生意场上吃饭应酬是常事,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也是驾轻就熟,连忙给冯锡范布菜,又劝他多饮几杯。

    冯锡范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起身说要“更衣”。

    待冯锡范出了包间的门,许纬辰连忙问毛渊明为何要带秦九儿一起来。毛渊明很无奈,说秦九儿听说能见到冯锡范,也吵着闹着要来,只能带上她。

    陆希星又笑着问毛渊明:“大官人,你看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毛渊明是论坛的主要投资者,本身又是企业家,因此众人在论坛上常喜欢称他为“大官人”,算是一种调笑,当然并不是说他有西门庆遗风。

    毛渊明一时也拿不准冯锡范的想法,但是既然一起吃饭,就是拉进距离的机会,何况之前给冯锡范讲故事的效果看上去还不错。于是对陆希星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冯锡范愿意和我们结交,总有办法的。”

    许纬辰趁这个空档,又把刚才下棋“捉放曹”的事情向几人简略地说了一遍。毛渊明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又说道:“那你看看冯锡范还有什么爱好,我们这里各色人才都有,还能来个投其所好。”

    “嗯,冯锡范这人虽然担任武职,但是以文臣自许,郑经让他担任侍卫统领,并非看中他的武艺,而是基于信任,我估计他的爱好多半还是文人雅士之好。”许纬辰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的手指弹着桌子说道。

    秦九儿听到这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古人不是讲究君子雅好琴棋书画吗,如果这个冯锡范喜欢附庸风雅,要不办个演奏会,请他来欣赏田姐姐吹笛?”

    秦九儿说的“田姐姐”叫作田箑,比秦九儿大不了一两岁,是一位传统音乐爱好者,在笙管笛箫上颇有造诣。

    许纬辰听了直摇头:“那不行。古人无论是阶层还是男女地位差别都太大,没有现代意识的,要是冯锡范一高兴,强要我们把田箑送给他当歌姬怎么办?还有你自己,从现在开始也要多加小心,像今天这个情况就不应该过来,真有点什么事我们几个人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你。”

    陆希星也附和着说道:“越是落后的地方,女孩子越要小心保护自己,这里可不是上海大都市。”

    秦九儿听两个人都这么说,只得嘟着小嘴点了点头。

    冯锡范一天之内见了这么多从未见过的人,总感觉这些人气质各异,又个个非凡。问起毛利国的事情,毛渊明说得头头是道,若问起个人的事,毛渊明却又始终含糊其词,好奇心越发强烈。刚才走出包间时,隐约听到陆希星喊毛渊明“大官人”,心中又十分怀疑毛渊明其实身份贵重,只是故意在隐藏。

    等冯锡范回到座间,便又问了一些毛利国的风土人情之类,毛渊明便将之前韩鹏所描述的毛利风情转述给冯锡范听。在冯锡范听来,这些毛利人似乎与台湾山地人的风俗相似,不知道是否有些渊源。

    冯锡范又问及毛渊明今后的打算,毛渊明也如实相告,因为暂时尚无头绪,只能暂时先在英国商馆住下,再从长计议。

    吃得差不多了,冯锡范说尚有公务要办,不能多作停留。于是大家下了楼,就在东明楼门口一揖而别,毛渊明等一众人沿着直街向英国商馆的方向走去。

    午后的街道上,行人已经有些稀少了,农业时代的小镇可能就是这样缓慢慵懒的节奏。几个人一边打量着大街两侧的店铺商家,一边随口议论着今后的计划。

    没走几步,却看见从街角处拐过来一行人,四个侍卫打扮的人两前两后,中间走着一位年轻公子。

    毛渊明见这公子衣着豪华,想必是达官贵人之家,连忙拉着众人向路旁让去。不成想年轻公子却一下子注意到了自己,大声喝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毛渊明见躲不过,只能原地站住,等年轻公子走到面前,连忙满脸堆笑地解释,自己是刚到东宁的海商。

    年轻公子瞟了瞟毛渊明,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秦九儿看,嘴里说道:“哼,你们这几个人样貌怪异,衣着前所未见,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海商。”

    “公子不可说笑,我们可是如假包换的商人。”毛渊明赶紧辩解,“我们之前已经见过杨英大人和冯锡范大人,他们都知道事情的原委。”

    “哼,你们说是就是?我看你们就不像好人,尤其是这个女子,穿得不男不女,必定有诈。”年轻公子根本不听毛渊明在说什么,直接伸出手去,袭向秦九儿的胸前。

第八章 冯锡范的野望(下)

    秦九儿个头不高,穿着墨绿色的连帽衫,下身是牛仔裤运动鞋,完全不显身材,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脸上几天没洗妆也没了,站在现代人的角度来说是平平无奇。但是对于年轻公子而言,不但有异域风情,而且脸上洋溢着古代女子所没有的自信和热情,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感受,简直是心痒难禁。

    许纬辰情知不好,连忙挺身拦在秦九儿前面,一把挡住了年轻公子的手,连声说道:“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怎能和姑娘家动手,有失体统啊。”

    年轻公子似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反抗,登时大怒,大声命令手下“全部拿下”。话音刚落,已有一个侍卫伸手前来捉许纬辰。许纬辰还没来得及闪躲,旁边邹树人非常娴熟的一个擒拿手,稳稳地抓住了侍卫的手,轻轻一用力拧到背后,然后用脚在屁股上一踹,这侍卫便连跌几步摔了出去。

    旁边的侍卫见同伴吃瘪,一下子抽出佩刀,准备要砍向邹树人。邹树人到底是现代化军队训练出来的军人,不等侍卫的刀举起,先发制人一个躬身向前接扫堂腿,瞬间又撂倒这名侍卫,然后补上一脚把侍卫手中的刀踢到了一边。

    另外两名侍卫眼见不好,也想拔刀,却听见一声大吼:“住手!”

    年轻公子本来已经怒不可遏,现在循声望去,脸上立刻改了一副笑容,拱手说道:“冯统领怎么来了?”

    冯锡范和众人分别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争吵的声音,转身赶过来看看,却发现原来是几位“毛利国人”与二公子郑聪起了冲突。

    郑聪是延平郡王郑经的二弟。郑成功盖世英雄,生的儿子却一个个好色远胜好德。眼前这位郑聪,就是典型的二世祖一枚。现在当街想要调戏秦九儿,与几位“毛利国人”发生冲突,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只是东宁地面,就是郑家的天下,平时这类事情无人敢管,使得郑氏子弟横行无忌。

    尽管如此,冯锡范与郑聪的私交还是挺好,现在喝阻了郑聪的侍卫,依旧挂着一副笑脸说道:“二爷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

    郑聪摇摇头说道:“哪里有空了,刚才奉了王兄之命去屯垦营看看,那些北兵又在偷懒,被我一顿责罚。”

    “哦,看来今天又是那些北兵惹二爷生气了。”冯锡范一手拍了拍郑聪的肩,一手指着毛渊明说道,“那二爷也不该和客商置气啊,毕竟和气生财嘛。”

    郑聪听了这话,没有接茬,只是在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东宁现在全赖海上贸易,这些位都是从海外毛利国而来的海商,二爷万万不可轻慢。”冯锡范说着,拉着郑聪走到毛渊明面前,为二人相互引见。

    毛渊明久历商场,手腕灵活,立刻换上笑容,向郑聪拱手致意。郑聪被这场打斗和冯锡范的突然出现败了兴致,非常敷衍地拱了拱手。

    冯锡范知道此时与郑聪多说无益,不如事后再作宽解,便请他及早回王府复命。郑聪自己也觉得兴味索然,叫上四个侍卫怏怏离去。

    等郑聪走出几十步远,冯锡范这才又爽朗地一笑,对邹树人说道:“没想到这位邹侍卫身手如此了得,我看在东宁也很难找到对手了。”

    邹树人生得人高马大,又在军队受训多年,擒拿格斗技巧十分娴熟,一向颇以此为傲,心里想说句“你说的对”,嘴上还是只得谦逊了一番。

    冯锡范之前领教了许纬辰的棋艺,现在又亲眼得见邹树人的身手,对这群“毛利国人”越发感到有兴趣,便对毛渊明说道:“冯某还有公务在身,适才相谈未能尽兴,不如过几天在舍下设宴,请几位过府一聚,不知毛先生意下如何?”

    毛渊明心里明白,冯锡范出言相请,意味着他希望加深相互的交情,虽然目的不好判断,但对自己来说至少是个机会。于是立刻点头称好,说随时奉陪。当下再度作别,几个穿越者担心又惹出什么事情来,赶紧快走几步回到英国商馆。

    英国商馆里,众人已经等得十分焦急,见毛渊明一行人回来,大家都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冯锡范到底长什么样,中午说了些什么,吃了什么好菜。

    毛渊明将前后的经历大致地说给大家听,又告诉大家答应了过几天去冯府赴宴。众人顿时看到了希望,纷纷议论应该如何继续拉拢冯锡范,进而快速接近郑经。

    许纬辰因为遇到郑聪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安,便请云姨夫妇把其余十一个女网友都叫到一起,把刚才遭遇郑聪的事情说了一遍,强调了一下“希望女孩子们暂时不要再轻易离开商馆”。几个姑娘虽然对外面的情况很好奇,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出去的风险确实有点大,于是都答应了下来。

    等众人的兴奋劲暂时下去一些,毛渊明站了起来,让大家稍稍安静,说道:“各位,现在因为冯锡范的缘故,我们穿越之后的宏大计划算是有一点眉目了。我提议,现在就开一个会,对接下去的工作分工一下,争取尽快取得成果。”

    “怎么分工?”

    “首先,重点当然是冯锡范。我想要设一个’对冯工作组’,除了已经见过他的几个人,还需要有人参与到其中来。”毛渊明说着指了指孙广越和朱丹赤,“你们几位文史大神可以一起参与,抓紧回忆一下东宁王国的史料,争取尽可能多的写下来,好作为决策的参考。”

    孙广越和朱丹赤自然都点了点头,陆希星在旁边顺着话题说道:“那我一会儿再去买点纸笔吧。”

    毛渊明停了停,继续说道:“然后是设一个’财务组’。现在我们要管好金钱账目,争取少花钱多办事。身上的现代物品也要如实统计,小心保管,每一样东西都可能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我看,暂时就由希星和诚丘两个人负责这件事。”

    “对,有些东西的功能是意想不到的,哪怕是一包烟,或许可以起一个决定性的作用。”洪诚丘点头附和。

    “最后,还要有一个’生活组’。现在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去,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需要有人熟悉一下菜市、水源和取水方式、洗衣晒衣等等。”毛渊明掰着手指给大家算了算,“这些日常琐事的工作量其实非常大,所以大部分没有具体分工的人,暂时都要属于这个组,希望大家不要嫌辛苦。”

    “是啊,刚才克里斯布的人还说,只能提供水缸和水桶,水必须我们自己来挑。”李书同无奈地说道。

    “行吧,那咱们来分一下工吧。”

    接近傍晚时分,夕阳渐渐在西边的海面坠了下去,英国人的仆佣们开始为克里斯布等人准备晚餐,商馆之外的民家也都生火做饭,整个安平镇笼罩的烟火气息之中。

    陆希星本来想叫上几个人去买些菜自己做饭,结果发现安平镇根本就只有一次早集市,今天登陆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无奈之下还是前往东明楼再买些包子肉饼之类,作为大家的晚饭。一天下来,四两银子用去了二两多,看来明天还得再光临一次当铺。

    云姨夫妇被公推为生活组的组长,云姨领着大家打扫了宿舍,尤其是住女生的那一间,尽力捯饬得干净些。云姨夫孟松叫上了王建国、项绍宽等几个健身党,去一百多米之外的水井打水,现代人无论打水还是挑水的技巧显然都完全不掌握,反复向井边的百姓请教才慢慢学会。至于烧水的柴火,也只得问英国人借了一些,答应明天买一些来归还。

    毛渊明和许纬辰想请文史大神们多想一些关于冯锡范的事迹出来,但是历史上的冯锡范并没有武侠小说里那样的传奇,因此也没有多少个人事迹留诸后世。除了揽权用事、贪财昏聩之外,很难再找到显著的特点。

    几个人商量了多时,也还没有主意,只能暂时作罢。

第九章 比武场上的碾压

    夜幕降临,整个安平镇变得一片寂静,穿越之后在陆地上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众人发现手头上连灯烛都没有,只能早早睡下,好在连日辛苦,很快也就纷纷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众人又在陆希星的统一调度下开始了忙碌,去当铺当首饰,去集市买菜,购买柴火,烧开了水试着洗一洗澡,在船上过了这几天,人都快臭了。

    洪诚丘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统计大家身上的东西,有用的还真不少。马医生的背包里放着听诊器、体温计和血压计这三件套;田箑最心爱的竹萧也带在了身边;张兴扬这个自称张天师传人的家伙,自然也随身带着几件法器;最搞笑的是,建筑设计师唐云沛的背包里,居然有一块模型砖,不知道原来说做什么用途的。至于香烟、打火机、口香糖之类,总数上还真挺多。

    王建国悄悄地把洪诚丘拉到一边,告诉他自己口袋里有一盒蓝色小药丸,一共二十四枚,洪诚丘听得一个眼瞪得两个大,没想到这好东西都能有啊,忍不住问:“你本来打算用在谁身上?”

    王建国“嘿嘿”一笑,没有回答洪诚丘的问题。

    一群人忙到9点多钟,英国商馆门外忽然一阵躁动,来了一小队东宁士兵,为首的是一名军官打扮的人,英国人当中有人认得,是冯锡范手下的侍卫队长蔡添。

    蔡添进了商馆,大声说找毛先生,毛渊明连忙迎了上去。蔡添见了毛渊明,显得十分恭敬,径直说明来意:冯大人请“毛先生”、“许先生”和“邹队长”三位到卫所一叙。

    毛渊明听了,回头看了看许纬辰,许纬辰耸了耸肩,表示既然冯锡范有请,自然要去,而且有邹树人同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至于冯锡范到底是什么目的,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跟着蔡添出了英国商馆,没走多久就到了王府的卫所。卫所就在王府旁边一墙之隔的地方,平时是蔡添带着一众侍卫在此当值,冯锡范偶尔会来视察一下。

    不过,今天冯锡范早已在卫所中等候,见蔡添带着三人进来,自然是热情欢迎。

    所谓卫所,其实是一个中式大院,院里摆着兵器架、石担、石锁等物件,一众侍卫大多在两侧签房里喝茶聊天,只有三两个在院里活动筋骨。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正屋,三人进了正屋一看,在场的除了冯锡范,还坐着一位二十几岁的青年官员。

    冯锡范马上介绍,青年官员叫作陈绳武,担任“兵部赞画”。

    “陈绳武?”毛渊明想了想,昨天朱丹赤说了,“东宁诸葛亮”陈永华有个侄子叫陈绳武,深得郑经的信任,看来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了。想到这里,毛渊明赶紧拱手施礼,陈绳武也还了一礼。

    “二位认识之后,以后要多亲近。”冯锡范笑着说道,“毛先生,冯某请你来,是有事相商。”

    说着,冯锡范请三人坐下,上了茶,缓缓开口说道:“冯某现在在王府之中,忝居侍卫统领一职,陈世兄以兵部赞画,辅佐王爷处理军务。冯某昨日见了邹队长的身手,极为佩服,就与陈世兄商议,想偏劳邹队长,襄助冯某训练王府侍卫。”

    毛渊明听了冯锡范的话,觉得有些奇怪,王府侍卫在冯锡范统领之下,找谁帮忙训练似乎并不需要陈绳武同意,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

    就在毛渊明思索之际,冯锡范继续说道:“不过呢,冯某口说为虚,陈世兄想要眼见为实,所以想领略一下邹队长的身手。”

    “哦?”毛渊明一愣,“冯大人的意思是?”

    “冯某是想,请邹队长和陈世兄的禁军队长切磋一下拳脚。”冯锡范满脸笑容地说道。

    毛渊明还没想明白冯锡范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已经明白了一点:冯锡范想要邹树人赢下这场比武。

    毛渊明想到的,许纬辰也想到了,两人相对一视,各自微微一点头。毛渊明便对冯锡范说道:“切磋拳脚,只怕伤了和气,大家点到为止就好。”

    “那是自然。”冯锡范连连点头,然后转向陈绳武说道:“陈世兄意下如何?”

    “没问题。”陈绳武说着,转脸向着院子里大声吩咐,“沈诚,你要知道轻重,不可伤了客人。”

    沈诚是陈绳武管辖下的禁军队长,只有二十不到年纪,身材不算太高,但是看上去颇为精壮。此时已站在院里,应了一声“属下明白”。

    毛渊明于是也转过身,轻声对邹树人嘱咐:“迅哥儿,点到为止。”

    邹树人笑着低声回答:“保证不让他残疾。”

    说完这句,邹树人一跃站起身来,健步来到院中,和沈诚相对而立。两人相互一拱手,说了句“请指教”,便各自摆了个预备姿势。

    对视几秒之后,沈诚率先动手,纵身跃向邹树人,一拳打向邹树人的面门。邹树人轻轻向后撤身半步,向侧边一让,右手抓住沈诚的手腕,向后一带,左手又在沈诚的背后稍稍用力一拍,沈诚便笔直向前跌出去几个趔趄,勉强稳住脚步。

    沈诚见第一招就吃了瘪,心里大为惊讶,连忙稳住脚步,重新摆好了姿势。慢慢挪动几步之后,又弓身向邹树人跃来,一个弹腿直踢邹树人的腹部。邹树人依然不紧不慢,向后小跳半步,略一弓身,双手快速捉住沈诚的脚腕,向上一掀,沈诚被迫一个后空翻,这次落地时没能站稳,摔了个八叉。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有陈绳武手下的禁军,也有冯锡范手下的王府侍卫。沈诚这一摔,冯锡范的手下哈哈大笑,陈绳武的手下则怒目而视却不敢作声。

    连输两招之后,沈诚有些恼怒,跃起来笔直冲向邹树人,双拳不断直击打向邹树人的胸口。邹树人用双臂护在胸前,左右晃动身体,接连躲过了沈诚五、六拳。见沈诚气势已衰,又是一个侧身,趁沈诚出拳略微犹豫之机,左手捉住沈诚的手腕一拧,右手手臂向沈诚颈后一压,一个背后擒拿式,瞬间将沈诚擒住。

    “好!”冯锡范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叫好。毛渊明也站了起来,连声说道“侥幸,侥幸”。唯独陈绳武脸色大变,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院子里,邹树人已经放开沈诚,又一拱手说了句“承让”,慢慢走回屋里。沈诚痛苦地甩着胳膊,缓解一下被擒拿痛感,向着旁边的签房走去。周围一众围观的侍卫,惊讶于邹树人恐怖的战斗力,而十多个禁军则目瞪口呆,没想到平时那么能打的沈队长,几招之间就输了个彻底。

    冯锡范见胜负已分,哈哈大笑着转向陈绳武说道:“陈世兄,如今可算得眼见为实了?”

    陈绳武心里当然十分不爽,看着冯锡范洋洋得意的样子,却是不好发作。不过面子上并不失礼,强撑着微笑说道:“冯大人果然有识人之明,那就请这位邹队长襄助训练侍卫吧。”

    冯锡范于是转向毛渊明,问道:“毛先生可愿意助冯某一臂之力啊?”

    毛渊明心中有些犹豫,毕竟邹树人是穿越者当中唯一一个有实际战斗力的退伍军人,如果让他去帮冯锡范训练侍卫,那么势必长时间不在商馆,众人的安全会有些问题。不过既然之前定下了计划,要努力接近冯锡范,那么这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权衡之下,还是答应了冯锡范的要求。

    “好,好。待明日就请邹侍卫来卫所,训练这班侍卫。”冯锡范说着用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侍卫们,“这些人平日慵懒惯了,不磨炼一下还真是不管用。”

    “不过……”

    “不过什么?”冯锡范觉得有些不解。

    “我们众人在毛利国各有司职,如今客居东宁,只想以朋友的身份为冯大人分忧,并不想成为王爷的麾下。因此,若是训练当中有些闪失或者得罪之处……”

    “这个没有问题。”冯锡范笑着点点头说道,“此事冯某自然会禀告王爷知道。若是训练中有任何差池,自有冯某一力承担,毛先生千万不要担心。”

第十章 山寨KTV

    比武的事情算是圆满结束了,冯锡范当然心满意足,又指着陈绳武,对毛渊明说道:“陈世兄的叔父,乃是东宁谘议参军陈永华大人。陈大人统领东宁政务,陈世兄协理军务,叔侄二人一文一武,乃是东宁的支柱啊。”

    冯锡范硬生生地说了这番恭维的话,听起来有些突兀。毛渊明略一思考才明白过来,因为比武的胜负太悬殊,陈绳武心中有老大的不快,所以冯锡范特地这么说,想要舒缓一下气氛。

    不过,这倒是个很好的话头,毛渊明于是站起身来向着陈绳武说道:“尊叔的大名,就是在毛利国也名闻遐迩,有道是’为人不识陈永华,纵称英雄也枉然’,今日得见他的贤侄,也算有幸了。他日若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的风采。”

    毛渊明这么一说,许纬辰和邹树人都差点笑出来。金庸小说《鹿鼎记》当中,确实有“为人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一句,而陈近南的原型也确实是陈永华,但现在这么说出来,实在是有一种违和感。

    陈绳武虽然一直以有陈永华这个叔叔为傲,但也从来没想过叔叔的大名会流传海外,而且这句“为人不识陈永华,纵称英雄也枉然”,毛渊明说得是如此自然,丝毫不像是临时编造的,因此尤其受用,立马改换了一番颜色,口称“哪里哪里”,却是一副得意的神情。

    毛渊明于是又问起“尊叔身体可好?”之类的闲话,陈绳武也从容作答,冯锡范从旁再添几句客套话。几人品茶叙话,一改之前的紧张气氛,仿佛老友坐谈。冯锡范又提起许纬辰棋艺非凡,问陈绳武要不要“切磋一二”,陈绳武本身棋艺平庸,又怕许纬辰的棋如邹树人的拳脚一般犀利,连忙推辞不已。

    又坐了大约一刻钟,毛渊明估计冯锡范并无其它安排,便起身告辞。陈绳武自然是一揖相送,冯锡范则亲自送到卫所门外。

    到了卫所门口,又沿街走了几步,毛渊明立定脚步问冯锡范:“冯大人,今日这场比试,似乎有些意外,怕不是有什么内情吧?”

    冯锡范哈哈一笑,说道:“毛先生真是睿智,一眼看破。这事情确实有些尴尬:昨日二爷郑聪和几位在路上冲撞之后,回到王府便向王爷告状,说冯某训练侍卫不力,以至于不堪一击。那陈绳武身为兵部赞画,一直想把王府侍卫也纳入兵部麾下,于是借题发挥,想要接手侍卫的训练。”

    毛渊明听冯锡范这么说,已经明白其中大意,笑着说道:“所以冯大人安排了这场比试,就是为了免得陈绳武染指王府侍卫。”

    “是啊。冯某急中生智,向王爷提出请邹队长襄助训练侍卫,王爷是答应了,可是他陈绳武却硬是要求看看邹队长的武艺,所以冯某才不得不安排这场比试。现在邹队长大获全胜,他陈绳武也就无话可说了。”冯锡范得意地说道,“不过呢,冯某昨天见识了邹队长的武艺,也确实想要请他训练侍卫,好让这班懒虫们动动筋骨,他日王爷有任用之时不至于出丑。只是未曾先与毛先生商量,还请不要见怪。”

    “冯大人不必介意,此事毛某乐于玉成。改日若有其它可以为冯大人解忧之处,也请明示。”毛渊明点头说道,“冯大人留步吧,我们先回去了。”

    三个人走到英国商馆门口,发现里面热闹非凡。进去一看,一大群人正站在院子里围成一个大圈,连克里斯布也在其中,笑意盎然地围观。人群的中间,是李书同、田箑和几个穿越者,正在试着演奏唱歌。

    田箑吹的萧是自己身上带来的,李书同问克里斯布借了一把吉他,两人并排坐在凳子上。李书同教书之余也是音乐达人,弹的一手吉他常常引来女学生仰慕的眼光。不过十七世纪的吉他还没有经过改良,只有五根弦,而不是后世的“六弦琴”,需要花一点时间去适应。

    在二人的伴奏下,秦九儿唱了一首王菲的《但愿人长久》,虽然效果远远不能和KTV相比,但众人都觉得已经很不错。然后换上KTV麦霸洪诚丘,试了试陈奕迅的《富士山下》,好像也还可以。

    因为旁边有英国人也在围观,李书同一时兴起,唱了一首AuldLangSyne(友谊地久天长),又拉上王建国一起唱了一首LondonderryAir(伦敦德里小调,即电影《八佰》主题曲《苏州河》的原曲)。王建国是辅导机构的雅思英语老师,口语自然是纯正流畅,甚至有些牛津口音。两首歌唱下来,英国水手们的反响热烈,克里斯布表示自己能听出歌里的苏格兰和爱尔兰民歌气息,不过之前好像没听过这两首歌。李书同想了想,觉得也对,这两首都是18世纪后期才创作出来的歌,现在的英国人确实还没听到过。

    毛渊明从外面回来,正看见大家正唱得起劲,也一时技痒,来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自我感觉离齐秦也不远了。

    当然,“唱卡拉OK”这样的苦中作乐并不能玩太久,毕竟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要做。日头将近中午,一群人又在云姨夫妇的带领下,开始挑水、生火、做饭的日常劳作。

    回到屋里,毛渊明和陆希星商量着,要请裁缝为大家量身裁制衣服。大家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好几天了,也真心需要替换了。说到做衣服,毛渊明和陆希星都不太懂行,便让云姨夫妇召集几个年龄较大的穿越者,再叫上几个文史大神一同研究,反正原则是符合明朝的衣着习惯,穿脱方便,并且不能太贵。一群人反复商议,也没有一个定论,又推了云姨夫妇和陈枫去安平镇上的裁缝铺实地挑选。

    几天下来,大家的换装工作,终于完成了,所有男女穿越者一律换上灰色的斜襟长袍,区别仅在于男的扎蓝色腰带,而女的扎红色。云姨又十分细心地买了五十四个小藤箱,让大家把换下来的现代衣物保存起来。

    接下来几天,时间就显得有些单调而无聊。除了迅哥儿邹树人每天去卫所训练侍卫,其他人基本上都只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生活组如常安排所有人的生活,每个人都要轮流挑水、生火、做饭等等,每当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会怀念起无法回去的现代生活。

    邹树人原本打算按照现代军人的标准,对侍卫们进行体能和格斗训练,只是这些侍卫懒散惯了,即使有冯锡范的命令,蔡添又在旁边监督,也无法不折不扣地执行邹树人的要求。一组简单的俯卧撑,居然有好几个人撑不下来二十个。

    第一天训练差不多毫无成效,邹树人失望地回到商馆,便找穿越者当中的几个键盘军事家商议。论坛的键盘军事家当中,项绍宽和庄寒天是将门子弟,比较熟悉军队管理的方式,因此建议邹树人先不要急于训练这些人的能力,要从站军姿、走队列入手,先培养这些人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基本素质,再慢慢进行体能和格斗训练。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邹树人便按照学生军训的初级模式,训练侍卫们站军姿、喊口号、走队列。虽然这对战斗力的提升没有帮助,但侍卫们的精神总算面貌有些改善,一扫之前的懒散状态。而且冯锡范从未见过这种训练方式,大感神奇,越来越觉得利用好这群毛利国人,对自己未来更进一步肯定大有帮助。

第十一章 冯府夜宴

    时间很快就到了八月二十七,穿越者们已经度过了两个星期的穿越生活。大家一时半会儿还是找不到什么谋生的手段,接近郑经的计划也没有什么进展,钱倒是花了不少,实在是令人心浮气躁。

    傍晚时分,冯锡范忽然派人来请毛渊明赴宴,还说明要许纬辰和邹树人作陪。毛渊明听了精神都为之一振,连忙叫上二人一同前往。

    三个人随着仆役穿过安平镇,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冯府。所谓冯府,和影视剧中的高官府邸大不相同,不过是一所略大些的民宅,两进的院子,都是原木青砖,看上去还有些破旧。其实这也好理解,郑军在清军的攻击下失去金厦二岛之后,就基本失去了大陆的财源,依赖东宁一隅之地的物产,靠海外贸易维持经济,哪怕是冯锡范的住处也不可能豪华。

    宴会设在前厅,厅中央放着一张中等大小的圆桌子,除了冯锡范之外,居然郑聪也在座。三人见了冯锡范,自然是拱手施礼,毛渊明和许纬辰相互看了看,不知道冯锡范又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各自落座之后,冯锡范吩咐上菜,又让侍女们给各人斟酒。冯锡范端起酒杯,谄笑着说道:“毛先生,上次几位在路上,和二爷有些误会,冯某已经与二爷解释过了,真的只是误会,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二爷心胸宽广,倒很愿意与毛先生交个朋友,所以今天冯某做东,请大家一醉方休。”

    冯锡范说完,郑聪也举起酒杯,端着向毛渊明递过来。毛渊明不知道冯锡范给郑聪洗了什么脑,不过能与郑聪和解并且搭上关系也是好事,于是连忙也举起酒杯说道:“岂敢岂敢,果然是一场误会,我们以后还要请二爷多多照拂。”说罢一饮而尽。许纬辰和邹树人也举杯饮下。

    冯锡范哈哈大笑,连说了几声“好”,又劝了两杯酒,让侍女给几人布菜。众人一边吃,冯锡范一边夸奖邹树人训练有方,短短十天下来,王府侍卫们一扫往日慵懒的样子,总算有了些威武的姿态了。毛渊明、许纬辰和邹树人三人忙不迭逊谢,心里却都在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能,把侍卫们管理成这个样子。

    待吃得差不多了,冯锡范命人撤下酒菜,换上热茶,给大家斟上,然后让侍者侍女都下去,带上门。

    毛渊明一看这架势,心想莫非冯锡范有什么机密之事要说,和许纬辰对视了一眼,看到许纬辰也是一脸不解的样子。

    冯锡范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几位有所不知,二爷今日遇见了一件不遂心的事。”

    “哦?愿闻其详。”

    “几位上次怕是也听到了,王爷命二爷管理北兵,只是……那些北兵却是十分难弄。”冯锡范一边说一边摇头,“今天二爷又去查看北兵操练情形,这些人不但慵懒嬉戏,还有个小小的哨长,竟然对二爷动起手来。五天之后就是王爷三十寿辰,这事要是被王爷知道,岂不是大煞风景。”

    毛渊明上次在街头听到郑聪和冯锡范说起北兵的事,就抽空找了孙广越,问了他北兵的详情。据孙广越说,郑成功是潮州人,手下的军队以福建漳州、泉州和广东潮州籍为主,称为南兵。北兵其实不是指北方兵,而是福建以北江浙一带的士兵。至于北兵的数量和将领,也不太清楚。

    现在冯锡范说起北兵的事,郑聪在旁边唉声叹气,毛渊明稍一思考后问道:“冯大人,您特地和我们说起这件事,是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吗?”

    冯锡范听毛渊明这么说,“哈哈”一笑,说道:“毛先生果然明睿,冯某稍一提及,先生就已经明白了。”

    “那……冯大人是不是想要我们帮助二爷训练北兵?”许纬辰在旁边插话问道。

    “正是。”冯锡范点头说道,“不瞒几位,那个陈绳武你们也是见过的,他一直在打这些北兵的主意。虽说有二爷在,他暂时不能得手,但如果让王爷知道北兵如此军纪涣散,恐怕会听陈绳武的话,收回二爷的兵权。”

    关于郑聪,孙广越的说法是“平庸无能,一任冯锡范摆布”。现在毛渊明听到冯锡范这番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陈绳武觊觎北兵”未必是真,但冯锡范现在显然是在设计一个“陈绳武威胁论”,以求从郑聪手里获取北兵的实际控制权,只是郑聪根本意识不到。而且说实话,哪怕是自己,仅凭思考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想明白,现在只能感谢一早就从孙广越那里获得了背景知识。

    冯锡范见毛渊明沉吟,以为有什么难处,便开口问道:“毛先生,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无论冯锡范的意图是什么,如果穿越者们参与到北兵的训练和管理当中去,肯定是有利的。于是毛渊明立刻向前欠身凑近冯锡范,说道:“冯大人,没有什么不便,我们愿为冯大人尽此绵薄之力。”

    “好,好!”冯锡范再度朗声大笑,转向郑聪说道:“二爷,您看这可好啊?”

    郑聪一介纨绔子弟,从来就不以带兵为乐,只不过郑经担心外姓将领兵权太重,所以特地把北兵交给郑聪管理。所以,管理北兵只不过是郑经的要求,而非郑聪自己的意思,如果能卸下这份重担而又不惹怒大哥,郑聪早就不干了。现在冯锡范给他创造了这个当甩手大掌柜的机会,郑聪自然连声说好。

    “冯大人,这北兵一共有多少人?”许纬辰见郑聪点头,便开始问些具体问题。

    “国姓爷军力最盛之时,手下大约有十八万兵力,其中小一半是北兵。南京之战失利之后,北兵投降清军和逃散的居多,最后跟着国姓爷攻克东宁的,大概也就几千人吧。”冯锡范慢慢回忆着说道,“只是,金厦失守之后,北兵逃散的更多,等到北兵都督马信病逝之后,只剩下了五营人马。”

    “这么说,还是有两千五百人左右?”

    “是。两千好几百人,口音和习俗又与我们不同,太难管了。”郑聪忍不住开始抱怨,“你们要是能替我把这帮人训练好,我就请王兄重重赏赐你们。”

    “如此,先谢过二爷了。”毛渊明对着郑聪微微欠了欠身,“只是,两千五百人靠迅哥儿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毛先生既然这么说,胸中想必已经有了良策吧?”冯锡范望着毛渊明问道。

    “冯大人过奖了。在下的朋友当中,颇有几位行伍出身的,若是他们一同去,势必事半功倍。”

    “哦?那不如明日请他们一同前往屯垦营,再作商议。”冯锡范的意图是尽快获得北兵的控制权,至于怎么做不太重要,而且现在在冯锡范的眼里,“毛利国人”就好像是个宝库,得想办法尽量挖掘其中的财富。

    “屯垦营?”

    “是的。如今东宁和大清大海相隔,暂时没有战事,王爷下令军队一律屯垦自养,节省朝廷费用。”

    毛渊明听了点点头,心想郑经这个屯田的策略倒也是对路的。

    “对了,冯大人。”许纬辰忽然问道,“您刚才说,五天之后就是王爷三十寿辰?”

    “是的,今年是王爷的三十整寿,虽然王爷吩咐过庆典从简,不过肯定还是要热闹地搞一番的。”冯锡范笑嘻嘻地说道,“到时候请二爷安排,你们也要到王府饮宴,普天同庆嘛。”

    “哦,那就多谢冯大人费心了。”毛渊明灵机一动,说道,“说起来,我们倒也有一份寿礼想给王爷献上,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赏脸?”

    “寿礼?”冯锡范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着说道,“若是有寿礼献上,王爷怎么会拒绝呢。你们远来不易,要是还有这份孝心,王爷必然高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384/ 第一时间欣赏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 作者:林芫美所写的《轩辕新明录》为转载作品,轩辕新明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轩辕新明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轩辕新明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轩辕新明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轩辕新明录介绍:
一个人穿越了,就能翻云覆雨,决定王朝的兴衰,改变历史的走向。
那要是一群人穿越了呢?岂不是踏平天下,一统环球?
且慢。
要做到这一点,总得会点什么吧?
造枪造炮造汽车坦克?很抱歉,没人会。
开矿建厂发明蒸汽机?很抱歉,也没人会。
一群背景和兴趣各异的文史爱好者穿越了,能做些什么?
脑子里除了历史知识的记忆,只有各种杂七杂八看似无用的东西。
怎么推翻清朝统一天下?拿头统一?
更要命的是,统一就好了吗?
大家在论坛上吵架,用键盘打爆头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呢。
统一、联邦、邦联、秦制、罗马、共和……
能吵的还要再吵上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穿越了就没有回头路,从弹丸之地开始改变历史的走向。一群人都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
那么,真相是不是只有一个呢……轩辕新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轩辕新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