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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芫美     轩辕新明录txt下载     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京城一期规划(上)

    南怀仁是尼德兰弗拉芒人,以现代人的眼光看算是比利时人,当然此时还处于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下。出生于1623年的南怀仁,按照大明“虚岁”的算法,已经六十岁了。看上去的样子,也确实须发皆白。

    许纬辰见到南怀仁,差点笑了出来。因为之前发布军机处令,汉官一律剪辫易服,满蒙官员可以各从旧俗,并没有说西洋人应该如何。南怀仁把鞭子剪了,披散着头发,身上却还是穿着满人的马褂补服,看上去非常不协调。

    稍微寒暄了几句之后,许纬辰告诉南怀仁,军机处对他在钦天监交接过程中的表现非常满意,将允许他继续在钦天监任职。另外,还告诉他,南京将派张雍敬过来,协助他在钦天监的工作。

    相比同时代的满汉官员的怀疑和茫然,南怀仁对军机处的集体合议制度很感兴趣,当然对许纬辰手上的那块表更感兴趣。不过许纬辰显然不想让南怀仁探究太多,免得露出破绽,敷衍了两句之后,便请南怀仁取出绘制好的京城地图。

    画这副京城地图一共用了四张纸,需要摊在地上拼合在一起才完整。图上对建筑和道路采用了比例画法,能够基本正确地反映建筑的位置和相对距离。

    许纬辰蹲在地图旁边,认真地看了一番,又问谢成武,京城内外河道的情况。谢成武回答说,粗略检查一遍,河道还算通畅,流经皇城太液池的河水充沛,不至于淤塞腐败。至于城外的河道是否需要疏浚,则暂时不得而知,需等天气再转暖一些,出城逐一查看。

    见谢成武如此说,许纬辰连忙劝他不必事必躬亲,有事可以让顺天府尹许天荣派人去做,自己定个标准就行了。谢成武却直摇头,说除非找到懂行的人,否则一般差役根本看不懂河流的情况。

    许纬辰无奈,只得再劝谢成武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

    唐云沛便问,对于内城的布局有什么可以开始做的。许纬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非常抱歉地笑了笑,说道:“最近事情太多了,怕记不住,只好先写下来。”

    说完,翻开笔记本,认真地找了找,说道:“啊,前两天和绍宽他们商量,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把千步廊两侧的建筑都拆了,然后把千步廊向两侧拓宽,和长安左门、长安右门对齐。这样,就能够举行大型活动了,尤其是大规模阅兵式。”

    “啊?!”唐云沛吓了一跳,“这些都要拆吗?拆完以后六部衙门放在哪里啊?”

    南怀仁也是一惊,问道:“如此说来,连这里的钦天监也要拆?”

    “问得好。”许纬辰笑了笑,“不过我和绍宽总不至于只管拆不管住吧。”

    说着,许纬辰伸手在地图上东安门外的地方划了一个长方形:“你们看,若是把东安门外大街延伸拓宽,直到朝阳门南街,那么朝阳门大街、南街、东安门外大街和灯市口街组成的这个长方形,就可以作为六部的新衙门。这一块全都是民居,只要绍宽把现在住着的八旗住户都迁走了,就能拆平营造了。至于钦天监,地位重要,我想把钦天监的衙门搬到皇城里面,就在景山的后面,然后在景山上修一个观象台,这样一来,观象方便些,皇帝召见也更近一些。至于太医院、鸿胪寺这些,原则上也搬到皇城内,具体位置容我再研究一下,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好家伙,这个工程可够大的。”唐云沛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建筑规划的样子,“你不是刚说过没钱建吗?怎么有提这么大的工程?”

    “钱暂时是没有,所以暂时不动。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打算。”许纬辰又想了想,对着唐云沛说道,“你不如把这幅图再描一份,只要街道、城墙、河流,建筑按照新的规划慢慢画。”

    “行,这个好办。你继续说吧。”

    许纬辰低头看了看,又用手指着北安门外以东的一大块区域说道:“羽林苑就建在这里。北安门外鼓楼大街以东,东直门大街和皇城宽街之间。”

    “一直到安定门大街吗?”

    “不,到北新桥大街。”

    “又这么大?”唐云沛再次大吃了一惊,冷静下来一想,发现不太对,“你要是把羽林苑建得这么大,那不是把安定门大街给截断了吗?”

    “不,没有截断。”许纬辰摇了摇头,“安定门大街从中间穿过,把羽林苑隔成东苑和西苑,不影响京城的交通。”

    唐云沛对着地图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羽林苑隔成两块?”

    “唉,林樱跟我说,人多了以后,男女学生混杂居住很不好办,就算宿舍是分开的,而且有太监和女史管理,青春期的男女学生还是会惹出事情来,干脆分开。”许纬辰说着,指着地图上的位置说道,“安定门大街以西的部分比较大,作为小学部和女子中学部,安定门大街以东的部分作为男子中学部。”

    “行行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现在也没钱造对吧。”

    “是啊。”

    “那现在能造的有吗?”唐云沛其实有些手痒,想搞个工程试试。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罗主教来了。”

    南怀仁听到罗文炤来了,连忙出门相迎,把罗文炤接了进来。许纬辰则哈哈大笑,说道:“你看,要造的东西来了。”

    唐云沛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要造教堂?”

    “对啊。”许纬辰和罗文炤打了个招呼,又重新蹲下,用手指在地图的上方隔空划了一个圈,“你看,偌大的京城,足有六十万人口,没有教堂总不行吧。”

    “教堂我们有,在宣武门内有一座。”南怀仁连忙解释道,“很古老的教堂,是利玛窦时代流传下来的。”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宣武门教堂建立最早,我们习惯称为南堂,是利玛窦神父亲自设计兴建,乃是明制建筑,不过后来毁于战火。顺治七年,又由汤若望神父主持,在旧堂的原址上翻建,仍为明制建筑,不过增建了亭池台榭,仿泰西制式。顺治帝曾多次亲临南堂,并赐给御制’通微佳境’匾。后来,康熙帝也两次莅临,题写’万有真原’匾,挂于堂内。”南怀仁说起清朝的事,还是用清朝的说法,并且面不改色。

    许纬辰也并不计较,又问道:“那,南堂能容纳多少人敬拜?”

    “大约二百人。”南怀仁答道,“现在南堂由我主理,信徒已经有六、七百之多,确实不敷使用。”

    “嗯嗯。”许纬辰点了点头,转向罗文炤,“主教意下如何?”

    罗文炤匆匆赶来,还有些喘,定了定神说道:“南堂那里我曾去看过,设施齐备,装饰典雅,只是实在是有些小,弥撒时很多人要在外面站立。确实需要兴建新堂。”

    “好啊。”许纬辰见罗文炤表态,又转身对唐云沛说道,“那我们就建一座教堂吧。”

    “有钱吗?刚才你还在说没钱动工。”唐云沛笑着答道。

    “造别的东西没钱,造教堂的钱还是有的。”许纬辰也笑了起来,朝着南怀仁说道,“南神父,请教众们集资筹办,是否可行?”

    南怀仁想了想,答道:“京城教众,达官显贵不少,集资并不困难。若是想建五百人上下的,三万两银子足矣。”

    许纬辰听了一皱眉:“三万两银子都要教众出资,若是按六百人算,每人也要五十两,只怕不是每个人都这么阔绰吧?”

    南怀仁笑了笑说道:“普通教众,捐个三两五两,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了,若是想要多筹一些银子,有两个大户人家,需要请他们鼎力支持。”

    “哦,哪两个?”

    作者注:本章与下一章有大量对京城布局规划的描述,可能读者不容易仅凭文字获得准确的信息,所以制作了图片:

第八十九章 京城一期规划(下)

    “一个是贝子富善,他是庄亲王舒尔哈齐一系,已故贝勒傅喇塔的儿子。”南怀仁说道。

    许纬辰努力回忆了一下:“傅喇塔……我记得他是随杰书南下的,我军在苏南曾和他交过手,后来听杰书说他病故了。”

    “是的,贝勒傅喇塔病故于军中,康熙帝赐祭如例,儿子富善袭了贝子爵位。富善和弟弟福存都在我手里受洗,皈依了天主。他家是宗室贵胄,家境殷实,若是因为兴修教堂的事情,请他两兄弟出资几千两,大约不成问题吧。”

    “好,如此甚好,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镇国公苏努,他是广略太子褚英的曾孙,年纪比富善两兄弟大些,是在汤若望神父手里受洗的。他虽然不算是近枝宗亲,但他本人深受康熙帝宠信,多少出些银子也不难吧。”

    “满清宗室还有这两个信天主教的?怎么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许纬辰又一次感慨自己的历史知识不足。

    南怀仁自然不好接这个口,只得泛泛地说道:“清人宗室家法森严,又多是信佛的,子弟敢改宗别种信仰的不多,有爵位的也就这两家了,其余闲散宗室,也有几十人信仰天主,只是没有财力襄赞兴修教堂。”

    “这也无妨。”许纬辰轻轻摆了摆手,“三万两银子的预算,能募集多少就多少,不足的部分,我让大明储备银行发给贷款,建成之后再凭信众奉献慢慢偿还。”

    “啊,如此甚好。”罗文炤听许纬辰这么说,也颇为高兴,“如果能先增建一座圣堂,再慢慢偿还债务,那自然是最好的。”

    “那新堂的地点,许委员是否已经有了属意之处?”南怀仁又问道。

    “没错,新堂的地址,我想选在安定门内,羽林苑以北的地方,南接顺天府衙门,东望国子监。”许纬辰用手在地图上指了指,“就是这个地方。地皮很宽裕,我看建一个五百人教堂不成问题。教堂坐西向东,大门开在安定门大街上,信徒礼拜的时候,向圣殿方向敬拜。”

    “唔唔,这个地方倒是不错,不过许委员何以选中这个地方?”

    “宣武门的南堂,在内城的西南角,那新堂自然要在城东北角,称为北堂好了。我是考虑,将来羽林苑建成了,也需要教堂。另外,贴近国子监的地方,已经有了柏林寺和夫子庙,将来再兴修一座道观,就是个四教齐聚的地方,正好适合各种年轻人。”

    南怀仁大为赞叹:“许委员思虑深远,果然已经谋划妥当了。”

    “这是神的差遣,我们都是践行而已。”

    “不知道,这座教堂能否建成主教座堂?”罗文炤想了想又问道,“我正打算上书教宗,另开北京教区,若是蒙教宗恩准,北京教区也需要一座大教堂,作为主教常驻之所。”

    出乎罗文炤意料的是,许纬辰摇了摇头,说道:“建设主教座堂事关重大,需要审慎选址,不能建在这里。”

    “哦?那许委员的意思是?”

    “这里吧。”许纬辰说着,又指了指地图上西安门内西什库以南的一片空地说道,“就建在这个地方,皇城之内,西安门边,既方便教众进出望弥撒,又不至于滋扰宫禁。就叫作中堂好了。”

    “啊?!”罗文炤和南怀仁双双小声惊呼起来。

    “怎么了?”

    “军机处准许在皇城内建教堂?”

    “是啊。”许纬辰微微一笑,“皇城里本来就有佛寺和道观,再添一座天主教堂也属理所当然。”

    “那真是要感谢上主,能让朝廷施给如此恩典。”罗文炤和南怀仁各自在胸前划了十字,感谢上主。

    “不过呢,有几句话要跟二位说清楚,免得日后反而起了争执。”

    “有什么吩咐,许委员尽管直说。”

    “第一,凡我两京城内土地,尽属皇家,中外士民百姓一体遵循,所以京城内南堂、北堂,乃至将来的中堂,土地仍属皇家,不得争执。教堂建筑归属教堂管理处,既不属于教宗、教廷,也不属于耶稣会或者道明会,更不属于主教、修士,你们可明白?”

    “这个我们明白。”

    “第二,中堂既然是主教座堂,可以建成泰西风格,规模可以大些,需能容纳千人。另外,主教府、藏书楼、食堂、男女修院、男女宿舍、女堂等等,需一应俱全,要从一开始策划得宜,切勿事后修补。这事你们可以与唐委员商议,详加规划为好。”

    “是是是,理应如此。”罗文炤和南怀仁感到无法更满意,不停地感谢上主。

    “行,那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你们继续商议吧。”许纬辰说完,起身向外走。

    罗文炤和南怀仁想要起身相送,被许纬辰劝住。唐云沛却紧赶几步,跟了出来。

    “老许,这兴建教堂的事,是不是要向南京朝廷报告一下?”唐云沛显得有些紧张,可能觉得这件事会引起大量的反对声。

    “没事的,有事也是我来担待。”许纬辰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传教士们想在大明传教,完全可以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呢,总不见得是看到西班牙人或者英国人害怕吧?”

    许纬辰停下来脚步,转过来对着唐云沛,认真地说道:“我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接下去的二百年,确实是欧洲快速崛起的二百年,我们能做的就是争取主动权。与其让越来越多的西洋传教士在大明传教,不如培养大明自己的天主教人才,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手里才好。现在大明的信众如果想成为教士,必须去澳门或者吕宋的修道院学习,自然被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潜移默化。西什库大教堂建成之后,就是我们培养自己的教士的基地,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嘛。”

    “啊,这倒也是。”唐云沛想了想,忽然又说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开个学校,教授建筑技术?现在什么工程都是我来设计,一则忙不过来,二则分身乏术延误工程。”

    “可以是可以,但靠你一个人教也不是办法,你有别的师资吗?”

    “呃……暂时倒还是没有。”

    “嗯,那你先别心急。南京羽林苑有些学生是学工科的,虽然不是专门学建筑的,但数学、测量、力学这些却是要学的,等他们毕业了一批之后,选几个送过来给你当助手,你就没这么忙碌了。”

    “好吧。”唐云沛想想也是,便不再纠结,“那我回去和两位主教研究教堂的设计了。”

    许纬辰见唐云沛回去,自己坐了轿子,回到军机处。踏进门,却看见姜承志拿着一份文件,正在踱来踱去。

    “老姜,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吗?”

    “啊,你回来了。”姜承志伸手拍了拍手里的文件,“有件事不大不小,我正在考虑怎么处理。”

    “说来听听呗。”

    “嗯。吴世璠给皇帝上了一份表,恭贺大军克复京师,顺便在贺表里又夹了一份奏疏,说是当年吴三桂起兵之时,康熙把滞留京师的吴应熊、吴世霖父子给杀了,但还有好几个弟弟因为未成年,被罚没入官,在内务府为奴。”

    “所以吴世璠想要要回这几个弟弟?”

    “是啊。镇业转过来的奏疏里说,吴世璠想要迎请嫡母,也就是吴应熊的夫人和硕恪纯公主到衡州,同时把几个弟弟都接过去。”

    “和硕恪纯公主?”

    “就是《鹿鼎记》里的建宁公主啦,顺治的妹妹,康熙的姑姑。”

    许纬辰听了笑了起来:“哈,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嘛。那这事能办吗?”

    “不好办。”姜承志摇了摇头,“我到内务府查过,吴应熊的儿子们确实都在康熙十四年送到了内务府,但在我们兵临城下的时候,康熙把他们都杀了,只留下了一个最小的,叫作吴世珅,到今年也只有九岁。”

第九十章 三藩族裔

    “九岁?”许纬辰非常惊讶,“那就是说,这个孩子是三藩之乱爆发前夜才出生的?”

    “是啊,据内务府的档案记载,这个孩子出生不到三个月,吴三桂就在云南举兵了。”

    “行吧,先不管了。那和硕恪纯公主呢,她还好吧?”

    “她就说不上好不好。现在住在皇城西南不远处的公主府里。康熙对这个姑姑还是照顾有加的,但老公和亲生儿子全死了,一个人肯定生活愁苦,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许纬辰差点笑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和硕恪纯公主一个女人,没什么好多想的,吴世璠想把她接过去表演孝道,那就给他送去呗。倒是那个小孩子吴世珅,到底怎么处理,我还没想好。”

    “要我说,这个小孩子,倒是个好东西。”屏风后面忽然响起了王鼎的声音。

    “咦,你怎么在屏风后面躲着?”

    “怎么能说躲着呢,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似的。”王鼎直摆手,“我刚才就坐在屏风后面处理一批官员的文件,你们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罢了。”

    “什么官员的文件?重要么?”许纬辰问道。

    “就是一些在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四省当官的满人,按照我们的命令,从任所回到京城听候发落。我刚才就是签发这些人的吏部行文,按照之前开会定下的方针,所有这些人都按原品级登记,然后革职回家等候发落。”

    “好啊。我看满人里面,多少也会有些可用之人,可以慢慢甄别使用。”

    “那还是说那个吴世珅吧。鼎爷你又有什么好主意?”姜承志知道王鼎说话,必然是有什么特别的观点。

    王鼎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说:“咳咳。这个吴世珅,可以说是奇货可居了。大家都知道和硕恪纯公主是吴应熊的原配正室,吴世霖是她生的,吴世璠和吴世珅都是庶出,只不过吴世璠年长,又在三藩之乱前回到了云南,所以吴三桂最后把吴世璠立为了世孙。如今这个吴世珅,和吴世璠在身份上并无差别,只要把他控制在我们手里,就可以用来分化吴氏残余的党羽。”

    “具体说说。”许纬辰显然也来了兴致。

    “吴世璠不是上表要求迎请嫡母吗?我们先让和硕恪纯公主和吴世珅去南京觐见皇帝——这么做合情合理吧——然后呢,清朝已经亡了,公主的身份显然也就没有了,皇帝肯定要下诏改封她为’楚王太妃’,让吴世璠亲自来南京迎请楚王太妃。只要吴世璠人到了南京,那去留就由不得他了,若是他后悔不来,那就以不孝的名义下旨申饬,然后继续催促他来南京。若是反复催促他还是不来,就把他的楚王爵位给夺了,改封给吴世珅。”

    “有道理啊,吴世璠上表要求迎请嫡母的时候,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利用他的这个嫡母吧。”姜承志马上表示赞同。

    许纬辰略想了想,似乎有些担心,问道:“嗯……那要是真的对吴世璠夺爵,会不会引起吴氏旧部的反抗?”

    “反抗肯定会有,但只要吴世璠坚决不来南京,我们迟早要和他摊牌决裂。现在主动这么做,反而好分化他的手下。吴世璠的几个主要手下,郭壮图是他的岳父,铁定站在他一边,夏国相和方光琛就不一定,吴世琮甚至自己都有自立之心,如果我们另立吴世珅,这几个人或许会倒戈,因为对他们来说,吴世璠和吴世珅没有区别,但站队成功可以给他们自己带来利益。”

    “有道理。”这次许纬辰也觉得王鼎分析得很对,“那就按照这个方案办。”

    “行,那我就批复了。”

    姜承志说着,拿起笔来,刚要动笔,许纬辰忽然又说道:“唉,差点忘了。既然吴家有在京的亲戚,那耿、尚两家也有啊。”

    “对哦,耿精忠曾经自己说过,耿家还有两个弟弟在京城。”姜承志被许纬辰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耿家是入了汉军旗的,内务府有记录,你等我翻一翻。”

    姜承志说着,从一堆文书里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张纸,看着说道:“耿精忠有两个弟弟,叫作耿昭忠和耿聚忠,耿昭忠娶了贝子苏布图之女为妻,有一个儿子,耿聚忠娶安亲王岳乐之女和硕柔嘉公主为妻,有一女三子。搞笑的是,前一个是饶余郡王阿巴泰的曾孙女,后一个却是阿巴泰的孙女,两兄弟娶了姑姪二人。”

    “嗨,满人不讲究这个,顺治一个人还娶了姑姑又娶侄女呢。”王鼎满不在乎地说道。

    “嘿嘿,你又内涵’我孝庄’了。”姜承志这段时间处理内务府的事情,已经把清朝皇室的人际关系大致搞清楚了。

    “那尚氏呢?”许纬辰又问道。

    “尚氏的官员比较多,主要是尚家的人太能生,光尚可喜就有六十个子女。在京的尚氏族人有十几人,其中地位最尊的,就是尚可喜的第七子尚之隆,娶了承泽亲王硕塞之女和硕和顺公主,不过只生了四个女儿,没有儿子。”

    “嗯……”许纬辰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不如这样吧。三藩和清朝皇室的关系,其实极为密切,耿、尚两家其实都算是清朝的外戚。不如你把这些人都召集在一起开个座谈会,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问问他们有什么要求。那些子弟都是清廷恩荫做官的,多半没有什么才能,清朝亡了,我估计他们以后找饭辙都困难。你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听大明朝廷差遣。”

    “好吧。”姜承志觉得这事不难办,一口答应了下来。

    京城的天气逐渐变暖,关中前线的好消息不断传来:曾养性和张勇在汉中与马宝、王屏藩激战,曾养性阵斩王屏藩的大将吴之茂。马宝因为战场形势不利,宣布接受朝廷招抚,王屏藩于是退往成都。

    刘国轩方面也已经如期到达荆州,荆州守军不战而降。项绍宽和吕宪华一致认为,马宝反正之后,王屏藩败局已定,刘国轩进川助战已经没有必要,不如让刘国轩继续南下,前往常德。常德在洞庭湖以西,沅水入洞庭湖处。只要占领了常德,就可以阻断衡州的吴世璠和云贵之间的联络,并且随时可以从水路进军贵州。

    陈永华带领着数百人的官员队伍,终于在三月中旬到达了京城。在军机处的安排下,花了几天时间,彻底接手了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主要朝廷衙门的工作。

    许纬辰和姜承志详尽地向陈永华介绍了军机处对于京城的规划,陈永华对大多数事情都非常满意,唯独不太理解为什么还允许康熙和嫔妃继续住在紫禁城中。

    许纬辰只得向陈永华解释,虽然清朝已经灭亡,但各处势力还未完全收降,难保没有人想劫持康熙再兴清朝。京城之中,自然是以紫禁城的护卫最为严密,可保万无一失。若是将康熙逐出紫禁城,无论安置在哪里,都不能令人放心。

    陈永华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但依然希望早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亡国之君长期住在皇宫里,总不是个事。而且,既然已经克复京师,那么定永皇帝很快就要北上,难道到时候皇宫还能继续被人占着?

    姜承志便说,已经有了打算,将后宫所有的太妃嫔除孝庄之外,全部迁往城东北的通教寺居住。通教寺原是前明太监所建,顺治年间改为尼姑庵,规模虽然不大,却也干净整齐。另外,康熙嫔妃中没有子女的,全部送还父母之家,与康熙再无关系。剩下的全部迁居西六宫,康熙本人也离开乾清宫,到慈宁宫与孝庄同住。这样一来,整个后宫除了内西路,已经没有其他人居住了。

第九十一章 杰书与代善

    陈永华的到来使得京城的各个衙门都恢复了正常的运作,穿越者们自然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陈永华对军机处留用的满洲官员们很不满意,非常直接地对许纬辰和姜承志说,起兵反清原是为了驱逐鞑虏,现如今却又任用满洲官员,毫无必要。更重要的是,陈永华还告诉二人,自己离开南京之前,南京已经吵翻了天,大部分江南士绅出身的官员,都反对把清朝视为北朝,要求将康熙送往南京正法。郑氏出身的官员当然站在军机处一方,但一来人数不多,二来也辩不过那些熟读经学的儒臣们。

    许纬辰和姜承志都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便向毛渊明发了一个八百里加急的密件,请毛渊明写一个详细情况送过来。

    毛渊明的回信很快就送到了,信里说,陈永华所说的基本属实,不过士大夫们还是有些分歧的。其中,以黄宗羲为首的一派,认为清朝起自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原是大明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叛明起兵,罪该万死,主张将清朝视为伪朝,如同王莽、张邦昌,激烈要求将康熙送到南京正法;以刚刚回到南京的顾炎武为首的一派,则认为清朝应该是闰朝,即部分接受清朝“得天下自李闯”的说法,把清朝的存在看作李闯作乱产生的额外结果,主张以明太祖赐封元朝皇孙买的里八剌之例,将康熙囚禁在南京,赐封其子胤礽为崇礼侯。

    军机处的众人稍一研究,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凡是以遗民自居、没有事清的士大夫,大多主张清朝为伪朝,而曾经事清或者被清朝笼络受益的士大夫,则大多主张清朝为闰朝。毫无疑问,对于伪朝可以无限清算,但对于闰朝,就要把清算力度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我们到底想要哪一种结果?无限清算还是有限清算?”姜承志说着,看了一圈围坐在军机处内的众人,等着大家发表意见。

    “无限清算没有必要。”温如嵩第一个发言,“虽然我也很想杀掉康熙,但眼下确实不应该这么做。黄宗羲是讲道学的,心里未必有私利,但支持他的那些士大夫肯定是有的。”

    “咦?居然连你也不赞成无限清算。”姜承志显然有些惊讶,因为温如嵩很难得不发表不极端的观点。

    “其实呢,我们两种结果都不想要。”王鼎接着发言,“把清朝看成伪朝也好,闰朝也好,都是那些士大夫们的利益驱使。我们自己的目的,其实一早就定下了,那就是把清朝看成北朝。”

    “对,北朝才符合我们的利益。如果把南明郑氏和清朝视为南北朝,那么清朝的所有东西都合法,一切都将作为战利品,由朝廷来分配,任何人没有权力主张倒退。”许纬辰支持王鼎的看法。

    “嗯,如果把清朝看成伪朝或者闰朝,有些东西就要物归原主。那些士大夫们肯定是在打这个主意。”姜承志也明白大家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对康熙和满清勋贵们采取点什么措施,恐怕也确实堵不住那些人的嘴,毕竟满人当年搞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太过残忍。”

    “这个道理我知道。”许纬辰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先给南京那边回信,就说北方局势还不稳定,此事要等到索额图一行从宁古塔回来才能决定,否则关外清军叛变,那就乱了大局。至于满洲官员如何处置,我还要先和杰书商议一下。”

    杰书自从回到京城之后,一头扎进慈庆宫,和家人团聚,两个多月没有离开过皇城。

    许纬辰和姜承志到慈庆宫的书房见杰书,感觉杰书满面红光,心情十分开朗。杰书对军机处保护周全妻子儿女非常感恩,再三恳求要向大明皇帝进献礼物以示恭谨。

    姜承志安慰杰书说,这些都是当年在南京开城之时答应过他的事情,军机处也只是践约,不必如此客气。许纬辰也不多客套,直接说起满洲八旗的事情。

    杰书说,八旗制度创自先祖努尔哈赤,在顺治末年基本定型。如今满洲八旗分上三旗下五旗,上三旗的旗主就是康熙本人。下五旗中,两红旗属于自己的祖父代善一系,由自己和堂侄平比郡王罗科铎统领。镶白旗属于肃亲王豪格一系,现在的旗主是显亲王丹臻。正蓝旗属于豫亲王多铎一系,旗主就是信郡王鄂札,镶蓝旗属于郑亲王济尔哈朗一系,旗主原是简亲王喇布,喇布阵亡之后,他的弟弟雅布继任简亲王,同时也继任旗主。不过由于这几年战事不断,八旗的建制也有些混乱,需要重新整理一遍,图海那边的一万多户,最好要迁来京城重新整编,关外八旗的情形,也要再详加勘查。

    杰书说得热闹非凡,许纬辰却不住地摇头,弄得杰书有些尴尬,便问道:“许委员,莫非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不是说你说的不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八旗制度,原是以你爱新觉罗宗室各支分掌。可是如今清朝已经亡了,总不能还以先前的办法来吧?”许纬辰面无表情地说道,令杰书更加有些尴尬。

    “那……以许委员的意思呢?”

    “我之前答应过,要让你当满洲汗,所以重新整理八旗,也要以你为首。”许纬辰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八旗分为满洲、蒙古和汉军三部分。人数我也看过档案了,在京八万四千户八旗之中,满洲占了两万三千多户,蒙古占了近六千户,汉军有五万四千多户。蒙古和汉军我另有安排,就把满洲两万三千多户整理一下,再加上关外的八旗驻军,归你统率。”

    许纬辰的这个方案和杰书最初的想法显然是有很大的出入的,因为在杰书看来,八旗是旗主的私产,只有怎么分的问题,不应该被夺取。但现在连清朝也亡了,杰书显然也没有和许纬辰争论的余地,只能表示接受。

    “至于八旗如何分配,我要和军机处的其他人商议,等索额图从宁古塔回来,再看关外的情势而定。”

    杰书有些无可奈何,又问道:“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倒是有件正经事可做。”许纬辰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去一趟玉牒馆,把你爷爷礼亲王代善一系的人都查实记录下来,全都聚拢到你身边。以当年努尔哈赤死的时候,你们满洲的王大臣会议推举皇太极当皇帝,以汉人的眼光看,殊乖礼制。当时广略太子褚英已经去世了,努尔哈赤在世的儿子里,以你爷爷年纪最长,又是嫡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皇太极即位。”

    “这……满洲故俗,原是如此……”杰书不知道许纬辰说这个有什么意图,吞吞吐吐地应答,“许委员说这个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等你当了满洲汗,代善的后人才是你的亲族,你要善用这些人。”许纬辰说着站了起来,“今天就聊这些吧。我和姜委员还有些别的事情,先告辞了。”

    杰书连忙起身要送,被姜承志劝住。

    两人出了慈庆宫,姜承志便问:“你跟杰书说代善的事情,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他,从今往后,满洲就是他杰书一支的了,不要老是觉得满人属于康熙。他将来是要掌握军队到关外去和罗刹国作战的,要是还对康熙有些忠诚,对我们和对他自己都不好。”

    “这倒也是。不过,索额图去了这么久,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东北太大了,京城到宁古塔比到杭州还远,去两个月回来两个月是必须的。”

第九十二章 皇家园林畅想

    唐云沛和南怀仁的手脚很快,不但北堂的草图,连同中堂主教府的草图也已经完成了。南怀仁和罗文炤特意叫上了苏努和富善、福存兄弟,来军机处见许纬辰,想尽快开始建造北堂。

    设计图上的北堂仍是明朝制式建筑,大门开在安定门大街上,一路三进。第一进是前庭,中间有西式喷水池,两侧有厢房、耳房,第二进是正堂,俯视如十字架形状,第三进是传教士居处,有正房、厨房等等。最重要的是,旁边建有水塔,整个堂内是有“自来水”供应的。

    许纬辰对图纸非常满意,又询问了三个信徒的捐资意愿。富善、福存兄弟二人合资捐献三千两,苏努则令人大感意外,表示自己愿意捐资一万两。姜承志忍不住问苏努,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苏努则非常坦然,说之前因为受到康熙的宠信,负责征收京郊皇庄的租税。京郊皇庄每年租税额收五万多两,但因为有火耗陋规,一般都收到六万两,多余的部分除了打点同僚,自然是入了自己的腰包。现在大清亡了,自己深感罪孽深重,取了这么多的不义之财,不如趁着兴修教堂的机会,捐些出来,毕竟经上说过,“富人难进天国”。

    既然如此,许纬辰便写了行文,请文济世安排给予贷款,陆希星安排物料运输,准备开始营建。选址之处是镶黄旗驻地,还有几十户人家,让署理顺天府尹的许天荣择空屋搬迁。

    南怀仁和罗文炤十分高兴,拿了行文,和三位信徒一起告退。

    许纬辰拉唐云沛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说道:“京城是首善之地,城市规划需要通盘考虑。这几天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有一些事情要补充的,要不你写下来,回去再改改图纸。”

    “没问题,你尽管说。你越大兴土木我越高兴。”

    “呵呵,我也不是喜欢大兴土木,但明清两代对于京城布局的规划建设,确实还有不到位的地方,为了以后的长远计,总得改一改的。”

    “行,你说吧。”

    “你知道,这明清两代的京城,是在元大都旧址上修起来的。不同之处在于,元大都南到大明门为止,北面却比现在的德胜门、安定门城墙伸出去一大截,差不多有南面的外城那么宽。”

    “这我知道啊,当年燕王朱棣兴修北京城,还是颇花了一番功夫的。”唐云沛对建筑史颇有研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我在想,京城经常会面临战事,北面却没有外廓,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放心。”

    “你是说,想要像南面的外城一样,在北面也建一个外廓?”唐云沛多少有些惊讶,因为这意味着一个极为巨大的工程。

    许纬辰却非常淡然,缓缓地说道:“外廓肯定要建。目前京城的规模,内城最多容纳大约六十万人,南面的外城可以容纳大约二十五万人,但京城需要有百万人口,才能百业兴旺。”

    “道理是这样的,可现在我们完全没有钱啊,建个教堂还要贷款呢。”姜承志有些狐疑地看着许纬辰。

    “修北外廓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许纬辰好像没听到姜承志的话似的,自顾自说了下去,“现在内城住的都是八旗,将来满洲八旗和汉军旗会逐渐调往东北关外,蒙古八旗和一部分满人官员会留下来,我不打算让他们继续住在内城,毕竟他们的语言风俗都与我们不同,不要说谋反了,就是一般的生活琐事摩擦,也不利于京城的安宁,不如让他们都搬到北外廓居住。”

    “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过我们还是没有钱啊。”姜承志继续无奈地说道。

    “等北外廓修好了,也方便在那里开设一些手工业作坊……”

    “老许!”姜承志见许纬辰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实在忍不住大声喝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

    “我听到了。”许纬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不知道没钱呢。可现在只是务虚一下,谈一谈构想嘛,云沛也要花时间搞设计规划。”

    “好吧。”姜承志哭笑不得,只得说道:“那你继续YY吧。”

    “我的想法是,就恢复元大都的北侧城墙。”许纬辰继续对唐云沛解释道,“元大都的两座北城门健德门和安贞门,现在还有遗址在,我估计一部分城墙的墙基都还在,规划的时候并不难。”

    “别说现在了,现代都知道健德门和安贞门,北京地铁十号线就有健德门站和安贞门站。”唐云沛用手比划着说道,“我去北京的时候还坐过十号线。”

    “嗯,所以嘛,现在是没钱马上开工,但你可以先去当地考察一下,让顺天府派人把旧城墙墙基附近的地区都清理一下,若是有已经被辟为农地、住宅的,可以勒令搬迁,花点钱安置就是了,几百两银子还是出得起的。”

    “行,这个好办。”

    “还有,北外廓里的街坊图,你也可以先设计一下。那些满洲和蒙古人住在哪些区域,最好有个比较详细的规划。尤其是蒙古人,最好给他们设计一个会馆,方便招待从蒙古各地来的商人。”

    “咦?你要是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布尔尼那边的事还没完呢。”姜承志听许纬辰提到蒙古人,又想起当初想通过朝鲜联络布尔尼的计划,不过可惜未能成功。

    “布尔尼那边就暂时别理会了,他自己没用,本来想送一个蒙古大汗给他,结果他在战场上打不赢,那就只能继续当察哈尔亲王。”许纬辰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清朝封了不少蒙古王公,总数有二十多个,我们已经派人去招抚,许诺他们继续享爵、朝贡、互市,索额图也会顺便安抚沿途的蒙古王公。这些人将来来京陛见,也要有个住的地方。老唐,要不再给他们设计一个行宫?”

    “啊?蒙古王公来了只能住在北外廓啊?”姜承志有些惊讶。

    “住北外廓不错了,清朝都不让他们进城呢。清朝皇室特别害怕蒙古人带来天花,所以在安定门外设立了商馆,让蒙古商人居住,本来也在城外。我们修筑北外廓之后,商馆反而位于城墙内了,你说那些蒙古人是应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原来是这样啊……”姜承志恍然大悟,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我接收内务府的时候,档案上写着城外西北方向有一座行宫,在香山寺附近,我还去实地看了看,比较破败。内务府的人说,这座行宫是明朝传下来的,每年皇帝都要到香山狩猎乘凉,只是这几年打仗,没有费用修葺。”

    “咦,你这倒是提醒了我。”许纬辰淡淡地一笑,继续说道,“从京城到香山,要经过一个很大的湖吧?”

    “对啊,湖的周围有不少小型的私家花园,八旗圈地之后,都成了皇家的产业。”

    “嗯,那个地方就是圆明园、颐和园等园林的选址之处,清朝皇家园林’三山五园’,就建在那个地方。”唐云沛对清代皇家园林建筑非常熟悉,即使没去现场看过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京城西北近郊泉水丰富,风景秀丽,早在金朝时便已建了’八大水院’,前明时又有不少带有园林的寺庙和私家园林在此营建,最著名的是外戚李伟的清华园和米万钟的勺园,这两处园子的旧址现在还在吧。”

    “那我倒是没有仔细看,不过你说是那就肯定没错啦。”姜承志笑呵呵地说道。

    许纬辰看了看二人,说道:“这片地区现在产权被我们划到了大明皇帝的名下,将来有钱有闲了,是要建园林的。”

    “啊?我们要像乾隆一样大建园林吗?那不成了史上最奢侈的穿越者了?”

    “园子一定要建,建园子能塑造皇家威严,大不了建成之后,买票参观,多少能赚回来一点吧。”

    “……”

第九十三章 从前慢

    “老许,你是认真的?”这次连唐云沛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认真的啊。”许纬辰神色淡然地说道,“要是我们真的把三山五园建成了仅供皇帝勋贵们享乐的皇家园林,那不就和乾隆没区别了吗?”

    “所以其实是打算建一个商业疗养中心?”

    “是啊。只要能商业化,建一座能招待一百人的园林,年接待量保守估计三万人次,每人次收费二十两,不贵吧?那就是六十万两银子呢。”

    “二十两一晚上?这也太贵了吧?提供小姐吗?”唐云沛吓了一跳。

    姜承志直摇头:“就算提供小姐也太贵了,包晚饭早饭都贵。”

    “单纯从住宿来说,当然是贵了点,但我们卖的是品牌溢价的部分啊。你们说,’和皇后一起起床’,这个宣传怎么样?”

    “……”姜承志沉默了几秒钟,“大逆不道啊……”

    “哈哈哈哈……”

    “好吧,说正经的。建三山五园不急于一时,但京城的建设确实不能等太久,尤其是蒙古王公,要尽快让他们来觐见,否则他们会狐疑不定,甚至叛乱。”

    “对了,说起觐见。皇帝什么时候回京城啊,还是就长期待在南京了?蒙古王公觐见,总要有个对象吧?”姜承志问道。

    “嗯,这个问题比较难搞。我当然希望皇帝尽早来京,好接见蒙古王公,也好处理清朝皇室那些人。但是现在局势又比较混沌,四川那边打得激烈,广西的吴世琮蠢蠢欲动,皇帝暂时还是待在南京比较好,能稳定江南的局势。”

    “这倒也是。”姜承志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说道,“那要不,让太子先来京城?”

    “咦,这个主意不错,值得考虑。”唐云沛马上附和,“康熙新造的毓庆宫,刚造好才不到三年,我去看过,基本是全新的,结构非常漂亮,内装饰也豪华,正好让太子来住。”

    “谁是太子?”

    许纬辰的问题令姜承志和唐云沛都一脸疑惑,姜承志有点纳闷地问道:“太子不是朱和尭吗?”

    “朱和尭是嫡长子,是皇储没错,但他现在还不是太子,我们只是凭着习惯叫他太子而已。要立太子是要非常正式地祭告天地祖先,然后才能册封的,这套程序还没办过呢。”

    “哦,这倒也是。”姜承志这才明白过来,“那要不让大官人催促皇帝把这事办了?”

    许纬辰摆了摆手:“这事不是皇帝不办,是我们一直拖着,说白了就是为了省钱。太子有仪仗、车驾、后宫等许多待遇,搞起来又要花钱。”

    “钱的问题始终是问题,总得想办法。”唐云沛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朱和尭是不是太子,让他来京城接受蒙古王公朝见,总比现在这么等着强。”

    “嗯,有道理,那就给南京去封信,让皇帝给朱和尭封个王,然后送来京城。这样最迟明年春天就能接见蒙古王公了。”许纬辰觉得唐云沛说的挺对。

    “明年春天?要等那么久吗?”姜承志有些诧异。

    “是啊。等索额图回来,已经要八、九月间了。我们再派人去请蒙古王公们,路上还要一、两个月,接下去就是冬天大雪封山,要等明年春天雪化了,蒙古王公们才能出发前来京城。”

    “唉,古代就是什么都慢。”姜承志轻轻叹了口气,又悠悠地念道,“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咦,老江你还知道这首诗啊。”这下轮到许纬辰有些诧异。

    “木心的《从前慢》嘛,网上很多人都知道。”

    “唉,慢有慢的难处,也有慢的好处。”许纬辰看了看姜承志,也悠悠地说道,“你看,我们没有变老,说不定可以一直活下去呢。”

    “长生不老?”唐云沛惊异地看着许纬辰。

    “我没说过啊。”许纬辰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如果不变老,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是不是真的没变老,我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上看不出来,年轻的那几个,那粹、李芊、欧阳漪倩,有没有长大一点啊?”

    “不知道。”唐云沛也摇了摇头,“天天看也看不出变化,假如分开一段时间,或许能看得出。”

    “那好啊,现在李芊、欧阳漪倩她们都在南京,下次见面的时候看看她们有没有变化。”

    正说着,军机处的蓝色夹棉门帘一挑,项绍宽、吕宪华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林玉龙。

    “咦,绍宽、宪华,你们怎么来了?”

    “这里不是军机处么,我们有重要的军机事务要和你们商议。”吕宪华黑着脸,大声说道。

    姜承志被吕宪华的态度吓了一跳,问道:“宪华,怎么这么严肃啊?”

    “不严肃不行啊,形势吃紧。”项绍宽稳稳地坐下,说道,“图海死了。”

    “啊?怎么死的?”姜承志更加惊讶。

    “病死的。他本来打算带人回京城的,结果突然生病,没几天就死了,估计是心梗一类的。”项绍宽不紧不慢地说道,“还好他的儿子诺敏正好在他身边,见到了最后一面,也算无憾了。”

    “那他的军队呢?谁负责管理?”

    “军队自有制度,图海一死,是原任扬威将军的副手阿密达接手,继续准备回京。”吕宪华解释道,“而且,图海人在西安,对川中的战事没什么影响。”

    “那你们说的形势吃紧是?”

    “川中打得很艰难。本来道路就不通畅,王屏藩步步为营。马宝出工不出力,曾养性也不敢依赖马宝。刘国轩本来要南下常德的,谁知道今年又是长江洪水,刘国轩被堵在荆州无法动弹。”

    听到吕宪华这么说,许纬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洞庭湖的问题一定要解决,否则三天两头洪水。”

    “现在说这个也来不及了。”项绍宽轻轻摇了摇头,“还有更坏的消息,吴世琮又进军广东掠劫,洪磊兵力不多,只能固守广州。”

    项绍宽说完,军机处里暂时没了声响,每个人都屏息思考,想着破解局面的办法。

    “项大叔,让我去广州吧,我去和那个吴世琮交交手。”林玉龙忽然大声说道。

    “哈,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不跟着少爷,跑到这里来了?”姜承志看见林玉龙总是心情大好。

    “少爷去军营巡视了,他让我跟着项大叔,多学习学习。”

    “那少爷的护卫谁来担当?”

    “我派了手下的一队兵去。对了,小队长的叫苗隽午,许大叔你认识的。”

    “呦?你都有手下了,步步高升啊。”许纬辰被林玉龙逗得笑了起来。

    “那当然,我早说过,将来要当大将军,跟着少爷去打仗。”林玉龙一脸自豪地说道。

    “好啊,希望有一天你能为国家建功立业。”姜承志鼓励道。

    许纬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低声问道:“绍宽、宪华,那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觉得怎么办好?”

    “没什么怎么办。让曾养性再坚持一下,王屏藩也是垂死挣扎了。刘国轩那边,只能再等等,洪水总是会退去的。”吕宪华坚毅地说道。

    “不错。至于吴世琮,让他再蹦跶两天,等收拾完了王屏藩,再去收拾他。”项绍宽声音不大,但是非常自信和有力,“大明帝国的声威,迟早是要靠战场上的胜利树立起来的。”

    (第四卷终)

    一点感言:用游戏的眼光看,穿越者的叙事总是会从《太阁立志传》型转向《信长的野望》型,第四卷基本就在做这件事,不知道转型是否顺滑。第五卷将于八月初开更,感谢支持。

第一章 珠海之滨

    夜色晴朗,晚风轻拂,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海鸥在皎洁的月光下来回穿梭,发出“欧~~欧~~”的叫声。虽然已经是中秋节后的第二天,零丁洋畔的珠海港口,空气中仍有一丝温热的气息。

    项绍宽和郑克臧沿着海岸缓缓地走着,一路看着月下的景致,林玉龙带着几个卫兵,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师父你看,那些英国人还在喝酒撒疯。”郑克臧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岸边,篝火照得通明,十几个英国水兵喝得东倒西歪,却还在歌唱嬉笑。

    “克臧啊,英国人就这样,每天都无醉不归。”项绍宽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们喜欢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可英国人的战舰确实比大明的要强,连我们郑家的大熕船也相形见绌。这群醉鬼打起仗来,还真是不含糊。”

    “少爷,你怎么又这么说。西洋人哪里比我们强了?”林玉龙在旁边,显得非常不服气。

    “你呀,好好当差,好好学着点。”郑克臧当招讨大将军已经好几年了,身上已经很有将军的威仪,但对林玉龙却一直是亲切有加,仿佛这是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若是给你五艘船,你能破敌立功不?”

    “能啊,这次征讨安南,我就要立功给大家看。”林玉龙身上自幼就有一股豪气,从未改变,“少爷你放心,我这次一定给你长脸,捉几个安南蛮子头领献俘。”

    “你这么厉害了?”项绍宽看了林玉龙一眼,“那你说说看,许大叔为什么要急着和英国、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结盟,我们又为什么要派陈上川、杨彦迪两位将军去会安,和广南国王阮福濒协同进军?”

    “啊,吕大叔在昨天开会的时候讲过。这次征伐安南,我军的兵力不足,需要西洋人助力,海陆齐头并发。还有广南国王阮福濒和安南郑家是世仇,连结阮福濒可以南北夹击,令郑根首尾不能相顾。”林玉龙有模有样地答道。

    “这是吕大叔说的,那你自己怎么想?”

    “我想……我想……”林玉龙一下子哑了火,“我想……许大叔做事情总有他的道理吧。”

    “哈哈哈哈……”项绍宽和郑克臧同时笑了起来。

    等笑声停了,郑克臧又问道:“师父,许大叔这次的做法,好像有不少人反对,说对西洋人让利太过……”

    “那你怎么看?”

    郑克臧向着月色下平静的大海看了看,说道:“这一次的安南征伐,是势在必行,即使准备不够充分,也要一战而胜。许大叔是一心求稳,想帮我们增加几分胜算。我觉得他做的对。”

    “嗯。”项绍宽轻轻地点了点头,“谁也没料到,郭壮图和方光琛居然会劫持吴世璠逃往云南,然后凭着贵州的崇山峻岭据守。王屏藩这个老狐狸,虽然在川中被曾养性打得狼狈逃窜,可居然还是被他跑去了泸州。”

    郑克臧接着项绍宽的话说道:“进攻贵州最大的难处是运粮不便,不但需要大量兵力和民伕,而且旷日持久。郭壮图是吴世璠的岳父,在云贵已经经营了好几年,一时难以攻破。”

    “所以你潘大叔想出来这个先取安南的战略计划,也算是一招狠棋了。”项绍宽说着,有些感慨,“不过,潘兴这次说得非常对,必须先攻取安南。”

    “嗯,安南莫朝的国王莫元清去年去世了,只剩下一个五十多岁的弟弟莫敬光。若是莫敬光也死了,我们就出师无名了。”郑克臧望着月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沉稳地说道,“当年莫朝篡夺了黎朝的江山,后来黎朝又再度中兴,把莫朝君臣赶到了广西。现在我们以黎朝臣附清朝的罪名,废去他的安南国王,再以为莫敬光复国的名义出兵,可谓是名正言顺。”

    “只要攻取了交趾一带,就能沿着红河溯流而上,直到昆明以南的临安府建水县,从背后突袭郭壮图。到时候,郭壮图苦心经营的贵州防线,就成了萨其马了。”林玉龙也有些兴奋地接着说道。

    “什么萨其马?”项绍宽被说得一愣。

    “我说错了吗?”林玉龙脸一红,“我是听吕大叔说过好几次,什么马的防线,只要绕过去之后就没有用了。”

    “那叫马奇诺防线。”项绍宽忍不住笑了起来,“宪华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吕大叔也不是专门对我说的,就是有一次他说的时候被我听到了,我就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跟我讲了半天,说什么泰西欧罗巴的地名,我也记不住。”

    “这事你记不住也没关系。但这一次攻打安南的方略,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林玉龙把眼睛瞪得溜圆,说道,“由王进宝驻守川南,提防王屏藩北上。赵良栋之子赵弘灿、张勇之子张云翼跟随曾养性自湖广南下,进入广西会合吴世琮,然后进攻高平府。高平府是莫氏长期据守之处,有许多莫氏遗臣,人心向着莫家,必定喜迎王师。洪磊大都督率领陈上川、杨彦迪,与三国西洋舰队一起,从广平国会安港出发,延海岸线北上,直取红河口,广平国王阮福濒派军从陆上齐头并进。”

    “嗯,那我们自己呢?”

    “少爷亲率大军,连同刘都督的三公子刘德杰所领三营、福全所领满人绿旗兵两营、英军战舰三艘、葡萄牙火枪兵一营,自珠海港出发,到合浦登岸,然后改由陆上进军,攻打安南门户谅山。”

    郑克臧对林玉龙的这个回答非常满意,赞许地说道:“不错,都记得很清楚。到时候给你一队兵,你去争夺取谅山的头功。”

    “是,少爷!”林玉龙显然一直等着这句话,立马显得非常开心。

    “你先别高兴。”项绍宽却摇了摇头,“我们这里不过六千多人,就要单独打下谅山。曾养性的兵多一些,大约有两万八,再加上吴世琮的一万多人,莫家自己的三千多人,一共四万多人,夺回高平府之后,可以直接南下进攻安南都城升龙,安南军势必以主力抗衡。至于洪磊都督那边,海军虽然强大,但能登陆作战的兵力也不过是三千,还要看阮福濒到底能派出多少兵力相助。”

    “舅舅前几天派人送信来,信里说,已经和阮福濒的宰相商定,阮军相助我们攻破黎朝郑根,让莫朝复国,莫敬光自愿将兰江以南的土地割让给阮福濒。阮军应该会倾巢出动吧。”洪磊是陈永华的大舅子,就是陈三娘的舅舅,郑克臧也跟着喊他舅舅。

    “嗯,不过即便如此,三方兵力加起来也就在七万上下。据莫敬光说,黎朝至少能够发动十万大军,若是强征百姓参军,或许二十万也能有。总之,这次的仗并不容易打。”

    “师父你放心,我们和清朝打了那么多年,又和吴世璠、吴世琮先后交手,将军和士兵们都身经百战,绝不会怕安南人多。”郑克臧说着,抬头看了看远处,在月光的照耀下,远处海岛高耸的轮廓清晰可见,“师父,那就是许先生租借给英国人的岛吗?”

    “不是。那是大屿山,也叫大澳岛,是零丁洋上最大的岛,你就是拿刀架在许纬辰的脖子上,他也不会给英国人的。那岛背后有个小一些的岛,叫作香港岛,岛上有一座太平山,岛的南北各有一个天然良港,英国人一直很想占下来作为港口,许纬辰便以九十九年为限,将香港岛以每年一两银子的价格租给了英国人。”

    “那九十九年之后呢?”

    “再议吧。九十九年之后的事,非人所能料定的。”

    “……”郑克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林玉龙说道,“你带着手下到英国人那里要两壶酒过来,趁着月色,我要和师父喝两杯。”

    林玉龙对郑克臧的命令从来不含糊,马上带着手下人朝着英国人的帐篷走去。

    等林玉龙等人稍微走远了一些,郑克臧才对着项绍宽说道:“师父,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

    “你说。”

    “穿越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章 割让东南沿海五府

    南京的天气比起广东沿海,自然是多了一份秋凉之意,使人在还算温暖和煦的午后,总有些困倦。

    毛渊明午睡起来,依然有些昏昏沉沉,刚叫了一杯茶,还没送到嘴边,忽然有人进来报告,说西上门外又有人在叫喊着要见皇帝。

    “是刘总管啊。”毛渊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悠悠地说道,“见皇帝?这些人莫不是疯了,皇帝是随便见的吗?”

    刘保弓着身子,以一种太监特有的恭顺姿态,站在毛渊明的面前,轻声说道:“毛先生,那些人在门外闹了好几天了……”

    “呵呵,好几天怎么了?我还怕了他们不成?”毛渊明慢慢地踱到了刘保的面前,“许先生和姜先生知道了吗?”

    “奴才刚才去过许、姜两位先生那里了,许先生也是说,不要理会。不过叫奴才过来跟毛先生知会一声。”

    “嗯,好。”毛渊明点了点头,显然是对刘保的工作态度很满意,“你现在是武英殿总管太监了,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以后不重要的事情,可以让小太监来传话就行了。”

    “那怎么敢呢。”刘保微微鞠了个躬,越发柔和地说道,“那些小太监还不太懂事,有时几句话都传不清楚。大小有个正事,奴才非自己担待着不可。”

    毛渊明微微笑了笑,说道:“行吧,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交给你的那些小太监,两三年里要培养成才,朝廷等着用的。”

    “奴才知道了。”

    “对了,皇上这几天怎么样?”毛渊明又问道。

    “皇上……”

    “皇上驾到~~”刘保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已经传来了王孝义熟悉的声音。

    毛渊明连忙紧赶几步,来到了院中。

    武英殿的前院面积很大,每次朝仪的时候可以容纳两百多官员在院内跪拜。毛渊明的办公室就在武英殿前院东侧的厢房里,等毛渊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皇帝已经坐着肩舆到了院子里。

    “恭迎皇上。”毛渊明朝着朱慈炤作了个长揖。

    刘保当然不可能像毛渊明一样作揖,而是立刻跪倒,口称“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朱慈炤穿了一身便服,从肩舆上下来,并不等王孝义搀扶,径直朝着毛渊明走了过来,一边摆手示意刘保起来,一边嘴里说道:“毛先生,这五府之事,到底怎么处置?外面那么多人,朕听说他们举着横幅,要求严惩国贼。”

    “皇上,不如进屋谈吧。”毛渊明脸上带着微笑,请皇帝进办公室。

    朱慈炤却连连摇头:“毛先生,我们就站在这里说。你们割让五府给日本,朕从来不知道,现在日本派人来接收,五府士绅到南京联名上奏,要求朝廷驱赶日本人,这些人天天堵在西上门外,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陛下稍安勿躁。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跟陛下说过了吗,当年我军尚在东宁时,清军百倍于我,不得已向日本乞师,签下密约,将南方沿海松江、嘉兴、绍兴、台州、温州五府之地割予日本,换取日本出师相助。如今光复大事已成,自然要守誓履约,交割五府,免得别人说大明天朝上国言而无信。”毛渊明却丝毫没有被朱慈炤的情绪感染,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话你跟朕说过,朕也知道当日局势艰难,不得已出此下策。但如今五府百姓民情汹涌,骂我是卖国皇帝,把我比作南宋之赵构,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朱慈炤已经是花白头发,激动起来银白的发丝在空气中飘逸抖动,显得越发苍老。

    “办法我们已经有了,陛下不必焦急。这些士绅到南京联名上奏,无非是不想家乡被割让给日本。可如今我们要是急于接见他们,自然是要受制于人。陛下还是安心静气,再等上几天。”

    “什么意思?再过几天,这些人就会退去吗?”

    “不会。但这些人来南京联名上奏,就仿佛打仗,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再过几天他们的气势馁了,朝廷便可以从容调解。”

    “唉……”朱慈炤常常地叹了一口气,又来回踱了几步,说道,“我知道,你们总有办法,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西上门外那些人,你毛先生定然是有办法处置的。只是我想问,就算这些人退去了,是不是五府之地就真的割让给日本了?若是不能收回这五府之地,那朕不还是要担这个千载骂名吗?”

    “怎么会呢,陛下多虑了。”毛渊明笑了笑,继续安慰朱慈炤,“陛下驱逐清虏,再造大明,功业直追唐宗宋祖,又怎会因为五府之失而被人诟病。更何况,我们若没有把握收回五府,也就不会在这里优哉游哉了。”

    “哦?”朱慈炤听到这里,眼睛一亮,问道,“毛先生果然已经有了良策?”

    “陛下请想,松江、嘉兴、绍兴、台州、温州这五府,自秦始皇一统天下以来,就是我中国所有,五府百姓俱是华夏子民,又岂肯甘愿变易冠服,当日本人。只不过,我们与日本幕府大老酒井忠清有约在先,不得不履约而已。之前我们经由日本使臣堀田正俊,邀请幕府将军德川家宣和大老酒井忠清派员到五府接收,如今据各府统计局报告的消息,达到五府的日本接收大员,无一例外全都被当地士绅百姓拒之城外。”

    “哦哦,那接下来当如何办理?”

    “很简单。日本接收大员被拒之城外,无法接收,幕府将军自然是会再让堀田正俊与我们交涉。只要日本人开口,我们就可以晓之以理——五府自古以来都是华夏土地,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不愿改隶日本。若是日方出兵用强,则难免血流漂橹,有损两国历来的友谊。不如由大明出资,向日本赎买五府。日本既然无法接收五府之地,只要我们出价合适,幕府将军必然心动,到时候虽然要花些银子,但总算可以保住土地百姓。”

    “如此甚好,毛先生果然还是想得周到。”朱慈炤听完毛渊明的计划,心情似乎放松了下来。

    “皇上谬赞了,这都是和军机处各位一起商量的结果。”

    “对了,那到时候要花多少钱?”

    “这个我们也已经商量过。日本将军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一百万两银子上下,我们将这五府标价五百万两,日本人应该会答应吧。”

    “五百万两?”朱慈炤又吓了一跳,“大明如今一年税收还不到一千五百万两,如何拿得出五百万两?”

    “这就要看那些举横幅的士绅了。他们既然言之凿凿要收回五府之地,那么就请他们捐献投效,凑足五百万两。”

    “……”朱慈炤稍稍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五百万两之巨,只怕是难以凑齐吧。”

    “确实不容易。我们算过账,每府前一百的富户,每户出两千两,也就是二十万两,五府总共一百万两。剩下四百万两,就要靠发行国债募集。”

    “又发国债?朝廷之前几年所发的国债,怕是已经有好几百万两了吧。旧债未清又添新债,恐怕不是长久之道。”

    毛渊明看了看眼前这位皇帝,心底里不由地感叹了一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脸上继续保持微笑,解释道:“陛下,如今仍是用兵之际,安南战事即将开打,朝廷开支巨大,若不举债则无以为继。至于偿还,只要天下大定,百姓安居,想来不出二十年,就能清偿全部的债务。”

    “二十年……”朱慈炤叹息着摇了摇头,“你们的意思朕知道了,那就有劳军机处的诸位,多多费心了。我先回宫了。”

    “哦,恭送皇上。”毛渊明连忙又是一个长揖。

    王孝义搀着朱慈炤重新坐上肩舆,大喊了一声“启驾”,一众太监簇拥着皇帝,从武英门鱼贯而出。

第三章 波澜不惊七海梦

    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舰队在不疾不徐的秋风中前进。

    项绍宽坐在船顶的甲板上,望着远处的海岸,心情有些烦乱,但旁人并不容易看出来。

    郑克臧居然问起关于穿越者的事情,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项绍宽的意料,不过又显得合情合理——郑经临终前,将一封信经由王守礼,转交给了郑克臧,里面谈到了穿越者们的事情。

    郑克臧什么时候拆看的那封信,不得而知,但他肯定已经知道真相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郑克臧居然没有问起过这件事,显然不能归结于他没有好奇心。如此看来,郑克臧的坚毅沉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优秀,确实是一名大将之才。

    不过回想起来,郑经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说破穿越者的身份,直到坠马受伤。这种隐忍不发的性格,或许是有遗传的吧。

    再三思考,项绍宽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郑经、郑克臧父子显然是穿越者们最亲近也最需要绑定的古人,他们父子知道这件事,对大家并没有什么坏处。

    相比之下,更需要担心的是眼前这场战争。

    键盘军事家潘兴的战略构思确实令人眼睛一亮,莫元清去世也迫使大明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安南攻略,但因为兵力不足、准备仓促,战争很有可能打成“夹生饭”。在从珠海港出发前最后时刻得到的消息,曾养性的军队已经抵达大明与高平府的边境,莫敬光派往高平府各地的使者,已经联络好了支持莫氏的豪强们,只要大军一到,立刻举义旗反黎朝。洪磊方面则暂时没有消息,或许是海上交通不便的缘故。不过,即便一切行动都如事前计划的那样顺利,之后攻打谅山的战役将会决定整场战争的走向。

    “师父,你想什么呢?”郑克臧从甲板下面走了上来。

    “你和吕大叔研究战局,研究得怎么样了?”项绍宽不想回答,轻轻地转换了话题。

    “我们反复推算了很多次,每次都卡在谅山攻防战上了。”郑克臧在项绍宽旁边席地坐下,“曾养性占领高平府之后,可以直下北干、太原等地,但如果我军没有及时攻克谅山,那么曾养性就会处于西面的宣光镇军阀武公俊、东面的谅山守军和南面的升龙黎军主力的三面夹击之中。”

    “嗯,那你们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第一个办法就是尽快攻陷谅山。但谅山自古以来就是安南北方门户,地理要冲,如果黎军坚守不出,那我们一个月也未必能攻下。”

    “那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让曾养性尽量收买武公俊。”郑克臧用手比了一个点银票的动作,“之前据莫敬光的陪臣们说,武公俊一家世守宣光镇,名为黎朝臣子,实为割据军阀,而且贪财暴虐。若是能够用金银收买武公俊,莫说让他相助我军,就算他能够作壁上观,也会大大增加我军的胜算。”

    项绍宽微微点了点头,对郑克臧的这个想法表示满意:“这个想法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所以特意给曾养性运去了几车银子和绸缎,让他相机行事。不过,安南人凶残好战,即使能攻克谅山、收买武公俊,要击败黎军主力也并非易事。”

    “吕大叔说,重要的变数还有两个,其一是舅舅和广南国的军队能多快前来助战。”

    “你觉得呢?”

    郑克臧略想了想,一脸严肃地答道:“我觉得不会太快。”

    “为什么?”

    “黎朝郑主郑根和广南国王阮福濒之间常年交战,因此黎军在南方边境不但有重兵把守,而且修筑了几道防线。阮福濒兵力有限,以往郑阮交战,都是郑根进攻,阮福濒防守,虽然战成平手,但阮福濒很难反攻郑根。舅舅的船队和西洋舰队虽然可以很快肃清黎军水师,但对陆上作战帮助不大。”

    “是啊,我们联结广南国,与其说希望他们攻取黎朝土地,倒不如说是希望他们能牵制住南方的黎军,不让他们回援升龙。”项绍宽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你能正确分析两军优劣,作出判断,确实比以往大有进步了。”

    “师父你常说,打仗要冷静沉稳,不可意气用事,料敌从宽,备战从严。我时时都记得。”

    “嗯。那你说有两个变数,还有一个是什么?”

    “还有一个,就是莫氏在高平以外还能煽动多少人。”郑克臧不紧不慢地答道,“莫氏故土,远不止高平府一地,而且莫氏重文治,兴科举,比起行伍起家的黎氏更得士人之心,安南士人不少依旧心向莫朝。若是莫敬光能号召那些士人起事,或许能动摇黎军的军心。”

    “这个嘛……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没什么把握,全赖运气。”

    “是的,所以吕大叔一直说,谅山之战才是最紧要的。”

    “那说说看,攻打谅山,有什么策略?”

    “从莫敬光的手下绘制的地图看,谅山两侧有高山,中间虽然有二十里的平坦之地可以用兵,但又有奇穷河自西向东穿过,黎军只要沿河构筑营垒,据河而守,一时难以攻克。”郑克臧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现时正是深秋,马上要到冬季,河水枯竭。虽然不知道奇穷河深浅如何,但水浅则河窄,只要砍伐周边林木,制作木筏,就可以渡河。”

    “这是你想出来的方案?”

    “是的。”

    “那吕大叔怎么说?”

    “吕大叔说,我军可以先沿河下寨,与黎军隔河对峙,然后以英制重炮摧毁敌军营垒。等敌军无所依托,军心动摇之时,再以木筏渡江。若是水浅流缓,甚至可以涉水渡河。”

    “呵呵。”项绍宽笑了一声,“这一听就是吕宪华的风格,先炮火洗地,然后步兵推进,典型的美国式打法。”

    郑克臧听项绍宽这么说,眼睛一亮,问道:“师父,你说吕大叔以前在美军里当兵,美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美国嘛,军力强大,称霸世界。”项绍宽说着摇了摇头,“不过呢,也并非不可战胜。”

    “那美国在哪里?我们能去吗?”

    “美国在很遥远的大洋彼岸,去倒也不是不能去,只是现在大明的船只无法到达。哪天真的想去,必须租用西班牙人或者英国人的船队。”

    “是么?”郑克臧显然是有些失望,又忍不住问道,“那我们大明能不能建造巨型船只,自己去往五洋七海?”

    “造船?你许大叔不是已经开始办这件事了么?去年从吕宋雇了四位西班牙造船工程师,送去你大舅子陈梦炜那里,准备在定海建造大型海船。”

    “那什么时候能造出来?”郑克臧的眼睛里闪烁起了期待的光芒。

    “不知道。但肯定需要花好几年。”

    “为什么要那么久?我们多少还算有些钱,工匠也有,只要那几个西班牙人能指挥得当,应该很快能造出来吧?”

    “造船不是光要有钱和工匠,还需要上好的木材。大明能用于造大船的上好木材,全都出自于西南四川、云贵等地,这些地方现在多半为郭壮图所据,就算大明收复的部分也残破不堪,如何有余力去找寻木材?”

    “原来如此。”郑克臧听完站了起来,朝着船前方的陆地眺望,“看来,要想实现大明自己的五洋七海梦,就必须要先打赢这场仗。”

    “是啊,饭要一口一口吃,漫漫征程需要积跬步以至千里。”项绍宽也站了起来,慢慢踱到了甲板的最前沿,朝着船首的领航水手大声说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回大人,离钦州港还有约莫半个时辰。”

第四章 明日和约(上)

    “毛先生,许先生和姜先生请您过去呢。”刘保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毛渊明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问道,“他们说了是什么事情吗?”

    “好像是说,和日本人的和约有了些眉目,想请毛先生过去会商。详细的内情,奴才也不清楚。”

    “是么?”毛渊明马上站了起来,“走,我们过去看看。”

    许纬辰和姜承志的与日本人谈判的地点是在武英殿东侧的武楼。

    南京紫禁城宫室在光复之前,已经大多损毁,武英殿附近的建筑群是少数保存完好的。南京光复之后,朝廷非常努力地用有限的预算慢慢修复宫室,先是重建立西六宫、养心殿作为皇帝和后宫妃嫔的住处,接着是奉先殿和六科、文渊阁等重要的功能建筑。基本上紫禁城中轴线以西的建筑大多得以恢复。

    武楼位于奉天殿前广场西侧,大致与北京紫禁城弘义阁的位置相当,上下两层,重楼九开间,进深三开间。明太祖洪武年间,武楼是公主出嫁的典礼所在,明成祖北迁之后,武楼长期空置,凋败不堪,不过建筑整体结构还算牢固,经过修葺粉刷,已经焕然一新,暂时作为会议场所。

    毛渊明跟着刘保,出了武英门很快来到武楼跟前。进了正门,转向侧边的楼梯位置,拾阶而上,便是二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人不少,长条的桌子,一侧坐着许纬辰、姜承志和常镇业,另一侧坐着堀田正俊、德川纲条、酒井忠举和高泉性潡大和尚,周围或坐或站,还有十几个文书。

    众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几个小太监正在桌上摆放点心。许纬辰见毛渊明上来,笑着站起来说道:“大官人来了,快一起坐下吃点心吧。”

    “咦,镇业也在啊?”毛渊明一边坐下,一边也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专门找我来,就是为了吃点心?”

    “是啊,谈判总算大功告成,请你和镇业过来,最后敲定一下。我们也忙了大半天了,先一起吃点点心休息一下。”

    毛渊明坐下,刘保赶紧指挥小太监端上一个小铜盆,请毛渊明洗手。

    桌上已经摆了十几碟点心,都是常见的水晶糕、油炸团子之类。姜承志操着流利的日语,热情地邀请几位日本人享用。

    三位日本代表看上非常高兴,“よしよし”地说着,伸手拿起点心,在眼前左看右看,仿佛鉴赏什么宝物。高泉性潡将一碟油炸团子放在了面前,然后开始念经。

    毛渊明一点也不饿,只是喝了一口茶,便开口问谈判的结果。

    “不错不错。”姜承志拿起一碟水晶糕,递到了毛渊明面前,“先吃再说。”

    毛渊明看了看姜承志的脸,忽然明白,日本代表都还在场,不便细说,于是接过点心,放在自己面前,继续喝茶。

    堀田正俊年将五旬,显得老练沉稳,嚼了两块松糕,便停了手,高泉性潡也是象征性地吃了一个油炸团子。德川纲条和酒井忠举年纪轻轻,或许也是饿了,一连吃了好几碟,还向姜承志表示好吃。

    吃完点心,太监们将碟子都撤下,送上装了温水的茶杯,供众人漱口。许纬辰这才轻声示意刘保让所有的小太监退下。

    等太监们都退了出去,姜承志才将一份书稿展开,铺在桌面上,开始向毛渊明解释:“我们和日本代表商定了几条新的款项,第一是将本该割让给日本的沿海五府作价四百万两赎回,分十年付清,第二是大明与日本恢复勘合贸易,日本开放长崎和堺港供大明商船停泊,大明开放吴淞和鸡笼供日本商船停泊,另外,大明在长崎和大阪设立领事馆,日本也在松江和淡水设立领事馆,各款细节如朝鲜例,第三呢,就是德川将军册封岛津光久为九州管领。”

    “另外,还有附件一份,主要是对两国贸易的细节作了些规定,并且约定由日本每年派遣武士到大明充当侍卫。另外,允许日本继续向东宁的伊达家领地流放囚犯和浪人。”许纬辰接着说道,“条款都确定了,若是没什么意见,三位代表和高泉大和尚便可以回国向德川将军复命了。”

    “行,没有问题。”毛渊明非常干脆地说道,“既然你们商定了,我觉得可行。”

    高泉性潡听到毛渊明如此说,便将大意翻译给三位日本使臣听。堀田正俊立刻站了起来,表示既然大功告成,希望抓紧回去向将军报告。

    姜承志也马上站了起来用日语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久留三位,请三位先回迎宾馆休息,来日再到码头相送。”

    于是,四个日本人收拾文书,起身告辞,姜承志亲自送四人下楼出宫。

    日本人一走,毛渊明便着急地问道:“之前你们不是说要花五百万两吗?怎么现在变四百万两了?”

    “那当然要感谢镇业的砍价艺术啦。”许纬辰笑着答道,“我们一开始开价三百万两,日本人则漫天要价六百万。后来镇业跟他们分析,说大明要是出不起这笔钱,就只能真的割让五府了,但五府百姓必定不服日本将军统治,到时候武力抗拒,日本若是出兵镇压,需要花费的军费都不止三百万。倒不如少要一点,四百万两,大明出得起,日本也正好见好就收。”

    “哈哈,镇业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还不止呢。”许纬辰接着说道,“日本人虽然答应了四百万两这个价格,但一开始要求大明立刻全额支付,我们自然是付不起的。于是镇业又给对方分析,说日本一年的总税收也不到三百万两,若是一下子拿回去四百万两银子,必定导致通货膨胀、物价腾贵,百姓反而怨声载道。倒不如购买大明的国债,然后每年由大明储备银行赎回四十万两,这样十年之后,算上利息,将军总共能收到四百七十多万两,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毛渊明笑得更开心了,“四百万两,不算亏。”

    “不过,总体上可不止四百万两。”许纬辰伸手又拿过来一份文书,递到毛渊明的面前,“我们原本和酒井忠清、岛津光久签订的密约,已经向酒井忠清许诺了一百万两,给岛津光久的则是二百万两。这次也作为附件的内容,一并偿还。”

    “什么?还有三百万两?”

    “是啊,当时谈判的时候,下的本是重了点,但也是求稳心切,觉得反正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取得了大清的天下,那多少钱也不是问题。”

    “那这三百万怎么还?”

    “酒井忠清那一百万好办,刚才跟酒井忠举谈妥了,分二十年还,每年五万,二十年后连本带息总共大约是一百五十多万。”常镇业答道,“岛津光久的二百万比较难办,还要再和岛津久治再作商议。不过原则上也会是相同方法办理,分期付款。”

    “这样啊?”毛渊明扭头想了想,问道,“那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年也要付大约六十多万两,我们付得起吗?”

    “是有点紧,但还能应付。”常镇业一脸认真地说道,“现在财政上比过去宽裕多了,主要是得益于发行国债来带的税收增加。”

    “发行国债来带税收增加?”毛渊明有些疑惑地望着常镇业。

    “是的。”常镇业点了点头,“万历之后农民交税,交的都是实银,一般都是先将粮食售给富户,得到银两之后到县衙交税。而朝廷嗣后又用银子向富户购粮……”

    “所以被无耻的中间商赚了差价?”毛渊明马上反应了过来。

第五章 明日和约(下)

    “对。现在不同了,我们因为发行国债,所以手里有银子周转,直接在各地向农民购粮,农民直接用银子完税。里外里,每石粮食可以差两分甚至三分银子。”

    “唔……那江南几百万石的产粮大省,就这一笔就能多收十几万两银子了。”毛渊明心算很快,毕竟是商务人士出身。

    “没错,所以也算是断了富户的一点财路。”

    “那他们没意见么?”

    “有意见也没用啊,农民卖粮给谁,农民有自主权。”常镇业摊了摊手,显得很满意。

    “先不说这个了。”许纬辰指着和约上的第二条说道,“通商这部分才有意思呢。”

    “是啊。”姜承志送走了几位日本人,重新从楼梯上来,接着许纬辰的话说道,“德川幕府本来是实行闭关锁国令的,但这次支援我们赚了钱,所以下了决心,向大明开放通商。”

    “哈哈,看来德川将军也是无法用钱打动的人,只不过我们给的太多了。”毛渊明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德川幕府闭关锁国的这个愿望,反而成了我们谈判的一个筹码。”许纬辰仔细地为毛渊明解释,“日本人闭关锁国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葡萄牙人在通商之余,开始传教。德川幕府担心传教影响日本风化,所以最终选择排斥葡萄牙人。所以,目前只有长崎的出岛上设有荷兰商馆,荷兰人可以和日本贸易,但每年只有两艘船的配额。”

    “这样做的好处是,隔绝了欧洲文化对日本的影响,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日本的海外贸易大受影响。”姜承志坐了下来,接着许纬辰的话说道,“虽说讨厌西洋人,但有钱不赚总是很难受的。所以日本贸易一直很依赖郑氏。这一次我们在谈判中告诉日本人,西洋人在舟山有大型贸易区,结果他们反而觉得是个机会。”

    “什么意思?”毛渊明没太理解这句话,皱起了眉头。

    “日本人在锁国这件事情上,显得格外变态。根据宽永年间发布的锁国令,不但葡萄牙人不再能够进入日本,连日本人离开日本之后都不准再回来。”

    “这么变态?”

    “嗯,所以日本人觉得,如果由大明充当中间人,让日本和西洋人的贸易全部发生在大明地界,对他们来说是省心省力的好事。”姜承志笑呵呵地继续解释,“其实,日本原则上禁止商船出海,之前也只有少量商船到鸡笼和郑氏进行勘合贸易,所以现在只是日本开放长崎和大阪给大明商船作为贸易港口,大明开放吴淞港和鸡笼港给日本,只不过是作为外交对等的一种名义平衡。”

    “啊,我明白了。那领事馆的事情呢?”

    许纬辰点了点头答道:“我们在长崎和大阪建领事馆,当然是我们坚持要求,日本人本来是不愿意的,他们不喜欢这种模式,哪怕我们说朝鲜已经有了,他们也不想要。但后来还是同意了,因为他们对在淡水设立领事馆有些兴趣。”

    “为什么?”

    “鸡笼一带,因为之前贸易的缘故,所以有几百日本人居住。现在我们把鸡笼港附近,包含后世台北、新北大部分地区的土地划为淡水厅,派同知管理。再加上伊达宗胜的岸里藩,有上万日本人在那里屯垦,日本人发现,如果有个领事馆来处理侨民事务,会好一些。”

    “所以现在就变成,日本商品卖到松江和淡水,然后再由中国商人转运到舟山和金厦去和欧洲人交易。同样,欧洲产品在金厦和舟山卖给中国商人,然后在转运到长崎和大阪出售。我们就成了那个无耻赚差价的中间商。”姜承志接着说道。

    毛渊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只要能赚钱就好。”

    “不过呢,日本人也不傻,他们知道这么做贸易利润有一部分会归于大明,所以他们坚持要求,赴日贸易的大明商船,进出口岸时必须缴纳10%的税,而日本商船到大明贸易,进港时缴纳3%的税,出港时免税。”

    “擦,不平等条约啊。你们答应了?”

    “原则上答应了,具体条款嘛,我们把3%谈成了5%,为的是看上去不要太难看。”常镇业解释道,“其实按照实际贸易额的预期,前来大明贸易的日本朱印船不足总量的5%,其余95%以上的两国贸易都是大明商船承担,所以日本朱印船哪怕一分钱税也不交,对收入影响也是微乎其微。我们对条款咬文嚼字,只是争取条约看上去平等一点。”

    “哦哦哦,那就好。”毛渊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放心了。

    “还有最难办的一条,就是册封岛津光久为九州管领,这件事我们前后商议了六、七次,才敲定下来。”许纬辰皱着眉头说道,好像对谈判的过程还有些不愉快的记忆,“堀田正俊和德川纲条一开始都坚决反对,认为这是日本的内政,酒井忠举因为他爹酒井忠清的缘故,含糊其辞。后来我们软磨硬泡,主要是说岛津家这一次出力巨大,对大明复兴居功至伟,如果幕府不对岛津家加以册封,我们大明就封岛津光久为九州国王。”

    “哈,吓唬他们呢。”

    “是啊,日本人还是要吓唬的。他们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大明过多干预他们的内政,所以如果能随便封一个头衔让岛津光久满意,又无损于将军的权力和威仪,还能让大明闭嘴,那也能接受。”姜承志笑着说道,“九州管领这个职位,也是我们商量了很久才确定的。一方面,日本实行的是藩领制,九州岛上九个令制国,岛津家占两个半,其余还有细川氏、锅岛氏、黑田氏等有实力的外样大名,这些人肯定不会听命于岛津家,另一方面,幕府在九州岛上设有西国筋郡代管理诸藩,这个权力也不能轻易丧失,所以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让岛津家世袭九州管领。管领是镰仓幕府时代地方公方的辅佐官员,现在既然有代表将军的西国筋郡代,那么九州管领就作为西国筋郡代的副手,面子上过得去。”

    “这样啊。”毛渊明思考了一下,“我估计岛津光久不会满意,他可是真的想独霸九州的。”

    “我们本来也乐于看到他独霸九州,但现在看来力不能及,大明还没到恃强凌弱去逼迫幕府将军就范的时候。另外,因为我们在琉球设立领事馆的事,破坏了岛津家独占琉球的现状,岛津光久和我们的关系可能要生出变数,我们不如转而和将军亲近,这样岛津光久也拿我们无可奈何。”

    “好,这个办法好。”毛渊明对这个解释非常满意,又问道,“对了,你们刚才还说,要幕府每年派武士来充当侍卫?”

    “是啊,这个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基本策略了,就是用外国人充当侍卫。这些人和大明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听命于我们,忠诚度很高,真的要他们杀人,他们也下得去手。我们现在已经有英国卫队、西班牙火枪队,再来个日本大刀队更好啊。”

    “那具体是怎么安排的?”

    “我们的要求是每年派二十一周岁的武士一百二十人过来,服役期三年,这样从第三年开始,实际上在我们手上的就有三百六十人的日本侍卫队,还算不错吧。”

    “这样啊,听上去倒是不错,那就看具体实施了。”毛渊明坐了很久,觉得有些疲惫,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了,安南前线打得怎么样了?”

    “呃……”许纬辰一下子无言以对,“问我们怎么知道,我们都好几天没关心前线的事情了。你得去问键盘军事家潘兴啊。”

第六章 强渡奇穷河

    “轰!轰!”英制重炮的炮弹呼啸着向奇穷河南岸的黎军营垒飞去。

    “将军,打中了敌人的营垒,塌了两面土墙!”士兵兴奋地喊叫着。

    吕宪华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岸的情形,又把望远镜递给了郑克臧。

    郑克臧一边通过望远镜看着对岸,一边吩咐道:“继续开炮,打他左边那个营垒。”

    士兵们连忙转动炮身,向着新的目标瞄准。一分多钟之后,炮声再度轰鸣,炮弹如猛兽般出膛,再次命中黎军的营垒。

    对岸的黎军一如郑克臧和项绍宽之前所推算的,沿着奇穷河修筑营垒准备坚守,但显然他们从未见过英制重炮的威力,3米多长、40厘米的口径的炮管吐出的,是重达130磅、也就是接近60公斤的炮弹,每一发炮弹都能够摧毁一堵营墙。黎军的将领开始慌乱,士兵们在炮弹的巨大威力面前不知所措,甚至已经开始逃散。

    “继续开炮!”郑克臧坚决地继续下令。

    “轰!轰!”英制重炮继续轰鸣。

    黎军的营垒肉眼可见地一座座坍塌。

    “少爷,我军的竹筏已经在岸边准备好了。你一声令下,我就带人冲锋!”林玉龙在旁边看着郑克臧,急切地说道。

    “不急。”郑克臧摆了摆手,“再把炮往前推进三十步,再轰!”

    “是!”手下的士兵听到命令,立刻执行,将大炮的支撑架收起,向前推动。

    对岸的黎军趁着明军开炮的间隙,也开始用火炮反击,但连续几炮都落在了水里,只有一发击中了明军的一辆楯车,打坏了车上的蒙皮木板。

    “他娘的,小蛮子还挺有种。”刘德杰在旁边似怒似笑地说道,“看来不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很快,四门英制重炮已经推到了河岸边,重新支好了炮架。

    “对着那几个炮位,轰他一个!”刘德杰大声吼道。

    “轰!轰!”大炮再次开始怒吼。

    黎军的火炮只有石块堆成简单的掩体,不但防不住重炮的炮弹,而且一旦被炮弹命中,石块四下飞溅,瞬间打死了周围不少的士兵。

    “少爷,敌军好像开始撤了。”林玉龙焦急地望着对岸,“再不渡河就来不及了,敌人全跑了。”

    郑克臧轻轻摇了摇头,问项绍宽道:“师父,我们要不要开始总攻?”

    “你是大将,要自己审时度势,作出决定。”项绍宽淡淡地答道。

    “嗯……”郑克臧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道,“林玉龙,你带队从中路进攻。刘德杰,你从左路进攻。福全,你从右路。”

    “是!”林玉龙早就等不及了,一听到郑克臧的命令,立刻把手一挥,“弟兄们,跟我上。”

    刘德杰很有父亲刘国轩的气质,不急不躁地带着手下出发。福全看上去有些紧张,手都在发抖,提着一支火枪,带着人向岸边走去。

    “这些绿旗兵能管用吗?”吕宪华看着福全的背影,悠悠地说道。

    “无所谓。”项绍宽好像并不在意,“老许的意思是,把一部分和爱新觉罗家族关系密切的满人留在京城,编成绿旗,直隶于大明皇帝,这样便于控制。至于派绿旗兵出来打仗,美其名曰用满人善战之长,其实就是消耗他们的数量。如果真的能斩将夺旗当然好,打不好也没关系。”

    “两营绿旗兵,也有近千人了,还是要好好运用,我军兵力本来就不足,能用起来总是好的。”

    “也对。”项绍宽说着,抬头向着河面看去。

    林玉龙带着手下几百兵力,已经离开岸边向对岸划去。竹筏是前几天做的,一筏能载十二人,用长槁撑着划行。

    奇穷河并不宽,现在更是深秋枯水季节,从此岸到彼岸不过三十多丈的距离。对岸的黎军已经被明军的火力吓怕了,当然火炮也差不多都被摧毁了,完全没有办法阻止木筏过河。

    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林玉龙的先头小分队已经逼近对岸。岸上的黎军尝试用火枪和弓箭进行拦截,但明军准备充分,每一组木筏都有三人是盾牌兵,手持长大的蒙皮木盾,三人并排组成盾墙,黎军的枪弹和弓箭奈何不了明军。更何况,河岸这边的火炮还在轰鸣,将黎军的残余工事一一摧毁,黎军士兵血肉横飞,连有限的射击也维持不下去了。

    在吕宪华的望远镜里,林玉龙和他的小分队已经涉水登上了河岸,并且就地用盾牌结成阵势,向着残余的黎军射击。与此同时,左翼的刘德杰和右翼的福全也都顺利登岸,开始向黎军发起进攻。

    相对明军强大的火力,黎军无论是火器还是冷兵器都落于下风,福全带领的绿旗兵虽然火器装备率低,但弓箭的射击频率和准确性都高于黎军,让地处热带的黎军第一次尝到了辽东射术的威力。刘德杰如他父亲一般小心谨慎,让部队结成阵型慢慢推进,火枪和弓箭轮流射击给黎军施加压力。

    终于,在横阔一千多米的战线上,明军成功突破了黎军的防御工事。黎军从战斗一开始就有人逃散,随着战斗的进程,逃散的士兵越来越多,干脆整个防线都崩溃了,兵将争先恐后地逃跑,相互挤压踩踏。

    吕宪华从望远镜里看着这场景,不由地感慨道:“没想到仗打得这么顺利,黎军根本无法抵抗嘛。”

    “那当然,武器和军事理念的代差是很难克服的。”项绍宽显然对此毫不意外。

    “我怎么记得,当年英国公张辅率军平定交趾,花了很大的力气,连场激战,死伤无数才得以获胜。”

    “那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项绍宽不紧不慢地回忆道,“而且我记得,当时是越南陈朝末期,权臣胡季犛掌握大权,连续废黜三位皇帝,最后自己称帝。明成祖朱棣在得到陈氏子孙陈添平的状告之后,决定进攻胡朝,名义上为陈朝报仇,实际上是为了夺回交趾故土。胡季犛既然是篡位,早早就开始提防明朝出兵干预,所以在两国边境修筑了大量的要塞,训练了数万士兵驻防。”

    “嗯,而且当时火器技术还远没有达到今天的水平,明军的主要武器还是冷兵器,在安南作战又不识地理,水土不服,因此打得艰苦。”吕宪华点头说道,“不过可惜啊,花了那么大力气,付出了那么多生命打下来的交趾,只维持了二十几年的统治,就又丢掉了。”

    项绍宽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对吕宪华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这一次不会了。这一次再占领安南,这片土地就将永远属于大明了。”

    就在此时,一艘筏子从对岸飞快地划了过来,林玉龙站在筏子上,显得神色焦急。筏子一靠岸,林玉龙便跳了上来,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项绍宽的面前:“项大叔,你们快点过河看看吧。”

    “怎么了,不要慌,再大的事情也慢慢说。”

    “项大叔,我们刚才攻陷了蛮子的营垒,杀敌上千,其余蛮子早早逃走。可恨安南蛮子竟然在自己的营垒里挖陷阱,我们有十几个兄弟掉进陷阱受伤,有三个不幸牺牲了。”

    “哼,安南人生性残暴,恶意满满,什么缺德主意都想得出来。”吕宪华没等项绍宽开口,直接对林玉龙说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让人用长竹竿,一寸一寸地扎地面,看看还有没有陷阱。实在不行,就找几头牛,让它们来回跑一遍。”

    “是,明白。”林玉龙大声答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牺牲的兄弟里,有一个叫苗隽午的,临死前说有个锦囊,要交给林姑姑。”

    “他认识林樱?”

    “他是羽林苑出身的,前两年编入我手下。”林玉龙说着,掏出锦囊递给了项绍宽。

    “苗隽午……”项绍宽接过锦囊,皱起了眉头。

第七章 《关于洪武以来大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

    “哦?谅山大捷?”朱慈炤听到毛渊明说前线报捷,不禁有些喜笑颜开。

    “陛下,具体的战报已经写成节略呈上,陛下可以亲自阅看。”毛渊明知道,朱慈炤对在安南开疆拓土并无太大的兴趣,但他对被郭壮图挟持到云南的吴世璠十分紧张。如今天下粗定,唯一能够有号召力的叛逆者就是吴世璠,朱慈炤最在意的显然是“溯红河而上攻取云南”的计划。

    “好,好。朕一会儿就看。”

    “还有,招讨大将军送来的奏报,为有功将士请赏,为阵亡将士请恤。”

    “毛先生可以依例照准,加恩给予。”朱慈炤满脸笑容地说道。

    “陛下,征南将军曾养性也送来战报,说大军已经安然到达高平府,兵不血刃占领高平府四县之地,周遭莫氏故旧纷纷来投,已经聚集了一万余人。按照招讨大将军的计划,曾养性将在十天之后进军太原镇,并且联络宣光镇的裒(读作保)主武公俊,许以裂土封疆,让他臣服莫氏。”

    “太原镇?”朱慈炤听完觉得有些奇怪,“安南也有太原吗?”

    “安南一向视中原为上国,处处效仿,国中地名自然也有抄袭中原的。”

    “原来如此。”朱慈炤想了想又问道,“那洪磊都督那里有没有消息?”

    毛渊明摇了摇头:“尚且还没有。从广南到南京海途遥远,如果不顺风的话,反而不如广西的八百里加急来得快,不过招讨大将军应该会和洪都督保持联系的。”

    “好吧。这些事情朕知道了,毛先生看着办就是了。朕还要去后宫看望小公主,毛先生你去忙吧。”朱慈炤说着,站起身来。

    毛渊明知道静贵人前不久刚刚给皇帝生了一位小公主,朱慈炤现在是心不在焉,于是赶紧告辞,转身从养心殿出来,直奔武英殿。

    结束了和日本人的谈判,许纬辰和姜承志回到了武英殿的后殿,和常镇业等人一起办公。毛渊明踏进后殿,只见众人都低着头忙忙碌碌。

    “忙什么呢?”毛渊明笑呵呵地问道。

    姜承志抬起头看了看毛渊明,又指了指手上的文件:“给这份文件作最后的检查校对。如果没问题,就要刊行发布了。”

    “哪一份?”

    “就是这份最重要的《明定国本上谕》,我们称之为《关于洪武以来大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

    “啊,这事情重要。”毛渊明拉了一把椅子,在姜承志身边坐下,又问道,“复核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姜承志拿过一张纸,递到了毛渊明的面前,“这是目录页,你可以看一下。总共四十八页,分五章。第一章是重申奉天靖难的必要性和正当性,取消弘光朝对朱标、朱允炆父子的追谥。”

    “啊,我记得半年前开咨议局会议的时候,这件事吵得特别厉害。”毛渊明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人都激烈要求承认朱标和朱允炆的正统地位。”

    “但这真的是不行,纯属书生之见。”常镇业在旁边插话道,“奉天靖难是成祖一系皇帝合法性的来源,怎么能随便破坏,即使现在的皇帝也不可能同意。”

    “当时我就是这么说的,王夫之还激烈地反对,说朱标和朱允炆是仁慈之君,不应该被遗忘。”毛渊明越说越摇头,“他们两个要是被追尊了,麻烦就大了。”

    “所以嘛,我们干脆直接提了第二条,把南明诸帝的帝号统统取消。”姜承志说道,“崇祯之后到现在,天下纷纷,明朝宗室自称天子、监国的有福王朱由崧、唐王朱聿键、朱聿鐭(实为左金右粤,此字打不出)兄弟、桂王朱由榔、鲁王朱以海等人,郑成功也曾拥立淮王朱常清为监国。”

    常镇业接着说道:“朱标死在了朱元璋之前,没有当上皇帝,朱允炆即位之后追谥他为孝康皇帝,庙号兴宗。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后,取消了朱标’兴宗’的庙号,仍称懿文太子,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之后,又恢复了’兴宗’的庙号,还给朱允炆上庙号为惠宗。”

    “所以我们用釜底抽薪之法,把南明诸帝的帝号统统取消。”毛渊明说起这个方案,有些不无得意,“本来,只需要以降清为名,取消福王朱由崧的帝号,但后来一想,当今皇帝是崇祯的亲儿子,如果在崇祯和定永之间插进若干个皇帝,那么帝系转移就太过复杂,不如统统取消。”

    姜承志也笑了起来:“福王朱由崧节操不佳,在南京偏安之时就荒谬不已,国难当头的时候还广选秀女,任用奸佞,遗老遗少们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相比之下,唐王兄弟、桂王朱由榔都死于国难,本来还是可以考虑保留的。”

    “但是还是不行。”常镇业也摇头说道,“桂王朱由榔好歹还是万历皇帝的子孙,唐王兄弟若是被承认,就涉及到追尊若干个唐王先祖,简直麻烦透顶。所以最后的决定是,将唐王朱聿键、桂王朱由榔定性为监国,以甲申之后的1645年为监国隆武元年,两年之后的1647年为监国永历元年,永历十六年1662年则是桂王监国的最后一年,从1663年开始到1674年的十二年,重新定义为潮王郑经监国,即以东宁为年号,称监国东宁元年至十二年,1675年起就是定永纪年了。”

    毛渊明点了点头:“那帮老先生们虽然不满意,但恰恰是这个方案最符合当今皇帝的心意,这样免得在他和他父亲之间出现别的皇帝。皇帝亲自点头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是啊,郑氏旧臣们也喜欢这个方案,郑经的地位被抬到了和朱聿键、朱由榔一样,当然高兴啦。”姜承志悠悠地说道。

    毛渊明拿着目录页继续看了看,说道:“第三章是重新梳理明朝诸帝的继承关系,追谥代宗朱祁钰,以宪宗朱见深兼祧代宗。第四章是正式明确大明宗室地位,以成祖子孙为宗室,以太祖其他儿子的后裔为太祖宗室,撤销靖江王一系,除东渡东宁的宗室外,不再承认其他人的宗室地位。”

    “这些政策两年多前就已经开始实施了,在这份诏谕里明确重申一下。”许纬辰抬头说道。

    “第五章是关于旧有爵位的处理意见。从洪武至今,朝廷册封的各种爵位太多,尤其是甲申之后,封爵泛滥,必须清理整顿。”姜承志继续介绍道,“从洪武年间到崇祯十七年之前所封爵位,称为正爵,凡无在世子孙者爵除,有子孙者降一等承袭,降清者再降一等,魏国公徐达子孙就在此列,降为一等伯爵。”

    “唉,连徐达的子孙都会降清,看来爵位对忠诚度也没什么意义。”

    姜承志微微一笑,没有评价毛渊明的感慨,继续说道:“以监国隆武元年至监国东宁十二年间的封爵为闰爵,总计有四百六十七位,凡问罪伏诛者、降清者爵除,未降清者除抵达东宁者外,降二等落实,有子孙者给予世袭,子孙降清者再降一等世袭,无子孙者爵除。抵达东宁者,加一等追谥,原等世袭,无子孙者爵除。”

    “啊,那这个方案也非常偏向于郑氏诸将啊。”

    “没错,不过能享受这个标准的人并不多,整个东宁除了郑氏自己,也就只有洪磊、甘孟煜、张日曜等七人承袭一侯六伯,其他人都是无子爵除。”

    “唉,没有子孙还是悲惨,都没人知道你来过这个世界。”许纬辰忽然感慨道。

    “咦,老许你怎么突然这么唏嘘啊?”

    “绍宽送来的那个锦囊,提到那个苗隽午,临死还惦记着我说过’集齐三面功牌就让他见儿子’。林樱跟我说,之前把他的妻儿安置在许缵曾家里,儿子一岁多的时候得了天花死了,妻子章金芫没多久也伤心过度,染病去世了。我问起林樱才告诉我。”

    “啊?”

    “人呢,就是这样。”许纬辰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我还幻想他立功受奖凯旋归来,一家团聚呢,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第八章 谅山军议

    “将军,洪磊都督有急报送到!”一个通讯兵从帐外冲了进来。

    “拿来。”

    通讯兵连忙把斜系在身上的牛筋带解下,把牛筋带捆着的一个小皮囊递给了郑克臧。

    “辛苦了。”郑克臧说着,伸手接过小皮囊,做了个手势示意通讯兵下去,然后解开皮囊的绊索,从里面取出一张牛皮纸来。

    “广南国王派遣阮有豪率兵一万,渡过?江北上,已经到达河华府。大明南洋海军与三国联合舰队,自海上驰援。料十日内可攻取河华府。磊字初六。”

    “这份情报是四天前九月初六送出来的,快船一天多到钦州港,然后再由快马送到谅山。”吕宪华接过纸条看了看,摇头说道,“还是慢了些。”

    “没办法,现在我军还没夺取安南海岸的城市,所以军报需要从钦州转个弯才到这里。”郑克臧也有些无奈。

    “先不管这个了。曾养性也送急报来,说已经说服了武公俊支持莫敬光,还击败了黎军大将郑楃的先头部队,形势是不错的。”项绍宽说着,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福全,“裕贝勒,现在这仗怎么打,你也说说看。”

    福全本来是康熙册封的裕亲王,康熙投降之后,许纬辰在京城搞了一次八旗改制,福全被降为了贝勒。似乎是对裕贝勒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福全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以我的愚见,不如就从大道进兵,直取升龙,郑楃必然回军救援,这样曾养性都督就能长驱南下,与我军夹击敌军。”

    福全的回答四平八稳,也是一个正常的军事统帅此时应有的看法。项绍宽略微点了点头,又问道:“谁还有别的意见?”

    “项委员,以我之见,暂时不宜向升龙进军。”回答的人是刘德杰。

    “哦?说说看为何。”

    “如今黎军要抵挡三面进攻,局面左支右拙。谅山失守之后,升龙以北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郑根必定担心我军直捣升龙,故此会集中兵力在升龙周围布防。幸好郑楃的主力此前已经出发前去抵挡曾养性都督,两军接战之后,不宜轻易撤回,郑根多少会有些犹豫。我们若是此时进军,则郑根不再迟疑,必定立刻召回郑楃。升龙附近一旦聚集了太多黎军兵力,则急切难以攻克。”

    “有道理。”项绍宽对刘国轩这个小儿子的见识非常满意,觉得这是难得的将门虎子,“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不如暂时在谅山休整,分一部分兵力向东,攻克沿海的新安州。这样一来,和洪磊都督的通信能够快捷一些,而且方便我军从海上支援。”

    “哈,你小子现在也挺厉害嘛。”郑克臧和刘德杰年纪相当,一向关系不错。

    “大将军可别笑话我了。”刘德杰连忙摆了摆手。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那谁去攻取新安州?”

    “我既然提了这个办法,那就由我去吧。”刘德杰说话的声音很清澈,但是非常坚定,这一点也很像他的父亲。

    “好啊,三公子愿意去,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呢,兵力方面,只有你自己的三个营,我再拨两个营给你,一共五个营。能打下来吗?”

    刘德杰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说道:“黎军各地的兵力都已经驰援升龙,新安州必定空虚,而且按照郑根的猜想,我军攻克谅山之后应该直取升龙,不会留下兵力防守新安州的。我这一去,必定成功。”

    “嗯,有胆色。”项绍宽听了连连点头,“那就请三公子跑一趟吧。”

    “将军,南京军机处急报!”又一个通讯兵从帐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拿来。”郑克臧照旧一伸手。

    这一次递到郑克臧手里的,是一个大一些的铁盒,上面有锁锁住。

    “咦,绝密。”郑克臧看到铁盒上刷了三道红漆,脱口而出。

    “啊,那我先去准备了。”刘德杰听到“绝密”二字,立马起身告退。按照军机处的规矩,“绝密”的文件只有项绍宽、吕宪华和郑克臧三个人能看,当然,他的父亲刘国轩如果在场也能看。

    福全也跟着起身退出,军帐里只剩下三人。

    项绍宽取出钥匙,打开了铁盒,里面是两封信。较厚的一封是军机处的行文,告诉郑克臧,已经有六艘福船组成的船队从定海出发,由郑智带领前往钦州,为前线送来补给,以及一个劳军的文工团。

    较薄的一封信是许纬辰写给项绍宽的,告诉项绍宽,章金芫母子都已经去世了,尸体火化之后葬在了松江天主教堂的墓地里。如果能够安排的话,就将苗隽午的骨灰也送回国,安葬在他的妻儿身边。

    项绍宽看完信,显得有些失望,因为苗隽午已经和其他阵亡的将士一起火化,骨灰就地埋葬了。如果掘开坟墓当然不太好,但即便掘开坟墓,也无法分辨出苗隽午骨灰了。

    郑克臧有些不太理解,问道:“师父,运送补给的事情,为什么要用绝密,以往不都是用普通军报的吗?”

    “大概是两个原因吧。一来,这趟行程是你五叔郑智带队,他是你父亲的兄弟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了,身份重要,保密一点为好。二来,这是第一次派遣文工团来前线劳军,大概是想给前线将士一个惊喜吧。”

    “文工团是什么?”郑克臧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词。

    “文工团嘛,全称是文艺工作团,你可以当成是唱戏的、唱歌的、杂耍的、说书的,诸如此类吧,总之就是来前线慰问将士们,给大家演出的。”

    “哦?师父,你们的’现代社会’,军队有很多文工团吗?”

    “多倒也不是很多,但文工团是为将士们服务的嘛,总得有。”

    “这东西吧,要我说,就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取消了才好。老许和书同还坚持从零开始搞一个,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吕宪华撇着嘴说道。

    “有什么怎么想的?该搞的东西当然要搞,你们美军不是也搞文艺劳军吗?”

    “那不一样,我们那是商业化的,花钱请演出团体来演出,平时不用养着那么多人。”吕宪华显然是不太服气。

    项绍宽也难得的毫不退让,坚决反击道:“美军平时倒是不用养着那么多人,可花起钱来不眨眼啊,五角大楼报销一个茶杯二百美元,那一次商业演出要多高的价格,可想而知了。”

    项绍宽说的是事实,吕宪华只得摇摇头不再说话。

    郑克臧对二人的争论似懂非懂,“美军”、“美元”这些词项绍宽之前已经解释过了,但“五角大楼”还是第一次听到。

    项绍宽看郑克臧一脸疑惑,大致猜到郑克臧在想什么,不过也不便解释。于是站了起来,说道:“克臧,我们去营里巡视一下吧。”

    郑克臧答应了一声,马上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出了军帐。

    安南的天气,即使是格里高利历十月末,也还非常温暖,只需穿单衣就行。明军的大营下在了奇穷河的南岸、谅山城的东门外。黎军败退之后,城里的黎朝官员早已逃走,几个从南京带来的明朝官员靠着懂汉语的当地儒家士绅暂时管理城中的事务。

    项绍宽和郑克臧在营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伤兵营。

    伤兵营的情形比起在东宁时,可谓是鸟枪换炮。新式的行军床由杭州最好的木工行制作,可以折叠的木架子之间用棕绷编成了芯子,铺上棉被单之后,睡上去相当舒适。

    因为伤员不多,岳亮和医疗队的姑娘们略显清闲,姑娘们三五成群地聊着什么。岳亮看见项绍宽和郑克臧,连忙过来打招呼。

    “岳大叔,伤兵们情况怎么样?”

    “都很好。你们仗打得好,伤兵不多,大半伤势也不重,我们只是每天照顾他们清洗伤口喝药就行了。”

    “唉,打仗就是会有伤亡,能早些打完这场仗就好了。”郑克臧喃喃地念道。

第九章 南京的初冬

    南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清晨必须穿上棉夹的布袄才能出门。

    毛渊明在紫禁城里转悠了一大圈,仔细地看了看各处宫室,还有正在修复的建筑工地。过去几年,本着勤俭节约、军事优先的原则,南京紫禁城里只修葺了西六宫、养心殿、武英殿、奉先殿和一些小型的建筑,目前正在重修的,是前庭东侧的春和宫以及文华殿,位于紫禁城中路的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实在是无力重修。

    当然,现在也不必急于重修三大殿了,因为京城已经传来消息,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皇帝可以启驾北上,还都京城了。

    毛渊明有些心事重重,回到武英殿的办公室,随便吃了一顿早饭,便开始翻阅题本和奏折。

    形势看上去还不错,各地秋粮征收情况令人满意,今年的农业税收大概会达到一千四百万两的历史新高——这似乎是个必然的结果,因为经过连年的征战,大明的实际控制区比过去都大,而且江南富庶地区已经享受了好几年的和平岁月,生产水平恢复得很快。丁税和盐税分别都是二百五十万两左右,而海上贸易的关税比前两年稍有下降,但还是维持在二百七十多万两的水平,全年的总收入会高达两千一百多万两——要知道,明朝鼎盛时期的年收入也不过是三千万两,现在已经能恢复到七成。

    另外,在穿越者们的精心设计下,还有一大块并不属于户部的收入,包括散布在京城、南京附近以及苏南浙北各地的约二十二万顷土地的皇庄,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的承运和贸易收入,杭州和南京内城的新开发区地租和售房收入,以及生产巧克力和味精的销售收入。七七八八,每年总有近二百万两的进项。

    有了这二百万两,无论是后宫、军机处还是羽林苑,各种花费暂时都不需要经过户部审批,也就免去了各种不和谐的声音。尤其是羽林苑,每年花费在五十万两上下,若不是这笔额外的收入,户部断然是不会支付的。

    奏折之中也有不少是北方新定的各省发来,其中很多州县都报告流寇猖獗。本来三藩之乱爆发后,很多地方都有人起兵响应,对于推翻清朝来说是一种助力,但一旦清朝亡了,需要大明来面对这些流寇,反而成了一种负担。攻陷京师一年多来,由于抽不出兵力在中原剿匪,因此基本都是采取以抚为主,让以农民为主的流寇回家务农,但总有一些人,发现当流寇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比种地更舒服,干脆继续在中原各地横行。现在大明有限的兵力需要拱卫京师、拓展关外、保护大运河沿岸的漕运安全、在西南方向上防备郭壮图,主力还深入安南作战,显然没有余力去处理这些流寇。

    对此,不少官员颇有微词,认为大明的甲申之祸就源于流寇坐大,现在若是不能予以清剿,未来可能危害朝廷社稷。尤其是一些出身于苏南浙北的官员,对军机处决定先攻安南很有意见。毛渊明也知道他们为什么意见这么大,毕竟只要战争一日不停息,苏南浙北富裕地区就要在“平虏靖难”的名义下缴纳高昂的税银。已经有官员认为,既然清朝已经亡了,“平虏靖难”就应该马上结束,但军机处代表皇帝坚决驳回。

    毛渊明把所有的题本和奏折都粗略地看了一遍,坐在椅子上发愣。

    “喂,你想什么呢?”

    毛渊明抬头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鲍婧,连忙笑着说道:“你怎么来了?后宫没有事情要忙了吗?”

    “就是有事情要忙才来找你啊。”鲍婧笑盈盈地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启程前往京城的事,都已经通知到各宫了,我现在得要知道,到底有多少大船可以用,妃嫔们能带多少东西上路。”

    毛渊明听完鲍婧的问题,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船的事情,我也还不清楚,大约能有二十几艘吧。”

    “那一路上行程怎么安排?每位妃嫔能带多少宫女伺候?吃喝是随船带着,还是沿途供应?有两位公主年纪还小,她们也要一起上路吗?”

    “这些事……”毛渊明摇了摇头,“要不你去找老姜,或者镇业,他们应该比我清楚。”

    “你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鲍婧察言观色的能力在穿越者里属于第一流的出众,早已看出毛渊明心绪不佳。

    “……”毛渊明被鲍婧说中了心事,稍稍沉默了一小会儿,摇头说道,“之前全部的精力都在克复中原还于旧都上,也没仔细思考过将来的事情,可现在说起要去京城了,忽然觉得自己又不是很想去。”

    “啊?为什么?”

    “我一直生活在苏州,读大学也没离开过,毕业以后的生活,除了偶尔去上海谈谈生意、会会朋友,也还是在苏州。穿越以后,我们一直都在南方活动,我还是习惯生活在南方。现在还是小冰河时期,天气有些冷,我怕我去京城会不习惯。”

    “不是吧?”鲍婧显然有些意外,“京城也没那么冷吧?我听老许他们说,就算是冬天,在生了炉子的房间里还是很暖和的。”

    “房间里生炉子,会很干,火气重。而且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鲍婧对毛渊明的这个无厘头理由感到无语,但无语仅持续了一秒钟,便意识到,毛渊明或许有别的原因不想去京城,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把椅子拉着靠近毛渊明,笑盈盈地把手搭在了毛渊明的肩上,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不想去京城啊。”

    毛渊明对鲍婧的敏锐非常佩服,苦笑着说道:“其实呢,我对治理国家一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你看……”

    说着,毛渊明用手指了指摊得满桌子都是的题本和奏折:“这些琐事,我看着都累,幸亏现在有镇业、老许、老姜他们几个在处理这些东西,我只是看看,替皇帝盖个章而已。”

    “那你去了京城,不是一样可以’盖个章而已’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生活会无趣许多。”毛渊明摇了摇头,“而且,我最想做的事情,只能在南京做。”

    “什么?”

    “大航海啊。”

    “大航海?”

    “嗯。”毛渊明说到这里,眼里似乎闪现了光芒,“你看,海军总署和近海运输总公司都设在了南京。我和老许他们商量过了,马上还要开办远洋运输总公司。之前我们还问西班牙吕宋总督要求派遣造船的工程师来帮助我们造船。等一切准备就绪了,我们要开启自己的大航海时代,这是我最在意的事业,我舍不得在这个时候走啊。”

    “那你的这个想法,跟大家说过吗?”

    “我提过一次,老许的意思是说,皇帝最熟悉的是我,短期内还是想要我到京城陪着皇帝。”

    “老许这么说,当然也对,不过你可以把这件事推给老姜。”

    “老姜?”

    “是啊。”鲍婧笑嘻嘻地说道,“你不记得了?当初是老姜带人找到朱慈炤的,他比你还先认识朱慈炤呢。而且,老姜长期在北京生活,他对京城肯定比你适应。”

    毛渊明想了想,点头说道:“这倒是。而且,等和日本人的事情处理好了,他留在南京也没什么其它事情了,不如让他去京城负责皇家的事务。”

    “那你再跟他们商量一下呗。”

    “嗯。对了,你肯定是要去京城的,皇后和后宫的妃嫔们都离不开你的照顾吧。”

    “你也别把我说得这么重要,很多事情都是陈夫人在做,我只是帮手而已。”

    “帮手吗?”毛渊明说着,捉住了鲍婧的手,笑着说道,“你去京城之后,可就帮不了我的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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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384/ 第一时间欣赏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 作者:林芫美所写的《轩辕新明录》为转载作品,轩辕新明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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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新明录介绍:
一个人穿越了,就能翻云覆雨,决定王朝的兴衰,改变历史的走向。
那要是一群人穿越了呢?岂不是踏平天下,一统环球?
且慢。
要做到这一点,总得会点什么吧?
造枪造炮造汽车坦克?很抱歉,没人会。
开矿建厂发明蒸汽机?很抱歉,也没人会。
一群背景和兴趣各异的文史爱好者穿越了,能做些什么?
脑子里除了历史知识的记忆,只有各种杂七杂八看似无用的东西。
怎么推翻清朝统一天下?拿头统一?
更要命的是,统一就好了吗?
大家在论坛上吵架,用键盘打爆头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呢。
统一、联邦、邦联、秦制、罗马、共和……
能吵的还要再吵上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穿越了就没有回头路,从弹丸之地开始改变历史的走向。一群人都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
那么,真相是不是只有一个呢……轩辕新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轩辕新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