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这一出戏,也该迎来高潮了
“命星境中期……”
“怎,怎么可能?”
城头上,觉察到姜青玉身上气息变化的薛防双眸勐然一缩:
“他得引来多少浩然正气才能做到这一步?去年范喻先生顿悟先天,可是连命星境初期巅峰都没有触碰到啊!”
在其身侧,见多识广的大宦官严松鱼同样眼中显露惊诧:
“陛下一直推测,姜青书早可以顿悟先天,只是为了避祸才迟迟不肯破境,否则这一批学子中顿悟的第一人多半不会是范喻!”
“并且以姜青书的天赋,一旦入了先天,必然会直升命星境初期巅峰,五年内迈入皓月,十五年内有望曜日,甚至有一线希望成为一尊摘星传奇,和荀老先生一样被视为天下文人的领袖!”
“所以,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对他委以信任。”
“可今日看来,其弟姜青玉的天赋,犹有过之!”
严松鱼深深皱眉。
拒北王和二夫人蒋菁的儿子姜青剑,在楚国公子榜中名列前十,已是天之骄子,可他和大夫人吕婉儿的两个儿子却是更为恐怖!
王府一父三子,皆是人中龙凤!
这让陛下如何能够睡得安稳?
“今日必须废了姜青玉,否则等到姜秋水的三个儿子一一起势,楚国必将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他赶忙凝声成线,对严复又传音吩咐道:
“不惜一切代价,废了他!”
“必要时,你可以下杀手!”
严复闻言,不由怔了一下,随后又苦笑一声。
下杀手?
他是相府老人,尽管眼下已是中书侍郎谢令府上的管家,可谢令是严相女婿,和相府同样不可分割。
万一姜青玉死于他手,那么拒北王和严相将会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这肯定不是严相希望见到的。
但却是皇帝景宏乐于所见!
“罢了,大不了老夫掌握好分寸,只废了这位世子殿下的根基,不伤其性命,之后老夫再舍命相抵!”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佳解决方法了。
严复望向姜青玉,本已握拳的右手倏然摊开,化作掌状,同时左手也呈掌状,一起向前徐徐推去。
他的动作很是迟缓,看上去像是个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的耋耄老叟,可身上气息却是节节攀升!
片刻后,他面色开始变得红润,似是回到了气血鼎盛之年,一身气势彷佛巨浪汹涌。隐隐有破入皓月之势,掌风呼啸宛若百兽齐吼,吓得周围一众奴仆忍不住散开。
“这也是严相所创的养身技么?”
姜青玉见状,不禁啧啧称奇。
另一位气血干枯的老人在瞬间补足气血,回到壮年,此等术法已经超出了先天一品甚至先天二品的层次,很难相信居然会是一个凡夫俗子所创。
京城,果真是一片卧虎藏龙之地!
“这一掌,换作一位寻常命星后期接了多半都得重创!”
“可惜……”
“我不一样。”
姜青玉直视着推掌而来的严复,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此时,他身上本已步入命星中期的气息似是因为正在破境的奇异状态而开始衰弱,令觉察到这一幕的不少人感到幸灾乐祸。
礼部侍郎靳闲、正议大夫陆光、中书侍郎谢令等一众权贵的脸上都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那不但是因为姜青玉即将落败重创,更是因为今日之事可以终止,他们等人可以保住性命!
“谢大人,多亏你带来了严老,否则今日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
靳闲忍不住恭维了一句:
“拒北王世子折戟北门,此事谢大人应是首功,陆大人则是次功,靳某和其余官员只能算是陪衬!料想今日之后,谢大人至少得官升一品!”
“……”
陆光冷哼一声,似是对这个排名颇有些不满,但又无可辩驳。
不过在内心,他却是腹诽了一句:
“只不过攀上了严相这根高枝罢了,算什么本事?”
谢令则是微微蹙眉:
“此时论功讨赏为时过早。谢某是个文人,不懂打架,分不清谁人强弱,只知道不到分出生死的那一刻,都不可轻易断言胜负!”
靳闲摇了摇头,笑道:
“谢大人何故如此?严老命星巅峰,欺负一个十九岁的稚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谢令脸上愁云不散,偷瞄了一眼城头上的大宦官严松鱼:
“不,我不担心严老会败在这位世子殿下的手上,但我担心会有其他人插足,令吾等功败垂成!”
此言一出,靳闲和陆光二人皆是怔然不语。
事到如今,他们是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倘若景宏铁了心要让姜青玉持王剑杀尽百官,那么严松鱼定然不会坐视姜青玉被严复重创甚至杀死!
同一时间,十余丈外,小满紧紧捏着腰间的凰血玉,不敢发出丁点声响,生怕让自家主子分神。
身侧,姜琅琊上前一步,准备替姜青玉拦下这一掌。
但下一瞬,他又止住了步伐。
因为他见到姜青玉身上的气息倏然止住了下坠,并在命星境中期的门槛上生生稳住!
姜琅琊神态复杂,轻声道了一句:
“青玉成功入先天了。”
……
觉察到姜青玉成功入先天的不止姜琅琊一人。
城头上,大宦官严松鱼和禁卫军统领薛防也都在第一时间确定了此事。
“命星境中期……他真的做到了!”
薛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一入先天便是命星境中期,做到这一步的人无一例外都在青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而近百年来,楚国内部似乎还没有人做到这一点!”
据薛防所知,即便是稷下学宫的荀老先生,年轻时也只是和范喻一样,顿悟先天后立足于命星境初期巅峰而已!
“其实是有的。”
身侧,严松鱼倏然开口:
“陛下曾在无意间提及,当年姜秋水、柯图察二人在后天入先天时,皆是直接冲上了命星中期巅峰,今日姜青玉只是堪堪冲上命星境中期,比起二人都差了不少。”
“另外,花满楼的第二楼主幽篁,年轻时在晋入先天的那一日连破三个小境界,一举来到了命星巅峰!”
“当然,这是他功法特殊所致。”
薛防深深皱眉:
“严公公认为,姜青玉和那三人相比如何?”
无论是姜秋水、柯图察或是幽篁,现今都已是差之摘星只有半步的存在,并且世人都认为他们在有生之年必然会破上先天第四品!
“不好比较。”
严松鱼解释道:
“以儒门圣贤书顿悟先天和后天入先天本就是不同的路子。若是寻一人作比较,应是稷下学宫的范喻先生更为妥当。”
“去年春天,范喻先生顿悟先天,并算计精确,将修为稳固在了命星境初期的靠后之境,省却了一年苦修。今日姜青玉一经破境后的修为固然更高,但却算计粗陋!”
“他本可以将修为稳固在更高一分的层次,不过却失败了。”
“如此看来,倒也不好评判二人孰高孰低。”
“……”
薛防无言以对。
他不懂什么算计,只知道姜青玉顿悟先天后的修为比同时期的范喻更高,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后者天赋不如前者。
“况且……”
严松鱼又道:
“争一时风头未必能笑到最后!”
“稷下学宫的荀老先生,在命星一境停滞了整整二十年,后又在皓月一境停滞了整整十年,但却只花费了五年便从初入曜日晋升到了摘星境!”
“这叫厚积薄发!”
“相比之下,姜青玉不爱读书,积累实在太少,以后的路多半会难走许多。”
“……”
薛防一言不发。
严松鱼所说的都只是他个人的猜测。
在今日之前,谁能预料到姜青玉会在北门以十九岁的年纪顿悟先天?
谁敢断定他将来的修行路不会比荀老先生走得更为顺畅?
所以,为了杜绝一切不利于景氏一脉统治天下的事情发生,作为皇室最凶也是最忠诚的走狗,严松鱼必定会设法废了姜青玉!
哪怕他嘴上不肯夸赞姜青玉天赋过人。
此时,二人身侧的景漓倏然问道:
“这位世子殿下将来的路好不好走我不管,我只想问一句,今日他能否安然入城?”
严松鱼稍稍低头:
“殿下请放心,有老奴在此,姜世子死不了。”
景漓冷哼一声,似是有几分不满。
死不了?
那便是有可能身负重伤了?
“公子,立春所在的这一座京城,切实是一处龙潭虎穴啊!”
“你,不该来的。”
景漓低头盯住了城下那一袭白衣,眉间抹不去担忧之色。
……
同一时间。
成功晋入先天的姜青玉已经将身上气息稳稳立足在了命星境中期。
他不曾听到严松鱼的评论,否则定然会嗤之以鼻。
什么算计?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包括将修为稳固在堪堪入命星中期,也是他有意为之,目的便是为了减轻景氏一脉对自己的忌惮!
否则,以他阴身堪比摘星巅峰的实力,装出肉身一日内连破先天三品、直接冲上曜日境的假象也不是难事!
“一入先天便是命星中期……”
“今日老夫也算是见世面了,不枉虚活了七八十年!”
此时,严复推着双掌已经来到了姜青玉身前。
他口中不乏赞叹之语,可掌上气势却不曾减轻分毫,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宛若一对鹰隼扇动双翅,裹挟巨石,朝人冲撞而来!
“这一掌同样是严相所教,请世子殿下不吝赐教!”
这一刻,命星境巅峰的气势尽数释放,彷佛波涛汹涌,让人站不稳双足,尤其是首当其冲的姜青玉更是觉得浑身隐隐作痛,像是被刀割一般!
“来得好!”
姜青玉喝了一声。
在以往和人交手时,他总是以修为超出对方许多且可以随时进入夜游状态躲避刀剑的阴身对敌,像今日这般用自己肉身持剑,以弱对强,还是头一遭。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选择了当前情况下的全力以赴!
“老先生当心,我这一剑可不简单!”
姜青玉提醒了一句,随后不退反进,握住王剑,以在得到《虞氏剑经》后所修行的上百门剑术中品阶最高的一式剑法应敌,徐徐朝前刺出了一剑。
和严复一样,他的动作十分迟缓,看上去并不像是杀人技,而是在舞剑助兴。
刹那间,王剑轻吟一声,金光大涨,似是一道斜阳刺破云雾从虚空洒落。
先是一缕,紧接着又是一缕……
眨眼工夫后,便有千万缕金光刺出,照耀了整个北门,似是一张密布的蛛网,将严复整个人紧紧包裹!
同时,在姜青玉身后那一只凤血玉幻化而生的神鸟则是挥动双翅,高昂着头颅,发出嘹亮的叫声!
似是在为这一剑奏歌!
铿——
一剑刺出后,姜青玉脸色有几分虚白,似是透支了太多灵力,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只能将剑刺入地面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随后,他看向前方,直视着自己的杰作。
“这一出戏,也该迎来高潮了。”
这一瞬,周围大部分人皆是因金光刺目而闭上了双眸。
仅有严松鱼、薛防、姜琅琊等少数人仍是睁着双眸,不肯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幕。
轰!
很快,下一瞬。
千万缕金色剑芒便围上了严复,彷佛用无数金线将其整个人都裹成了一只粽子,让人看不清其身形。
许多修为不差的奴仆和官员见状,都忍不住为其捏了一把汗,生怕严复会和另外两个老者一样被一剑毙命!
但严复身为命星境巅峰,修为超出眼下的姜青玉两个小境界,自然不会那么容易便被击败。
只见在少数人的注视下,那一只被金线包裹的粽子并未束手就擒或是化为一滩血肉,反而艰难地徐徐向前推进!
很难想象,严复是如何在千万剑芒中生存下去的,但他就是做到了!
一步,两步,三步……
在外人看来的一瞬,在几位高手看来是那么漫长,漫长到足以让一个老人迎着千万剑芒走出七步!
每一步都不到一尺,但却一点点拉近了他和姜青玉的距离!
第七步后。
那只金色粽子终是来到了姜青玉的身前。
随后,一双鲜血淋漓的肉掌破开“粽子”表皮,印到了早已“力竭”的姜青玉的胸前!
轰!
伴随着这一掌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句低不可闻的抱歉:
“世子殿下……”
“对不住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两千具碎尸可以堆多高,本世子也没见过
轰!
当严复双手破开千万剑芒,印上姜青玉的胸膛之时,所有金色剑芒都在瞬间炸开,像是万丈霞光垂落头顶!
同时,姜青玉背后那一只神鸟虚影长嘶一声,化作点点星芒和浩然正气守卫其主。
刺目的金光令人无法直视内里的场景,一时分不清孰胜孰败。
但下一瞬。
众人便见到所有浩然正气都被一轰而散,姜青玉的身影从金光中倒射而出!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每退一步,都会在雪地上踩出一个染血的脚印!
他的右手倒握着那口一尘不染的王剑,在地上切出了一条深逾半尺的长沟,帮其稳住身形,最后在五丈外停下。
“呸!”
姜青玉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用剑支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
此时,他气息颓靡,命星中期的境界跌落到了命星初期,甚至险些掉出了先天之境!
一袭白衣的胸口处被破开了两个大洞,露出了那件得自一位隐世家族长老的贴身软甲“庚午”。
这件在冬猎大比中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内甲在这一刻终是发挥了作用。
姜青玉摸了摸胸口,只觉得自己有几根胸骨彷佛断裂了一般,异常灼痛,若非有软甲“庚午”和得自丫鬟惊蛰的残破神兵“天子”相护,只怕这一掌得要去自己小半条命!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眼下的拒北王府已经受到了太多的猜忌,此时的自己不宜锋芒毕露,得做出一点牺牲的假象,好让景氏一脉减轻忌惮。
所以严复的这一掌,正合他意。
“公子!”
丫鬟小满第一时间上前探望,但被姜青玉伸手拦住。
在其身侧,姜琅琊身上气息如海上波涛般起伏不定,最后在见到姜青玉只是负伤后,又渐渐趋于平稳。
方才他本有机会出手接下严复的这一掌,但却觉察到自身被一股骇人的气机所锁定,贸然出手必定会被那人阻止,所以才只能眼睁睁看着姜青玉受下这一掌。
“严公公……”
姜琅琊瞥了一眼城头,却见大宦官严松鱼正漠然看了自己一眼,彷佛是在自领身份。
同一时间。
城下,万千缕金光也尽皆散去,严复的身形也显露而出。
此刻,这位老人的状态并不比姜青玉好上多少。
他身上衣袍已被剑芒切割开了无数个小口子,浑身上下负伤不下百处,鲜血溢出染红了衣物,宛若一个血人!
一头灰发散落双肩,和粘稠的血混在一起,令其看上去有几分落魄。
更为凄惨的是,他的一目被剑芒刺瞎!
不过……
尽管身负重创,但严复并没有吭一声,依旧挺拔着身子,用剩下的一目直视着前方的姜青玉。
“严老……”
中书侍郎谢令和其大夫人见状,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同时也感到一丝庆幸。
至少,严复并没有和另外两个命星境老者一样当场殒命。
“这算是……谁胜了,谁败了?”
一侧,礼部侍郎靳闲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不懂修行,也不关心严复死活,只想着今日自己能否活命。
正议大夫陆光深深皱眉:
“不论谁胜谁败,眼下是杀死对方最好的时机!”
“上!”
他挥了挥手,下令让围在一旁的奴仆们赶紧趁姜青玉重创之时冲上前去将其乱剑砍死!
其余权贵闻言,纷纷效彷。
“杀!”
一众奴仆们不敢抗命,只能一脸凶狠地举着武器朝姜青玉杀去。
他们一拥而上,绕开了伫立在北门前的严复,每个人身上都释放出最巅峰的气势和杀意,像是一伙见到了金银美人的贼匪!
“大将军,我们……”
不远处,俞安低声询问姜琅琊是否需要下令让五百安北军拦下一众奴仆。
姜琅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他不想让姜青玉再冒险了。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下令之时,却见用剑拄地的姜青玉倏然起身,左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服下。
顷刻间,一阵灵力包裹全身,将他身上的伤势治愈了大半!
这是世间仅次于九转金丹的几种疗伤丹药之一,生机丹,曾在冬猎大比之时给予了姜青玉很大的助力。
后来他本将瓶中剩下的生机丹全部赐予了“飞狼”多吉,不过本次入京凶险万分,他又备了一些以防不测。
服下生机丹后,姜青玉将王剑从雪地上拔出,一脸冷漠地看向数百名杀来的奴仆,训斥道:
“真是一群蠢货!”
“你们的主子都死到临头了,有必要再替他们卖命么?他们平日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之时,可曾惦念你们一分?”
“昨夜,你们可知为何那群黑衣人宁可和由权贵公子组成的禁卫军厮杀不休,也不伤我安北军一兵一卒?”
“不妨告诉你们,本公子身旁的许多人都听见了,那群黑衣人在厮杀时不但自报家奴身份,还一个个都找上了各自的小主子,将在府上受到的屈辱和怨愤尽数发泄在了对方身上!所以你们可以见到,今日本公子带来的一千具禁卫军尸体中,有不少是死状凄惨,生前受尽了折磨的!”
“他们和你们一样,皆是奴仆之身,可他们敢奋起反抗,你们呢?”
“只会甘愿给人当狗!”
此言一出,顿时有小部分奴仆被骂的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
但大部分奴仆则是恍若未闻一般,仍然一边往前冲一边喊打喊杀。
他们中有人是受了权贵恩惠的,有人是全家老小都被权贵捏在手里的,所以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一群可怜之人。”
姜青玉没有多劝。
看周围百姓的眼神便不难得知,今日集聚在北门的权贵,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其府上奴仆平日里多半也是欺男霸女的帮凶,杀了也不无辜!
于是他将王剑横于胸口,徐徐挥剑,向前斩出。
轰!
刹那间,金色剑芒像是海上初阳升起时的一层巨浪,伴随着刺目金光越发耀眼,也越发残暴肆虐,将十丈内的所有奴仆都卷入了其中!
片刻后。
当浪潮散去,只见其周身除了已成血人的严复外,却是再无一人站立!
只剩下满地堆叠的碎尸残骨将整片雪地染得不见一抹白!
又是一剑出,上百人丧命!
即使是后天十品触碰到先天的奴仆,在手持王剑、已成命星境的姜青玉面前也是弱如蝼蚁!
“……”
然而,一剑屠尽上百人后,姜青玉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反而深深皱眉:
“此剑太邪,除非我动用太多阴身的力量,将肉身提升到曜日境,才可以将这股邪性压制下去,否则它便会一直像是先前几剑一般,将所杀之人尽皆施以极刑,千刀万剐!”
借用太多阴身力量自然是行不通的。
曜日境巅峰的大宦官严松鱼正在城头上观望,并且京城有数尊摘星人物以及眼下仍是当世唯一的先天第五品景炀坐镇,万一被人瞧出了有关阴身的什么端倪,那将会为自己和拒北王府带去灭顶之灾!
可不提升肉身,仅凭先天第一品命星层次的力量,显然不足以让自己掌控王剑。
不用王剑,他便不能堂堂正正地在北门当众杀人!
姜青玉扫了一圈周围。
此时围观的百姓们已经走了不少,大多数都是怕给同行的孩子留下阴影或是自己难以忍受这血腥一幕的。
剩下的人则都是壮着胆子,带着几分好奇,想见见今日这一场强龙和地头蛇之间的斗争会以哪种形式收场。
不过,大部分人看向姜青玉的眼神已经开始显露出不满、畏惧以及一丝厌恶,和初时的敬仰、好奇、崇拜已然完全不同!
在天子脚下杀人,并非稀罕事。
杀的是百姓厌恨的权贵和其府上狗仗人势的奴仆,这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但杀人不过头点地,死后还将其分尸碎骨,却是让人难以认同,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一年到头连杀猪都见不到几次的凡夫俗子以及心智还不健全的孩童,更是让人觉得变态!
这一刻,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百官称呼拒北王父子为北境贼匪,不无道理。
因为今日他们眼中的姜青玉,所作所为比起贼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咳,今日在北门拦世子者,粗略一算不下两千之众。”
此时,浑身是血的严复倏然开口质询:
“世子殿下是准备将所有人都碎尸万段么?”
“老夫见识短浅,虚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两千具尸体被切成碎块后在北门这块地方堆多高,又需要死者的多少家属花费多少时日才能一一寻到各自亲人,将其尸体完整拼凑,收敛入棺!”
“今日之事,世子殿下一定不是第一次做吧?多半您在北狄,在北境三州也早已做过了,且不止一二次,不知可否先说一下,也好让吾等有个心理准备?”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中顿时又有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同时看向姜青玉的眼神中又添了几分惊恐、失望和憎恶。
凡夫俗子平日里除了为生计奔波劳苦之外,剩下的闲工夫也会为自己找点廉价的乐子,在茶馆中听说书人讲故事便是其一。
而京城说书人所讲的故事大多都是由稷下学宫的学子们根据史书记载下笔写成的。
由于文人们都很清楚,在京城,抹黑拒北王是升官发财的捷径,若是写的故事流传广泛,不但会引来正议大夫陆光这一层次的高官抛出的橄榄枝,奉为幕僚上宾,更有可能得到皇帝重用,入朝为官,鸡犬升天!
所以,在大部分说书人的口中,拒北王便被抹黑成了一个杀人百万、祸乱朝纲的屠夫凶贼!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坚持己见,在故事中给出了公允的判断,再加上老一辈的百姓犹记得当年姜秋水在北境力挽狂澜、开疆拓土的事迹,所以拒北王在京城百姓中仍有一批拥趸者。
可今日之后……
这一批人必然会锐减不少!
此时,姜青玉并未开口辩解什么。
这一切多半是景宏的阴谋,但对眼下的他而言却未必是一桩坏事。
今日自己失了人心,景氏一脉便会减少对拒北王府的猜忌,那么或许会有助于自己接下来在京城的行动。
而一旦自己辩解了,无论能否将人心再次拉拢回来,都会引起景宏的不满和针对。
所以他只能先忍下这一口气。
“两千具碎尸可以堆多高,本世子也没见过。”
姜青玉扫了一圈剩下的权贵及其奴仆,最后又将目光停在了严复身上:
“不过……”
“本世子会留着你的命,让你亲眼见上一见。”
说罢,他开始抬步上前,朝着众人步步紧逼。
哒,哒,哒……
姜青玉走的很慢,他的双足踩在碎尸铺就的血路上,每走一步都让靴子上的赤色更深一分,也为他增添了几分凶戾,宛若一个从地狱走出的恶魔。
他的眼神十分平静,像是见惯了尸山血海,又像是对杀戮早已习以为常,手上王剑不断滴血,金色剑身多了一抹血色,彷佛昭示着无论是得到皇权还是稳固皇权都需要用无数鲜血铺路!
权贵们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子,瑟瑟发抖,不断朝后退去。
但本该驻守北门的上千禁卫军却拦在后方,不让他们得以脱身。
“这……薛统领?”
“你这是助纣为虐,是北境贼匪的帮凶!”
“放我们进去!我们是朝中重臣,我们要面见陛下,讨个公道!”
……
这一刻,即使是将自己三个成年子嗣全部塞进禁卫军送命的正议大夫陆光内心都不由升起了一抹惊惧。
“严公公,薛统领?”
他看向城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问道:
“吾等皆是楚国重臣,倘若尽数死于京城北门,这偌大的京城,偌大的楚国九州,少了数百名官员,缺人治理,岂不全乱了套了?”
严松鱼和薛防皆是一言不发,一人眼中充斥着冷漠和不屑,另一人眼中则是有几分同情和怜悯。
二人都清楚,今日是皇帝景宏要百官死。
当严松鱼带着王剑现身城头时,便已注定今日北门会血流成河。
“唉……”
薛防在内心轻叹一声。
换了几日前,权贵们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他麾下的禁卫军中也有部分人是这一批官员的子嗣,为了救父,多半会让出一条路供其赶去宫里面圣。
可那一批人却因为其父向皇帝表忠心,在昨夜全部阵亡!
换句话说,正是权贵们自己,断送了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
不过……
若无上千禁卫军的阵亡,或许眼下这一幕根本不会发生。
薛防扫了一眼城下由安北军带来的上千具尸体,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内心默念道:
“杀尔等者,乃是尔等之父以及那一位。”
“可笑的是……”
“姜世子今日在北门杀百官,杀尔等之父,却是为你们报了一半的仇。”
同一时间。
姜青玉提剑走了十几步,在和严复擦肩而过之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放心,严相的大女儿和女婿,本世子不会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