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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福竺     呈祥录txt下载     呈祥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六章

    (改)在林曦月暗自欣喜时,林睿泽眼中有怀疑之色闪过。

    他太了解曦月了,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在曦月和周明两人交谈时,他仔细观察着曦月的言行。

    从她脸上的神色、说话时的语气,以及对周明的态度,他敢肯定曦月在说谎。

    她提起周家想要和简水合作,又说简水掌柜满意周家,却不满周家来人,她是为了让周明插手其中?还有简水新掌柜,那个赵家命案中最开始被官府追捕的嫌犯,据他暗中了解,此人当街劫走过林家的马车,而且当时曦月就在车上,所以说曦月和他认识。

    如今简水的新掌柜,和曦月认识。想到这点,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林睿泽不由得猜想,曦月今日上山就是来当说客的。

    她想说服周明代表周家和简水谈生意?

    若是林曦月能知晓自家哥哥此时的想法,定会大受惊吓。

    三人心中想法各异,不过有一点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在林曦月准备下山之时,沉默许久的周明忽然站起身来,沉声道:“曦月,我和你一起下山。”

    他要去简水一趟,和掌柜了解清楚。家里的生意,他少有过问,家人也不想他插手,但是这一次,他想试试看。

    林曦月知晓周明下山的目的,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她没有想到哥哥也会跟着下山。

    “我许久未回家了,这次和你一起回去多住两天。”林睿泽说着回房收拾了两身衣裳,并和周明一起去向先生告了假。

    在马车将要驶离麓山书院时,身边的车帘不经意被风吹起,林曦月侧头看去,刚好瞟到了外面一位男子的面貌。

    是他!林曦月认出了那人。他就是那日在简水酒楼和徐明柔走在一起的男子,想必拒绝徐府的那位雍容端庄的夫人是他的母亲了。

    “看到谁了?”见曦月频频回头望去,林睿泽奇怪问道。

    林曦月心思一动,“哥,后面的那位少年,你认识吗?”她伸手向后指了指,林睿泽掀开身边的车帘,扭头往后望去。

    当他看向后面那位少年时,正巧那位少年也回过头来。

    看清对方的面容,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微点头相视一笑。

    林睿泽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曦月期盼的眼光,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为何想要知道他的身份?”

    看着哥哥板着脸的模样,林曦月轻声一笑,解释道:“哥,你莫误会了,我不是看上了人家,是那日我在简水酒楼看到他和徐明柔走在一起,所以心里就有些好奇。”

    原来是这样。听得曦月的解释,林睿泽神色转柔,之后和曦月道出了方才那位少年的身份,“他姓沈,名辰逸,是麓山书院院长和院长夫人的独子。”

    说完少年的身份,林睿泽想起曦月方才所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沈辰逸居然和徐明柔走在了一起,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本来或是要在一起的,不过沈夫人反悔了,应是不打算和徐府再多往来。”林曦月和哥哥透露着今日得来的小道消息。

    “哦,这是为何?”知州府的长女和麓山书院院长独子,这两人凑在一起,在黎城绝对是最合适的一对,怎么院长夫人会不同意呢?

    林曦月将今日所见告诉哥哥,“沈夫人是听闻了外面关于徐明柔的流言,认为她名声有损,所以不能嫁入沈家。”

    林睿泽闻此倒是点点头,“院长夫人一向看重规矩,她会说出这样的拒绝缘由不奇怪。”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下了麓山。

    在下山后不久,跟在后面的周明停车和林家两兄妹告别。

    看着周明离开的方向,林曦月想他应是向着简水酒楼去了。

    她轻舒一口气,只要覃思和周明两人见了面,周家和简水合作一事就定了大半。

    她偷瞄了哥哥一眼,见他正靠坐着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静,便彻底放心了。然而,在她转头看向窗外时,靠坐着的林睿泽却陡然睁开了眼,只见他眼神清明,眼里毫无倦意。

    对林睿泽来说,不管曦月想做什么,只要她不会受到伤害,他便不会插手。

    马车从繁闹的集市中穿过,林曦月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闻着街边各色香味,转头兴奋问道:“哥,你晚膳想吃什么?”

    林睿泽勾起嘴角,“怎么?你要为我下厨吗?”

    林曦月脸上笑容僵住,低声轻咳一声,视线上瞟,“你回去了,娘一定很欢喜。”

    就她半吊子的水平,热热菜还差不多,至于做菜什么,还是交给厨娘吧。

    看着曦月躲避的样子,林睿泽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在家里除了吃,可还做了别的?”

    “当然了,我还……”嘴里的话突然顿住。前段时间,她被搅进赵家命案中,在陆琮离开后,她又忙着管理简水等酒楼商铺。好在她成功把覃思截了下来,让他帮忙打理简水的事项,否则她怕是没有空闲的时候。只是,这些事情她又不能和哥哥提起,那除了这些,别的再没有了,真的只剩下了吃。

    林曦月咽了下口水,偷看哥哥一眼,不再出声。

    “没事,能吃是福,林家养得起你。”林睿泽笑着安慰道。没想到两月未见,曦月倒是机灵不少,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又被她咽了下去。套不到曦月的话,他笑着摇摇头,曦月真是长大不少。

    不清楚林睿泽真正意图的林曦月,正在努力为自己辩解:“哥,我吃的不多,真的,你别不相信。”

    “嗯。”林睿泽冷静点点头,仔细上下大量了曦月,认真分析道:“你是吃的不多,就是胖了不少。”

    林曦月无言以对,唯有动手。

    两兄妹打打闹闹,不多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

    “曦月,回来了啊,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林周氏听到外面的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她跨出门槛,一抬头,就看到俏生生站着的曦月,而曦月后面跟着的人是……

    “睿泽,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林周氏喜形于色,直接走到睿泽面前,将他手里的包裹递给下人,带着人往屋里走。

    林曦月被“抛弃”在后,完全被人遗忘。

    “明明两人上个月才见过。”她低声嘟囔一句,无奈跟着进屋。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林睿泽离家许久,如今再回来,不管是娘亲,还是爹爹,都尽力依着他。只要是他想吃的,娘亲会立马喊人去做,如果是家里厨房做不了的,就让下人去买。不爱多言的爹爹,在他面前也开了金嘴,每日饭后念个不停。有许多次,林睿泽实在是听得烦了,只能以曦月为借口而逃离开来。

    对于哥哥在家的这般待遇,林曦月万分羡慕。

    “身在福中不知福。”见哥哥又一次躲到自己院子里,林曦月忍不住酸道。看着哥哥回家后这几日所享受到的待遇,她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离家一两个月后再回来。估计那时候,爹娘也会对她极好。

    “你要离到哪里去?”听到曦月的想法,林睿泽一句将她打回原形。

    林曦月:“……”她确实没地可去。

    在哥哥被爹娘精心照顾着的时候,林曦月以为自己被抛弃被忘记了,然而实际上,林周氏正偷偷为曦月谋划打算。

    林周氏那日和韩白氏见面后,两人说好了要撮合曦月和少秋两人。

    近段时间,林周氏一直在找寻时机。

    这不,明日便是个好日子。

    “去寒林寺庙!”

    “去寒林寺庙!”

    林睿泽和林曦月同时惊讶出声。

    “嗯,就是明日。曦月,明日要早些起身哦,打扮得精神好看些,还有睿泽,我重新给你置办了一套衣裳,已经放在你房间了。你等会儿回去了就试试,看合不合身。”林周氏交代完,不等两人回答,直接转身离开。明日上午要早些动身,出门的东西得尽快准备好。韩家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她得派人去问一问。

    林周氏在正院忙得不可开交,林睿哲和林曦月两人倒是悠闲。

    只是,想到娘方才所说,林曦月略微觉得奇怪,“去寺庙,娘怎么还给你置办了新衣裳?”

    “娘不也叫你打扮得好看些。”林睿泽回了一句。

    话音落下,两人目光一滞,静默片刻后,抬头对视着,眼里倶是惊诧之色。

    “不会吧……”林睿泽无奈低语,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林曦月则是直接吓得站起身来,“娘不会是给我们找好了相看的人家吧?”

    不管林周氏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这一次去寒林寺,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都是逃不掉的。

    次日一早,林曦月早早被秋韵换起了床,并在娘亲的督促下,“极好的”收拾打扮了一番。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看着惊艳动人的曦月,林周氏忍不住直点头,脸上满是喜色。曦月此等好模样的姑娘,在黎城可是少见,就是不知少秋喜欢怎样的姑娘。若是这两个孩子真能凑一对,她和初曼不知得有多高兴。

    在林周氏打量曦月的时候,林睿泽已经准备妥当。

    在麓山书院念书的这数月,林睿泽瘦了不少,回家这两日餐餐补着,他的脸色才稍微红润了一些,不过身上的肉仍是没有长回来。

    原来的衣裳大了,林周氏这才给他置办了新的。

    看着温文俊雅的睿泽,她脸上笑意更甚。睿泽和曦月都长大了,两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她这个做母亲的,以后可以好好留意。身边若是有值当的人,她一定要为两人把握住。

    林周氏自以为自己笑得温柔,可她却不知道这样温柔的笑容,落在林曦月和林睿泽两兄妹眼里,实在是令人瘆得慌。

    “娘不会要把我们给卖了吧?”林曦月忍不住和哥哥念叨道。

    闻此,林睿泽脸上哈哈一笑,低头打量曦月一眼,笑道:“那也得等你能卖出去再说。”

    “哼,你不也一样。”林曦月随声反驳。

    两人拌着嘴上了林家的马车,并缓缓朝寒林寺赶去。

    等到了寒林寺,看到韩家的马车,林曦月才知晓和母亲约好了的人韩夫人。

    除了韩夫人,韩灵儿和韩少秋两兄妹也在。

    一行六人一起去寒林寺内拜了佛祖,之后林周氏和韩白氏两人借口要继续拜佛,而让孩子们自己去周边走走。

    寒林寺建在半山腰上,周边的景色倒是不错。此时又正好是春季,山上开了不少野春花。野花虽然比不上家中园子里娇养的名贵花,但胜在生机繁荣。

    沿着山中小路走去,林曦月和韩灵儿两人走在前面赏花赏景,而林睿泽和韩少秋则缓缓跟在后面护着两个妹妹。

    说实话,林曦月起初在寒林寺见到韩家人时,以为是她想错了母亲的想法。

    可当她看到母亲和韩夫人之间互相使眼色时,这才明白原来她们想撮合她和少秋哥哥。

    至于为什么不是灵儿和哥哥,因为当时母亲和韩夫人是准备把哥哥和灵儿都唤走的,但是因为林曦月察觉到了,所以她强行把两人留了下来。

    若是真让她和少秋哥哥两人一起在这山上闲逛,怕会是冷清得厉害。

    也不知道母亲和韩夫人是怎么回事,灵儿对哥哥如此爱慕的眼神,她们没有注意到,反而想撮合毫无想法的两个人。

    她恨不能上前提醒提醒她们。

    “灵儿,要注意脚下的路哦。”看着灵儿频频回头朝哥哥看去,有好几次,她险些被台阶绊倒,林曦月忍着笑出声提醒。

    听得曦月的提醒,韩灵儿果不其然红了脸颊。

    “曦月,你别笑我。”她轻声嘟囔着,颇为不好意思。

    “我是让你注意脚下,别摔了啊,怎么是笑你呢?”林曦月装作不理解的样子,反问灵儿。

    这下子,灵儿脸上的羞意越发明显,她双唇微阖,似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暗自着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改)自从满园春的赏花宴之后,众人皆知沈家和林家往来密切,尤其是沈家公子经常和林家姑娘单独会面。

    依照如此情况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说不定沈林两家都已经敲定了亲事。

    听到外面的言论,林曦月颇为无奈,她总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解释自己和沈辰逸没有关系,是沈辰逸要缠着自己吧。

    说起来,她倒是挺佩服沈辰逸的,但凡她出一次门,不管目的地在哪儿,要见的是什么人,他总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并且及时插上一脚。

    众人传言的两人经常单独会面皆为虚假消息,明明她是和灵儿相约,而沈辰逸则是跟屁虫。

    林曦月叹息着握笔落字,将情况老老实实告知陆琮,没有丝毫隐瞒。

    不过,她想瞒也瞒不了。

    林曦月清楚自己在黎城的情况,远在京中的陆琮绝对知晓。

    陆琮不仅是知晓沈辰逸对曦月的纠缠,更是知晓沈辰逸的喜好情况。而且,他了解的时间,甚至是比曦月还要早。

    早在别院内的那一次,陆琮在接到手下人的回报之后,立马派人去调查了两名男子的身份。

    两人之中,一人是沈家独子沈辰逸,而另外一人则是沈辰逸的贴身小厮乐云。

    从黎城快马送来的信被送进陆府,然而又被递到恩铭手中。

    恩铭看到信封上娟秀的字迹,苦了许久的脸上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

    要知道,这些日子,主子整日阴沉着脸,心情极为不佳。主子心情差,受罪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手下人。尤其是他,不知承受了主子的多少冷眼。

    今日,沉了许久的天终于可以放晴了。

    恩铭轻舒一口气,迈着轻巧的步子跨入房中,“主子,林姑娘来信了。”

    桌旁之人闻此手里动作一顿,狼毫笔悬在半空中,笔尖的黑墨悬而欲滴,或要染黑桌案上的白纸。

    就在黑墨即将滴下时,握笔之人直接放下,浓黑霎时染上,白纸全然被毁。

    恩铭忍不住皱眉,真真是败家子啊,那可是上好的泥金牋,旁人一金难求一张的名贵纸。

    不理会恩铭的神色,陆琮直接拿过信,走到窗边站定,将信封口轻轻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娟秀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他唇角禁不住扬起,脸上满是柔情之色。

    只不过当陆琮看到曦月在信中提起沈辰逸时,又忍不住皱眉烦闷。虽说沈辰逸喜好为男,可他长期缠着曦月,陆琮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当初,他在席上见过沈辰逸。不同于许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沈辰逸此人倒是较为低调,而且在外看着是仪表堂堂,被许多姑娘所追捧。

    除了在男女的喜好问题上有些怪癖,沈辰逸可以说是世家公子的典范。

    陆琮担心万一沈辰逸和曦月相处多了,发现了曦月的好,而起了歹念,对曦月会有非分之想。

    他稍微思量片刻,立马走到桌案边,重新拿了空白信笺,快笔落字。

    写完把信细读一番,确认没有遗漏之处,他才放入信封中封好。

    “把信立即送去黎城,并让黎城的暗卫时刻注意沈辰逸的动向,尽量让他不要接近曦月。”

    恩铭正疑惑主子为何读曦月姑娘的信会脸色不好,如今听到主子的吩咐,才知道是有男子在曦月姑娘身边转悠。

    女子都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是男子呢?

    沈辰逸?这个名字……

    恩铭稍稍回想便记了起来,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据他所了解的,沈辰逸这人应该不会和曦月姑娘有什么牵连啊。

    若是强行要有,那大概只会是为了争男人吧。

    难道,曦月姑娘绿了主子?

    如此想着,恩铭偷偷瞄了主子一眼,随后小心翼翼拿过信笺后,不敢有丝毫停顿,立马快步走了出去。仿佛再多停留一刻,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似的。

    ……

    最近数日,日子过得平静。

    林曦月没有再遇到阴魂不散的沈辰逸。

    她是被沈辰逸缠怕了,已经许久不曾出门。

    直到灵儿到家里来,林曦月才忽然想起,今日到了去麓山见哥哥的日子。

    正巧,灵儿也在,带她过去,哥哥肯定会高兴。

    因为有曦月和灵儿两人,林周氏没有丝毫担心,她过去反而让孩子们放不开,所以干脆留在家里。

    除此之外,她还嘱咐曦月不要打扰睿泽和灵儿两人共处。

    林曦月十分识趣,不该打扰的事情,她绝对会自觉避开。

    只是这一避,却又遇上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辰逸,林曦月懊恼抚额,她怎么就忘记了他也是麓山书院的学子呢?

    “曦月姑娘,好久不见。”沈辰逸远远便看见了林曦月,他快步朝她走来,视线不时往她身后望去,见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林曦月不想给沈辰逸好脸色,但是今日见他身后还跟了其他人,也不好太扶了他的面子,于是淡然行了个礼。

    “曦月,你来书院见你哥吗?”对于曦月的态度,沈辰逸毫不在意,仍是将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沈辰逸是不在乎,可他的身边人哪里见过自家少爷受人如此轻慢地对待。

    在乐云眼中,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太过嚣张。

    “你是哪家的,不清楚我们公子的身份吗?”乐云直接呵斥出声。在他看来,整个黎城中,没有谁的身份地位能比得过自家公子,所以一直以来他说话行事都是底气十足。

    黎城的大人们见到公子都要先出声问好,更别说是一位小小的女子了。

    只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不清楚公子的身份,所以才会有如此怠慢的态度。

    相信只要自己将公子的身份道出,她指不定会吓得跪倒在地。

    乐云冷笑一声,正准备扬声高喊。

    就在这时,淡柔的疑惑声在前面响起,“沈辰逸,这位是?”

    林曦月指了指沈辰逸身后跟着的男子,眼中有精光闪过。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当初在陆琮别院和沈辰逸“大战”的另一人。

    就是不知他的身份是……

    林曦月正猜测着,就听到沈辰逸介绍道:“他是我的贴身小厮,名唤乐云。”

    “贴身小厮哦。”她重复一声,眼里满是揶揄之色。

    还别说,这名唤作乐云的小厮,相貌和身材倒是不错。

    想来他能让沈辰逸看上,也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沈辰逸闻此脸色微红,因为曦月清楚他的真实情况,所以他也无可反驳,只能由着她笑闹。

    两人走在前面,而乐云跟在沈辰逸身后。

    期间,林曦月回头看了乐云一眼,见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那锐利的眼神,似是自己夺走了他口中的肉食一般。

    见到乐云对自己的态度,林曦月心里隐约觉得怪异。

    或许是因为沈辰逸对她的态度,而造成了乐云对她的敌意。可是沈辰逸在沈夫人的催促下,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说不准那一天还不会来的太晚。

    以林曦月对沈夫人的了解来看,沈夫人对乐云定是不喜的,或许她是碍于儿子的要求,而不得不让乐云跟在沈辰逸身边。

    她和沈辰逸之间毫无亲密之意,可就这样的态度都能引得了乐云的敌意,如若今后新人入府,和沈辰逸同床共枕,乐云又如何能够忍受。

    万一到时候弄出大事故来,沈辰逸的婚事怕是不好收场。

    林曦月想出声提醒沈辰逸一番,但是想着乐云就跟在后面,于是也不好开口。

    对于林曦月的欲言又止,沈辰逸没有半分察觉,他的心思暂不在此。

    茫茫然地在麓山书院四周逛了一圈,想着哥哥和灵儿就算是有再多的话,如今这时候也该谈完了。她便和沈辰逸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要准备下山。”

    “我送送你。”沈辰逸立马接声道。

    “不必,我有……”林曦月相拒绝,可是沈辰逸不肯给她机会,他倒是还走在了前面。

    等走到小院门口时,正巧里面有人走出。

    “曦月。”韩灵儿上前握住曦月的手,轻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你还关心我去哪儿吗?”林曦月反问一声,脸上看似冷漠无情,可实际上心里正憋着笑呢。

    “我、我……”听到曦月的质问声,韩灵儿想解释,可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林睿泽见到自家妹妹欺负灵儿,于是低声警告道:“曦月,别闹她。”

    “哦!”林曦月故意挑眉点头,脸上的揶揄之色显而易见。

    寻常人见到这一幕,就会清楚明白,沈辰逸和韩灵儿两人的关系绝不简单,而送林曦月过来的沈辰逸,自然不是傻的。

    沈辰逸打量韩灵儿许久,脸色颇为阴沉,但他最终没有出声。

    在林曦月离开麓山书院的时候,她朝沈辰逸望去,去见沈辰逸正望着哥哥,眼睛没有丝毫转动。

    忽然,她心里“咯噔”一下,视线反复在哥哥和沈辰逸身上打量,某种离谱的想法不由得在脑中出现。

    该不会是沈辰逸真正欢喜之人是哥哥吧?

    说起来,乐和眉眼之间和哥哥有些相似之处。

    想到这里,沈辰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甚至想回去再仔细听一番,以便能警示哥哥,让哥哥保护好自己。

    这年头,不光是女子怕被骗,男子也有风险。

    在林家马车下山后,林睿泽想着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于是邀请沈辰逸进院。

    他本来只是意思一下,可没想到沈辰逸居然还欣然同意了。

    直到夜色渐晚,吃饱喝足心情极佳的沈辰逸才歇了下来。

    和林睿泽告别后,他带着乐云离开。

    沿路走回去,沈辰逸心情极好,嘴里还哼着调子。

    只是,他不曾注意身后之人的眼神。

    乐云回望了林睿泽所在的小院一眼,想到林曦月和林睿泽,他眼中有隐光闪动。等到沈辰逸回头再看他时,明乐直接低下头沉默不语。

    或许,他也要尽快寻找出自己的出路。

    数日后,在徐府偏院内,徐明柔细想了许久,终于去了正院寻到母亲。

    今日,她找到母亲,只是为了沈家的事情。

    起初,她想放过沈辰逸,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利于她的传言没有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什么倒贴沈府,沈府看中之人不是她,而是林家林曦月。徐明柔忍无可忍,本来想着保密,可是如今她转了想法。

    徐明柔将实情告知母亲,当徐荣氏听闻沈辰逸喜欢的人是男子时,心里便立即断了想法。

    “我们今后尽量避免和沈公子见面。”徐荣氏如是道。

    她话音未落,徐明柔笑出声来,脸上满是嘲讽之色,“不行,我们要继续往前走,将事情的真相公布于众。”

    沈家和林家害得她受人指点,她还给她们的只会更多。

    “你打算怎么做?”林周氏没有反对,直接问到细节内容。

    不得不说,徐明柔的计划十分缜密,已经无需要考虑其他。

    她说完,林周氏直道三个“妙”字。

    在颇为激动之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个人影闪过。

    当林曦月受到徐明乐的相邀之时,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两人约在简水楼上用膳,林曦月先前和覃思打了招呼,给自己留下一个僻静的房间。

    林曦月再见徐明乐时,这才发现她的变化极大。要知道在原来,徐明乐整日跟着徐明柔,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此时此刻,她倒像似挣脱了自己身上的那层桎梏,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般。

    “你今日约我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林曦月直接问道。她清楚徐明乐绝不会是为了玩了,所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徐明柔想了想,问道:“听说你最近和沈公子往来密切?”

    林曦月微点头,“不能说往来密切,只是熟悉罢了。”

    “那你清楚沈公子的……”徐明柔试探着问道。她没有说完,但是林曦月已经理解。

    林曦月立即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用再解释,也省了许多口舌,可以直接说事情。

第三百二十八章

    (改)京郊校练营内,集训紧张又艰苦。

    春日气候和爽,可将士们身上的军服却早已湿透。

    陆琮缓步进入营中,除了门口的守卫外,无其他人察觉。

    直到训练结束,吴奇胜放走手下的将士,回到自己营帐时,才发现有人坐在其中。

    “陆三少。”看清营中端坐之人,吴奇胜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仍觉得腿中有些发软。他努力让自己硬朗的脸上扬起笑,“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琮回看他一眼,下巴微抬,示意他坐下。

    吴奇胜战战兢兢坐在陆三少旁边,只觉屁股底下有针扎一般,实在是坐立难安。

    记得陆三少初次来营中时,他见他瘦弱不堪,似难当大任的模样,颇不服气,出言行事都格外挑衅。他本想着陆三少病弱,平日里又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能统管京中的数万禁军。他甚至不准备和陆三少多说,直接找到皇上那里去。统管禁军的上位人,不说要武力超群,但起码不能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

    然而事实证明,绝不能以貌取人。

    吴奇胜一想到当时的自己,就觉得羞愧不已。

    想他入军多年,练就了一身的武力,不说能所向披靡,但却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正是因为有这样出色的本事,他才会被皇上委派到禁军营中,训练指挥营中将士。

    这么多年,他带出了许多优秀的将士,但却始终无人能胜过他。在他潜意识里,能赢过自己的人近乎没有。所以当陆三少提出要和他切磋时,吴奇胜仰头大笑出声,仿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笑话,他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接连三招,吴奇胜连陆琮的衣裳边角都未曾碰到,如果说第一下是偶然,那接连三招则是必然。

    吴奇胜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他看着眼前看似病弱的陆琮,展现出了认真之色。

    陆琮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和吴奇胜过招无甚压力。

    高手过招,谁认真谁便输了。

    数次交手之后,吴奇胜脸色越发沉重,汗水从额头滑下,滴落在地上。他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呼吸也沉重不少,然心里却极度兴奋。

    尽管吴奇胜觉得羞愧,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看似病弱的陆三少确实要比他强上许多。

    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已有许久不曾遇上,更别说是要强过他的人。

    吴奇胜激动不已,只想着要和高手过招,没考虑过后果。

    接下来的场面,按照恩铭的话来说,就是吴奇胜单方面被主子惨虐。

    明明毫无胜算,却硬要往上冲。

    陆琮本来没打算和吴奇胜动真格,可吴奇胜却太过认真,让陆琮不得不对他出手。

    守在营帐外的将士,听到里面的动静,隐约觉得奇怪。

    当营帐门帘被掀开时,有人从中缓步走出,润白色的衣角摆动,只见一位俊美白皙的男子从中走出。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似温和易相处,然、而与他对视上时,守营的将士心里却由不得产生一种惧怕感,周边的气压似都低了不少。将士们连忙将视线垂下,身子僵直立着,不敢与之对视。

    等人走远,他们才微松一口气,放松了些。

    只是,营帐内怎么没有动静?

    “将军?”有将士试探着唤了一声,然而没有回声传来。

    “将军不会出事了吧!”这话一出,有胆大的将士立马掀帘进入。

    当他们进入其中时,只见平日里硬朗威武的将军俯身趴在榻上。

    将士们走进来,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将军!”他们快步跑到将军身边,等看清将军此时此刻的模样时,一个个都忍不住惊诧出声。

    青紫的痕迹在将军脸上显现,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将军双眼紧闭,似陷入昏迷之中。

    看将军的模样,这是被人给打了?

    将士们心里过于惊惧,却不敢声张出去,只能偷偷请来军医,为将军医治。

    然知情的将士没有声张,可当吴奇胜顶着一脸青紫伤痕走出去时,又有谁会看不出他是被人给打了。

    禁军营的大将军,武力至高的存在,居然被人给打了,且还伤得不轻。

    将士们心里的害怕大过好奇,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将将军打成如此模样的,那人又伤得如何。

    然这个答案,能知道的人只会是少数。

    自那以后,营中将士们明显感觉到将军增加了自己的训练强度,且训练时格外认真,而将军对自己认真的结果是,他们的训练强度也被增大不少……

    人往往是被打过后才知道疼。吴奇胜正是如此。他如今看着陆三少,就能想到自己被单虐的惨状。

    心里不是滋味,脸上表情也颇不自然。

    对于吴奇胜的反应,陆琮一笑置之。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清茶,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将士们的训练情况不错,但是也不能有丝毫放松。你替我选十人出来,让他们明日跟着我进宫。”

    “哎,好。”吴奇胜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一丝犹豫,也不管陆三少是领人进宫做什么。

    反正三少是强者,他对强者的态度,是绝对的顺从。

    正巧军营前段时间有办赛台,吴奇胜便把胜出的前十人领到陆三少前面,让他确认是否可以。

    陆琮的视线从十人面前一一划过,他脸上神色未变,直接点头示意人可以。

    “你们立刻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今日便跟着陆三少离开。”吴奇胜下了命令,没有多解释。

    将士们闻此,眼里有犹疑之色闪过。不过碍于陆三少还在,他们值得隐下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在回到营帐之后,有人却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道出,“将军该不会是派我们去保护陆三少吧?”

    “不会吧!”尽管嘴里说不是,可心里却隐约担心。

    他们每日艰苦训练,可不是为了跟着京中公子哥儿在街上四处晃荡的。

    在战场上真枪真刀地拼搏,在前线勇敢冲锋,在暗处斗智斗勇,才是他们的归处。

    “若真是如此,我宁愿死守在营中,也不想离开了。”

    当吴奇胜走到将士们的营帐门口时,就听到有人如是说。

    “这群臭小子,不知道以貌取人是要吃大亏的吗?”他低声骂道,全然忘记他自己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吴奇胜走入营帐中,十人立马转头看向他,面色神色皆是迟疑之色。

    “怎么?不想离开?”他扬声问道,脸上神色莫测,让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有将士双唇阖动,随后忍不住出声提议道:“将军,三少若是需要人保护,派其他军营中的将士去就行了,为何要禁军营中的将士呢?更何况,还是我们这最强的十人。”

    “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有将士接着低声嗫嚅道。

    吴奇胜闻此,看着眼前自己培训出的优秀将士们,忍不住低声叹息道:“你们啊,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看来,是我对你们的教导不够全面。一个优秀的将领,只有强大的武力可不行,还需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疑惑之色在十人脸上闪现,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我脸上的伤还在吗?”吴奇胜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十人问道。

    “还留有青痕。”有隔得近的将士,仔细观察了将军的脸,如实回答。

    “一个月的时间,我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好全,可见出手之人实力极强。”见十人点头,吴奇胜话题一转,问:“你们知道伤我之人是谁吗?”

    “这……”他们还真不知道,不过将军在此时提起这事,该不会伤他之人和陆三少有关吧。

    “将军,该不会是陆三少派人伤了你吧?”可无缘无故,陆三少为何要派人对付将军呢?

    吴奇胜摇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看着胡思乱想的将士们,他缓声说出了答案,“伤我之人就是三少。这些伤痕,是我和他切磋之时留下的。”

    什么!!!十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将军,伤了将军的强者是陆三少?那个看着似柔弱书生的公子哥儿?尽管听到将军亲口说出,十人仍是不大相信。他们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话已至此,吴奇胜也不再多说,“是走是留,你们自己抉择。若是有人不愿跟着三少离开,我便换其他人顶上。”

    营中静了片刻,随后有人沉声回道:“我愿意跟着三少走。”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十人无一人退出,皆是愿意跟着陆三少离开。

    见如此结果,吴奇胜才略感欣慰,并将实情告知了十人,“三少明日会带着你们入宫。等入了宫,你们可要谨慎行事。在宫里不比在营中,稍有差池都可能会小命不保。”

    听到这里,十人眼神皆是一亮。

    虽说这里是禁军营,可并不是每一位将士都能成为禁军,只要没离开军营,他们充其量就是备选者。所以禁军营中将士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真正的侍卫亲军,守护京城,保护皇上。而在侍卫亲军中,能入宫中的必须是最强者。宫中的侍卫亲军,品阶可都是在五品之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将士,一跃成为五品的武官,任谁得到如此机遇,怕是都会笑出声来吧。

    当十人再次出现在陆琮跟前时,情况便是大不相同了。

    陆琮对此也没有多问,反正能留到最后的,只有真正的实力者。

    将十人从军营中带走,陆琮这才回到陆府。

    回府之时,天色已晚。陆府之内,灯火通亮。

    陆琮铺平白纸,以笔点墨,脸上带着笑意,手腕快速动作,将心里之言皆数写下。

    等他停笔之时,上面的墨迹早已干了。

    将信通读一边,陆琮想着曦月读信时的神色,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拉大,脸上的喜色尽显。

    把信完好装进信封之中,在他正准备封口之时,门外响起通传声。

    “进来。”他沉声道。

    房门大开,一小厮模样的男子闪身进入。

    陆琮打量来人片刻,认出他是自己派在陆诚身边的暗卫。

    “陆诚有了什么动作?”他直接问道。

    “今日下午,他暗中派人去了黎城。”来人如是说道,并将自己听到的经过仔细道出。

    陆琮越听脸色便越发阴沉,“他可真是锲而不舍啊!”他居然还派人去黎城调查。

    对于陆诚这种难缠的小人,陆琮本是不想理会的,可陆诚若是让曦月陷入危险之中,自己便不得不对付他了。

    “你回去继续注意陆诚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与黎城有关的消息,都及时汇报于我。注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他有所察觉。”

    “是。”小厮模样的男子随即悄然离开,继续混迹在陆府之中,在暗中仔细盯陆诚。

    陆琮略微思索片刻,又另取了一张白纸,将陆诚派人去黎城之事告知与曦月,嘱咐她平日里谨慎小心,不要受到他人的蒙骗,遇到难事一定要派人通知自己,以免发生更糟糕的情况。

    急信当晚从陆府递出,不过两日的时间,便送到了林曦月手上。

    在收到陆琮来信之后,林曦月还没来得及读信,又接到了另外一封信笺。

    林曦月将后来的信笺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满园春的赏花宴请帖,而发来请帖的人居然是沈夫人。

    沈夫人不是宴会都不喜参加之人吗?怎么会邀请自己去参加赏花宴呢?

    林曦月忍不住皱起眉头,该不会她真是看上了自己,想让她做沈家的儿媳妇吧。

    真不知沈夫人看上了自己哪点,她改了还不成吗?

    心里无奈,抬手将请帖放在桌上,林曦月转身拿起陆琮寄来的信,紧绷的脸霎时松缓。

    她捏捏信封,里面信纸倒是不少。

    心里有甜意泛起,林曦月读着信,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然当她翻到最后一页信纸,看到其中的内容时,脸色霎时垮下。

    对陆家的情况,她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是一清二楚。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改)众人都知道赵夫人体弱多病,命不久矣,所以劝赵老爷另纳妾室,生个儿子继承香火才是最重要的。可赵元忠却始终守着赵夫人,没有另娶的意思。

    久而久之,众人都道赵老爷重情重义,不肯抛弃发妻和病女。

    只是,赵夫人为何病重,得的又是何病呢?无人知晓其中答案,也无人深想其中缘由。

    甚至是连赵家下人,也不甚清楚。

    王嬷嬷想起往事,声泪俱下:“姑娘,夫人在嫁入赵家的前几年,身子都是极好的。不要说大病了,就连咳嗽都少有。可忽然之间,她就得了重病,说是重病,却又拖了许多年。这十多年,她被病痛折磨,日夜不得安生。不过好在,她已经熬出头了。”

    闻此,赵欣然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明白王嬷嬷说的熬出头是什么意思。

    将王嬷嬷方才所说仔细回想了两三遍,她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母亲患病和嫁入赵家有关?”

    赵家人口简单,后院更是干净,而且还有父亲照顾着,难道母亲患病还能有什么其他缘由?

    赵欣然身在其中,或许不易理解王嬷嬷话中的深意,可林曦月作为旁观者,却隐约探到了其中的隐秘。

    按照王嬷嬷的话来说,赵家除了赵欣然,之前还有过两个孩子,只不过不幸的是两个孩子都没能活下来,而赵夫人多年患病,却是始于嫁进了赵家。说起来,赵欣然的身子状况也不大好。偶有小病小痛的,在赵家已属常事。

    这样一想,整个赵家唯一身子无碍的,就只剩下了赵元忠。

    虽说在别的人家,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在出了人命案的赵家,林曦月就不得不多想了。

    如若赵元忠真是被赵夫人所害,那她杀害赵元忠的原因,莫非与她自己所得之症有关?

    赵家前两个孩子的死,赵夫人的病重,赵欣然的病弱,难道都是赵元忠造成的?

    这怎么可能!林曦月作为一个外人都不敢相信,赵欣然又如何敢往这方面想。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真相有多残酷,她也必须一个人站起来扛下去。

    不管赵欣然是否已经准备好,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出了隐藏在赵家的隐秘。

    “老爷他就是个畜牲。”王嬷嬷声嘶力竭地吼道。

    “夫人病了这多年,全是他在其中捣鬼。”

    “不只是夫人,姑娘您常年身子虚,也是他所为。”

    “还有你那可怜的哥哥姐姐,更是被他下毒害死的啊!”

    听着王嬷嬷的疯言疯语,赵欣然倒是笑了起来。

    她摇头看着其他人,怔然问道:“她说的话,你们信吗?我的亲身父亲,常年下毒毒害我和我的母亲。哦,还有我未见过面的哥哥姐姐,早已经被父亲害死了。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谬论,你们有人会信吗?”

    赵欣然似疯魔了一般,在屋里扯着人就高声质问。

    被她的模样吓到,赵家的下人们自是害怕地摇头,说不信。

    林曦月心有不忍,可她看着王嬷嬷脸上的悲痛,觉得她不似在说谎,倒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能逼得柔弱病重的赵夫人动手杀了自己的夫君,或许事情的缘由真如王嬷嬷所说。

    “怎么?你信?”忽然,赵欣然冲到林曦月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信字,就不会让她好过似的。

    陆琮注意到两人的对峙,准备过来拉开赵欣然,林曦月却朝他摇了摇头。

    林曦月将视线对向她,脸色神色冷淡如常,只轻声问道:“你自己信吗?”

    这一句,让赵欣然脸上出现一丝错愕,她眼神随即闪躲开来。

    林曦月明白她其实是在逃避。赵欣然怕,怕王嬷嬷所说的都是真的。

    父亲毒害家人,母亲杀害父亲,这样离谱的事情,无论是发生在谁身上,怕是都无法接受。

    赵欣然沉默以对,身上的戾气一瞬间化为虚无。我信吗?她在心里反复逼问自己,却始终不敢给出回答。

    “你若是不信,何妨不去查查,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呢?王嬷嬷所说,并不一定就是实情。就算是实情,你父亲又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呢?所有的谜团,并不是放任不理,就会消失不见。赵姑娘,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林曦月说完不再出声。这种时候,需要她自己想清楚。

    话音落下,赵欣然踉跄着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王嬷嬷的喊叫。

    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基本已经确认是赵夫人,而王嬷嬷不是帮凶,也是知情人。赵家情况特殊,陆琮不便将犯人带去狱中审理,只能留在赵家查清楚案件的真实情况。

    “曦月,你先陪林伯母回去歇息。赵家的事,交由我来处理。”陆琮对曦月轻声嘱咐。

    林曦月点头听话,“你等会儿来家里吃饭,手臂上的药也该换了。”

    “好。”陆琮应下。

    林周氏笑看着两人,没有出声打扰。今日赵家一行,虽波折不少,还受了惊吓,但好歹也有收获。

    不过半日的时间,曦月和润之的进展飞快。

    若是不出意外,曦月的亲事或许今年就能定下。

    “娘,回家吧。”林曦月出声唤道。

    林周氏猛然回过神来,“哎,好好好,回家。”

    她跟着曦月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润之笑道:“润之,晚膳时,我要去府衙找你林伯父。曦月一人在家,你若是得空,过来帮我看着她。”

    “娘。”林曦月轻喊一声,神情颇为无奈。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他来照看。

    “别说话。”林周氏噘嘴瞥眼,示意她闭嘴。

    林曦月:“……”

    是亲娘吗?

    看见曦月的小动作,陆琮忍不住扬起嘴角,接着林伯母的话附和道:“您放心,等我在这里安排好,就过去帮您看着曦月。只要有我在,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林周氏听得陆琮的回答哈哈一笑,直道:“好好好,有你在,我放心。”

    他们两人交谈甚欢,林曦月在旁边倒像是多余的。

    送走曦月和林伯母后,赵家大门紧闭上,陆琮才专心处理赵家之事。

    “主子,赵夫人醒了。”手下人过来传话。

    陆琮沉了眼眸,“走,带我过去见她。”

    “是。”手下人在前领路。

    “恩铭,把赵姑娘带过来。”正如曦月所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赵家的家事,赵欣然理应在场。

    一个时辰后,陆琮从赵府出来时,脸色颇为沉重。

    等他走到林宅门前,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味,脸上的神色才稍稍好转。

    林曦月正准备让林云去唤陆琮过来用膳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你是闻着香味过来的吗?”来得也太巧了些,林曦月忍不住嘟囔一句。

    看着盛饭的曦月,陆琮勾唇一笑,悄然走到她身后,低头将唇凑在她耳旁,柔声轻道:“真香。”

    磁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林曦月一时没有防备,闻此心里一颤,手里的饭碗险些被吓掉。

    “你说什么呢?”她低声呵斥,小耳朵变得通红。

    “我说饭菜香啊,怎么了?”陆琮从曦月手中拿过饭碗,一转身坐在桌旁,以手撑着侧脸,看着曦月笑问道。

    明白他在逗弄自己,林曦月不再接话,绕到他桌对面坐下,端碗拿筷安静吃菜。

    “怎么?生气了?”不知何时,陆琮又挪到了她身边,侧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情笑意。

    林曦月挑眉不理人,微侧过身子,去夹另一边的菜。

    “曦月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

    她视线移到哪里,他便能立即注意到,并赶在她伸筷之前,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一顿饭下来,林曦月几乎没有动筷,可肚子倒是撑得不行。

    她放下碗筷时,只听身边人重叹一声,似乎心情格外沉重。

    她心觉得奇怪,忍不住朝他望去。

    只见陆琮心情不佳,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怎么?赵家的案子很难办?”她低声关心道。

    陆琮摇摇头,没有回答。

    林曦月皱眉,又问:“那是赵夫人不肯解释?”

    陆琮继续摇头,依然没有作声。

    就在林曦月皱眉深思之时,就听得陆琮再次重叹一声。

    她抬起头把视线转向他,想听他的解释。

    陆琮凝视着曦月,脸上满是愁容。他伸手握住曦月的小手,轻捏着她小手臂上的肉肉,颇为难过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林曦月迷茫:“担心我?”

    陆琮一手放开她的小手,捏上她白嫩的脸颊,“我的曦月太瘦弱了,吃的也少,该怎样才能养得胖些呢?”

    林曦月直直盯着他,沉默不语。

    陆琮仍旧捏着曦月的脸颊,仔细打量,他时不时轻啧一声,似乎真在思考如何才能把她养胖。

    “松手。”她低声警告。

    陆琮眼神无辜地回望着她。

    “啪”清脆的一声响起,林曦月直接一掌把捏在自己脸上的魔抓拍掉,斥责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他倒是委屈了?林曦月瞪眼看着他,拍桌沉声道:“不许回嘴,快吃饭。”

    “遵命。”陆琮听话应声,拿起碗筷认真用膳。

    先前他一直在给她夹菜,都没有吃什么,到这时候,饭菜都有些凉了。

    林曦月让厨娘把菜重新热了,陆琮才好好用了一顿晚膳。

    林周氏已经去了府衙,要回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这段时间,陆琮都会守在林宅。

    “赵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林曦月带陆琮在院子里慢步消食,两人走在一起,夕阳的余晖散在身上,脸上神情显得更外温柔。

    陆琮低头看着曦月的侧脸,忍不住悄然伸手,将她的小手再次抓在自己的手里。

    林曦月想挣开,却被陆琮抓得甚牢。

    “就一会儿,好不好?”他柔声问道。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点了头。

    林周氏若是看到了这一幕,只怕要开始为曦月准备嫁妆了。

    想起赵家的事情,陆琮脸色略微沉重,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思索许久,他才和曦月道起赵家的恩恩怨怨。

    “王嬷嬷没有说谎,赵夫人的病确实是由赵元忠造成的。在赵夫人嫁入赵家第二年,就为赵元忠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可谓是儿女双全了。前三年的赵家是一片喜气,而情况的改变就发生在第四年的春天。”

    那年春天,一场暴雨席卷了黎城,赵家粮铺屯粮的仓库被雨水浸入。等到天晴之时,粮食早已经发霉发臭,全烂在了仓库里。

    没了粮食,赵家粮铺的生意大受影响。

    赵元忠整日在外奔波,没有片刻能够歇息的时候。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赵家粮铺的生意因为突袭的暴雨大受亏损,而赵家府内的小主子也出了问题。

    等赵元忠得了消息赶回家时,府里乱成一团,一岁的小女儿烧得昏迷不醒,而赵夫人也急病了。

    对于小姑娘的高烧,大夫没有更好的法子,夫人又病倒在床上,赵元忠便自己亲自照顾。

    自孩子出生后,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夫人照顾,而他一直在外面忙生意。

    他起初很怕自己照顾不好病弱的女儿,不能救回她的性命,可没想三日之后,奇迹般的小姑娘竟然退了烧,面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大夫过来看时,都颇为惊讶,直向赵元忠请教,他是如何做的。

    一番交谈后,大夫颇为惊叹地告辞离开。

    等赵夫人醒来之时,就见夫君携着安然无恙的儿女守在她床边。

    惊险过后,一家人平安团聚,生活也逐渐恢复正常。

    对比以前,唯一的区别在于,赵元忠亲手照顾病重的小女儿,并将其从鬼门关强行救了回来的传奇事件传了出去。

    不管是赵元忠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他们见到他都会夸赞一句。

    也因为这样的美名,赵家粮店的生意颇受周边邻里照顾。

    渐渐的,赵家粮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且越做越大。

第三百三十章

    (改)林曦月急着去请人,没有多理会徐明柔之事。

    等她赶到距离黎城北门很近的一处慌乱之地时,正好看到一名背着包裹的男子将要离开。

    “覃先生。”她掀开车帘,直接叫喊出声。

    前面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曦月姑娘!”,看到马车上的人,覃思颇为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曦月姑娘了。

    林曦月快速下车,直奔覃思而去。她在他身前站定,看着他背上的包裹,眨着明亮杏眼,眼里满是好奇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听得她的问题,覃思无奈一笑,心里有失望又有解脱,他朝林曦月身后偌大的城望了一眼,轻叹道:“黎城似乎不适合我,我只能离开再另谋出路。”

    “在你离开黎城之前,能帮我一个小忙吗?”没有劝慰,没有挽留,林曦月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她真诚地看着覃思,眼里亮闪闪,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覃思稍有犹豫,不过转念一想,曦月姑娘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离开黎城暂时也没有去处,耽误一段时间并无影响。

    他不再多加犹豫,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不管是什么样棘手的事情,他都决定帮她完全处理完之后再离开。

    林曦月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会同意。

    覃思性子冷然,不善与人相处,但他却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上一世,他被新皇一手提携,坐上高位后只忠于新皇,从不参加党派之争。

    当覃思被带到简水酒楼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或是想要寻个安静之处和他详谈;当数本厚厚的账册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是想考验他的能力。

    可当他翻开账册时,看着里面的条条项项,表情由冷静变得有些怪异,“这、这是……”

    这居然是简水酒楼的收支情况!

    “曦月姑娘,您这是?”该不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吧。

    覃思转头四下打量周边的环境片刻,才试探着对林曦月问道:“这简水酒楼是您的?”

    “算是吧。”林曦月笑着点头,“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管理这家酒楼。”

    覃思心中一震,抬头向她看去,不见任何玩笑之色。

    震惊过后,剩下的便是激动。曦月姑娘的信任,让他激动;管理简水酒楼的机会,更让他激动。

    当初,他来黎城的目的不就是在此吗?虽遇上了人命案,中间波折大大小小,但结果却超乎自己的意料。

    他心中悸动,眼眶微微泛红,垂眸静待片刻,才稳住自己。

    “谢谢。”

    诚恳的感谢自覃思口中发出,林曦月反倒是愣了一下。

    自认出覃思之后,她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在她的潜意识里,覃思就是权高位重的右相。如今听到他对自己说感谢之言,她倒是颇不习惯。

    仔细想想,或许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太多苦痛,感受了人性的凉薄,才导致上一世的覃思沉默寡言不喜与人相处。而这一世,以他的能力,登上高位只会是时间的问题。她能在他落难时助到他,也算是自己运气佳。

    在朝廷为官不易,陆琮身份特殊,被许多人忌惮,但与此同时,嫉恨他的人也不会少,若是他今后在官场上能有覃思这样的助力,想来还是会轻松不少。

    不论如何,她如今笼络住覃思总是不会错。

    “不必如此,你能力足够,在哪里都会是香饽饽,我只不过是抢在了别人前面。”把简水酒楼交给他,林曦月没有一点担心。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简水酒楼,许多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林曦月都将其交给了覃思打理。

    而覃思的能力,绝对不仅仅只是出众如此简单,他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才。濒临闭店的生意落在他手里也能起死回生,更别说是生意尚佳的简水酒楼。

    不过数月时间,简水酒楼的生意翻了双倍。

    林曦月知晓后,倒没有太大的惊讶,覃思的能力她是清楚的。

    见她如此淡然,一向稳重的青黛却是心里微惊。

    她以为曦月姑娘不是出生于大户人家,自然不会接触到太多的钱财,所以在听到简水酒楼如此高额的盈利时,不说是欣喜若狂,但好歹也是喜形于色吧,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如今冷静自持的模样。

    正当她暗自惊讶之时,耳边传来轻柔软糯的声音,“青黛,我想吃藕粉桂花糕。”

    看着曦月姑娘闪着光亮的眼睛,青黛无话可说。

    原来,在曦月姑娘眼里,上万两银票还比不过一份藕粉桂花糕。

    简水门前人来人往,酒楼之内座无虚席,伙计帮厨更是新添了不少。

    覃思站在楼道里,听着下面的喧闹,沉思片刻后,和身边之人交代:“你去和简水两边的店铺老板谈,问他们是否愿意转卖店铺,想要多少钱。”

    “是。”石头听得吩咐,立马下楼去谈。

    石头是在覃思接手了简水之后招进来的,石头年纪不大,不过身板好,头脑还灵活。

    在前来求活计的少年里,覃思一眼便挑中了他。

    石头确实没有让覃思失望,不过半日的时间,简水旁边的两家店都谈了下来。当然,不止是因为石头灵活,两家店的经营状况不佳和简水酒楼给的钱足够也是其中原因。

    覃思找来林曦月,商谈简水扩张一事。

    对于覃思把简水做大的想法,林曦月十分支持。

    很快,旁边的两家店铺都被盘了下来。覃思随即安排人对两家店进行重新整修。虽然两家店的整修是同时开始的,但是整修方式却是大不一样。

    顺着夷望溪的流向,上方第一楼以包厢为主,越往楼上走,包厢个数越少,但面积更大,整体环境安静舒适;第二楼是简水酒楼如今的主楼,具体布置未变,一楼开放式大堂,楼上是包厢,整体稍微翻新,显得更加明亮和干净,但同时又保留了老店的气息;第三楼则是除掉了包厢,全部布置成开放式大堂的式样,点位也好,点桌也行,包层也没有问题。

    三栋酒楼,布置格调大不一样,价位自是也有差别。从简水第一楼到第三楼,单人消费价位逐渐降低。

    如果说曾经的简水在价位上能够满足黎城半数百姓,那如今的价位则是能全然满足,包括在麓山脚下做挑工的苦力人也能进简水喝一碗热骨汤。

    当然,这三栋酒楼倒也有相同之处。正如银淑斋和简水酒楼老店一眼,两栋新酒楼的最高层会被单独划分,并不对外开放。

    是日,林曦月带了帷帽,身后跟着青黛,由覃思引领着,查看新楼的情况。

    当三人走到包厢三层时,突然有人从其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端庄夫人,面容沉静,穿着雍容,而她身后跟着数位嬷嬷和婢女,皆是得礼知识的模样。

    如此阵势,林曦月一看便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不晓得她是哪家的,自己似乎没有见过她。

    气质如此出众的夫人,林曦月相信自己只要看过一眼,便不会轻易忘记。

    在林曦月看向她之时,那名端庄雍容的夫人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夫人,前面的那位男子是简水如今的掌柜。”嬷嬷低声道。

    舒半柳看了一眼前面的男子,又把视线转向男子身边带帷帽的姑娘,“她呢?”

    嬷嬷摇头,“不清楚。”

    看简水掌柜对那位姑娘的态度,似乎格外尊敬,不是那位姑娘是何身份。

    两行人擦身而过,林曦月和夫人点头示意,没有过多停留。

    然而,她只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人从相同的包厢中走了出来。来人脚下步子急促,险些就撞上了林曦月。青黛及时出手护住,才避免两人相撞。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林曦月却认出了方才之人。

    徐荣氏,居然是她。

    林曦月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有一人从包厢中走出。

    徐明柔跟上母亲,在母亲身后站定,看着前面冷漠不复柔和的沈夫人,脸上神色有些害怕。

    “沈夫人,外面的传言不可信,明柔是个大方得体的好姑娘,您可别被人欺骗了。”徐荣氏顾不得所处位置,急急忙忙和沈夫人解释。

    面对徐荣氏的解释,舒半柳没有出声,而是她身边的嬷嬷冷声道:“徐夫人,徐姑娘有没有害人落水,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公子要娶的姑娘,绝对要名声清白。”

    “你……”徐荣氏有怒不敢言,徐明柔更是脸色通红,满是羞愧之色。

    “徐夫人,徐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夫人先走了。”嬷嬷说完,不等两人回答,沈家一行人直接下楼离去。

    看着闹剧结束,林曦月缓步离开,廊间只剩下满是怒火的徐荣氏和徐明柔两人。

    “母亲,这该怎么办?沈家的意思是我名声不清白,所以不配做沈公子的夫人吗?”数日的相处,徐明柔已经把沈辰逸当做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来看待。沈辰逸家世好,相貌在黎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格外温柔。若是他这样的男子能做自己的夫君,她心里是万分满意的。

    最近的这段时间,她每日都是笑着从睡梦中醒来。平日得空的时候,她和母亲都已经开始在谋划婚礼之事,而且她会嫁入沈家的消息,身边已经有许多人知晓。

    可怎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莫慌,今日只沈夫人自己过来,想必辰逸还不知道他母亲的意思。”徐荣氏气愤沈夫人的态度,可又不愿放弃沈家这棵大树。

    “只要你和辰逸没有问题,沈夫人那里总有应对之法。”沈辰逸是沈家独子,他一定要娶的姑娘,想必沈夫人也不能阻止。

    只不过,辰逸和明柔之间……

    徐荣氏眉头皱起,“辰逸那里,你有多大的把握?”

    “母亲,辰逸那里您不用担心。”提起辰逸,徐明柔满脸羞意,“他对我很好。”

    看着明柔欢喜的模样,徐荣氏皱起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她心里仍是有些担心,提醒道:“明柔,你一定要把辰逸抓住了。沈夫人不答应还有解决之法,可若是辰逸那里出了问题,不说你能不能嫁过去,就算你嫁入了沈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明柔看着母亲脸上略带惆怅的神色,明白她是想起了自家的情况。母亲嫁给父亲算是低嫁,可就算是低嫁,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尽如意。她若是高嫁入沈家,更要看沈家人的脸色行事。

    不过,她并非十分担心,只要辰逸对她好,她就能在沈家过得好。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楼上,林曦月看着徐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回想刚刚的那一幕,她心里倒是有些好奇。徐府可是黎城的知州府,徐清明官途正盛,而徐荣氏的父亲又是朝中的礼部侍郎。

    按理来说,徐明柔作为徐府的长女,不应该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吗?怎么方才那位夫人却因为流言蜚语就放弃了徐明柔呢?而且徐荣氏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一个知州夫人,已经端了许多年,如今居然会赶着和他人解释,不知那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至于徐明柔的态度,想来是真看上了那家的公子。

    林曦月记得上一次在简水遇到徐明柔时,徐明柔就和一名相貌白净俊秀的男子走在一起,她估计那名男子就是徐明柔看中之人了。

    想起那名男子的面貌,林曦月总觉得眼熟。

    “曦月姑娘,有一家外地来的商户想和我们谈生意。”覃思的出声打断了林曦月的回忆。

    她今日过来简水除了要查看新楼,更是为了处理和外地商户的合作。

    “具体情况呢?”合作做生意风险太大,而且容易闹崩,必须要谨慎小心才是。陆琮交给她的产业,林曦月没打算乱来。

    覃思的能力她相信,但是他野心不小,也容易冲动行事,她需要在其中稍微把控。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改)想起过往之事,林周氏眸光暗沉,眼中除了泪光闪动,更多的是惧怕和恨意。

    漆黑的夜晚,星火悄然出现,借着强劲的东风,细弱的火苗以急速之势猛烈蹿升。

    似只有一瞬间,火势笼罩了整个古宅。

    沉睡的人被烟雾呛醒,被灼热的夜火烤醒,被惊叫声哭喊声吵醒。

    看着窗外朦胧却猛烈的大火,众人皆是惊慌失措的往外逃,衣裳鞋履全都弃之一旁。

    为了从大火中逃离,忍受被火焰灼伤的刺痛,躲开烧断落下的横梁,一个搀扶一个的,齐齐奔向门口。

    眼见着生路就在前面,疲惫惊慌的众人眼中出现光亮。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寻求生路,然而他们以为的生路,却早已被暗血染红。

    大门被外面牢牢锁死,所有人被迫挤在门内,哀嚎着苦求着痛叫着,不得而生。

    有人想爬墙逃离,忍受着炽热的围墙,手掌烫红烫伤,眼见着就能翻出墙去,可一口凉气都还未吸入,给到他的却是一支泛着火光的冷箭。

    尖锐而又锋利,一箭便能夺人性命。

    沉重的坠地声砸响,爬墙男子仰面躺倒在地上,手脚剧烈抖动抽搐,而他胸口正正插了一支漆黑的利箭。

    滚滚鲜血从他身体里流出,在地上蔓延,渗入绝望惊恐人们的脚下。

    一时间,尖叫声哑在嘴里,耳边穿来阵阵风呼、木柴炸烈烧响以及滚烫大门外的马蹄声……

    狂躁的火光冲天而上,照亮了京郊的半边夜空,不知多少尸骸堆积在古宅门内,他们死时离生路看似只有一门之隔,可谁又知道这生门本就已经成了死门呢?

    等周边的人赶到时,古宅已经烧毁垮塌,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众人忙着救火,没有注意到有数十人隐身于远处黑暗的树林之中。

    确认无人能够从大火中逃离,暗中之人这才掉转马头回去复命。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旁边的草丛之中有细微的动静发出,随之又有隐泣声传来……

    十七年过去了,提起京郊周家古宅的那一场大火,众人不知大火起因在何,只晓周家数百口人全部的葬身于大火之,无一幸免。

    不知不觉,林周氏已经泪眼滂沱,眼前的视线早已是一片模糊。

    “湘君,湘君。”眼见湘君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韩白氏连忙出声将她唤醒。

    她和湘君少时相识,关系极为亲密。当初,她听闻周家出事后,瞬时惊倒在地。等她赶到周家时,哪里还有什么周家,有的不过是一处焦黑的硬土地。

    她本以为湘君已经在大火中丧身,可没想一年后在黎城又再次见到了她。

    当时的她,瘦弱得厉害,依偎在一名面容英俊的少年男子身边,脸上倒是带着丝丝笑意。

    两人匆匆碰了一面,没有抱头痛哭,没有喜极而泣,只是轻声交代各自安好,便擦身而过。

    她们不是没有话要谈,只是不敢多谈。

    自周家出事后,京中不平静,街上驻守了许多官兵,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监视之人。

    白家和周家走得近,周家遭了大难,白家虽没有出大事,但也是自身难保。

    上头明里暗里都派人看着白家。这时候,行事稍有不善,便可能跌入深渊。

    虽然到了黎城,可是否有人跟着自己,白初曼不晓,但是她不敢大意。

    知晓湘君死里逃生,身边还有人照顾,她便放心了。

    两人这一别,没想再见却是十六年之后。

    “我当初会嫁来黎城,就是为了从京中逃离。湘君,回京一事,你定要考虑好了,一个不小心,便会闹出大事来。”当年的那场祸事,白初曼仍不能忘,周家被烧毁的古宅仍是历历在目。她都不能忘记,湘君作为当事人,痛苦只会更甚。

    林周氏沉默许久,表情看似沉静,心里却是风起云涌。

    她想回京,想去京郊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家,更想找出残害周家百口人的凶手,可她不敢,她有家,有允元,有曦月和睿泽,她死了没关系,可她怕牵连了家人。

    可不回去,周家人之死永远存在心底,她的悲伤苦痛和怒火恨意,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反而是愈发沉重。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次次从噩梦中进行,不止她自己痛苦,连带着枕边人也跟着受累。

    险恶总是隐藏在平静之后。如今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呢?

    林周氏不知,她只能勉强露出笑脸,似和初曼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回京只是提议,我和允元还没有定下来。而且就算真的回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的。睿泽还在麓山书院念书,他今年要参加秋闱考试,我们都不敢耽误他。”

    “那曦月呢?你打算把她匆匆嫁出去吗?”韩白氏见了曦月几次,不知是因为湘君的原因,还是曦月这孩子本来就讨喜,她是越看越喜欢。若是她有儿子……哎,不对啊,她有儿子。

    霎时,韩白氏精神一振,看着湘君双眼发光。

    “你怎么了?”林周氏忍不住皱眉后退,初曼这眼神,似要吃了她一般。

    韩白氏要吃的哪里是她,而是她家的姑娘林曦月。

    “湘君,你觉得我儿少秋如何?少秋,你见过的。他性格好,长相佳,学识虽比不上你家睿泽,但也是极为不错的,而且又有上进心,最为关键的一点是知根知底。”

    听得她所言,林周氏倒真是认真考虑了。初曼的提议,似乎不错。曦月嫁进韩家,绝对不会受委屈。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吗?

    “那我们让这两个孩子处处试试?”林周氏轻声提议道。

    韩白氏闻此狂点头,“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简水酒楼之上,坐在书案后面的人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曦月姑娘,喝杯热茶吧。”有人端了热茶进来。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账册,看着送来茶水和点心的姑娘,疲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眼前的年轻姑娘,名唤青黛。

    青黛,是她嫁入陆家之后的贴身婢女,也是上一世陪伴她最久之人。

    青黛面冷心热,是照顾自己最贴心的那个。

    熟悉的人又贴心的人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林曦月自然万分欣喜和满意。

    除此之外,因为青黛的出现,后知后觉的她更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这个认识,她在上一世毫无察觉。

    青黛,是陆琮的人。

    在上一世,她一直以为青黛就是陆家婢女。在自己嫁入陆家后,她被陆家长辈安排到了自己身边照顾。可她没想到青黛是陆琮的人。

    那日两人最后去到简水酒楼,陆琮告诉她简水酒楼的掌柜会跟着他一起回京,而简水酒楼需要靠她自己管理。她正担心着,陆琮就说会派一人过来帮她。她猜想着来人不是懂商的,就是懂商的,可等她看到来人时,一瞬间猛然站起身来。

    震惊,欣喜,愕然,了悟,不知多少神情从脸上闪过。

    她的强烈反应,让陆琮都起了怀疑,“怎么?你认识她?”他直接问道。

    林曦月想说认识,可她没法解释,只能摇头否认,说自己认错了人。

    她的撇脚解释,陆琮自是一清二楚,不过他也没有逼问自己,只是转身吩咐让青黛照顾好她。

    直到现在,她看着青黛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说在上辈子陆琮并没有完全忽视她,而是早早就派了人在自己身边照顾着。

    有了这样的认知,林曦月脸上的笑容更是大大扬起,笑意几乎要从她小小的脸上溢出。

    看着曦月姑娘脸上的笑容,站立在旁边的青黛禁不住抖了一下。

    自她见曦月姑娘第一面就觉得有些奇怪。不同寻常人家主仆相处,也不同寻常陌生人见面,曦月姑娘对自己似乎有些过分熟络。

    看她的眼熟,似是认识自己?

    青黛垂眸仔细回忆,自己真的没有见过曦月姑娘。

    “青黛,你也坐下,一起吃点心。”林曦月热情招呼她。

    青黛心里怀疑更甚,不过她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摇头婉拒。

    林曦月尝了一口点心,看着青黛强调道:“真的好吃,你试试嘛。”

    她想再次拒绝,可一张口甜糯的点心就进了嘴。

    嗯,尝着味道确实不错。

    一盘点心,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林曦月打了个嗝儿,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叹息一声。

    “有些撑。”她低声喃喃,转身走到塌边坐下,准备歇息一番。

    可还没等她躺倒下去,身子却被拉住了。

    “曦月姑娘,才吃了点心,不能躺下。”青黛清冷地说道,手仅仅拉扯着林曦月颈后的衣裳,不许她躺倒下去。

    林曦月面无表情地望着青黛:“……”

    内心呐喊!她怎么忘记了,青黛最贴心没错,可也是最严苛的。

    明明大不了自己多少,却总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她一度怀疑,青黛最大的乐趣就是管教自己。

    默默无语站起身来,不等她再啰嗦,林曦月自觉在房中踱步,努力消食之后再躺下休息片刻。

    简水酒楼的账册繁多,接管起来极为不易。因为上一世嫁入陆家之后,她曾接触过理家的手段,所以这一世接受并非是特别困难。

    尽管账册没有问题,可如今掌管一家酒楼对她来说着实有困难。

    不是因她能力不够,而是时间的问题。

    她若是每日都出门,且一出门便是一日,爹娘定会怀疑。

    一开始,她想着陆琮会派个她一个能管理之人,所以她也无需多操心,可没想来的是青黛。虽然她很满意青黛,但是在管理酒楼一事上,青黛还真是帮不上她什么忙。

    “难办啊。”她重重叹息一声,手撑着头,想着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周明还在书院,她暂时定是不能唤他过来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足够的头脑成为简水酒楼的掌柜呢?

    头脑?忽然,一人从林曦月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林曦月惊叹道。

    “青黛,备车,跟我去请人。”她脸上神采飞扬,之前的愁闷一扫而空,想来是相处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担心人会离开黎城,林曦月不敢有丝毫耽搁,车备好之后立马下楼。

    为避免被人认出,她头上戴了帷帽,衣着也和以前大不一样,而一脸清冷不好惹的青黛则是跟在她身后,时刻保护(看管)着她。

    在下到三楼之时,有两人从二楼走上。

    林曦月和两人擦身而过,视线皆有片刻的停顿。

    等到人已经下到一楼,两人中的姑娘才疑惑地回头望去。

    “怎么?是认识的人?”温润的男声响起,徐明柔闻此抬头看向沈辰逸,她看着他笑着摇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只是短短擦身而过的时间,但她已经仔细打量了那位戴着帷帽的姑娘。

    身形是瞧着眼熟,不过那位姑娘身后跟着的婢女,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

    黎城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大都接触过。她们身边的贴身婢女,自己虽然不能全部叫出名字,但是面貌还是记得的,就算是记不太清,但看到也会有印象。不像方才的那名婢女,她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或许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姑娘吧。她心里暗暗感叹,婢女的气质都是上佳,不知那位姑娘又是如何。

    当然,比起陌生气质出众的姑娘,徐明柔对身旁的沈辰逸还是更加上心。

    “我们上去吧。”她看着他温柔出声道。

    “好,听你的。”沈辰逸亦是柔声回道。

    两人眼中皆是含情,男俊女柔,外人看着只觉养眼。

    简水酒楼门口,林曦月在踏上马车之时,回头向楼上望了一眼。

    回想起方才见到的两人,她心里略微疑惑。

    徐明柔和男子同进同出,两人是有什么关系吗?

    以徐家的家规,若是没有定亲,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改)王嬷嬷要寻死!

    赵欣然想拦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王嬷嬷的脑袋要触上尖锐的桌角,林周氏已经不忍再看,紧张地闭上了眼。

    只是,料想中的血腥场景并未出现。在关键时刻,陆琮出手把人截了下来。

    “把她绑上。”陆琮沉声下令,语气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看着照顾自己多年的王嬷嬷被跪绑在地上,赵欣然心有不忍,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陆琮走到林曦月身边,转身看着低头垂泪的王嬷嬷,轻笑一声,质疑道:“王嬷嬷,林姑娘都还没有将东西拿出来呢,你就想以死谢罪,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些?”

    这话一出,王嬷嬷的抽泣声顿时止住,慌乱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尽管她隐藏得快,却还是被陆琮发现了。

    果然有猫腻!

    她如此着急出来认罪,不知是想为谁顶罪?

    此时此刻,王嬷嬷心如乱麻,只恨自己没有将东西藏好,让外人给发现了。

    “我对不起赵家,我只求一死。”她没有正面回答,只喃喃自语。

    看她装傻的模样,陆琮嗤笑一声,“你是凶手,我绝不会放过你;可你若不是,我也不会放过真凶。”

    “曦月姑娘,你从赵家拿到了什么?”先前赵家大门打开时,陆琮见曦月一脸紧绷,猜测她或许是在赵家寻到了杀害赵元忠凶手的线索。

    能让王嬷嬷出来认罪的线索,那想必与赵元忠之死有直接关联了。

    “稍等。”林曦月起身走到屏风后,在内腰间摸索片刻,才缓缓把隐藏起来的染血匕首和手巾抽出。

    当这两样染血的物件被呈上来时,陆琮面上一喜,看着曦月,心里是既赞叹又忍不住担心。

    想她一个人发现如此血腥之物时,定是有被吓到。

    如今看她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等下处理完赵家之事,得赶紧送她回去好好休息。

    “这是?”看到林姑娘拿出的物件,赵欣然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熟悉的匕首,熟悉的手巾,这些东西是……

    她心中惊骇,被吓得后退几步,不敢再直视眼前的染血之物。

    “赵姑娘,你认识这两样东西吗?”见赵欣然如此反应,林曦月和陆琮对视一眼,随后出声问道。

    一时间,赵欣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她越是沉默,与真凶有所牵连的可能性便越大。

    被跪绑在地上的王嬷嬷,见自家姑娘被逼问,立马挣扎着起身,神色决绝地朝林姑娘直撞而去。

    若不是林姑娘在恭房找出了匕首,自己如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自家姑娘也不会饱受痛苦与煎熬了。

    一心求死的人发起狠来,便如同那得了狂躁症的病犬,无人能阻。

    林曦月和陆琮都等着赵欣然的回答,没有注意到王嬷嬷的动静。

    等林周氏惊叫出声时,林曦月一侧头,便看见满脸凶狠的王嬷嬷已是近在眼前。

    她连忙后仰,可脚下的动作却没能跟上。身子又被冲上来的王嬷嬷狠狠一撞,一时间平衡尽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曦月。”陆琮急喊一声,立马扑身而去,捞到倒下的人儿后,翻身一滚,将自己垫在了下面。

    两人躺倒在地。陆琮看着身上的人儿,急忙问道:“受伤了吗?”

    方才王嬷嬷那一撞,冲力可是不小。林曦月趴在陆琮身上,脑中仍是有些晃荡。

    撞人的王嬷嬷已经被控制住了,林周氏紧赶过来,正巧看到润之关心曦月的心疼模样。

    尽管担心曦月,可看两人如此状态,她心中倒是一喜。

    莫不是她想的就要成真了?就润之看曦月的那个眼神,怎么看是怎么欢喜。她总感觉,曦月的婚事很快就要敲定了。等今日回家后,她得和允元好好商量商量。

    林曦月被陆琮扶起身时,就见娘正眼含深意地打量她和陆琮。

    糟了,她心里暗道一声。

    方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和陆琮没有丝毫防备。

    仔细想想,陆琮当时是直接唤了她一声“曦月”,然后冲过来抱住了她。两人摔落在地上之后,她在陆琮身上趴了好一会儿。

    就这短短片刻的时间,她对陆琮以往的疏离态度全是白做了。

    不同于林曦月的懊恼,此刻陆琮心情甚好。林伯母看他的眼神,那就是岳母大人满意小婿的样子。在林家,他只要哄好了林伯母,想娶曦月哪里还用得着发愁。

    林周氏看着润之,是愈发满意。当她视线下移至他手臂上时,却忍不住惊讶出声:“哎呀,润之受伤了。”

    “受伤了?”林曦月心一紧,皱眉看去。只见陆琮右手大臂上的衣衫被划破,有血迹从中渗出,染红了外面的衣裳。

    这时,她才想起在摔倒之前,匕首还被她拿在手里。陆琮定是在过来抱她的时候,手臂碰上了刀刃。一想着匕首是杀死赵元忠的凶器,如今又将陆琮割出了血,林曦月心中一颤。

    她看着陆琮手臂上的血迹,想起上一世被送到陆家的那身血衣,顿觉头晕目眩,险些要站立不稳。

    陆琮赶忙扶住她,脸上尽是担心之色。

    林周氏倒是疑惑不已,“怎么润之受了伤,你倒是瞧着要不行了?”

    “林姑娘,要不你去房里歇一会儿。”赵欣然提议,她看了王润副将一眼,却见他视线黏在林姑娘身上,没有移开半分。心里微酸,却又无可奈何。

    林曦月摇摇头,“不必了,我坐着歇会儿就行。”

    “赵姑娘,府里有包扎止血的药物吗?他受了伤,需得尽快处理。”万一伤口感染,那就麻烦了。

    一想到上一世陆琮的死,林曦月只觉心里有针扎似的,痛得厉害。

    “这点小伤……”陆琮想说不要紧,可话未说完,就被林曦月打断。

    “小伤更要注意。许多人正是因为不注意小伤小病,才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林曦月不知不觉加大了自己的声音。她自己或许不察,可周边人听着却觉得她是在斥责王润副将。

    奇怪的是,王润副将并未生气,反而倒像是扬起了嘴角。

    完了,主子完了,没得救了。恩铭在心里轻叹一声,望着曦月姑娘的眼神是越发钦佩。

    “好,我听你的。”陆琮柔声回答。

    这话一出,周边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林周氏和赵欣然。

    林周氏是喜不自胜,恨不能马上和家里人商量好曦月和润之的婚事,而赵欣然却是满心的忧愁,不知该从何处释放。

    察觉到大家的眼神,林曦月这才觉得自己说的这话不妥。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再收回来。解释来解释去的,也只会说多错多。她还是闭嘴不言更好。

    “去医馆请林先生过来。”赵欣然让下人去请大夫。

    “大夫就不必了。照林姑娘说的,拿些包扎用的纱布就行。”陆琮出声制止。

    “这里的事情还未处理完呢。”他说着将视线转向早已精疲力尽的王嬷嬷,“赵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杀害你父亲的真凶是谁吗?”

    闻此,赵欣然沉默不语。她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染血手巾和匕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今日家里可真热闹啊。”就在这时,伴随着沉重的咳嗽声,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把视线转向门口,只见脸色虚白的赵夫人正迈步进来。

    赵夫人病了多年,没想

    看向众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母亲。”赵欣然赶忙过去扶她。

    “夫人。”赵嬷嬷讶然出声,“您怎么过来了!”

    听到声音,赵夫人转头才看到王嬷嬷被人压跪在地上,且身上还绑了绳索。

    “王嬷嬷?这是怎么了?”她用疑惑的神色看向欣然。

    赵欣然看着病弱的母亲,眼神微闪,没有立即出声回答。

    “赵夫人,您身子可还好?”

    有人突然出声,赵夫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正笑望着自己。她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来人。

    “是王大人啊。”她神情松缓下来,脸上展露笑颜,认真道:“我可要感谢你。若不是有你的药撑着,我怕是早就……”

    “母亲。”赵欣然鼻子一酸,泪水随即从眼中落下。

    “哎呦,你真是。”赵夫人伸手为她擦掉脸上的泪水,“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还哭呢?若是我今后不在了,看你找谁哭去。”

    听到母亲这话,赵欣然哭得更是伤心,眼泪全然止不住。

    一旁的林曦月听得赵夫人所言,心中微动,总觉得她话中有深意。

    她看着赵夫人为赵欣然拭泪,不知怎的就注意到了赵夫人的手。瘦长白皙的手上,数道伤痕清晰可见。

    这些伤痕是……

    想到某种可能性,林曦月神情一震,颇有些不可置信。

    陆琮回头看向曦月,见她神色怪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也注意到了赵夫人的手。

    他看着那一道道暗红的伤痕,双眸一闪,心中已是了然。

    尽管赵夫人终日缠绵病榻,身子虚弱,可不论她再怎么虚弱,手上又怎么会有刀伤呢?而且如此模样的伤口,怎么看都像是刀伤。

    王嬷嬷如此急着认罪,想必就是为了保住赵夫人吧。

    陆琮轻叹一声,不知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曲折故事,又不知究竟是因何缘由,才能让柔弱多病的赵夫人亲自动手,杀害了赵元忠。

    赵夫人为欣然擦完泪水,转过身时,就见王副将和林姑娘都直直地盯着她受伤的手。

    她没有闪躲,也没有遮挡,反而把手摆在了自己身前位置。

    “王大人,把王嬷嬷放了吧。”赵夫人笑着说道。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陆琮沉声问她。

    她点点头,神色清醒,“我知道。王嬷嬷不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我。”

    尽管赵欣然、林曦月和陆琮三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当赵夫人如是说时,他们一时之间仍是接受不了。

    他们三人况且如此,更别提不知情的林周氏了。她几乎是惊掉了下巴,完全不清楚如今是什么情况。

    “母亲,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赵欣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母亲,却觉得自己从未认识她。

    “姑娘,夫人都是为了你啊。”王嬷嬷忍不住大声哀嚎起来,“夫人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为了我?”赵欣然茫然无措,她扯着母亲的衣袖,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母亲,您别骗我,父亲怎么可能是您杀的呢?”

    赵夫人没有回答,她虚望着前方,眼中泪光闪动,嘴唇上下阖动,喃喃出声道:“我给他们报仇了。”

    说完这一句,她眼皮一沉,随后晕倒在地。

    “母亲,母亲。”赵欣然急忙搂抱住母亲,脸上神色极度惊慌。

    一时间,正堂之内,一片慌乱。

    陆琮将赵夫人抱回房中,命大夫为其诊断,赵欣然一直守在窗边垂泪。

    等到确定母亲没有生命安危,她才稍稍安心。

    想到母亲方才的一番胡言乱语,赵欣然神色阴沉,随即起身返回正堂之内。

    “王嬷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满脸怒气,高声向王嬷嬷质问。

    王嬷嬷看着自家姑娘,想到病重的夫人,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可片刻之后,她又猛地擦掉脸上的泪水,眼里布满了恨意,“姑娘,你知道吗?你并非是夫人和老爷唯一的女儿。在你上头,本是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的。”

    赵欣然双眉紧蹙,完全不明白王嬷嬷在说些什么。

    她还有哥哥和姐姐?这怎么可能。她从来未曾听母亲或父亲提起过。

    “您或许不信,可这确实是事实。只不过,他们没你好命,能活到长到成人。”

    这下,赵欣然更是不懂。什么叫没她好命?难道作为赵家的孩子,很难活到长大成人吗?

    没有理会姑娘的疑虑,王嬷嬷继续对她道:“姑娘,夫人病了这么多年,请了无数的名医,喝了数不清楚的药方,病情始终没有一丝进展,可命倒是一直吊着。您不觉得蹊跷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改)在林曦月和陆琮所在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另一辆深褐色的马车缓缓在银淑斋对面的酒楼前面停下。

    “夫人,到了。”

    随着一声低唤,厚实锦帘被拉开,一个端秀的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从车上走下。

    徐府有婆子守在酒楼门口,她一看见来人,立马扔了手里的瓜子,快步上楼去给自家夫人通风报信。

    酒楼之上,听得下人传来的消息,徐荣氏理了理衣裳,并低声嘱咐身边的明柔,“沈夫人冷淡清减,又向来重规矩。在她面前,你可得端住了。”

    “女儿知道了。”徐明柔点头应答,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脸上显出浅浅红晕。

    柔儿这般模样,煞是好看!徐荣氏忍不住在心中夸赞,同时对接下来的会面也越发有信心。

    沈夫人是麓山书院的院长夫人,平日深居简出,甚少出席黎城名门之间的宴席聚会。尽管大多时候,她都是不愿应帖的,可众人也不会省去递给沈夫人的名帖。毕竟,若是一不小心哪次能撞上好运气,让沈夫人接了自家的名帖,那递帖的人家在黎城可就长脸了。

    要知道,沈夫人曾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高门贵女,在京中的关系甚是深厚。据说,沈夫人和皇室之人关系甚好,偶尔还会约在避暑山庄会面,也有人说沈夫人和当今圣上关系匪浅,所以从麓山书院出去的学子,大部分都能在京中扎稳脚跟。

    传言许多,真假未知。众人虽是好奇,但无人敢在沈夫人面前提起。

    对他们来说,沈夫人和皇室之人是否有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京中却是有深厚的关系。

    对普通官员来说,调任进京难如升天;可在沈夫人这里,或许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就凭着这样的本事,不管她脾气多臭,性子再冷漠,也会有人追着赶着将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这也是徐荣氏身为黎城知州夫人,父亲又是礼部侍郎,却对于和沈夫人的会面仍然看中的原因。

    只不过,徐荣氏今日和沈夫人邀约见面,并非是为了让徐清明升调进京一事。今日的这场会面,实则是为了相看双方儿女。

    沈夫人和沈院长有一独子,名唤沈辰逸,现年二十,正值适婚年纪。

    当徐荣氏得知沈夫人在为自己儿子相看姑娘的时候,心中一动,立马想起了自己的长女明柔。

    明柔十五已过,十六未满,相貌上佳,性格柔顺,又是知州府的长女,这样的条件在黎城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知州长女配院长独子,怎么想怎么合适。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徐荣氏没有丝毫迟疑,派人给沈夫人递去了名帖。

    只要沈夫人回帖,那就说明两家的亲事有戏。

    焦急等待了半月的时间,当她收到沈夫人的回贴时,欣喜之情奔涌而出,立马开始着手准备见面一事。

    直到此时此刻,她看着沈夫人从外走进,徐荣氏心里仍是激动不已。

    “沈夫人。”徐荣氏迎上前去,脸上展露出得体的笑容。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回头给明柔使眼色。

    得到母亲的示意,徐明柔随即上前,委身行礼问好。

    只是怎么就沈夫人一人呢?她微抬头往后望了望,并没有瞧见有少年男子跟在后面。

    沈公子没有一起过来吗?徐明柔眉头轻皱,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徐姑娘的小动作,沈夫人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

    相看之礼,双方见面都要到场才是。辰逸答应她准时到达的,怎么还没有来。

    “派人去催催公子?”她沉声吩咐。

    下人得了命令,随即出门离开。

    “沈公子是有事耽误了吗?”听得沈夫人语气里的严肃,徐荣氏出声缓和道,“不着急的,让他慢些来。”

    “失礼了。”沈夫人轻声抱歉道。

    “没有,没有,您多虑了。”徐荣氏连忙摇头,沈夫人的道歉她哪里敢泰然接受。不过,就沈公子的态度来看,他似乎不大满意这次相看。不然第一次见面,怎么就会无故迟到呢?

    不过,就算是和沈家做不成亲家,能和沈夫人处好关系也是不错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有大造化呢。

    徐荣氏如此想着,心里倒是松缓不少。不过,坐在她身边的长女徐明柔,神色却是较为低沉。

    沈夫人都亲自过来了,可沈公子却不见身影,这让徐明柔不由得多想。

    难道是落水一事被沈公子知道了,所以他才故意不肯过来?还是沈公子真的被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所以不能及时赶来?

    不管是哪一种,都免不了徐明柔此刻的紧张和担心。

    沈辰逸,她虽没有见过,不过他的名字,她很早以前便听过。

    听说此人貌比潘安,长相极为俊俏,连貌美的女子都难以及上,而且他性格和善,不论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态度,所以惹了不少女子对他牵肠挂肚。只不过,沈公子一直洁身自好,沉迷于学问研究之中,不愿与女子过多牵扯。或许,这也是他及至弱冠之年,沈夫人才开始为他准备亲事的原因。

    当母亲说要给她说亲事时,她本是极度反对的,可听说对方的人是沈院长之子,她便立马转了口,答应去相看。

    她如今是到了,可沈辰逸却没有来。

    “这位就是明柔姑娘吧?”

    沈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明柔陡然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只见沈夫人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她立马委身行礼,嘴里轻唤:“沈夫人好。”

    “长得可真是美。”沈夫人上下打量徐明柔,忍不住出声夸赞。眼前的姑娘,年岁不大,可相貌着实不错,而是声音和和气气的,看着便像是和顺之人。

    她上前一步,握住徐明柔的手,牵着她坐下,聊起平日里常做之事。

    一旁的徐荣氏看见舒夫人如此喜欢明柔,心里喜得不行,连忙轻声招呼下人们备置茶点。

    正当屋内聊得正热之时,有人来到了门口。

    “母亲。”求见声在门口响起。

    屋内瞬时一静,徐明柔看向门口,倏地心里一热,脸上泛起红晕。

    看着身边姑娘的神色变化,沈夫人笑了笑,出声道:“辰逸到了。”

    “带公子进来吧。”

    “哎。”沈夫人身边的嬷嬷随即去给公子开门引路。

    脚步声传来,屋内众人齐齐看去,只见走进之人,面容俊秀白净,发冠整齐梳着,嘴角带笑。他看到屋内众人,随即俯身见礼,“母亲,徐伯母,徐姑娘。”

    早在来之前,沈辰逸便已经知晓他今日要相看的是知州府的大姑娘,徐明柔。

    他把视线投向徐明柔,略微打量一番后收回视线。这位徐姑娘,和他想的一般无二,正是母亲满意的姑娘。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静观其变就是。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明柔都等你许久了。”沈夫人低声责备,不过语气倒是缓和,不像是真生气的模样。

    自沈辰逸进屋后,徐明柔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母亲说过,沈夫人重规矩,所以她必须谨言慎行。

    不过,听得沈夫人的责备,她没有看向沈辰逸,只是柔声和身边的沈夫人道:“和沈夫人您聊天甚是有趣,不着急的。”

    “还是你懂事。”沈夫人拍着徐明柔的手,脸上满是笑意。

    “母亲,都是儿子的错,儿子这就向明柔姑娘赔礼道歉。”沈辰逸说着真要和徐明柔赔罪。

    徐明柔哪里敢受,立马站起身躲过,“沈公子不必多礼。”

    徐荣氏和沈夫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欢喜之意。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还真是相配。

    之后的时间,徐荣氏和沈夫人两人待在楼上喝茶聊天,而徐明柔和沈辰逸则是下楼去街上逛了一番。直到酉时,双方才分别散场。

    沈辰逸亲自送了徐夫人和徐明柔上了马车,看着她们的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母亲所在的马车。

    “走了吗?”沈夫人低声问道。

    “走了。”沈辰逸回道。

    “辰逸,徐家姑娘不错,这一次你可不能再错过了。”不同于先前的柔和,沈夫人脸色较为沉肃。

    听得母亲的警告声,沈辰逸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答应。他沉默不做声,低垂下的眸子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轻叹声在车内响起,但随即车轮滚动,发出“轱辘”声响,车轮重重的响声将那一声低叹全然覆盖,模糊了车内人的思绪。

    不同于沈府马车之内的沉寂,此时此刻,徐府马车内的两人十分欢腾。

    “明柔,你觉得沈公子如何啊?”徐荣氏斜眼瞟着曦月,眼里满是逗趣之色。

    知晓母亲在调侃自己,徐明柔也没有出声辩解,直接实话实说:“沈公子,对我确实不错。”

    两人下去游逛之时,沈辰逸全程守在她的身后,保护着她。而且不论她看中了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买下送给她。如此懂她心思的男子,确实需得好好把握住。更何况,沈辰逸长相佳,家世也好,可谓是有三好。

    她若是能嫁给如此优秀的男子为妻,怕是今后做梦都会笑醒吧。

    “好,既然你如此欢喜,那母亲定会让你如愿的。”看着明柔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徐荣氏哪里还会不明白。

    明柔和沈公子处得不错,而沈夫人又十分喜爱明柔,想必两家的亲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定下了。若是快的话,指不定今年明柔就能出嫁了呢。

    等到明柔出嫁,家里就只剩下了明乐。想起明乐的情况,徐荣氏忍不住皱眉。

    “明乐……她情况如何?”她轻声问道。

    听到母亲提起明乐,徐明柔身子微僵,“她,依旧是老样子。”不肯和自己多有交流。

    林曦月落水一事,确实是她动的手没错,可她并没有要害明乐的意思,只是当时事态紧急,她才不得已而为之。事后,她想尽力补偿明乐,可是明乐却不愿理她。

    “落水一事,错不在你,明乐她没有想通,你也别把自己困于其中。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桥已经搭好,只等你走过去。”只要一想到明柔能嫁给沈公子,徐荣氏便觉得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听得母亲所言,徐明柔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嫁入沈家的景象。

    只要她嫁入沈家,她便是整个黎城最受人羡慕的姑娘。以往的什么脏名,都别想再泼在她身上。

    林家,林曦月,她又能拿自己如何?

    想到林家,徐明柔不由得想起了陆少……

    或许,就她见过的人来说,能及得上沈辰逸的,就只有陆少一人了。

    不不不,沈辰逸和陆少没有可比性。虽说沈辰逸已是极佳了,可是与陆少相比,却还是远远不如的。

    她虽心气高,但应有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陆少那般难以企及的人物,她尝试过一次后,心里便不再存了丝毫想法。

    不过,她倒是好奇,陆琮那般的人物,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此时此刻,徐明柔好奇之人正和某位她所熟悉的姑娘一起逛铺子呢。

    从银淑斋离开后,林曦月跟着陆琮进了数家铺子,并见了各家的掌柜。

    一天下来,掌柜的她没有记住两人,不过她倒是明白了,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上许多。

    而今日,他把这些产业都转移至了她的名下,是亏是赚都交由她全权打理。

    “你可真是看得起我。”林曦月趴在简水酒楼的雅间,一脸累趴了的模样。

    “我的曦月,自然不能太过简单不是。”陆琮轻笑着走到她身边,伸手抬起她酸痛的手,轻轻缓缓揉。

    舒适感顿时传来,全身似都得到了放松一般,林曦月忍不住轻哼出声,“舒服。”

    “重吗?”陆琮沉声问道,手上动作稍稍使力。

    林曦月摇摇头,“还可以重一些。”

    ……

    简水雅间外,掌柜端着美酒佳肴,整个人僵在原地。

    “掌柜,不进去吗?”小二在后面一脸不解道。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改)林曦月急着去请人,没有多理会徐明柔之事。

    等她赶到距离黎城北门很近的一处慌乱之地时,正好看到一名背着包裹的男子将要离开。

    “覃先生。”她掀开车帘,直接叫喊出声。

    前面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曦月姑娘!”,看到马车上的人,覃思颇为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曦月姑娘了。

    林曦月快速下车,直奔覃思而去。她在他身前站定,看着他背上的包裹,眨着明亮杏眼,眼里满是好奇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听得她的问题,覃思无奈一笑,心里有失望又有解脱,他朝林曦月身后偌大的城望了一眼,轻叹道:“黎城似乎不适合我,我只能离开再另谋出路。”

    “在你离开黎城之前,能帮我一个小忙吗?”没有劝慰,没有挽留,林曦月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她真诚地看着覃思,眼里亮闪闪,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覃思稍有犹豫,不过转念一想,曦月姑娘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离开黎城暂时也没有去处,耽误一段时间并无影响。

    他不再多加犹豫,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不管是什么样棘手的事情,他都决定帮她完全处理完之后再离开。

    林曦月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会同意。

    覃思性子冷然,不善与人相处,但他却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上一世,他被新皇一手提携,坐上高位后只忠于新皇,从不参加党派之争。

    当覃思被带到简水酒楼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或是想要寻个安静之处和他详谈;当数本厚厚的账册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是想考验他的能力。

    可当他翻开账册时,看着里面的条条项项,表情由冷静变得有些怪异,“这、这是……”

    这居然是简水酒楼的收支情况!

    “曦月姑娘,您这是?”该不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吧。

    覃思转头四下打量周边的环境片刻,才试探着对林曦月问道:“这简水酒楼是您的?”

    “算是吧。”林曦月笑着点头,“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管理这家酒楼。”

    覃思心中一震,抬头向她看去,不见任何玩笑之色。

    震惊过后,剩下的便是激动。曦月姑娘的信任,让他激动;管理简水酒楼的机会,更让他激动。

    当初,他来黎城的目的不就是在此吗?虽遇上了人命案,中间波折大大小小,但结果却超乎自己的意料。

    他心中悸动,眼眶微微泛红,垂眸静待片刻,才稳住自己。

    “谢谢。”

    诚恳的感谢自覃思口中发出,林曦月反倒是愣了一下。

    自认出覃思之后,她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在她的潜意识里,覃思就是权高位重的右相。如今听到他对自己说感谢之言,她倒是颇不习惯。

    仔细想想,或许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太多苦痛,感受了人性的凉薄,才导致上一世的覃思沉默寡言不喜与人相处。而这一世,以他的能力,登上高位只会是时间的问题。她能在他落难时助到他,也算是自己运气佳。

    在朝廷为官不易,陆琮身份特殊,被许多人忌惮,但与此同时,嫉恨他的人也不会少,若是他今后在官场上能有覃思这样的助力,想来还是会轻松不少。

    不论如何,她如今笼络住覃思总是不会错。

    “不必如此,你能力足够,在哪里都会是香饽饽,我只不过是抢在了别人前面。”把简水酒楼交给他,林曦月没有一点担心。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简水酒楼,许多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林曦月都将其交给了覃思打理。

    而覃思的能力,绝对不仅仅只是出众如此简单,他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才。濒临闭店的生意落在他手里也能起死回生,更别说是生意尚佳的简水酒楼。

    不过数月时间,简水酒楼的生意翻了双倍。

    林曦月知晓后,倒没有太大的惊讶,覃思的能力她是清楚的。

    见她如此淡然,一向稳重的青黛却是心里微惊。

    她以为曦月姑娘不是出生于大户人家,自然不会接触到太多的钱财,所以在听到简水酒楼如此高额的盈利时,不说是欣喜若狂,但好歹也是喜形于色吧,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如今冷静自持的模样。

    正当她暗自惊讶之时,耳边传来轻柔软糯的声音,“青黛,我想吃藕粉桂花糕。”

    看着曦月姑娘闪着光亮的眼睛,青黛无话可说。

    原来,在曦月姑娘眼里,上万两银票还比不过一份藕粉桂花糕。

    简水门前人来人往,酒楼之内座无虚席,伙计帮厨更是新添了不少。

    覃思站在楼道里,听着下面的喧闹,沉思片刻后,和身边之人交代:“你去和简水两边的店铺老板谈,问他们是否愿意转卖店铺,想要多少钱。”

    “是。”石头听得吩咐,立马下楼去谈。

    石头是在覃思接手了简水之后招进来的,石头年纪不大,不过身板好,头脑还灵活。

    在前来求活计的少年里,覃思一眼便挑中了他。

    石头确实没有让覃思失望,不过半日的时间,简水旁边的两家店都谈了下来。当然,不止是因为石头灵活,两家店的经营状况不佳和简水酒楼给的钱足够也是其中原因。

    覃思找来林曦月,商谈简水扩张一事。

    对于覃思把简水做大的想法,林曦月十分支持。

    很快,旁边的两家店铺都被盘了下来。覃思随即安排人对两家店进行重新整修。虽然两家店的整修是同时开始的,但是整修方式却是大不一样。

    顺着夷望溪的流向,上方第一楼以包厢为主,越往楼上走,包厢个数越少,但面积更大,整体环境安静舒适;第二楼是简水酒楼如今的主楼,具体布置未变,一楼开放式大堂,楼上是包厢,整体稍微翻新,显得更加明亮和干净,但同时又保留了老店的气息;第三楼则是除掉了包厢,全部布置成开放式大堂的式样,点位也好,点桌也行,包层也没有问题。

    三栋酒楼,布置格调大不一样,价位自是也有差别。从简水第一楼到第三楼,单人消费价位逐渐降低。

    如果说曾经的简水在价位上能够满足黎城半数百姓,那如今的价位则是能全然满足,包括在麓山脚下做挑工的苦力人也能进简水喝一碗热骨汤。

    当然,这三栋酒楼倒也有相同之处。正如银淑斋和简水酒楼老店一眼,两栋新酒楼的最高层会被单独划分,并不对外开放。

    是日,林曦月带了帷帽,身后跟着青黛,由覃思引领着,查看新楼的情况。

    当三人走到包厢三层时,突然有人从其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端庄夫人,面容沉静,穿着雍容,而她身后跟着数位嬷嬷和婢女,皆是得礼知识的模样。

    如此阵势,林曦月一看便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不晓得她是哪家的,自己似乎没有见过她。

    气质如此出众的夫人,林曦月相信自己只要看过一眼,便不会轻易忘记。

    在林曦月看向她之时,那名端庄雍容的夫人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夫人,前面的那位男子是简水如今的掌柜。”嬷嬷低声道。

    舒半柳看了一眼前面的男子,又把视线转向男子身边带帷帽的姑娘,“她呢?”

    嬷嬷摇头,“不清楚。”

    看简水掌柜对那位姑娘的态度,似乎格外尊敬,不是那位姑娘是何身份。

    两行人擦身而过,林曦月和夫人点头示意,没有过多停留。

    然而,她只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人从相同的包厢中走了出来。来人脚下步子急促,险些就撞上了林曦月。青黛及时出手护住,才避免两人相撞。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林曦月却认出了方才之人。

    徐荣氏,居然是她。

    林曦月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有一人从包厢中走出。

    徐明柔跟上母亲,在母亲身后站定,看着前面冷漠不复柔和的沈夫人,脸上神色有些害怕。

    “沈夫人,外面的传言不可信,明柔是个大方得体的好姑娘,您可别被人欺骗了。”徐荣氏顾不得所处位置,急急忙忙和沈夫人解释。

    面对徐荣氏的解释,舒半柳没有出声,而是她身边的嬷嬷冷声道:“徐夫人,徐姑娘有没有害人落水,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公子要娶的姑娘,绝对要名声清白。”

    “你……”徐荣氏有怒不敢言,徐明柔更是脸色通红,满是羞愧之色。

    “徐夫人,徐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夫人先走了。”嬷嬷说完,不等两人回答,沈家一行人直接下楼离去。

    看着闹剧结束,林曦月缓步离开,廊间只剩下满是怒火的徐荣氏和徐明柔两人。

    “母亲,这该怎么办?沈家的意思是我名声不清白,所以不配做沈公子的夫人吗?”数日的相处,徐明柔已经把沈辰逸当做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来看待。沈辰逸家世好,相貌在黎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格外温柔。若是他这样的男子能做自己的夫君,她心里是万分满意的。

    最近的这段时间,她每日都是笑着从睡梦中醒来。平日得空的时候,她和母亲都已经开始在谋划婚礼之事,而且她会嫁入沈家的消息,身边已经有许多人知晓。

    可怎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莫慌,今日只沈夫人自己过来,想必辰逸还不知道他母亲的意思。”徐荣氏气愤沈夫人的态度,可又不愿放弃沈家这棵大树。

    “只要你和辰逸没有问题,沈夫人那里总有应对之法。”沈辰逸是沈家独子,他一定要娶的姑娘,想必沈夫人也不能阻止。

    只不过,辰逸和明柔之间……

    徐荣氏眉头皱起,“辰逸那里,你有多大的把握?”

    “母亲,辰逸那里您不用担心。”提起辰逸,徐明柔满脸羞意,“他对我很好。”

    看着明柔欢喜的模样,徐荣氏皱起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她心里仍是有些担心,提醒道:“明柔,你一定要把辰逸抓住了。沈夫人不答应还有解决之法,可若是辰逸那里出了问题,不说你能不能嫁过去,就算你嫁入了沈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明柔看着母亲脸上略带惆怅的神色,明白她是想起了自家的情况。母亲嫁给父亲算是低嫁,可就算是低嫁,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尽如意。她若是高嫁入沈家,更要看沈家人的脸色行事。

    不过,她并非十分担心,只要辰逸对她好,她就能在沈家过得好。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楼上,林曦月看着徐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回想刚刚的那一幕,她心里倒是有些好奇。徐府可是黎城的知州府,徐清明官途正盛,而徐荣氏的父亲又是朝中的礼部侍郎。

    按理来说,徐明柔作为徐府的长女,不应该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吗?怎么方才那位夫人却因为流言蜚语就放弃了徐明柔呢?而且徐荣氏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一个知州夫人,已经端了许多年,如今居然会赶着和他人解释,不知那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至于徐明柔的态度,想来是真看上了那家的公子。

    林曦月记得上一次在简水遇到徐明柔时,徐明柔就和一名相貌白净俊秀的男子走在一起,她估计那名男子就是徐明柔看中之人了。

    想起那名男子的面貌,林曦月总觉得眼熟。

    “曦月姑娘,有一家外地来的商户想和我们谈生意。”覃思的出声打断了林曦月的回忆。

    她今日过来简水除了要查看新楼,更是为了处理和外地商户的合作。

    “具体情况呢?”合作做生意风险太大,而且容易闹崩,必须要谨慎小心才是。陆琮交给她的产业,林曦月没打算乱来。

    覃思的能力她相信,但是他野心不小,也容易冲动行事,她需要在其中稍微把控。

第三百一十一章 由喜转怒

    (接第三百一十章,本月发布章节皆归为章节感言。)

    林曦月只朝旁边的游船上望了一眼,随后立即转过头来,径直朝前面走去,似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船舷内侧的男人。

    见曦月姑娘快步离开,韩景平朝陆琮点头示意,随后快步跟上。

    人在岸边快走,船在岸边慢游。

    华奢的三层游船缓缓行在后面,将岸边水浪涌起,水浪拍击在岸壁,发出低沉的声响。

    后面的声音清晰可听,然林曦月只一味往前,快步朝阁楼走去。

    倒是韩景平觉得不大对劲,频频往后看。

    游船虽大,二三层上人却不多,除了站在船舷旁的陆琮,以后数名随行护卫,剩下的都是伺候的女子。

    视线从那些女子身上扫过,韩景平颇为疑惑,忍不住呢喃道:“据我所知,陆三少爷向来不喜亲近女子,怎今日身边却多了许多莺莺燕燕?”

    他声音虽不大,但走在前面的林曦月却听的清清楚楚。

    脚下步子猛然顿住,心里似觉有火烧一般,她终是忍不住回头,狠厉地朝后面游船上的某人瞪了一眼。

    “生气倒也是好的。”总比不理他要强。被瞪的某人轻笑一声,沉肃许久的脸上显露出笑意。

    然而,他脸上的笑意并未维持多久,随后被怒意取代。

    只见先前落后两步的韩景平追上前去,与林曦月并排而行。

    韩景平视线偏转,看着身旁的人儿,嘴角高高扬起,让人一瞧便知他心情极好,且还是因为身边之人。

    “把船开快些,紧跟着他们。”陆琮冷声下令,游船随即加速,船头渐渐越过岸边的两人。

    “曦月姑娘,阁楼到了,我们先上去吧。”岸边,只听韩景平欣喜道了一声,林曦月欣然点头同意。

    而距阁楼不远的游船上,陆琮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周身气压压低,站在旁边的恩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可要停船?”

    陆琮沉默许久,缓缓转回头,冷声道:“不,继续往前转一圈。魏忠现老奸巨猾,定会派人监视我,不能让他察觉出来。”

    听得主子的分析,恩铭神情绷紧,他倒是忘了曦月姑娘如今可是主子的软肋。

    在水深火热的京城之中,主子势力虽大,可暗中的仇家更是不少。万一让他们知晓了曦月姑娘的存在,只怕是后患无穷。

    阁楼之上,林曦月以余光瞥见游船缓缓驶离,最后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先前的愤怒陡然间化为怅然,明亮的杏眼里满是茫然。

    林曦月望向游船消失的方向,心里只一句,他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似分外难熬,林睿泽和韩灵儿久久不到,周边都没有两人的身影。

    韩景平察觉了林曦月的低落,却又不知因何缘故,努力说些京中趣事,却只得到美人勉强的笑意。

    “曦月姑娘,你可是嫌我烦了?”他忐忑地问道。

    林曦月怔愣一下,这才明白韩景平是误会了,她随即摇头解释:“不,莫要误会,我只是……看到码头游船,有些思念曾经在黎城的日子罢了。”

    “背井离乡,确实不易。不过,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乡,如今灵儿堂妹他们又来了京中,相信你今后的欢喜定能多过感伤。”韩景平柔声劝慰。

    先前思念黎城的话语虽是林曦月的挡箭牌,但听得韩景平的一席话,她确实振作不少。

    重活一世,能再与家人相聚,她就该满足了,做人可不能贪心太多。

    “哥哥他们如何还不过来?”等了小半个时辰,周边仍是没有人影,林曦月皱起眉头,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别急,我下去找找看。”韩景平亦是觉得不对,他安抚好曦月,让她留在阁楼上,自己下去寻人。

    林曦月在阁楼上等了许久,实在是坐不住,遂走下阁楼,朝原路返回。

    与码头右侧的闹街相比,左侧赏景岸倒是安静得很,路上毫无行人经过,连先前停在周边的渔船都没了踪影。

    林曦月隐约觉得奇怪,朝四周观望一番,却又没有任何动静。

    继续往前行了半里路,忽然有轻微的声音传来。

    她停下脚步,细听了一会儿,应是有人在交谈。

    语调沉而低,想来是男子。

    难道是哥哥他们?林曦月如此想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当她转过前面的弯道,忽见不少人站在前方不远处,而旁边则停着一艘船。

    她缓步往前走,越近看的越清楚。

    前面的人中,大部分都是衣着华丽却稍显暴露的姑娘。姑娘们的脸被薄纱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艳丽魅人的大眼。

    林曦月似察觉了什么,视线转向旁边的船上。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瞧见了“云兮楼”三个大字。

    原来她们都是云兮楼的姑娘。

    林曦月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可面上不显分毫。

    在她往前走时,那些姑娘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们没有出声,只齐齐盯着她。

    林曦月尽量摆出一副神色无常的样子,想要淡然地从旁边经过,可就在这时,她忽然记起先前听到的分明是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而眼前的这群人中虽有男子,却只一人而已。

    事情有异,她心中惧意升起,未有多想,掉转身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身后脚步声随之响起。

    林曦月心一紧,不敢回头,快步转为小跑,只求能摆脱身后之人。

    只不过,任她跑得再快,仍是敌不过追赶的男子。

    一只大手伸出,将她牢牢抓住,林曦月不得再往前一步。

    她想要挣扎叫喊,可身后男子一记刀手,她随即失去意识。

    男子将人拎回其他人身边后,和为首的姑娘对视一眼,随后一齐快步离开。

    当游船停靠在阁楼附近时,期间被陆琮邀约上船的林睿泽等人去到阁楼,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没了曦月的身影。

    “人去哪儿了?”灵儿急声问道。

    “会不会是在附近找我们?”林睿泽提意在附近找寻,并将此事告知给陆琮。

    当陆琮得知后,脸色一沉,顾不上被他人察觉,立马下令寻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禁卫军出

    沿路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林曦月的身影。

    派人去广聚轩和韩家大船查看,也都道林姑娘并未回去。

    人去哪儿了呢?

    林睿泽等人心中愈发着急,只盼着曦月无事。

    “我们未回,她不会独自离开。”林睿泽肯定道。

    想起曦月曾在黎城的遭遇,林睿泽面露惊慌之色,害怕曦月是被歹人绑走。

    他抬头和陆琮对视一眼,显然两人有着同样的担心。

    且此处位于码头附近,若是曦月被人带上了船,那……

    陆琮想都不敢想,当即快步朝码头走去。

    禁卫军令出,无人不让步。

    连云码头所有船只皆数被拦停,被限制不得离开。

    好在码头出入口早前就已经被堵,倒是不用担心人会被从这一方带走。

    禁卫军仔细盘查了周边的路人,却没有寻到任何目击证人,就如同被清场了一般。

    清场?陆琮无措的黑眸陡然凝神,看着前面不远的闹市,似在黑暗中寻到光亮,“去查谁家的人来过!”

    交代吩咐下去,这次很快便有了结果。

    “倒不是朝中哪家大户,就是这连云码头云兮楼的人来过。”恩铭将查到的消息尽数告知。

    “一行多少人?”陆琮一边询问,一边已经跨步上马。

    “来了三辆车,带走的人不少,且大多是姑娘。”

    恩铭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已经有了方向,曦月姑娘十有八九是被云兮楼的人带走了。

    这云兮楼是什么地方?陆琮等人方才从里面出来,自然再清楚不过。

    势不容缓,需得紧快赶去云兮楼救人。

    随着驾马声响起,马鞭应声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马儿吃痛嘶鸣,如离弦之箭,急速奔出。

    马蹄声在石板上嗒嗒踏响,声音急促又响亮,路上行人远远听到后,立马闪身躲在一旁,唯恐挡了贵人的道。

    敢在连云闹市纵马的人,不是当朝权贵,就是皇亲国戚,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冲撞的!

    好在云兮楼隔了不远,不过半刻钟即到。

    “吁”一声,马前蹄高高扬起,陆琮勒紧缰绳,将马正正停在云兮楼正门口。

    此时天虽未黑,可云兮楼已经热闹起来。

    楼里欢声笑语,楼外车马人,络绎不绝。

    高头大马陡然闯入,云兮楼门口的客人被吓得不轻,有性情暴躁的正想要高声斥骂,却陡然注意到后面紧随而来的禁卫军。

    斥骂声在嘴里打了个转,没敢放出口又咽了回去,脚步缓缓后挪,不敢离来人太近。

    陆琮翻身下马,四周人纷纷闪躲开来,将云兮楼正门让出……

    当林睿泽等人赶到时,陆琮已经携禁卫军走入。

    林睿泽让灵儿先回广聚轩,自己则是和韩景平一同快步去到云兮楼寻人。

    云兮楼内,禁卫军的陡然闯入,让正玩乐嘻笑的客人和姑娘们吓了一跳。

    欢声笑语渐渐消失,一时间无人敢率先发声。

    陆琮沉脸站在禁卫军前方,锐利的视线仔细扫视大厅,却没有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旁边有人认出来人是陆琮,急忙上楼去报信。

    云兮楼掌楼人名为芸娘,约莫四十,就相貌来看,倒也是风韵犹存。不过,比起相貌来,更厉害的是她的手段。

    调教姑娘,笼络客人,且还能和市舶使魏忠现有往来,本事可是不小。

    当芸娘赶来时,就见禁卫军正四处搜查,而下令之人自是为首的陆琮。

    她低声朝身后人嘱咐两句,随后才快步走向陆琮。

    “三少,您回来了,可是游船累了,不如上去歇息……”芸娘想把这尊大佛请走,可显然陆琮不会听从她的安排。

    “人呢?”陆琮冷声问道,周身气压极低。

    被他阴冷的眼眸顶上,芸娘心中微颤,忍不住后退一步,不敢与之对视。

    明明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可此时此刻的他,却让人胆颤得紧。

    “三少,不知你要找谁?”芸娘苦着脸,她实在是不知三少要寻何人。

    “连云岸边,你们用马车带走的姑娘。”

    这话一出,芸娘神色微变,掩在宽袖下的手有些颤抖。

    她尽力稳住自己,勉强笑道:“三少,那些姑娘都是我们云兮楼正经花钱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琮黑眸沉沉,脸上神情莫测,芸娘只觉心惊胆颤,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云兮楼正门口传来动静,魏忠现笑着从外面走进,“三少,连云码头的风景可还行?”

    芸娘闻此轻叹一声,神色放松不少,她往后退了一步,让魏忠现走上前来。

    魏忠现在陆琮身前站定,视线转向周边搜寻的禁卫军,似才察觉到情况有异。

    “三少,您这是?”他颇是不解。

    不等陆琮出声,芸娘在后面小声提醒,“三少要寻我们楼里新买进的姑娘。”

    “新买进的姑娘?将人领出来就是,为何还要三少搜人呢?”魏忠现当即出声斥责,让芸娘去领人过来。

    芸娘迟疑着没有动身,似有为难之处。

    “怎么?还不愿啊?”魏忠现眉头一皱,再次质问。

    “新买进的姑娘相貌身段虽好,可性子却较为泼辣,都是外地送过来的。这人没有调教好就送过来伺候三少,我怕会伤了三少。”芸娘连忙解释。

    听得这话,魏忠现倒是点头赞同道:“那可不能让人伤了三少。三少,不知您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呢?我让芸娘……”

    他话未说完,陆琮已经带人上楼去搜。

    魏忠现随即转头和芸娘示意,受到提醒的芸娘快步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云兮楼内某处,屋内昏暗无光,外面悄无声息。

    林曦月醒来时,一时辨不清自己在何处,等稍微适应了黑暗,才开始察看四周的情况。

    窗边隐有光亮照进,想来外面天还亮着,只是屋里被封严实了。

    回想昏迷之前的情况,林曦月猜测她如今所在的地方应是云兮楼。

    云兮楼,先前在广聚轩时,她和灵儿还谈起过,没想转眼自己就陷入其中。

    不过,云兮楼的人为何要抓她呢?

    想到这里,林曦月不由得想起先前听到的对话声……

第三百一十三章 怎敢强掳

    分明是男人的对话声,可船边站着的又都是姑娘家。

    统共才一个男人,他又是和谁在说话呢?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林曦月对如今的处境更是茫然。

    些微光亮从缝隙中照进,隐约显露出周边黑暗的景象。

    她悄声寻到门口位置,侧耳贴在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

    远处隐有靡靡丝竹音传来,加之鼻尖若有似无的香味,此处怕正是云兮楼。

    回想起在连云码头被抓时的情况,难不成那人误以为她是楼里私逃的姑娘,所以才抓了她?

    若真是误会,还得尽快解释清楚才是。

    正当林曦月张嘴准备唤人之时,外面忽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一女子压低了的嗓音传来:“人都安排好了吗?”

    门外,芸娘避开四处搜寻的禁卫军,朝手下人低声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在隔壁屋里关着呢。”

    “把人给看好了,一定不能露馅。”她沉声警告,神色格外凝重。

    “小的明白,她们都是今日新进的,绝不会有问题。”

    听得这话,芸娘才稍稍放心,“带我去看看。”

    “是。”应答声落下,只听“咯吱”一声,有房门被打开。

    林曦月微惊,转身便想躲,可接下来仍旧昏黑的屋子却让她意识到,外面之人进的并非是自己所在的屋子。

    心中紧张莫名,静听片刻,才知晓其中缘由。

    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在右侧位置响起,夹杂着尖锐的叱骂声,来人应是去了隔壁屋子。

    正如林曦月所料,隔壁暗屋,房门半开,光亮照入,隐约能看到不少人影。

    暗屋角落处脏污裙摆晃动,伴随着女子的低泣与瑟缩。

    芸娘缓步迈入,精亮的眼神扫过屋内一张张生嫩的面孔,紧张的神色稍有松缓。

    “待会儿会有贵人过来,把人给看好了,千万不能出岔子。”芸娘沉声警告,眼里满是寒意。

    未料到今日陆琮会过来,且还带了禁军。不知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巧合而已?

    芸娘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交代好手下人后,快步返回前楼。

    暗屋内,林曦月靠在墙板边,忍不住在心中喃喃,贵人?不知是哪位?她又可否有求救的可能?

    环顾四周,处处被封死,除了一扇从外面被锁着的房门,便没了其它出入口。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此处应是云兮楼专门用来看管那些“不听话”的姑娘的暗屋。

    林曦月低叹一声,忍不住感叹自己运气“太好”!

    外面静了约莫半刻钟,纷繁的嘈杂声再次响起。听动静,来人似是不少。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等到门外附近位置时才停下。

    一时无人出声,四周静的可怕。

    林曦月屏息静听,仿佛能听到外面之人的呼吸声。她心中微悸,莫名生出一丝熟悉之感。

    “人呢?”低沉嘶哑的男声仿如在耳旁响起,让她浑身为之一怔……

    行廊上,魏忠现听得陆琮的问话声,遂抬眼朝芸娘看去。

    接受到示意,芸娘不着痕迹颔首回应,随后上前委身行礼,朝陆琮恭敬道:“三少,人就在屋里,您随我来。”

    门开光亮入,昏黑的屋子里一下子敞亮起来。

    一眼扫去,里面的情况清晰可见。近十来位女子挨坐在一堆,听得门口的声响,她们连连后退,脸上俱是恐惧害怕之色。

    陆琮将视线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然而却并未见到自己找寻的人儿。

    “人都在这儿了吗?”压抑住心里的失望与慌乱,陆琮面上倒是沉稳无常。

    芸娘不明其中深意,只得小心翼翼解释道:“今日送进楼里的姑娘都在这儿了,不知三少可有满意的?”

    陆琮半垂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冷冷问道:“她们都是哪儿来的?”

    “她们是……京外送过来的,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被家里人卖……送到我们楼里,也能混口饭吃。”这些姑娘来路正常,芸娘倒不必担心陆琮能查出什么。

    “走的水路?”

    芸娘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懂他是何意。

    站在旁侧的魏忠现随即应声,“是水路,船就停在连云码头呢。”

    “魏大人倒是清楚。”陆琮抬眼看向他,眼里满是深意。

    魏忠现脸色一僵,随后轻笑着解释:“皇恩浩荡,下官受命掌管连云码头,自是对此处的人员往来十分清楚。”

    陆琮似笑非笑,对此既不赞同,也未反驳,只将视线收回,抬手示意离开。

    看着陆琮转身,后面的魏忠现和芸娘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察觉出什么,否则真要搜查起全楼来,麻烦可就大了。

    正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禁卫军听到动静,纷纷上前抽刀护守。

    “是林公子和韩二公子。”恩铭认出来人。

    陆琮黑眸微闪,道了一声:“退下。”

    禁卫军纷纷退回,不再阻拦。

    “人呢?”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来人朝陆琮直冲而去。

    “不在这里。”陆琮低声回答。

    听得这话,来人瘫坐在地,脸上满是痛苦焦灼之色,喉间更隐有哽咽之声。

    这一场面落在魏忠现眼里,却是让他觉得万分奇怪。京中权贵甚多,他虽说不能认全,但和宫中往来密切的主子,他都混了个脸熟。

    可眼前这人,他却是不曾见过。不过,对于后面的那位韩二公子,他倒是知晓不少。

    能让韩二公子跟随,让三少回话,这人难不成有何特殊身份?魏忠现不由得在心里猜想。

    “三少,不知你们在寻何人?下官可否能帮上忙?”他故作关切模样,上前问道。

    陆琮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回避,直接讲明其中缘由,“林公子的妹妹在连云码头不见了,先前有人看到云兮楼的马车在岸边带了人离开……”

    “原来如此,下官还奇怪三少您来云兮楼为何还要带上禁卫军呢,原来是在寻人。”魏忠现恍然大悟,随后连忙转向芸娘问道:“老实回答,林姑娘可在你们楼里?”

    芸娘听得质问,大喊冤枉,“贱妾怎敢强掳良人家的好姑娘,自是没有的。”

    “如此才像话。”魏忠现脸色缓和下来。

    “人既然是在连云码头丢的,下官必有责任要将人找回来。三少,林公子,下官这就派人去寻林姑娘。”他说着便要动身。

    然就在此时,猛地拍打声在耳边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身后的门板被敲的“砰砰”震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只是误会?

    拍打声砰砰作响,芸娘等人面面相觑,脸上显有惊愕之色。

    “这是……”陆琮眉眼一挑,将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芸娘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显然也不清楚暗屋内的情况。

    她急急忙忙唤了看守的手下人,得到的回答却更是离谱。

    “这间屋子一直空着,没有人啊。”

    “那这拍打声从何而出?有鬼吗?”她气急,若不是陆琮在旁边,怕是已经斥骂出声。

    “小的也不知,该不会真是闹鬼了吧!”看守之人一脸惊恐之色,随着愈发响亮的拍打声,更是吓得连连后退,仿佛屋内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她楼里怎么出了这么个蠢东西!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看守之人此刻已经被芸娘给千刀万剐了。

    “把门打开。”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琮黑眸沉沉,让人辨不清他此时的想法。

    芸娘有些迟疑,“三少,这屋里关的都是些不听话的姑娘,若是冲撞了您……”

    “打开。”陆琮厉声打断,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眼见他发怒,芸娘哪里再敢多说话。

    门锁响动,屋门大敞。

    在黑暗中待久了,陡然见到光亮,眼睛有些受不住。

    林曦月抬手护住眼睛,透过指缝向前看去,隐约中看到不少身影,因为背着光,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不过为首男子的身形,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确定是他,林曦月霎时安心。

    紧绷的身子方才松缓,她只觉眼前一黑,腿中没有丝毫气力,竟直接瘫坐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陆琮来不及欢喜,心中顿时揪紧,抬步便要往前走,只不过被身后的恩铭一把拉住。

    “主子,魏大人还在旁边看着呢。”恩铭轻声提醒。每每遇上曦月姑娘出事,主子就会失了平日里的沉稳。以往周边都是自己人,言行亲密些也无碍,然今日魏忠现在此,主子可不能和曦月姑娘靠的太近。万一被魏忠现察觉了主子对曦月姑娘的情谊,这可是害了曦月姑娘。

    无需恩铭解释,陆琮自是随即反应过来。

    官场凶险,就算有皇上护着,也未必能保一世平安,而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让他们知晓自己有了软肋,今后曦月在京中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

    将迈出的步子收回,陆琮袖下拳头捏紧,脸上神色倒是无甚变化。

    “曦月。”

    “曦月姑娘。”

    林睿泽和韩景平快步来到曦月身边,急切问道:“可有哪里受伤?”

    林曦月摇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事,就是腿中发软,有些站不住。”

    “是被吓着了。”韩景平脸上有心疼之色。

    林曦月不再出声,余光瞥向站在门口的人,见他只是站在那里,心中突觉有些刺痛。

    垂眸掩下失落,她低声道:“哥哥,我们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林睿泽将人搀扶起,视线转向陆琮,见他朝自己微点头,心中明了,于是特意出声道:“麻烦了。”

    “你们且回家去吧,这里交由我来处理。”

    “恩铭,派人送林公子和林姑娘回去。”陆琮沉声交代。

    “是。”恩铭领命,“林公子,林姑娘,请随我来。”

    林曦月在哥哥的搀扶下,低头跨出暗屋门槛,随后朝陆琮的方向福身道谢,这才跟着恩铭离开。

    不管私底下关系如何亲密,在外人面前,礼数不能少,否则必定惹来猜忌。

    官场上的风起云涌,她是不懂;可人心之间的多疑,她向来清楚。

    “林姑娘,小心脚下,有台阶。”恩铭的提醒将她思绪唤回。

    沿着行廊离开,耳边忽闻隐约啜泣声,林曦月双耳微动,视线顺着声音望去,最后停在某间暗屋之内。

    屋门未全然关上,里面的情况能看个大概。

    看到里面瑟缩在一起的姑娘,林曦月眉头紧皱。她们虽是可怜,可她却也无能为力。先前外面的对话,她也听到了。陆琮都处理不了的事情,她自是不会出头逞强。

    只不过,一想起自己无缘无故被抓到云兮楼,林曦月心中就甚觉怪异。

    思来想去,头疼得厉害,她抬手扶额,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察觉到曦月的不适,林睿泽颇为担心。

    恩铭随即提议:“林公子,不如先让林姑娘歇一会儿,等精神好些了,再启程回去?”

    林睿泽倒也如此想过,只是……“周边环境繁杂,我怕会吵着曦月。”

    “街旁两道确实不行,不如去主子船上歇息片刻?毕竟码头进出口方才畅通,人们都堆聚在一块儿,此时怕是吵嚷拥挤得很。”

    这话有道理。林睿泽略微思索后,又询了曦月的想法,见她没有反对,于是点头应下。

    一行人悄然离开云兮楼,丝毫未引起外人的注意。

    至于云兮楼内,氛围则是异常沉肃。

    对于林姑娘被绑一事,芸娘全然摸不着头脑。

    陆琮坐在软榻上,手指轻弹,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公子虽初到京城,然拜在我老师名下,也算得上是我师弟。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还未酿成大错。我既已经答应要追查到底,你们自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尽管他语调沉稳,未见怒意,但芸娘却止不住心中的害怕。

    裙摆下的腿微微发颤,向来能言善辩的她,在陆琮面前却不敢发声。

    “怎么?无话可说吗?”等了半晌,陆琮似有些不耐,语调也沉闷了许多。

    芸娘赔罪道:“三少,贱妾也是方才才知晓林姑娘被关押在楼里,这其中或是有误会。”

    “误会?”陆琮眉眼一挑,反问道:“不知这样的误会有多少呢?”

    这话一出,芸娘直接跪趴在地,全身冷汗直冒,“三少,云兮楼虽是风月场所,却不敢做强抢良人的勾当,您可要明察啊!”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沉寂,只听得陆琮手指下的轻敲声。

    一声一声,仿佛直接敲在心头上,引得众人心颤。

第三百一十五章 醉入酒席

    陆琮目光沉沉,魏忠现在一旁打量着,亦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过,云兮楼的情况,魏忠现十分清楚。任凭芸娘再大胆,亦是不敢当街掳人的。

    如此特殊时候,惹祸上身之事,实在是做不得,只怕这其中还真有误会。

    “三少,何不将云兮楼抓人的打手绑来,仔细审问一番后,定能查清楚幕后主使者。”魏忠现打破房中静寂,出声提议道。

    陆琮抬头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如此就有劳魏大人去将人带过来了。”

    “三少客气。”魏忠现一拱手,当即去抓人。

    屋外吵嚷不休,脚步声急促繁杂,而屋内却是噤若寒蝉。芸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只心里祈求魏大人能将事情掩盖好才是。码头上的那批人,一定不能被外人知晓。

    时间缓缓流逝,杯中的茶水已然凉透,恩铭向外张望一眼,仍旧没有见到魏忠现的身影,遂请旨道:“主子,可否要我出去看看。”

    陆琮双耳微动,轻声道:“莫急,快了。”

    果然不出半刻,门外推搡声响起,不多时候,人就被带到了陆琮跟前。

    “跪下。”魏忠现一声呵斥,神色分外严厉,让人瞧着不得不怕。

    陆琮向跪着的男子望去,只见他约莫三十来岁,身着深灰色衣裳,相貌平平无奇,不过就走路的姿势来看,怕是会些拳脚功夫。

    云兮楼养着打手,倒也不奇怪,毕竟要应付酒后闹事之人。

    不过,此人却是有些异常。

    方才,陆琮与他有一瞬的视线交汇。若是寻常打手遇上这样的情况,只怕是会被吓到言语不清,抑或是连声求饶。可在他眼里,陆琮却未看到丝毫慌乱之色。

    这样的人,要么是太傻,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要么是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陆琮心思沉肃,面上倒是分毫未显,只淡淡撇了魏忠现一眼。

    魏忠现领会其中的警告,连忙朝那打手斥责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三少。”

    “属下奉命到码头领人,将船上的姑娘都带回楼里……”那打手将来去经过仔细道出,却并未提到任何异常情况,仿佛并不知晓自己闯了大祸。

    魏忠现连忙打断他,“说重点!你是如何误将林姑娘抓了回来的?”

    “误抓?”他一怔,随后似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在码头时,有一姑娘想要逃跑,被小的逮了回来,难道是……”

    “唉呀!”魏忠现听得这话一拍手,神情间皆是恍然大悟之感,仿仿佛事情正如他所料,“果然是弄错了。”

    “是,定是弄错了。”芸娘闻此连连接口,自我辩解道:“任凭贱妾胆子再大,也不敢强掳良人家的姑娘,那可是要做牢子的。更何况那林姑娘一定衣着华美,气度高雅,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贱妾又如何敢造次呢?这可真是下人不长眼,误犯下了大错啊!”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误会?”陆琮摩挲着墨黑尾戒,话虽是问的芸娘,可冷肃的双眸却一直盯着那名打手。

    打手低垂下头,不敢与上位之人对视。

    摸不清陆琮的心思,芸娘瞥向魏忠现,见他垂在身侧的手轻点腰间的配饰,随即心领神会,赔罪道:“三少,是贱妾管教不严,才惹出这样的乱子,扰了您的清净。贱妾定会严惩手下人,亲自去给林姑娘赔礼道歉的。”

    “亲自赔礼道歉?恐她不想见你。”陆琮似笑非笑,如此神色反倒更让人心慌。

    “这……”芸娘一时哑语,不知该如何接话。

    见此情形,魏忠现上前一步,提醒道:“芸娘,你不能上门赔礼道歉,那可得拜托三少了。”

    话音落下,芸娘眼睛一亮,显然是明白了其中深意,当即朝陆琮恳请道:“贱妾备了歉礼,还望三少能代为转交,以此来弥补贱妾驭下不言的失误。”

    陆琮没有回答,视线仍盯着那打手。

    魏忠现心中一跳,担心破绽露出,于是先发制人,抬脚便将那名打手踹倒在地,同时骂骂咧咧道:“不长眼的蠢东西,冒犯了贵人都不晓。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个三十大板。”

    打手随即被人捂嘴带走,期间未吐露一言。

    陆琮见此黑眸微闪,心中怀疑更甚。

    寻常手下人被主人打杀,不论对错,大多都会出声喊冤,可此人却一语不发,脸上更未现紧张之感,仿佛诸事皆与他无关。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琮朝恩铭眼神示意,恩铭颔首当即明了,待寻到时机,便暗中派人前去盯梢,查探其中异常。

    既事情已经处理好,魏忠现担心陆琮再追究,于是连忙让芸娘去置办酒席。

    “三少,可否赏脸一顾?”

    “前面带路。”

    “哎。”见陆琮起身,魏忠现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好在有惊无险。

    不多时候,厅堂正央,歌舞声起。

    席案上觥筹交错,貌美姑娘们着五彩衣裳四处穿梭,引来阵阵浓香。这场面好不惑人。

    陆琮高坐上位,眼神颇为迷离。他转动手中酒杯,随后又一饮而尽,唇角微微勾起,引得跪坐一旁的美人都看直了眼。若不是酒水洒出,湿了身上轻薄的衣裳,让肌肤感受的凉意,她怕是要愣上更久。

    “满上。”

    颀长白净的手端着白玉杯,莹莹酒水注入其中,仿如琼浆玉酿,让周围人看得咽口水,都忍不住多饮了数杯。

    四周火烛仍是通亮,佳酿在杯中盈盈闪动。

    不知过了多久,席上之人已是红了脸,迷了眼,摇晃着脑袋,似看不大清眼前的场景。

    陆琮闭眼皱眉,手抚上额头,瞧着不大舒适。

    下位的魏忠现见此情形,眼珠一转,放下酒杯,提议道:“三少,您可是醉了?如今天色已暗,不如就在此休息一晚?”

    “如此也好,你安排就是。”陆琮点头应下,不再多说。

    魏忠现随即起身,着人去收拾住所,安排陆琮在云兮楼歇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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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三夫人一生坎坷多灾,重回闺房时代,她只想活得平凡低调……
老天爷:低调?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词。呈祥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呈祥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呈祥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