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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福竺     呈祥录txt下载     呈祥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审讯

    见此,审讯之人也未停手,反提起一桶刺骨的冰水,蒙头浇下。

    受此刺激,那姑娘陡然惊醒,全身颤抖地微撑起身子,重重咳嗽起来。

    “还不说吗?”审讯之人狠斥出声。

    “我说,我都说。”

    房内沉寂片刻,响起断断续续招供的声音。

    死侍听不甚清,担心她说多了坏事,从袖中摸出一根毒针,甩进了屋子。

    看着人倒地不起,趁房内慌乱之际,他迅速闪身离去……

    见窗外人影离去,恩铭如释重负。

    “走了。”

    话音落下,趴在地上装死的林曦月低咳一声,撑着身子站起来。

    恩铭往她身上泼的是温水,起初还是温热的,可如今早已冰凉。

    湿衣贴在身上,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没露馅吧?”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不知演得像不像。

    万一受了罪,事还没办好,那可就亏大了。

    “没有,像极了,您演得让我都信以为真了。”恩铭笑赞道。

    林曦月跟着笑道:“那就好。”

    陆琮从床上起身,就见两人对视着傻笑。

    他捂嘴低咳,唤了两人的注意,暗地里斜视了恩铭一样,朝林曦月问道:“没有受伤吧?”

    “主子,毒针在这儿呢!”恩铭抢着作答,拿起毒针跑到陆琮跟前讨赏。

    自门外有人到后,他便时刻保持警惕。

    这不,那人一动手,他就丝毫不差地截住了毒针,未曾让林姑娘伤到分毫。

    陆琮闻此,撇都未撇他一眼,继续对林曦月嘱咐道:“你先去换衣裳,烤烤火,暖暖身子,别感了风寒。”

    对上陆琮关心的眼神,再偷瞟身旁委屈巴巴的恩铭,林曦月心觉气氛怪异。

    如此情形,好似那戏文中的苦情戏,绝情公子是陆琮,苦命姑娘是恩铭,而她……则是那坏人好姻缘的狐媚……

    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曦月暗骂自己一声,抖抖身子,扭身离去。

    二房正院,灯火敞亮,下人们恭敬立着,不敢随意走动。

    死侍得了消息来报,不敢遗漏分毫。

    “如此说来,陆少是已经染上了。”陈浩欣喜异常,寒瘾散只他能拿到,陆少一旦染上此物,绝和他脱不了关系了。

    不说要控制住他,但借借力总该是没有问题的。

    云娘心里有了把握,也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不多时候,陆琮派人来请时,两人面上表现惊诧,然心里已有了算计。

    一踏入院子,云娘四周打量一番,没有瞧见任何怪异之处,只有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

    她朝陈浩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行事。

    两人被带进堂屋,还未开口见礼,主屋内就传来了虚弱的咳嗽声。

    情形基本和死侍先前的描述一致。

    看来,陆琮是真的染上寒瘾散了。

    陈浩内心窃喜,然面上体贴关心,率先道:“陆少咳嗽得如此厉害,可是染了什么病,小人这就去请郎中。”

    他装着样子,转身想去叫人,可还未踏出两步,便被人用刀拦住了。

    “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回去。”

    被猛喝一声,陈浩吓得连连倒退,被云娘搀扶着才稳住。

    “冷静些。”云娘低声嘱咐完,又朝内间扬声质问道:“陆少,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陈家哪里得罪了您,竟要遭受如此待遇。”她说得是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的虚心。

    林曦月换了衣裳出来时,见陆琮正斜躺在外间的软塌上。

    “喝杯热茶,有好戏看。”他将热茶递过来,林曦月接住,还没问是什么戏,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今夜就要摊牌了吗?林曦月心中一紧,微抿一口茶,竖起耳朵听好戏。

    瞧她如此全神贯注的模样,陆琮嘴角微扬,控制住伸手摸摸她的冲动,扭头朝恩铭吩咐道:“行事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

    “是,主子,您就放心吧。”

    看着恩铭磨拳搓掌地走出去,林曦月为外面的两位默哀一声,他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院内,尚且不知真实情况的两人,见到恩铭,也毫无惧色,反撅着脸,想讨要一个公道。

    恩铭可不想跟他们废话,上去就是一鞭子,堪堪抽在陈浩脚尖前面。

    “你们知道什么叫严刑招供吗?”他拿出寒瘾散甩在两人面前,斥责道:“东西是从你们送来的人身上搜出的,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吗?”

    看清洒落在地的白色粉末,云娘不怒反笑,先前还存有一丝担忧,如今她敢确认了。

    恩铭越是愤怒,说明陆少染瘾越深,她便越有把握。

    “大人,您怕是误会了。”

    “误会?”

    云娘拾起地上的白色粉末,叹息道:“您定是误以为此物是毒药了。”

    “照你这意思,这不是毒药?”

    “怎能呢!就算给我们千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害陆少啊。”不待恩铭反驳,云娘直接朝陈浩道:“二爷,您来尝一尝,也好让大人安心。”

    陈浩立刻接过,吸食一口,以证清白。

    见此情景,恩铭脸上的愤怒渐消,可疑惑又起,“主子身子虚,近段时间,更是缠绵病榻,真不是你们搞得鬼?”

    “怎么会呢?我们巴结陆少都来不及,如何会害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哼,如今还装好人呢!你们陈家暗地里做的勾当,早就被主子发现了。别以为如今是在黎城陈家,你们就能瞒天过海,主子手里可是握着实权的。”

    恩铭一顿吓唬,陈浩和云娘哪还敢站着,俯身跪趴在地讨饶。

    “事到如今,还不交代吗?这白色粉末到底是何物?”

    “这可真不是毒药,而是强身健体的补品。”陈浩一口咬定,死不承认。

    “你们哄三岁小孩呢?主子如今全身疼痛难忍,难道不是此物在作怪?”

    “大人不妨再试试给陆少服用。若是陆少的疼痛不减反增,小人定以死谢罪。”

    听得陈浩如此言行,恩铭神色有些动摇。

    恰在此时,痛苦的哼叫声从屋内传出,恩铭思虑片刻,咬牙道:“姑且信你一回。若是出了事,定让整个陈家为主子陪葬。”

第三十一章 不欢而散

    自恩铭拿了寒瘾散进屋后,屋内痛哼声渐小,最终是安静下来。

    陈浩和云娘对视一眼,都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日后的荣华富贵,几乎已是唾手可得。

    陈浩一改先前的紧张,喜形于色,恨不能仰天大笑。

    “收敛些,寒瘾散如今可是我们的保命钥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见他如此轻狂模样,云娘出声告诫。

    寒瘾散的来源虽是握在他们手里,可也只是暂时的。

    稍有差池,些许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起陆少的警觉。

    “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陈浩随口答应,然笑意未收。

    他觉得云娘太过小心,陆琮方才十六,任他再聪慧,也绝斗不过他。

    瞧着陈浩不甚在意的模样,云娘心下不安,可此刻也不便多说,只静待着屋内的结果。

    不多时候,恩铭走出来时,神色瞧着是颇为松缓。

    寒瘾散奏效了!

    “如何?”陈浩假意关心,迎上前去。

    恩铭点头回道:“确实强了不少,主子已经休息了。”

    停顿片刻,他又质疑道:“这是何物?竟见效如此之快,我在京里可从没听说过。”

    陈浩倒是毫不躲闪,但也只是含糊其辞:“此乃陈家独门秘方,不便外传。”

    “不过……”他话题一转,“但凡今后陆少有需求,陈家下上绝不推迟。”

    得了保证,恩铭不再强求。左右是在陈家,暂且让人离去。

    待门一关上,他翻出白眼,心里恶寒一番。

    陈浩爱做戏,他也不是吃素的。

    “这就放他们走了?”林曦月在门内瞧着,不知其意。

    陆琮没有任何指示,依旧悠闲地泡着茶。

    “暂且让他们松缓几日。等我精神大好,再去抓人不迟。”

    “你有精神不振吗?”

    看着林曦月眼中暗暗的鄙夷,陆琮无奈笑道:“在陈浩眼中,我可不仅仅是精神不振,不是吗?”

    这倒是!林曦月挑眉闭嘴。

    陆琮的谋划,她从来是扯不清的。

    其实,陆琮早已派人暗地里跟着陈浩了。

    只等陈浩去拿寒瘾散,他便能人赃俱获,且拔除寒瘾散的根源,还黎城一个安宁。

    “倒是你,不能再待在陈府了。”陆琮视线转向林曦月。

    “我藏在院中也不行吗?”为免露馅,她不被陈府之人看见就行了。

    “不行,近段时间,我会和陈浩频繁往来。此院甚小,藏你不易。”

    陆琮皱眉深思,似在考虑着她的去处。

    既然他决定好了,林曦月也不再多说。

    只是不需她在陈府,那她是否能回家了去。

    瞧着林曦月眼中放光,陆琮仿佛知她心中所想,未经思虑,当下便道:“虽是不能待在陈府,暂时也不能送你回去。”

    林曦月神情一愣,心中觉得怪异,他怎知她想要回家了去。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何不能回家?

    不待她发问,陆琮解释道:“如今事多,年岁将至,整个黎城慌乱不堪,我暂且分派不出人手送你回去。”

    “我能自己回去。”

    “不成。”

    “怎不成?”

    “就不成!”

    他反驳得极快,林曦月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反应。

    恩铭进屋时,就瞧着主子和林姑娘两人,似那斗鸡一般,相互瞪眼望着。

    他在外面听了个大概,如此僵着也不是回事儿,只得充当一回和事佬,出主意道:“主子,依我看,不如送林姑娘去尔欢姐妹所在的别院吧。”

    “院里原来的人已经清理干净,如今都是我们的人,既安全,又便于照顾,是最合适不过了。”

    恩铭给了台阶,陆琮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沉默不语。

    见他如此态度,林曦月心中不快,却又似有些委屈,眼眶微红,泪水在眼中转了两圈,被她强行憋回。

    既然都不再作声,恩铭权当两人都同意了,开始着手准备。

    时至丑末,夜深人静时刻,林曦月穿了披风,与陆琮匆匆告别,在恩铭等人的护送下,离开了陈府。

    看着人离开,陆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并非不肯送她回去,而是忧心她此刻仓促归家,要平白无故受人白眼与辱骂。

    待他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再去思虑如何安置她吧。

    接下来几日,陆琮皆在床上装作瘾君子,陈浩时不时来看望他,且捎来不少“补品”。

    据暗探来报,陈府暂且无人外出取货。

    陆琮估量着陈浩手里的存货再多,也撑不过十日。

    比起陆琮在陈府的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林曦月在别院过得安心且自在。

    白日有尔欢姐妹作伴,品茶赏花;晚间又睡得安稳,不受杂事扰乱。

    饭食好,吃得香,似养猪一般,身上的肉长了不少,且得空了就有温泉水养着,沉暗的肤色也明显有所转亮,倒是比她在家过得还要舒心。

    是日,林曦月用完午膳,趁阳光正好,带了尔雅出去晒太阳。

    尔欢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陈家此处别院较为偏僻,周边人家不多,但良田倒是不少。

    偶有庄户人家经过,打量两人一番后,只当是她们是外出游玩的官家小姐,作揖行礼后就告退离去。

    林曦月牵着尔雅,漫不经心往前行。

    离开陈府那晚和陆琮闹了不愉快,她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狠狠拍打当时的自己两下。

    上一世,陆琮心思莫测,最不容外人质疑。

    她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一世和他多处了几日,便敢同他直面相对。

    不明智,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今后,她要么就尽力躲着陆琮,不再和他有所交集;要么得尽力挽回才是。

    万一被他记恨上了,这一世如何还能活得低调自在。

    不管林曦月心思百转,无心看风景,小尔雅倒是欢快得紧。

    在别院与姐姐相聚,开心归开心,可也备受管控。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今日姐姐不在,只有温柔又漂亮的林姐姐陪着,她便如同那脱了缰绳的野马,撒欢似的四处奔腾。

    “林姐姐,你快看。”

    尔雅清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时,林曦月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甩在了老后面。

    “你慢些,等等我。”林曦月快步向前赶去,等看清前面的景色,眼睛一亮,也禁不住提裙小跑起来。

第三十二章 花田意外

    数亩花田接连在一起,花色各异,相互映衬,阳光未及之处,白雪落了星星点点,平白多些点缀,煞是好看。

    小尔雅着粉色衣裙,在其间蹦蹦跳跳,好不欢快。

    受她感染,林曦月心情舒畅不少。

    她走进花田,暗暗赞叹,感慨花田主人家的用心。

    不提田间盛放的梅花,各色茶花也是大朵绽开,花苞连连,想来之后的一段时间,田间风采不会间断。

    “尔雅,仔细脚下,别摔了。”

    尔雅快野疯了,林曦月出声提醒。

    “不会……”

    话音未落,欢悦的叫喊陡然转换成尖锐的哀嚎,林曦月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向前望去,一抹粉红趴在地上。

    尔雅真的摔了!

    你个乌鸦嘴。林曦月皱眉叹气,提起裙子快速跑过去。

    按理来说,田间土质肥沃,花草甚多,地上较为厚实,摔了也不怕,可偏偏尔雅摔的那块地是个秃的,且不仅是秃的,还有一块坚硬的大石头正正横躺在中央。

    尔雅被树枝绊住,崴脚摔倒,膝盖正巧磕在了石头上,受了伤。

    林曦月扶起她在一旁缓了缓。

    “还疼吗?”

    “疼。”

    坐着都疼,更别提走路了。

    林曦月四下察看一番,毫无人影,有些后悔出来时不肯让下人跟着。

    等尔欢回去,发现她们迟迟未归,定会派人出来搜寻。

    可眼瞧着太阳落山,天色渐暗,气候转冷,两个姑娘等在田野间也不是回事儿,更何况尔雅还受了伤,急需诊治。

    “尔雅,你等在此处,我去找人。”

    “林姐姐,你定要快些回来啊。”

    “会的。千万别动,伤势加重就不好了。”

    安抚好尔雅,林曦月快步穿出花田,沿着周边寻找。

    如此大规模的花田,不说有人时时照看,但周边定会搭建护植小屋,用来放置护植工具。

    上一世,陆家在京郊有一处花田,规模不大,但胜在品种繁多,不少达官贵人府里的珍稀品种都是从其间送出的。

    她不喜应酬,但赏花会却从不曾缺席。

    陆琮得知后,便将京郊外的花田转送给她,嘱咐她好好照料。

    她欣喜接了,那段时间,将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其中,也是不负嘱托,将花田打理得欣欣向荣。

    除了扩大规模和增养品种外,她还翻修了花田边的护植小屋,建了地窖和楼阁,开辟出一片赏花养花的新天地。

    只是,在陆琮离世后,她一寡妇,也不便再多出门。

    没了人打理,京郊外的花田和小屋也就渐渐荒废了。

    林曦月绕花田走了大半圈,快要放弃之际,在竹林边看见了两三间木屋。

    木屋用栅栏围着,且外面还有一汪水塘。

    “有人吗?”她在外面观望片刻,推开栅栏走了进去。

    不多时,里边传出动静,一青年男子推门走出。

    那男子见着林曦月,先是眼睛一亮,随后见她裙角泥渍不少,才拱手行礼问道:“姑娘可是遇了难处?”

    林曦月心里着急,担心着尔雅,也顾不上礼节,上前扯了男子,边走边交代道:“小哥快跟我走,我妹妹在花田里磕伤了,疼得厉害。劳烦您帮帮忙,之后家里必有重谢。”

    她只当男子是看守花田的农人,许了酬劳就必定不会推迟。

    男子也确实不曾推迟,他不仅将尔雅抱到了小屋内,还出手救治好了她,再敷以草药,止了尔雅的疼痛。

    看着尔雅睡着,林曦月松了口气,对男子真是万分感激,谢了又谢。

    “姑娘不必如此。令妹是在我家花田里磕伤的,我自然是要出手帮忙的。”男子不敢居功,倒是还寻了自己的错处。

    林曦月见他为人慷慨,言语之间颇为大气,不似寻常乡下的农户,倒像大户人家的子弟。

    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不便多问,只道:“不知小哥姓甚名谁,待我回去后也好再来道谢。”

    “举手之劳,谢就不必了。在下周明,不知姑娘是?”

    林曦月略微迟疑片刻,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真名。

    他出手相救,为人正派,且今后两人不一定有再见的机会,她告知真名也无妨。

    你来我往,两人聊得倒也还投机。

    约莫半个时辰后,尔欢派出的人寻到了小屋,林曦月让人接走尔雅,自己和周明再三道谢后,告辞离开。

    林曦月回到别院时,天已大黑,尔欢在院里正急得跳脚。

    见两人平安归来,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缓。

    “我就今日不在,你们便不见了去,看来我是寸步离不得了!”

    尔欢姐发起火来,林曦月还真是有点怕。

    今日是她做得不对,她也不敢辩解,只低头道歉。

    “我知道定是尔雅要你带她出去玩,可不管她怎么闹,你也不该全随她的意。”

    “别院虽都是主子的人,可偶尔也有陈家的人过来取温泉水,万一你们被陈府的下人看到了,又是一场麻烦事儿。”

    “就算陈府如今不足为惧,可外边的人不见得都是心善的。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万一遇上了临时起贼心的歹人,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面对怒气冲冲的尔欢,林曦月不敢多嘴一句。

    见她态度端正,尔欢心里平静了些。

    先前得知两人失踪时,她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过来,踉跄着出门让人出去寻,还派人去陈府递话……

    突然想起这茬,尔欢心一惊,找到林姑娘后,她还没告知陈府那边,得赶快送信给主子。

    林曦月没再听到尔欢姐的声音,悄悄抬头,见她一脸慌乱,不明白出了何事。

    “是尔雅妹妹怎么了吗?”

    “她好得很,我改日再收拾她。”尔欢冷哼一句,停顿片刻,才又道:“得知你们失踪后,我立马派人去了陈府。”

    告知了陆琮吗?林曦月神情一顿。

    “那我们回来后,你有再派人过去吗?”

    “还没来得及。”

    所以此刻陆琮该是得了她失踪的消息,但还不知她无事。

    他会作何反应?着急?发怒?亦或是担心?

    明明知道自己和陆琮不该牵扯过多,可林曦月就是控制不住地猜测他的反应。

第三十三章 他的在乎

    林曦月想探听陆琮的回音,纠结三番不敢问出口,尔欢又不知她心中所想,自然没有主动告知那边的消息。

    好心情被毁尽,心情低落到极点。

    林曦月看过尔雅后,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去。

    虽然都在别院,但她并没有和尔雅两姐妹住在一起,而是被安置在了一个独院。

    独院规模不小,配置齐全,只是人手却是缺的。

    陆琮手下人大多是男子,他们不便进内院伺候,所以林曦月身边只跟了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嬷嬷白日做事是一把好手,把林曦月照顾的是妥妥帖帖,可就是到了晚上,嬷嬷的眼神不太好。

    林曦月心疼她,嘱咐她晚间不用伺候,早早回房了去,免得夜黑看不清,被门槛绊倒摔伤。

    今日闹得晚,夜深人定时刻,嬷嬷早就熄了灯歇息,只剩走廊的灯盏亮着。

    幽暗的光亮在风中摇摇晃晃,林曦月本就心情低沉,置身此境,更觉凄凉。

    安静的夜晚,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传入人耳。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曦月伤感未灭,警惕心起,她不知来人是谁,但想起前不久尔欢的一番提醒,担心是贼人闯入,连忙躲藏在转角处向后观察。

    看身形是两名男子,只见他们一前一后,脚下衣摆翻飞,快速向前走来。

    林曦月四下观望一番,也没有寻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想着躲一时还不如站出来直接与两人对峙。

    等闹出动静,引来旁院的尔欢,也就不怕出事了。

    她猛然从旁边冲出,正准备高声质问时,来人一见她,就陡然站定,取下了头上的斗帽。

    男人满脸阴沉,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不开口,只牢牢地盯着她。

    等看清了男子的面貌,林曦月先是一惊,然后默默低头,不敢出声。

    陆琮,他居然来了!

    “你还知道害怕吗?”

    不知是天太冷,还是心情波动甚大,陆琮的质问声里略微带了丝颤音。

    且不说此刻林曦月的反应,恩铭在后面听着确是暗暗称奇。

    在京里看惯了老谋深测的主子,如今来了黎城,遇上林姑娘,感受到了主子的情绪波动,他才意识到主子现年也不过才十六。

    十六的年纪,在普通人家里,就是个荒唐懵懂的少年,不明忧愁,只知欢喜。

    然,主子生而富贵,被权势圈围,一步踏错,步步皆错。

    年纪小,不仅不能被作为犯错的借口,反而成为了挑错的捷径。

    身上的重责,强推少年前行。

    受过去了,便是柳暗花明;折下去了,于外人来看,不过是新星坠落,一闪而过罢了。

    眼中泪水漫上,恩铭偏头转身,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比起恩铭,林曦月在陆琮开口的那一刻,眼泪禁不住从强撑的眼眶中坠下,击破长空,重重砸落在地,掀起绵绵尘土。

    “我不过是问一句,你便哭得如此厉害,要是责备起来,岂不是要哭晕过去。”

    陆琮不开口倒还好,他一开口,林曦月哭得是愈发汹涌。

    照她这个哭法,一时半会儿也止不住。

    夜深天冷,可别再又着凉了去。

    “进屋吧。”

    陆琮轻叹一声,伸手想扶她进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犯了错,不能太过娇惯,更不能因为一顿哭,就免了责罚反而哄着。

    硬生生将伸出的手收回,他率先起步踏进了屋里。

    嬷嬷睡前烧好了碳火,屋里内外间都暖和得很。

    陆琮进屋自倒了茶喝,人还在外面哭得正欢。

    “还不进来!”他将声音提高了唤道。

    林曦月抽泣停顿,眼前朦胧一片,擦了盈眶的泪水,才发现面前没人了。

    其实她不想哭,也不觉得伤心,更不是委屈,可就是不知眼泪怎么了,她完全控制不了,想止也止不住。

    见了怪了。

    别哭了,憋住。

    你又不是孩子了!

    重活一世,你真算起来可是比陆琮还大呢!

    林曦月告诫完自己,强行紧抿嘴撑大眼睛,慢吞吞挪进了屋里。

    陆琮正故作严厉,想着不要轻易放过她,可一瞧见她此时的模样,严厉霎时化为虚无,只剩下了无奈与妥协。

    林曦月绝没有料想到,她自以为的坚强与凶狠,在陆琮眼里竟成了无辜与可怜。

    真是可怜兮兮,他也不忍再责备于她,只放缓了声音关心道:“没受伤吧?”

    对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林曦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会儿,见陆琮正盯着她,才急忙答道:“不曾。”

    答完又想起尔雅受了伤,又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受伤,但尔雅摔伤了。”

    陆琮微点头,他来时先见了尔欢,弄清楚了事情缘由,知道是出了意外。

    自然,意外不可避免,可也需多加防范。

    万一今日两人都摔伤了,荒郊野岭的,天一黑,危险也是不小。

    想到其间的可能性,陆琮只觉心惊,不敢再多猜测,连忙告诫道:“不论如何,今后切不可再单独出门。”

    “你已经被拐过一次了,难道还没长记性吗?”

    “我又不是因为单独出门被人拐走的。”林曦月轻声嘟囔一句,才连连点头答是。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回答得如此之快。

    陆琮摇摇头,再道:“近些日子安分些,等陈家的事情平息了,我自会送你回家。”

    他话语不断,告诫连连,瞧着竟像家里的父兄一般。

    陆琮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林曦月心里微动,升起一丝丝怪异之感,却也不敢多想,只闷着点头。

    “我说了这么多,你可听进去了。”

    “自然。”她嗫喏着。

    “那你就没有对我可说的?”陆琮未肯轻易放过她。

    林曦月心里一团浆糊,不知如何回答他,想了许久,忽然记起今日的恩人,便开口道:“今日有一位叫周明的小哥帮了我们,他人好温和,又会医术,我想好好谢谢他。”

    谢人是没错,但此情此景,你提什么小哥,还夸人家温和又有本事。

    林姑娘,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恩铭本想过来提醒主子该走了,哪知一走近,就听到了林姑娘的这番蠢话。

    真真是……太让旁人着急了。

第三十四章 她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林曦月说完,屋内没了声响,陆琮一言不发。

    恩铭在外等得着急,也不知两人正想着什么。

    他担心贸贸然闯进去,破坏了屋内的气氛,可不闯进去吧,万一两人正僵持着呢,而且时辰太晚了,主子再不回去,恐会被陈府的人察觉。

    他咬咬牙,捏了拳头,轻声敲门提醒:“主子,该走了。”

    四周本就安静,除了夜风声,便没了其它声响。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响亮。

    屋内依旧静默,气氛好似凝固一般。

    恩铭在屋外尬站着,不敢动弹,更不敢开口。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直到屋内再次传出响动时,他才轻嘘一口气。

    “不知你想如何谢他?”陆琮平缓冷淡的声音响起。

    林曦月正低头沉默,他突然出声,一下子将她问懵了。

    “我……也不知。”

    “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你去谢他吧。最近不太平,你安静待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若是想出去透气,身边定要带人。”

    陆琮已然替她做了决定,仔细叮嘱完,催了她去休息。

    看着她进里屋后,带上门和恩铭离开了独院。

    “尔欢那边交代好了吗?”

    陆琮裹着披风在黑暗中快速行走,微偏头对身后的恩铭问话。

    “已经交代了,尔欢会看好林姑娘的。”

    “再调遣五人过来看守,并买两三个身强力壮的女使,看护在内院。”陆琮想了想,又补充道。

    他今日过来,见别院情况着实不妙。

    晚间内院竟无一人留守,灯盏茶水更是别提。

    别院外围虽有不少护卫,但在内院行事不便,解不了近火。

    她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他对她,还真是得多操些心。

    第二日,林曦月还未起身,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嬷嬷端着洗漱用具,推门进屋。

    “嬷嬷,外面闹些什么呢?”

    林曦月自穿了衣裳,拢起长发,从嬷嬷手中接过沾湿了的棉巾擦脸。

    “尔欢姑娘正挑选女使呢。”

    “女使?”

    “对。说是院子大,多买些人,好干活。”说完,嬷嬷自笑道:“老婆子年纪大了,确实行动差了些,有人来帮帮忙也好,省得委屈了姑娘。”

    “嬷嬷说的什么话,我被您照顾得极好,一点错处都是挑不出的。”林曦月立马否了嬷嬷的自贬。

    她家里也有女使婆子帮忙,但那些下人们全都是姑母送过来的。

    因下人们的卖身契不再母亲手里,姑母也不曾派人过来察看,他们自然是寻着机会就偷懒,做事拖拖拉拉,伺候她这位表小姐更是不会用心。

    不论林曦月真是如何想的,嬷嬷听了这番话,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她嘴甜。

    收拾完,林曦月想出去看看,嬷嬷拦住她。

    “林姑娘莫急,先用了早膳,养足了精神再去。”

    嬷嬷打开桌上的食盒,还未将里面的早点端出,香气就已经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林曦月本来是不觉得饿的,可一闻到这香味,肚子开始打鼓了。

    “好,那就先用早膳。”

    她嘴角一扬,乐呵呵坐下,慢慢品尝起了美食。

    今日准备的早膳太过丰富,一顿下来,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

    林曦月毫不避讳地打了个嗝儿,瘫在椅子上,还回味着其中的美味。

    看着嬷嬷收拾桌子,林曦月忽然想起今日的早膳不像是厨房准备的。

第三十五章 这个妹妹,他曾见过

    “嬷嬷,这些吃食是从外面买来的吧。”

    “没错,老婆子早上还没生火呢,有人就把早点送过来了,且还热乎着呢。偏姑娘您起得晚,我只能放在灶上温着,想来味道比起新鲜出炉的还是差了些。”

    “就是不知是不是尔欢姑娘派人去买的……”

    嬷嬷还在念念叨叨,林曦月已经猜了个大概。

    别院偏远,周边十里茶店都少,更别提饭馆。

    尔欢昨日定是照顾尔雅到深夜,今日哪有精力早早起床派人去买早点。

    想必陈府今早有人过来取温泉水,早点便是那取水之人带过来的。

    能如此行事的,也只有陆琮了,估计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是他送来的!

    既然是他过手的人,也没什么好防备的。

    林曦月没有出去插手,任尔欢选好了人,且安排好了她们的工作范畴,她自己便舒舒服服的在屋内躲懒。

    昨晚陆琮说会替她谢人,以他的效率,应该不会拖很久,说不定此刻谢礼已经送到了周明手里。

    周明穿着朴素,可看气度,不像是贫苦人家出生,或许花田就是他自家的。

    陆琮的谢礼,不知轻重,反正她是看不到了,但想来也不会太差。

    不是不会太差,实在是太好了,好得有些过了。

    好几人抬着谢礼去到花田时,周明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看着箱中的金银细软,还以为是有豪主看上了他,不对,是他的花田。

    周明心里正想着推辞,就听到来人问他是否是周明,他点头答是。

    来人随即给他道谢,说他昨日救了他家夫人,今日备了薄礼特来谢过。

    薄礼!如此之礼,称之为薄礼!

    他家富裕,可也不曾如此奢侈,不知对方是如何富豪之家,今日还真是长了见识。

    周明无奈摇头自嘲一番,忽然又想起那人说的送礼之由是因他救了他家夫人?

    他昨日只救助了两位姑娘,哪来的什么夫人。

    “你们不是弄错了吧,我不曾救过……”话未说完,周明自己沉默了。

    难不成是林姑娘?她是说过会来谢他,只是没道明日期而已。

    可不应该啊,林姑娘瞧着年岁不大,言行处事又颇有大家女子风范,且穿着打扮皆是未婚女子模样,怎可能是别家的夫人!

    周明弄不懂,只能试探问道:“你们指的可是昨日的两位姑娘?”

    “正是。”

    周明内心惊诧,脸上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见来人笑得颇有深意,也不敢多加猜测,只转换了笑脸,招呼人进屋喝口茶。

    “茶水就不必了,礼既送到,小人也该回去了。”

    “我行的不过是举手之事,何况林姑娘是在我的花田里出的事,我理应负责。如此厚礼,真是受之有愧,您还是带回去吧!”

    见周明不肯收礼,来人笑劝道:“夫人价值有如此,您就无需推迟了。若是您不收,小人回去也难交差不是。”

    既然如此,周明也不便再多说,只能收了礼。

    正巧当日他要回书院,家里派了下人过来接他,不然那堆重礼,他还真搬不动。

    马车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摇摇晃晃,周明手扶在礼箱上,想着昨日和林姑娘相处的细节。

    无论他怎么想,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是大户人家之间的娃娃亲,也不该在未成亲之前称呼人家姑娘为夫人啊,难不成她真的已嫁作人妇。

    周明摇摇头,她年岁不大,似乎不到十五,该是和睿泽的妹妹年龄相仿。

    近段时间也没有和睿泽联系,不知他妹妹平安回家了没有。

    要不今日便去他家瞧瞧。

    这样想着,周明唤了车夫转道去知州府。

    正巧收了几箱子礼,他也不用专门去备礼,将车上的这些送了便是。

    林家宅院在知州府后街对面,庭院虽小,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林家就林母和几个下人在,林父和林睿泽清早就出门去了,此时还不曾回来。

    院门被敲响时,林母欣喜去开门。

    看清来人,她笑意微收,和善地看着院外的少年郎问道:“你是?”

    林睿泽多次跟他提起过林家人,周明对他家的情况大致了,眼前的这位端庄得体的夫人想必就是林母的。

    “林夫人,我唤周明,跟睿泽都在麓山书院上学。”周明咧嘴笑道。

    “周明……”林母稍回忆后,就知道了他。

    “快进来,快进来,睿泽多次跟我们提过你,说你在书院里帮了他许多。我本想让他把你接到家里来玩玩,可一直没机会。今日来了,就不着急走,你们两个多聊聊。”林母牵着周明进了院子。

    瞧着院里冷清安静,周明疑惑道:“睿泽可是不在家?”

    “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如今已到晌午,瞧着也该回来了。”林母嘟囔一句,朝院门外望去,也没见着人影,便朝周明笑道:“要不你先去他书房坐坐,我派人去催催。”

    “好。”

    周明被带到书房,林母没有打扰他,出去忙活了。

    林家书房不大,藏书倒是不少,且分类清晰,除了正派的文史典籍,还有不少故事话本。

    随手拿了一本翻看,里面居然还做了不少标记,想来看书之人不只是看看而已。

    瞧着标识的字迹圆润软细,话语生趣活泼,不会是林父林母写的,林睿泽的字迹他识得,自然也不是。

    排除开来,只剩下林家妹妹了。

    周明细看着,不知不觉翻了许多页。

    等他放下书时,禁不住暗暗感叹。

    林睿泽在课业上要比他强上许多,而林家妹妹在杂书上也比他有见解。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来他的归宿只能是去田间郊外养花了。

    将拿出的书放回原处,继续沿书架走着,绕道后间,里面放置了长长的枣木桌,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墙上挂了许多诗词画作,其中一副人物画画有四人,应该林家四口了。

    若是自家能有林家如此和谐,他也就满足了。

    周明叹息一声,家和万事兴,纵有家财万贯,人心不齐,终难成就大事。

    盯着画感慨半晌,从林家父母、林睿泽的画像上一一划过,等视线转到林家妹妹的画像上时,周明歪着头细细打量。

    这个妹妹,他曾见过!

第三十六章 不差分毫

    是在哪儿见过呢?周明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这时,林睿泽从外面回来。

    他一进家门,就听母亲说好友周明来了自家,且还带了不少好礼。

    送的礼太多了,林母不敢收,暂时没法处理,都在堂屋里堆着。

    林睿泽略微瞟了一眼,看了个大概。

    “他现在在哪儿?”他皱眉问道。

    “我让他去书房了。”林母指了书房的方向,又交代道:“午膳快好了,等下你带他过来。”

    “好。”等林母离开,他便朝着书房直奔而去。

    林睿泽推开门时,书房内没任何动静,本以为没有人,等走进去了才发现周明在书架后面。

    此刻,他正盯着挂在墙上的林家四口的人像画皱眉沉思,好似遇上了天大的难题一般。

    “想什么呢?”

    林睿泽突然开口,惊醒了沉思的周明。

    周明一转头,才察觉人已经到了身边。

    思绪被打断,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抛下,周明笑道:“没什么,就在你们家书房胡乱看看。你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

    “好啊,那我立马便走。”说着,他真要往外走去。

    林睿泽也不拉他劝说,反倒是安心坐下了。

    两人打闹一阵,玩累了才消停下来。

    “你妹妹如何了?”周明歇了口气问道。

    本来脸上还挂着笑意的林睿泽,陡然沉下脸来,“依然没有消息。”

    周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林睿泽醒过神来,察觉到气氛变得沉重,转了话题问道:“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问完,不待周明开口,他又接着警告道:“你带来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家可不能收,你自带回去吧!”

    “这礼不是我家的,是别人送的。我若真拿回家,指不定还是不是我的,倒不如送给你呢。”

    周明家虽是富豪大户,可人口子孙众多,免不了争夺财产之事。

    尤其是他打小就没了母亲,继母进门后,生了一堆弟弟妹妹,父亲又常年不在家,他能护住自己平安长大就是万幸了,银钱什么的还是算了。

    林睿泽虽然不清楚他家的具体情况,但还是稍微了解一点的,自然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既然如此,这些钱财就当是你放在我家保管的。”

    “随你,反正我是不会带走了。”见他妥协,周明暗地里松了口气。

    林家妹妹出了事,林家出去寻人定要四处使钱,他能帮一点是一点。

    “对了,你说这礼是别人送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院子里好大些个箱子,母亲说又沉又重,这礼的分量可是不小。

    提起这事,周明起了精神,开始了林睿泽讲述起来。

    讲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仔细盯了林睿泽半晌,然后将视线转到林家妹妹的人像画上。

    他知道他为何觉得林家妹妹眼熟了,因为他昨日在花田遇见的林姑娘和这画像上的林家妹妹太过相似,两人皆是眉间一点淡痣,不差分毫。

    他咽了下口水,浑身僵硬道:“林曦月,林姑娘,曦月妹妹,我怎么就没联想起来。”

    “曦月怎么了?你可是又收到了她的传信?”林睿泽激动地抓住他,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来不及理清思绪,在林睿泽的催促下,周明将实情道出,并强调道:“我在花田遇到的那位林姑娘也唤曦月,且两人长相极为相似,年纪也无甚差别,只奇怪的是送礼之人唤她为夫人。”

    弄不清其中前因后果,但不论如何,林睿泽都要亲自去走一趟。

    “快,带我过去。”他扯着周明就往外走。

    “可我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周明十分懊悔昨日没亲自送林姑娘回去。

    林睿泽冷静了下,仔细分析道:“你说她们在花田找你寻求帮助时,身边没有跟人,是许久之后有人寻来,才将她们接走的。”

    “对,她们是单独出门的,可又不像是逃出来的,倒像是偷跑出来玩的,而且林姑娘只跟我说她妹妹摔伤了,并没有暗示其它。”

    这也正是怪异之处,若她真是曦月,被人管控着不能回家,那为何逃出来后不找人求助呢?唤她为夫人的那伙人又是什么身份?

    林睿泽寻借口哄过母亲,和周明驾车直奔郊外。

    车子绕着花田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在附近的三岔路口停下,他下车和周明分头行动。

    两个姑娘凭脚能走到花田,想必所在之处离此地不远。

    沿着方圆几公里仔细搜寻一番,定会有所发现。

    偶尔碰上山野里的农家,还能打听询问几句。

    不出半个时辰,林睿泽就有了方向。

    花田附近的宅院不多,只三两处,而离得最近的是西北边的陈家别院。

    因陈家别院地理位置较高,且院后山里有一眼不小的温泉,三两下就能轻易找到。

    只是,看门口的情况,想进去应是不容易。

    四名壮力男子守在外边,没有丝毫打盹的时候,且他们瞧着不像是普通府里的守卫,倒像是府衙里面的练家子。

    林睿泽思量一番,决定先寻周明过来,等两人谋划好对策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别院内,等尔欢安置好了新来的下人,林曦月便跟着她去看望尔雅。

    一路上,尔欢见身边人脚步轻快,略微好奇道:“昨晚陆少和你说了什么?”

    林曦月迈出的脚一滑,险些跌倒。

    “没,没……”

    “唉,你不说也不打紧,只是可怜我,昨晚还受了训。”

    “受训?”林曦月站定,问道:“谁训你?”

    “还能有谁,自然是陆少。他让我仔细些,别再把你给丢了。”

    听着尔欢阴阳怪调的打趣,林曦月脸颊有些发热,她移开视线,看向身侧的后山风景,强行逼迫自己清心寡欲一番,才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心静了,然眼睛怎么花了。

    后山深处草木晃动得厉害,偶然还有人影一闪而过,林曦月揉了揉眼睛,仔细盯了盯,却又没瞧见异常。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异常,尔欢也向后山望了去。

    “没事,走吧。”兴许是她看错了,林曦月压下了心底的疑惑。

第三十七章 终于找到你了

    等林曦月看完尔雅,用罢晚膳后再回独院时,天色已晚。

    行廊上的灯火燃起,将院内照亮,只留后山一片漆黑。

    想起白日眼花看到的人影,哪怕是身边有人跟从着,林曦月也有些害怕。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等进了屋,打发走下人,关好屋门,感受着炭火的热气,才轻呼一口气,放松了来。

    夜已深,洗漱完就该睡了。

    自梳妆台前坐下,林曦月放散自己的长发,细致地卸下脸上的妆容,准备起身去洗脸。

    她刚站起身,匆匆一瞥,却在镜中隐约看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

    心吓停了一刻,惊叫声嘶哑在喉咙里。

    “曦月。”

    “终于找到你了。”

    黑影自黑暗中走出,暴露在烛火光亮下,显现出他的真实面貌。

    “哥。”

    惊吓瞬时转换为惊喜,林曦月禁不住叫出声来。

    林睿泽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他牢牢盯着多日未见的妹妹,不敢眨一下眼睛。

    亲人相聚,各番疑虑都被抛掷在脑后。

    兄妹二人神情皆是激动又振奋,抱在一起好一顿痛哭,才慢慢停歇下来。

    “该谈正事了。”周明忍不住打断两人,林曦月这才发现还有外人在。

    她擦了眼泪,看清了周明,讶异道:“是你!”

    她没想到两人再见竟如此之快,昨日陆琮来过后,她还以为不会有机会了。

    “昨日周公子出手相助,还没来得及感谢,没想今日就再见了。”说着,她委身行拜谢礼。

    周明连忙虚扶起她,“不必如此,睿泽帮了我许多,我理应如此。”

    说到此处,她才注意到周明和哥哥的关系,“你和哥哥是?”

    “周明,我在麓山书院的同窗好友,在家跟你提过多次的,你忘记了?”林睿泽笑着打趣。

    一经提醒,她有了印象。

    难怪会觉得周明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听过多次。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周边守卫森严,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我们绕道进了后山,等天黑了,才敢偷偷进院藏起来。”林睿泽简明言说,然其中的凶险只有自己才知道。

    后山荆棘丛生,地势陡峻,且方向不好辨认,两人费了老大力气才找到小路进院。

    往日独院内只一个老嬷嬷,可能轻易便能躲了过去,可今日却还增派了人手。

    他们一路东躲西藏,才进到了主院正房。

    幸而林曦月不喜外人进房伺候,所以无人前来打搅。

    “曦月,近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林睿泽有太多的疑问,想一次性问个清楚,只是此地不便议事,他只能挑了最重要的问。

    林曦月不知如何回答,近一个月时间,她四处流离,见识了人间险恶,历经太多,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只能宽慰道:“哥哥放心,我平安无事,等回家了再和你细说。”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她既平安,其它的也不重要。

    “父母亲可还好?”

    林曦月忽然想到家里人,她失踪了这么久,母亲是不是急坏了。

    “莫担心,母亲那边被我瞒住了,只是父亲颇为自责,一直在外面寻你。”

    “与父亲无关,是姑母……”林曦月话顿住了,微瞟了一眼周明,不敢再说。

    家里的腌臜事,也不便在外人面前说道。

    “姑母?”与她有何干系?想起曦月失踪后,姑母的作为,林睿泽冷了脸。

    曦月早晨随她一同出门,半路人不见了,姑母直接回了家不说,还不肯将实情告知。

    若不是韵儿表妹说漏了嘴,他们还不知道会被瞒到何时。

    “这是谁的宅院?是姑母让你留在这儿的?”林睿泽冷声道。

    林曦月摇头否认,“自然不是。”

    “不论是谁的,你跟我回去了再说。”

    她自是会回去,可陆琮说外面混乱不堪,让她暂时不要离开别院,她昨晚也点了头,若是今日又反悔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林曦月心里有一瞬间的迟疑,可转念想到哥哥在身边护着她,也不会遇上危险,不必麻烦陆琮日后护送,她自行回去,倒为他省了麻烦事。

    再有就是陆琮送她回家,定会知晓她家所在。

    若他有心,稍一打听,她的身份也无从隐瞒。

    讲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她明白以她如今的身份,和陆琮能结为夫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不知上一世为何能嫁给陆琮,但这一世她不该对此抱有幻想。

    毫无可能之事,需及时断止。

    若牵扯不清,只会加深自己心中的妄想。

    到头来一场空,伤心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想清了其中的弯弯道道,林曦月心中松快了许些。

    她朝哥哥明媚地笑道:“好,我们回家。”

    “好,我们即刻便回。”林睿泽是一刻也不想等待。

    “住在隔壁的一位姐姐近些日子照顾我许多,等我向她道完别,再和哥哥一同回去。”

    “我同你一起,感谢她对你多日的照顾。”

    三人一同前行。

    房门被扣响时,尔欢正在教训精神略微转好的尔雅。

    她打开门,见林曦月身边跟着两名男子,一时不明发生了何事。

    当她看清了林睿泽的面貌时,心里已然是猜了个大概。

    两人眉眼相似,一看便知是亲身兄妹。

    想必是林姑娘的家人寻了过来,要接她回去了。

    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决是好。

    陆少消了她近段时间的任务,便是想她在别院内照顾好林姑娘。

    若是林姑娘离开了,她该如何向陆少交代。

    这事只能让陆少自己决定。

    不论如何,先拖住林姑娘一日,等给陆少递了消息,再做打算。

    尔欢的想法倒是没错,无奈林睿泽是个聪明人。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他更是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尔欢出去给人递信时,他留了个心眼,也跟着出去了。

    因为不清楚周边情况,担心被人发现,他不敢靠得太近,只隐约听到她吩咐了下人进城。

    进城做什么?寻帮手吗?

    不清楚她的用意,也不知她的好坏,林睿泽担心事情有变,不敢多加停留。

    他即刻返回,牵了林曦月要离开。

第三十八章 蛇出洞了

    尔欢回来时,三人已经行至院门,守卫正拦着他们,双方起了冲突。

    她赶忙过去制止,斥退持剑之人,朝林睿泽赔罪道:“你们这是就要走吗?天色已晚,为何不多留一日。等明日天一亮,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也不迟。”

    谢过她的好意,林睿泽坚持道:“我想今日便带曦月回去,不用劳烦了,还望能放行。”

    他语气恭敬,可眼神锐利毫不避让。

    他这态度,林姑娘还在旁边看着,尔欢不好反驳,总不能人家姑娘家人来接了,还不放人回去,这又是作何道理。

    当务之急是赶快告知陆少,看他如何处理,是留是放,她不敢擅自做主。

    看着林曦月被带走,尔欢派了人暗地里跟着,与此同时,也让人传信给陆少。

    别院的信笺传到陆琮手中时,跟踪陈浩的暗探也递了急信过来。

    “主子,蛇出洞了。”恩铭满脸兴奋。

    盯了陈浩多日,他一直没有动作,想必是被主子先前的动作吓到了,不敢轻易行事。

    本以为近期都不会再有机会了,没成想他还是没忍耐住。

    夜黑风高,暗中交易,最是合适不过了。

    陆琮得了消息,没着急出声,抬手一挥,示意恩铭安静。

    他低头打开别院传来的信笺,一字一句仔细看清,随后放入袋中,垂眸思虑一番后交代道:“通知别院,林姑娘回家后,便不必再派人跟着。”

    “不必跟着?”恩铭心有疑惑,难道他一直会错意了,主子对林姑娘并无非分之想?

    呸,不对,是爱慕之心。

    “走吧。”不理会恩铭的胡乱思索,陆琮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儿啊?

    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恩铭闭嘴收回自己的问题。

    万一问错了,惹恼主子,可有他的苦果子吃。

    黎江江岸,一轮弯月虚浮在江天交界之边,将黑暗中停靠在江岸边的船只照得朦胧。

    恩铭跟随着陆琮上了一艘江边的商船,才敢确定主子暂时不管林姑娘了。

    男人啊,真是薄情!

    人家林姑娘帮了许多,又费神又费力,兴许还被毁了清誉。

    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以后极有可能会受人指点。

    恩铭为林姑娘鸣不平。

    当然,他也只敢腹诽,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说出来。

    “专注些,岸边有动静了。”

    陆琮沉声提醒,恩铭全身紧绷,竖起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腹诽也是不敢了。

    且说江边局势紧张,林家小院是一片祥和。

    林曦月到家时,林父林母都在堂屋里等着。

    没有想象中的哭天抢地,心疼委屈,林父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母眼眶泛红,她早就知道女儿失踪了,只是一直不敢吭声。

    家里的男人总是防着,以为她不知道,不许她出门,可消息哪是不出门就能堵在耳朵外面的。

    早在他们父子二人出现异常之时,她就猜到出事了。

    “曦月,累了吧,娘带你去休息。”

    没有东扯西问,林母一句话不多说,牵了林曦月,搂着她回房。

    只要女儿回家,其它的都不重要。

第三十九章 隐瞒他的事

    一夜无梦,林曦月醒来时,日头正盛,周身暖洋洋的。

    离开多日,房里的布置丝毫未变,桌上一尘不染,想必母亲有日日打扫。

    她收拾妥当,刚打开房门,院子里的烟火气息传来,与此同时,还有母亲的声音响起。

    “曦月起来了啦。快过来,尝尝娘亲手做的鲈鱼羹。”林母呼唤着,如往常一般。

    昨日都不曾流泪的她,听了这句话,泪水险些奔涌而出。

    “哎。”她收敛了情绪才敢作答,声音中仍带了一丝颤音。

    好在隔得不是很近,他们注意不了。

    鲈鱼鲜美味佳,林家两兄妹上桌端碗就喝,林母在一旁直道:“慢点喝,没人和你们抢。”

    看着汤碗快要见底,她又急匆匆去了厨房添置。

    等母亲离开,林曦月抬头看向哥哥,问道:“爹去府衙了吗?”

    “嗯,一大早就去了。你在外的这些日子,爹一直在寻你,他找姑父借了不少人,在暗地里四处搜寻,只是一直没有消息。既然你回来了,他定要先告知姑父,再把人叫回来。等过几日,事情处理妥当,爹就能闲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够呛。

    为了找回曦月,爹每日早出晚归,憔悴了不少,还有姑父,他白日要处理府衙公务,得空了又带人出城搜寻,自然也不轻松,只是姑母……她倒是没什么动静。

    林睿泽冷笑一声,阴沉了脸,朝林曦月道:“你失踪的当日,姑母回家后跟我们半字未提。”

    汤匙停在嘴边,林曦月沉默半晌,终将手放下,呢喃道:“心里有鬼,她又怎么敢说呢。”

    林睿泽没有听清,想问清楚,林母便端了荤香四溢的饭菜过来。

    “快,趁热吃,尤其是曦月。这段日子在寒林寺受累了,回来了就多补补。”林母夹了不少鱼肉到林曦月碗里,催促着她快吃。

    寒林寺?娘不知道?林曦月稍稍抬眼瞄向哥哥,见他使眼色,心中了然,低头吃菜。

    三人都将秘密暂藏心中,好好享受了一次团圆饭。

    等林母累了午憩后,兄妹两人暗戳戳去了书房。

    “什么?人贩子?”

    若不是林曦月及时拦住,林睿泽险些高叫出声。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曦月的经历太过可怖。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我昨日去的那座别院又是谁家的?”心里千万个疑问,恨不能一时间全部道出。

    林曦月思量一番,决定暂先隐藏陆琮的事情,而陈家的事却没必要遮掩。

    她只说自己是被尔欢救出的,而逃出的时候,碰巧发现了陈家的辛密之事。

    “陈家家主与人贩勾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我有不少朋友在陈家书院念书,都说陈二爷为人沉稳和善,最是良善之人,为何……”

    “他连自家亲兄弟都能害,更别说是外人了。”除了名利地位,陈二爷怕是什么都不在乎吧。

    “你从何得知的,莫不是弄错了?”

    见他依然不敢相信,林曦月将自己入陈府地下暗道的事交代了清楚,并肯定道:“关在暗道里的那人,正是十年前失踪的陈家嫡长子,陈邵明。”

第四十章 姑母来了

    陈家过去的恩怨,少有人清楚。十年已逝,更是无人知晓。

    陈浩夺得掌家权后,暗地里和穷凶极恶之徒勾结,不知残害了多少人。

    陆琮会来黎城查他,想必不是偶然察觉,而是在京里听得了风声,专门前来。

    “不行,陈家的罪行需尽快告知姑父。曦月,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府衙一趟。”林睿泽坐不住了,起身要走。

    若是姑父知道后贸然去查,搅乱了陆琮的计划怎么办?

    事不能坏在她这儿。

    林曦月将林睿泽拦住,急忙道:“哥,不能让姑父去查陈家!”

    “这又是为何?”

    为何?因陆琮另有谋划!可她不敢交代与他有关的事情。

    “因为,因为陈浩做事隐蔽,在外名声又好。若姑父带兵去查,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人捉不了不说,还可能会坏了姑父的好名声。姑父升任黎城知州不久,需得小心行事。”

    听得曦月的分析,林睿泽仔细思虑一番,觉得确是如此。

    陈家在黎城根基深厚,与不少官宦人家交好,而姑父是新官上任,还未完全把控黎城。

    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去抓人,可能会适得其反。

    “还是你想得周全。”林睿泽赞叹一声。

    他觉得曦月变了,可究竟是哪儿变了呢?他也说不上来,但总归是变得更好了。

    “不过,陈家的事还是要告知姑父,让他有所防范。我会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并言说,相信他自有决断。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走了。”

    思前想后,林睿泽还是去府衙了。

    送走他,林曦月在家转了一圈,没看见娘,问了在院子里洒扫的秋韵才知她去街上了。

    “夫人出去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姑娘可是饿了,厨房备有饭菜,我去给您热一热。”秋韵放下扫帚问道。

    “不用,不用。”林曦月连忙摇头,嘴角有些抽搐。

    她才用完午膳不久,如今还未消化完呢,秋韵怎觉得她是饿了呢!

    “去给我泡壶花茶来吧。”

    “好呢。”秋韵笑着去了茶房。

    家里人都爱喝茶,所以专门空出了一小间屋子作为茶房,有时来客人了,便带过去坐一坐。

    因茶房布置清淡典雅,周边环境清幽明净,倒是得了不少好评。

    秋韵备好茶,林曦月刚在软垫上坐下,就听到了有婆子通传,“姑娘,姑夫人到了,如今正在堂屋呢。”

    姑母!她倒是来得快。

    林曦月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只故作惊喜道:“我这就过来。”

    等喝了一盏茶,婆子来催了,她才准备起身。

    “姑娘,可要沏茶过去?”秋韵问道。

    “不用了,姑母不爱喝茶。”

    茶房里备的都是好茶,给她喝岂不是暴殄天物。

    林曦月进到堂屋时,姑母徐林氏面有不豫之色。

    “怎还没来?难道要我去请!”徐林氏等得久了,心里急躁,等抱怨完,才注意到人已经到了。

    她眼睛一转,随即拿了帕子抹眼,声音转了哭腔:“曦月,你可不知姑母我有多心急。自你被人掳走后,我日夜念着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 不敢声张

    且不说外人能听到,林家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少。

    哪怕是家里人想瞒着,姑母此番话一旦传出,她被人掳走的消息,难道还能瞒住吗?

    林曦月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意,但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让她再毁一遍。

    “姑母,您说什么呢?被人掳走?您这是从哪些个杂碎口里听来的?”林曦月故作惊讶,满脸不解,仿佛是真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的反应态度太过真实,徐林氏一时间都有些自我怀疑。

    可转念一想,觉得她定是出了事,传出去怕被毁了名声,所以才会如此反驳。

    反驳就反驳嘛,提什么杂碎,她说的本就是事实,你不就是被贼人掳走了嘛!

    徐林氏心里门儿清,也知道此事传出去不好,可她就不愿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

    “不是马车失控了吗?你失踪后一直没回家,那是去哪儿了?”她质问道。

    “那日可真是惊现,马车在林子里一顿乱窜。”说起这些,林曦月直皱眉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日的可怖。

    “然后呢?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您怎么知道的?”林曦月讶异道。

    “我……”当然知道,你自然是遇到了穷凶极恶的绑匪。徐林氏险些将实话说出,好在她闭嘴快,转了语气道:“我猜的。你快说,遇到了什么人?”

    林曦月吞吞吐吐,等吊足了她的胃口,才缓慢道:“幸好寒林寺的师傅正在林中采药……”

    “不可能!”

    没等她说完,姑母随即出声反驳。

    周边霎时安静下来,除了林曦月故作奇怪,周边的下人皆是一脸不解的模样。

    林姑娘在林中遇到了什么人,难道您知道吗?

    注意到氛围的怪异,徐林氏反应过来:“我的意思是,若你是被和尚救了,为何一直不回家呢?”

    “我摔下马车断了腿,没回家是在寺中养伤呢。”

    “可你也没有传消息回来啊?”

    “您怎知没有呢?”林曦月反问她。

    徐林氏哑了声。

    她怎么知没有?你就是不曾传话回来,因为你并不在寺中。

    小小年纪,满嘴谎话,连长辈都敢欺瞒了。

    徐林氏心中升起怒火,气愤得不行,坐下猛灌了一口茶水,准备出口教训她一番。

    林曦月瞧见姑母的神情,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姑母觉得自己是长辈,她是小辈,回话定要恭敬,任何事都要顺从着她,否则就是忤逆不孝,就是没有教养。

    她从不曾反省自身,也不接受他人的教训。

    哪怕是她错了,她也绝不会认为是自己错了。

    错处定是出在别人身上的!

    上一世,明明是姑母故意害她被贼人所绑,最后却还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摒除了自己的错处。

    一想到这点,林曦月再也不想和她多有来往。

    可不和姑母来往,是绝对做不到的。

    有父亲在,她便不能轻易摆脱掉姑母的控制。

    既然不能摆脱,那就威慑一番吧!

    不等姑母教训,林曦月抢先开口了,她小心翼翼解释道:“您不知,我受伤后在寺中养伤是万万不敢声张的。”

第四十二章 陈家的案子不好查

    “这是为何?”徐林氏挑眉问道。

    难道养伤还要偷着来不成?

    “不是我不想跟您说,而是怕坏了姑父查案。”林曦月说得格外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被外人听到。

    见她如此,徐林氏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莫不是自己暗地里做的事被发现了。

    “查案?什么案子?”

    “姑母,您是不知。”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道:“那日马儿受惊可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曦月的话仿佛炮弹一般,砸落在徐林氏身上。

    她自认为行事隐蔽,毫无差错,怎会被人发现破绽。

    刺马之人早已被她遣离,除了他,便无人知晓她的计谋。

    心里慌乱一阵,理清期间的种种行事,她渐渐镇静下来,哪怕有人查起这事,也绝查不到她的头上。

    更何况她丈夫是黎城知州,就算出了事,还能将她捉了不曾?

    她害的不过是自家侄女,与外人又无甚关系。

    如此想着,她放宽了心。

    “姑母,姑母……”

    林曦月叫着她,徐林氏回过神来,心里已经有了把握。

    反正不怕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倒不如多了解了解情况。

    “怎么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我在马屁股后面发现了针眼,针扎得太深了,有一小节断在了里面。”这话是真假参半。

    林曦月知道姑母是想让人用针扎马,从而使马失控,只是她自己抢先一步,扎了马窜逃出去,而留在马屁股里的并非是半截断针,而是她头上的半截发簪。

    反正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随她怎么说都无碍,只要姑父真的在查陈家就是了。

    她估料姑母今日回去后定会向姑父打听情况,若是到时候她自己说漏了嘴,也不能怪别人不是。

    正如林曦月所料,当日晚间,徐知州回府后,徐林氏立刻派人去请。

    院内烛火通亮,晚膳早已备好,只等人来过。

    不多时,派去的小厮匆匆而反,回禀道:“大人说事务繁忙,今日就不过来了。”

    “不过来!”徐林氏面色颇为难堪,想了想又问“他今日在哪儿过夜?”

    “这……小的不知。不过,大人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书房,不曾去过正院。”小厮答完低头不敢作声。

    “你下去吧。”

    既然没有回正院,那还不好办吗?她去书房就是。

    嘱咐下人将饭食装好,徐林氏立马前往书房。

    “大人,二夫人过来了。”

    书房外,守门的小厮低声通报。

    此时,徐清明正在查看陈家的典籍。

    自他下午见了睿泽,听闻陈家的罪行后,只觉得万分震惊,到现在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他为官数十载,期间阅人无数,不说一看一个准,但大致好坏还是能辨别出的,哪知刚来黎城不久,竟栽在了陈家的深坑里。

    陈家又不是普通百姓人家,随随便便就能任人拿捏,可若睿泽所言具是属实,他又改如何处理呢?

    陈家的案子,不好查啊!

    正如睿泽所言,他刚上任不久,若行事稍有差池,便会失了清名。

    一想到这事儿,徐清明头昏脑涨,烦躁得很。

第四十三章 果然说漏了嘴

    正巧这时,二夫人过来送膳,徐清明放下了手头的事,想着忙里抽空,可以缓缓精神。

    徐林氏进屋后,行礼摆膳,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徐清明拿筷尝了饭菜,甚觉满意,夸赞道:“不错,你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阿清你爱吃就行。”徐林氏笑着给他夹着菜,并暗中打量他的神色,见他毫无异常,才试着打探道:“阿清,你最近忙些什么呢?看着都憔悴了不少,明日我做条鱼给你补补身子吧。”

    “不必了,明日我回来得晚,你自己早些歇息。”徐清明忙着低头吃菜,随口拒绝了。

    “最近府衙又没大案,你可是又有应酬?”徐林氏抱怨道。

    用膳都不能得一个安宁!徐清明叹息一声,放下碗筷,心念着她的好,才耐心解释道:“哪里来的应酬,你别想多了,我真有公务在身。”

    折腾一阵,没有得到一丝消息,徐林氏没了办法,不再旁敲侧击,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曦月昨日回来了,可是和她被绑架的事情有关?”

    “是……”字刚说出口,徐清明愣了一下。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随即冷下了脸,将视线转向她。

    “怎么了?”被他瞧着有些害怕,徐林氏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徐清明盯了她半晌后,一字一句道:“你怎么知道曦月是被人给绑了?我可从来没有跟你提过啊。”

    一下子,徐林氏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她都忘记这茬事了,只想着不要透露出马车出事是她做的手脚,哪里还记得对于绑匪的存在,她也应是一无所知的。

    “我,我猜的,曦月失踪后许久没有回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是被人带走了。”她解释一番,自觉她的回复无懈可击,又反质问道:“难道我猜错了吗?那近些日子,她是在哪儿呢?又为何不回家?”

    许清明没有回答,只默默移开了视线,沉声道:“你无需操心这些,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回去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再难以彻底消除。

    更何况当日徐韵儿被替换成了林曦月本就奇怪,而且出事前徐林氏又恰好下车寻物件。

    将这些串联在一起,倒像是她知道他所有的谋划一般。

    徐清明先前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有怀疑她罢了。

    如今疑点重重,他倒是真的要好好查一查。

    “弘毅,送二夫人回去。”他下了命令。

    “二夫人,跟属下走吧。”弘毅恭敬请人。

    徐林氏见他态度强硬,就是有心解释,也无从开口,只能闭了嘴黑着脸离开。

    徐府不同于林家,消息稍微瞒一瞒就能遮住。

    徐府后院女人虽不多,但也绝不算少的。

    徐林氏沉着脸回去后不久,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大夫人房里,包括各个姨娘也听得了二手的消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曦月得知这一情况时,刚和家人一起用完晚膳。

    她还未回房,便听到了嘴碎的婢子们聚在一起讨论。

第四十四章 在家的捣乱生活

    姑母被斥责,还被赶出书房,可能失了宠?

    下人们传的话愈发离谱,林曦月听到的版本是姑母几乎快要被休弃了。

    她摇摇头,如此程度倒是不至于,这些传言想是陈府的女人们胡诌出来的。

    不说姑母有多讨徐清明喜欢,但轻易被厌弃还是不会的,不然父亲也不会被提携上去了。

    今日姑母最多是惹恼了徐清明,被斥责一番罢了。

    不论如何,近段时间,姑母都不会再有精力寻她的麻烦了。

    想到这点,林曦月松了口气,品茶的兴致又高了几分。

    无人打扰,可以安安心心在家歇息。

    屋内烧着无烟的炭火,林母嘱咐人将软榻铺得厚实,桌上还配了从外面买回来的各色小吃食,林曦月靠躺在大软枕上,手里拿了一小册话本,看得是津津有味。

    “你要的书我给你买回来了。”

    内屋厚实的布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林睿泽风风火火走进,将身上的披风除下,自挂在椸架上。

    曦月不喜有人打扰,屋内便没有安置贴身女使,只隔壁屋里有人守着。

    她想要何物,叫唤一声倒也无碍,方便得紧。

    “我看看。”

    听得他的话,林曦月面露欣喜之色,将手里正拿着的书折好页,在一旁放好后,接过林睿泽递过来的一摞书,粗略翻看几页,甚觉满意。

    有了这些话本打发时间,近段日子她都不必出门去了。

    自先前的大雪过后,日子逐渐晴朗,年岁降至,各家各户都在出门购置年货,街上是热闹得不行。

    林母隔三岔五就出去了,回来时大件小件的,好似是要将大街掏空一般。

    对此,林家父子一笑置之,林曦月倒是蛮兴奋,积极地跑到院子里帮忙整理货物。

    除了鸡鸭鱼肉等新鲜菜食,林母还买了不少衣衫布料和脂粉首饰,准备给曦月好好收拾一番。

    等过了年,曦月也有十五了,要开始找婆家了。

    想到女儿要嫁到别人家,林母心里一酸,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娘,这个花瓶要放哪儿啊?是书房?还是堂屋?”林曦月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书房。”林母随口一答,等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自家娇柔的女儿正抱着一个硕大的青花瓷瓶往屋里走。

    因瓷瓶太大,遮掩了视线,林曦月看不清前面的路,走起来摇摇晃晃,外人看着她仿佛要摔倒一般。

    林母被她吓得不轻,提心吊胆的,眼泪硬生生收了回去。

    人摔了都不打紧,那青花瓷瓶可是老贵了。

    “快,快放下。”林母紧急呼叫道。

    “没事,不重,我能搬起。”

    林睿泽听到动静出来看时,顺着母亲惊恐的眼神看去,只瞧见了一个摇晃的瓷瓶,以及瓷瓶底下那一双胡乱走位的薄绿绣鞋。

    他无奈苦笑,自家妹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曦月艰难寻着台阶,手上陡然一轻,瓷瓶已经被人接过了。

    林睿泽将瓷瓶高举起,为避免她在外面捣乱,侧头交代道,“你跟我来书房。”

    “哦。”

    她想着要跟娘交代一声,一回头只见娘胡乱摆手,示意她快些离去。

    瞧这两人的态度……她是被嫌弃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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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祥录介绍:
陆三夫人一生坎坷多灾,重回闺房时代,她只想活得平凡低调……
老天爷:低调?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词。呈祥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呈祥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呈祥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