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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贾芳:何人敢挡我?

    神京城

    另一边儿,伴随着一众内阁军机离了内书房,为了提振京中的人心,消息也随之散播出去。

    汉军一举攻破赫图阿拉城的军情,在这一刻,不胫而走。

    整个神京城,都沉浸在汉军再次在辽东之地获得大胜的巨大欢喜当中。

    因为在隆治年间,整个大汉的京营大军北伐女真的战略目标,无疑就是赫图阿拉城。

    当然,后来就是大汉国殇事件的大败一场。

    自此,隆治盛世成为镜花水月,梦幻泡影。

    如今卫国公率领大军势如破竹,连连取得大胜,如今更是连女真人的老巢都被端了,显然意义非凡。

    一时间,神京城成为欢乐的海洋。

    然而,西南一座广袤无垠的民居当中,正值黑夜当中,可听到街巷当中传来阵阵狗吠之声,在漆黑如墨的夜色当中,显得格外宁静、清晰。

    烛台一簇橘黄烛火随风摇曳不停,将一道瘦高的人影照耀在屏风上。

    陈渊那张白净、清朗的面容之上,几是阴沉似铁,道:“再等下去,女真就被攻灭,待到那人回来,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了。”

    阮永德皱了皱眉,劝说道:“公子,现在,我们的人还在向京营渗透,现在就起事,诸事都未准备停当。”

    陈渊眉头紧皱,点了点头道:“非要等那贾珩小儿回来?然后坏我大计?”

    阮永德劝说道:“这几天,宫城城门还有守将需要替换,不可急于一时。”

    陈渊想了想,也觉得阮永德所言在理,倒也压下心头的烦躁情绪,点了点头,吩咐说道:“先去忙着。”

    可以说,陈渊这几天已经担忧不胜。

    如果真的等那位卫国公拿下辽东,那么京营大军回程之前,趁着神京城中君臣欢腾之时,再行计议?

    此念一起,陈渊心头的计划在这一刻,瞬间就完善起来。

    ……

    ……

    盛京城

    已是八月时节,林木翁翁郁郁,暑气渐渐高涨,此刻的盛京城,却陷入一片冰窟窿当中。

    宫苑,显德殿

    庄妃以及相关的满清王公贵族等高层正在殿中议事,此刻并无汉臣。

    前日赫图阿拉城的被攻破,终于在前日传至盛京城中,而盛京城中的满清王公大臣已是惶惶不可终日。

    至于汉臣,只怕已是人心浮动。

    不得不说,代表满清龙兴之地,爱新觉罗一族的祖宗的赫图阿拉,对人心的影响太大了。

    大清,天命已失!

    这样一种舆论在盛京城中的汉人官员、将校中悄然流转。

    宁远、辽阳的失守,再加上赫图阿拉的陷落,在整个满清国内已经形成了一种趋势。

    大清药丸!

    此刻,一张铺就着黄色软褥子的短榻上,福临年纪十岁,一袭明黄色龙袍,头戴一顶黄色绸帽,而庄妃在一旁垂帘听政。

    “诸位王公大臣,现在我大清如何用兵应对?”庄妃柔声说道。

    下方的一众女真王公大臣,面容上多是见着忧色忡忡,一时间,却无人出班相应。

    作为大清国的贵族,几乎可以说一身荣华富贵与大清的国运兴衰休戚相关。

    硕塞面色悲怆,跪将下来,拱手拜道:“太后,赫图阿拉城被破,我等爱新觉罗子孙痛心疾首,但现在,国社为重,不可意气用事啊。”

    庄妃转眸看向下方的硕塞,柳眉倒竖,清斥说道:“硕塞,你一向足智多谋,你说,此事如何应对?”

    硕塞扬起似是泪流满面的年轻面庞,哽咽说道

    :“太后,现在只能暂且不管赫图阿拉城,守住盛京城当紧。”

    祜塞这会儿也开口说道:“娘娘,如今我大清现在当务之急,是应对眼前的汉军围攻城池,余下之事,以后再说。”

    庄妃拧了拧修眉,问道:“为何不派兵马前去再夺回来,还有满达海,他在牛毛寨怎么容忍汉人杀到赫图阿拉去了?”

    硕塞道:“娘娘,前日牛毛寨已经失陷在汉军之手,满达海也带领兵丁,暂且退出了牛毛寨。”

    一旁坐着的大清小皇帝福临,那张俊朗、白净的脸上,同样现出忧色。

    这位早慧的小皇帝,这会儿也意识到如今的大清,已是风雨飘摇,江河日下。

    下方的满清王公贵族都是一片沉默。

    庄妃默然了一会儿,忽而问道:“先前,摄政王那边儿不是加派了一万兵马驰援盛京,不如派那一万兵马前往收复赫图阿拉城?”

    这是指先前的多尔衮,听从阿济格的建议,先从前线增派了一万兵马,用以支援盛京方面的战事。

    就在这时,戴罪之身的勒克德浑出得朝班,抱拳道:“娘娘,城外汉军十万大军,围拢城池,我城中兵力原就捉襟见肘,委实不宜分兵救援。”

    硕塞也出班附和说道:“娘娘,城外汉军兵力众多,我盛京城城墙又长,需要兵力尤其之多,实在抽调不开来兵马。”

    见庄妃神色微动,勒克德浑又说道:“满达海率领军兵自前线逃归,我盛京城给他军令,着其前往赫图阿拉城,收复祖地。”

    其实,赫图阿拉城更像是满清的精神图腾,这座龙兴之城落在汉军之手,身为爱新觉罗一族当家媳妇儿的庄妃没有任何表示,落在外人眼中,只怕引人攻讦中伤。

    庄妃一时默然,嘴唇翕动了下,想要开寇说些什么。

    忽而,一个年轻内监神色仓惶地来到殿中,道:“娘娘,摄政王他……”

    “摄政王怎么了?”

    殿中的众王公大臣,齐刷刷看向那内监的目光。

    “摄政王率领大军回城了。”那内监面色惶急,急声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众王公大臣面上都现出震惊之色。

    率领大军回城,是什么意思?

    班师回京?

    勒克德浑面色惶急莫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摄政王这时候回京做什么?”

    那内监面色苍白如纸,开口道:“小的也不知道。”

    庄妃那张白净无暇的脸蛋儿同样苍白一片,低声说道:“来人,随哀家去看看。”

    而后,殿中的众王公大臣,以及殿前侍立的大内侍卫,护送着庄妃出了宫门。

    而此刻,就在盛京城下,可见一支旗帜倒伏的残兵败将。

    正是多尔衮率领的女真八旗旗丁,多尔衮其人经过连夜的逃亡,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多少有些憔悴之色,而浓眉之下,那双瞳孔中就满是血丝密布。

    而不远处驻扎在盛京城不远处的汉军兵马,一下子就有些懵逼。

    这支兵马从何而来?

    难道是援兵?

    不,这般萎靡,似乎是败军!

    此刻,离盛京城五六里的大营当中——

    北静王水溶正在军帐当中布置着接下来的攻城事宜,听到外间的卫士,进入军帐,拱手说道:“王爷,城外出现一支败军,不知是从何而来。”

    北静王水溶闻言,心头诧异了下,道:“败军?”

    “打着什么旗帜?”康鸿皱了皱眉,连忙问道。

    那禀告的卫士,开口道:“回禀王爷,旗帜并未见着主将之名,但都着白衣白甲。”

    “白衣白甲?”江南水师提督韦彻眉头紧锁,目光闪了闪,开口道:“那就是两白旗的旗丁,难道是多尔衮的兵马?”

    因为,先前多尔衮已经派出一支精锐兵马,从锦州驰援盛京城。

    故而,韦彻才有此言。

    贾芳这边厢,思量了下,点了点头道:“王爷在此稍候,末将这就出去看看。”

    说话之间,就起得身来,准备出帐追击。

    北静王水溶面色微变,说道:“情况未明,小贾将军不可鲁莽。”

    贾芳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昂扬之意,说道:“如是败军归来,何不乘势击溃彼等?”

    说着,就是大步出了军帐,只留下北静王水溶与康鸿、韦彻三人面面相觑。

    而另一边儿,多尔衮已经率领一众两白旗以及汉军旗的旗丁,浩浩荡荡来到盛京城下。

    随着前方那一道吊桥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声,勒克德浑这会儿率领一众精骑,出得城门,接应着多尔衮。

    “摄政王。”勒克德浑定了定心神,驱马近前,向着多尔衮行礼说道。

    多尔衮面有惭色,道:“锦州城城破在即,本王率兵驰援盛京,先进城吧。”

    勒克德浑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大惊。

    这是…锦州城丢了?

    这可真是天塌地陷,双鬼拍门。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说道:“摄政王先进城,我率精兵,在为大军进城掩护。”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多尔衮身后的兵马军阵出现一片混乱,而后就是“哒哒”的马蹄声,继而渐成马蹄隆隆之势。

    贾芳此刻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之上,掌中握着一把刀锋凌厉、蓝光莹莹的长刀,劈砍来回。

    所过之处,就见血雨腥风,让人心神一震。

    身后的京营精骑则是犹如一柄披荆斩棘的尖刀,向已成败军的女真兵马撕裂而去,伴随着兵刃碰撞之声,以及兵刃入肉的“噗呲”声,不少京营精骑,痛打落水狗。

    直到不远处的勒克德浑,此刻,手中拿着一把镔铁大刀,骑在一匹枣红色鬃毛的骏马上,向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白袍小将杀去。

    这小儿,上次在辽阳城的账还没算呢。

    此刻,贾芳身披素色披风,骑在一匹枣红色鬃毛的马上,挽着一根马缰绳,向着勒克德浑厮杀而去。

    “铛铛……”

    兵刃相交,在这一刻,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两人宛如走马灯般,错马相交之间。

    一个正值青壮,血气方刚,一个正值当打之年,两人动手起来,几乎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而此刻,汉军的精骑向着女真八旗精兵厮杀来回,而多尔衮手下的败军,则逐渐接应至城中。

    等到兵马进城进得差不多。

    勒克德浑自也无心恋战,两道浓眉之下,那双虎目咄咄而闪,沉喝道:“贼子,明日再决一死战。”

    说着,掌中长刀一下子架开贾芳的兵器,而后,胯下马匹嘶鸣一声,旋即,拨马就走。

    贾芳见着此景,心头大怒,道:“哪里走!”

    但这时,勒克德浑身旁的四五个马弁,快马向着贾芳厮杀而去,一下子截断了贾芳的路途。

    贾芳怒吼一声,宛如舌绽春雷,道:“何人敢挡我?”

    说着,长枪急扫,化作一道凌冽锋芒,向着周围四五个马弁横扫而去。

    “噗呲,噗呲……”

    伴随一把把长枪枪刃随风而扫,顿时,可见一道道血光闪烁不停,四五人倒飞而走,只留下几匹马在原地打转儿。

    贾芳此刻扫清眼前

    的障碍,但见远处的城门洞已经关上,而吊桥也缓缓升起。

    贾芳心头愤恨莫名,只能擎起掌中那根长枪,向着留下断后的数百女真旗丁扫去,发泄着心头的怒气。

    “铛铛……”

    而后,身后传来鸣金之声,分明是北静王水溶命人鸣金收兵。

    贾芳面如玄水,高声道:“撤兵!”

    而后,贾芳所率领的一众精骑浩浩荡荡地返回去。

    ……

    ……

    另一边儿,多尔衮则是率领锦州的八旗败兵,狼狈地进入盛京城。

    庄妃以及一众女真王公大臣已经出得宫苑,凝眸看向那马上那面容憔悴,双眼满是黑眼圈的多尔衮。

    庄妃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晶莹明眸闪了闪,不由生出一股心疼,但转而又有另一种恐惧,却涌上了心头。

    十四叔在锦州败了,那大清……难道真要完了?

    “十四叔。”庄妃快行几步,清眸之中现出一抹急切之色。

    多尔衮此刻从马上下来,魁梧身形踉跄了下,将马匹的一根缰绳扔给一旁的马弁,然后迎着庄妃以及一众王公贵族的目光,沙哑着嗓子说道:“锦州守不住了,我来驰援盛京城。”

    庄妃闻言,只觉眼前一黑。

    锦州城果然丢了?

    这会儿,硕塞那张俊朗面容上现出凝重之色,不解问道:“十四叔,锦州不是有十万精兵,粮秣充足,纵是守半年也绰绰有余,怎么现在?”

    那可是大清的十万精兵,连三个月都没有抵挡住?

    多尔衮面上现出痛苦之色,那是回忆往事的痛苦,似乎正在酝酿着“马景涛”式的咆哮,说道:“汉廷的贾珩小儿,先用了水淹之计,泡坏了锦州城,后来又用火药炸城,挡不住了。”

    硕塞眉头紧皱,目光微顿

    庄妃抬眸看向多尔衮,目中似噙着“宁静”式的眼泪,哽咽道:“十四弟,先进去再说。”

    多尔衮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宫门当中。

    真是昼夜兼程,一路不停,终于回到盛京。

    多尔衮等一众将校返回殿中,庄妃吩咐着御膳房,准备着菜肴,为多尔衮接风洗尘。

    勒克德浑道:“摄政王,现在锦州城守城的是谁?”

    多尔衮默然了下,声音低沉说道:“是英亲王,但手下兵马不多,而汉军这次率领重兵而来,英亲王也挡不住太久的。”

    说到最后,多尔衮几乎是悲从中来,鼻头一酸。

    大清要葬送在他多尔衮的手里了!

    勒克德浑道:“现在汉人的水师大概有六七万人,就在外间,前不久赫图阿拉城也被攻破了。”

    多尔衮闻听此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现在盛京城中有多少兵马?”

    勒克德浑默然了下,开口说道:“摄政王,城中还有七八万兵马,这几天又征发了不少兵卒,如果加上摄政王这次带来的兵马,应该有十万余兵马。”

    多尔衮闻听此言,剑眉之下,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清声说道:“十万兵马。”

    勒克德浑低声说道:“我盛京城城池高大,周围又无河水。”

    硕塞道:“但这次是汉军数路大军围攻,前后高达三四十万兵马,我军虽有坚城,但外无援兵,只怕也难以久守。”

    多尔衮点了点头,朗声道:“只要在盛京城中守御到入冬时节,那时,盛京城冬天寒冷,我等趁汉军粮秣耗尽,不耐苦寒,再行反击。”

    先前在锦州之时,多尔衮也是这般说的。

    勒克德浑眉头紧锁,低声道:“如

    今也只能如此,不过需要留在外间一支兵马,以为里应外合。”

    祜塞点了点头,说道:“满达海此刻就领兵在外,派人知会于他,让他在蒙古和八旗搜罗兵马,待时机成熟之后,双方里应外合。”

    多尔衮无奈道:“就先这样吧,休整一番,这几天准备守城事宜。”

    而后,在庄妃的担忧目光中,一众满清王公贵族则是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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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陈潇:此战过去,可定大汉百年中兴盛世!

    盛京城,军帐

    贾芳则是率领一众骑军返回中军大营,快行几步进入军帐,朝着北静王水溶,抱拳道:“王爷方才为何鸣金?”

    北静王水溶明眸当中现出激赏之意,说道:“小贾将军,敌寇已然逃至盛京城,如果再行多做追击,并无益处。”

    康鸿俊朗、白净面庞上同样萦带一丝笑意,道:“知道小贾将军勇武,但也不可太过浪战,况且今日,小贾将军手下应该斩获上千。”

    贾芳闻听此言,也不好多做坚持。

    北静王水溶也笑着称赞道:“先前小贾将军已经袭杀不少女真败军,小贾将军武勇过人,威慑敌寇,女真人闻声丧胆啊。”

    贾芳道:“都是手下将士用命效死,末将不敢居功。”

    北静王水溶与康鸿、韦彻笑了笑,心底都不约而同生出感慨。

    年轻人还是建功心切,这是憋着一股气。

    不过他们何尝不是如此?盛京城一破,三人都可名垂青史,加官进爵。

    ……

    ……

    锦州城,官衙之中——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手里正在拿着一份簿册,翻阅着。

    而不远处则是一袭织绣图案精美飞鱼服的陈潇,双手抱肩,腰间按着一柄刀鞘精美的绣春刀。

    贾珩面色微顿,转眸看向陈潇,说道:“这些汉人将校,潇潇,你觉得如何处置?”

    锦州城被破之后,朝廷官军俘虏了不少投降的汉军将校,当然有一些是汉军破城以后,主动向汉军输诚。

    相比女真八旗旗丁旗将的冥顽不灵,更多选择为满清效忠至死,而原本与大汉同脉同源的汉军将校,在面对投降这一命题时,就显得坦诚许多。

    陈潇清眸凝睇而望,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贾珩道:“还能怎么办?一概宽宥其罪,引为座上之宾。”

    陈潇想了想,说道:“你这是给盛京城中的汉军旗的将校看?”

    贾珩笑了笑,赞扬道:“知我者,潇潇也。”

    陈潇柳眉弯弯,美眸流波,似是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说道:“锦州城攻陷,阿济格被斩的军报已经让人递送至神京城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应该送回去。”

    这两个月,崇平帝可以说是喜讯一波接着一波儿,也不知在这样的喜讯当中,会不会身子骨儿过于亢奋……

    有的时候,他也不想让自己陷入某种道德困境当中。

    陈潇恍若春山的黛眉之下,清眸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少年,道:“这要是在年前就攻灭了女真?”

    贾珩看向陈潇,柔声道:“顺势而为,不可强求,纵然年前灭了女真,那也得年后才能班师。”

    他其实倒是不担心等回去之后,然后从此坐冷板凳。

    装一段时间的孙子而已,虽然听起来有些憋屈,但忍耐是无数经历起落的政治家的必修课。

    就怕崇平帝临终之前,心里一发狠,也将他带走。

    不是没有可能,女婿?在大汉的江山社稷面前,亲生儿子都不行!

    真就是,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陈潇柳眉之下,清眸眸光闪了闪,道:“如果辽东平定以后,如何治理?想好了吗?”

    贾珩想了想,说道:“设官立制,同时从内地移民实边,自摊丁入亩国策施行以来,民间生育意愿高涨,用了十几二十年,天下人口翻一番,到时候,九州虽然疆域广袤,但并无可耕之田,而辽东边塞可得耕种之地,足以解决百姓生计之忧。”

    到时候,他也弄出陈汉版的“北大荒”改为“北大仓”,让东北之地成为大汉的粮食生产基地,这样纵然百年之后,朝堂的文臣也不会选择放弃广袤的东北平原。

    此外,东北还有不少矿产资源,有待开挖和发掘。

    陈潇晶然清澈的明眸闪烁了下,柔声说道:“那时人多地少,富者阡陌纵横,贫者无立锥之地,长此以往,百姓心怀怨恨,就容易激起民乱。”

    贾珩目光怔怔失神,喃喃说道:“是啊,治乱循环,由此而始。”

    所以说,革新永远在路上。

    陈潇修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明眸若有所思,柔声道:“纵然是移民实边,也终究是解决一世,不能解决万世。”

    贾珩道:“能解决一世就好了,哪有万世不易的制度,哪有万世不倒的王朝?”

    所谓《易经》,主要就是体现一个变,智者能从中观察出规律,然后预测未来。

    陈潇自失一笑,道:“你这样说也是。”

    贾珩端起一方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贾珩说着,从衙堂中出来,准备在最后离开锦州之前,视察锦州城防。

    行走在街道之上,仍可闻到一股猎猎血腥气。

    前日十余万兵马的厮杀,不知多少人倒在血泊当中,造成大量伤亡。

    贾珩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一路沿着城防视察角楼、高台等物。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府卫快马而来,翻身下马,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都督,魏王殿下和楚王殿下来了。”

    先前魏楚两位藩王,在宁远城中囤聚粮秣、军械,这会儿听到锦州城被汉军攻克,心头难免欣然万分。

    贾珩闻言,凝眸看向一旁的扈从,柔声道:“随我一同去看看。”

    说话之间,来到城门洞附近,恰逢见到魏楚两藩在一众亲兵扈从下,来到近前。

    “子钰。”魏王陈然快行几步,面带笑意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

    锦州城又破了,子钰还是如此能征善战。

    楚王快行几步,脸上同样也有欣然莫名,柔声道:“子钰攻破锦州城,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相邀,温声道:“两位王爷,一路辛苦。”

    魏王陈然目光多少有些热切地看向贾珩,叙道:“子钰,锦州城攻克,何时出兵盛京?”

    如果是出兵盛京,他必然是要随军而行的,不说其他,一同随着贾子钰进入盛京,史书上就有一笔记载。

    贾珩道:“两位王爷,此地并非说话之所,还请至衙堂一叙。”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然后与魏王陈然一同随着贾珩进入衙堂。

    三人说话之间,分宾主落座。

    贾珩叙说道:“就在这两天,不过这次大军攻打盛京,两位王爷还请多多准备一些粮秣,军械,以供前线将士攻城所需,此战并非锦州之战,盛京城乃为女真八旗国都之城,城池巍峨坚固,城内女真一族面对灭国之危,定然同仇敌忾,上下一心。”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所言甚是,困兽犹斗。”

    魏王陈然道:“子钰还请放心,这次粮秣调拨,从山海关运输而来,还有一百万石,全线供应战事。”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城中原本有一些粮秣,破城之时,女真八旗兵丁还未来得及付之一炬,如今粮秣供应,倒是暂时不缺,不过与女真在盛京城对峙,非止一日。”

    魏王陈然道:“子钰,是不是盛京城一破,女真就自此亡国?我大军就可班师回京?”

    贾珩解释说道:“女真僭越称制以后,原本世居深山老林的女真一族的族人,多数移居至盛京城中,先前经过数次征募、抽调,兵丁已经大为减少,盛京城破之后,纵有一些女真人和蒙古人盘踞在深山老林中,也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而闪,附和说道:“子钰所言一针见血,如拨云见雾。”

    楚王也点了点头,面上现出赞同之色。

    心道,这个魏王如此谄媚,简直有辱宗室颜面……

    贾珩又是开口说道:“不管如何,辽东地域广袤,物产丰饶,如果善加垦屯营殖,可为我大汉的一方粮田。”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

    用邓先生的话说,现在不管是怎么样,他只有无限赞同贾子钰的施政方略,其他的留待以后再说。

    而且贾子钰在平定辽东之后,势必担心鸟尽弓藏之事,那么他既是认同其人治政方略,那么将来重用其人,也是应有之义。

    这就叫安抚其心。

    贾珩又道:“辽东如果不移民实边,改土归流,一味施行羁縻之策,将来如女真这样的异族再次崛起,来日,边关永无宁日。”

    楚王笑着接话说道:“自前汉之匈奴,再到五胡,突厥,以及蒙古人,以至如今的女真,无一不是如此,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贾珩点了点头,道:“所以这次要一劳永逸地后世子孙解决此心腹大患。”

    楚王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所言甚是。”

    在这一刻,楚王也在某种程度上听从了王府长史廖贤的建议,就是在大政方针上与卫国公保持高度一致。

    这会儿,一个锦衣府卫进入衙堂,拱手道:“都督,酒宴已经备好了。”

    贾珩抬眸看向魏楚两藩,轻声说道:“两位王爷,咱们先用饭吧。”

    说话之间,贾珩与魏楚两王前往偏厅,用着接风宴。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这三天当中,京营一方面是兵员休整、编练,另外就是补充军械、铳弹。

    而京营十二团营的汉军,在锦州城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以后,留下两万兵马看守俘虏以及守卫锦州城,剩下十余万大军迅速开拔,向着盛京城行去。

    “咚咚……”

    架起的牛皮鼓,可听到鼓声密如雨点,令人震耳欲聋,在这一刻,震动得田野中的鸟雀四下惊飞。

    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锦州城门,向着盛京城方向进逼。

    而一面赤焰黑缎的“帅”字中军大纛之下,贾珩一袭织绣精美的蟒服,头戴无翼山字冠,面容沉静,一如玄水。

    身旁不远处的马鞍上,陈潇按着腰间的一把连鞘绣春刀,柳叶细眉之下,目光宛如凝露而闪,道:“谢侯已经先一步去了盛京城。”

    曹变蛟的七千骑军,已经充任先锋,在前线一路奔驰不停,先一步前往盛京城。

    贾珩感慨说道:“大军汇聚盛京城,一举攻克重城,辽东归属自此也就定了。”

    陈潇秀眉之下,清眸目光幽远,感慨道:“此战过去,可定大汉百年中兴盛世!”

    两人说话之间,大军浩浩荡荡向着盛京城行去,身后的旗帜猎猎作响,军卒队列蜿蜒如蛇,朝着盛京城迤逦而行。

    ……

    ……

    盛京城,宫苑——

    多尔衮沐浴而毕,换上一身崭新的亲王蟒服,躺在一架竹石屏风后的床榻上闭目假寐。

    这一路亡命狂奔,真是让多尔衮心神疲惫不已。

    就在这时,外间恭候的侍女,盈盈福了一礼,唤了一声,道:“见过太后娘娘。”

    多尔衮闻听此言,缓缓睁开苍老而呆滞的眼眸,按着竹榻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身上香风扑鼻的丽人。

    庄妃一袭盛装华服,青丝如瀑的秀发梳起的云髻,端美巍峨,一开口,声音轻柔而酥糯,问道:“十四弟,这会儿可是歇下了?”

    多尔衮道:“这会儿也睡不着,你怎么来了?”

    在过往的近一年时光里,多尔衮经常以处置政务为名,安宿在寝宫当中,差不多与庄妃一同过起了夫妻生活。

    故而,此刻两人的对话,倒是如夫妻语气一般平常。

    庄妃那双修丽双眉之下,那双清澈目光莹莹如水,面上满是忧色密布,声音中满是凄然和悲怆,柔声说道:“十四弟,现在大军压境,我大清将何去何从?”

    多尔衮宛如重墨的浓眉之下,那双晶然莹莹的目光呆滞失神,旋即,朗声说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庄妃柳叶如黛的秀眉之下,莹然清澈的目中忧色密布,忧心忡忡道:“十四弟,如果盛京城破,计将安出?”

    多尔衮那张俊朗、白净的面容上,渐渐现出一抹悲壮之意,言辞激烈,慷慨激昂说道:“既为爱新觉罗一族的子孙,与城偕亡,乃是我爱新觉罗一族的使命。”

    庄妃闻听此言,那张香肌玉肤的粉嫩脸蛋儿,已然苍白如纸,一时默然无语。

    这显然不是庄妃想要听的话,要抱着自己的儿子福临一同为大清陪葬。

    难道这大清的天,真的要塌下来了吗?

    多尔衮点了点头,清声说道:“如果事到了万一之时,我让人护送着你和福临离开盛京城,到蒙古草原上隐姓埋名,也能平安度过一生。”

    庄妃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清眸眸光莹莹如水,声音带着几许哽咽,说道:“十四弟。”

    多尔衮此刻,浓眉之下,凝眸看向庄妃,轻声说道:“不要做小儿女之态,天命如此,徒呼奈何?”

    如今的盛京城,全部积攒家当,也就十余万兵马,而城外陆陆续续围城的则是汉廷的数十万大军。

    以多尔衮的聪明,再是自信,也不敢说绝处逢生。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能够召唤陨石的刘秀。

    庄妃想了想,道:“十四弟先前不是说,满达海还在外间领兵,如果城中坚守到冬天,汉军粮道不继,城中兵马与城外军卒里应外合。”

    这位养尊处优的庄妃,显然不想带着福临,前往草原上颠沛流离。

    多尔衮浓眉之下,目光忧虑,颓然说道:“这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城外的汉军重兵压境,不会给我大清机会的。”

    汉军的那位贾珩小儿,岂是好相与的?等从锦州增兵到来,盛京城能否让重兵守得住,不得而知。

    可以说,在连续的军事失败当中,多尔衮已经彻底为失败主义的阴影所困扰。

    庄妃脸蛋儿苍白如纸,贝齿咬了咬樱唇,柔声道:“十四弟,这我大清该如何是好?”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尽人事,听天命。”

    庄妃一时默然不语。

    显然对多尔衮这种“摆烂”心态,有些难以言说。

    庄妃抬眸之间,目光捕捉得多尔衮面容上满是倦态,柔声说道:“十四弟一路鞍马劳顿,还是得多多歇息,我先回去了。”

    多尔衮此刻点了点头,躺在床榻上歇息下来,闭目养神之时,却在思索着破敌之策。

    如今已是八月中下旬,待那贾珩小儿一来,他抵挡到十一月,那时天气寒冷,小儿的兵马战力定然大打折扣,或许那是唯一一次翻盘的机会。

    ……

    ……

    而此刻盛京城外,及至傍晚时分,晚霞漫天,西方天穹的云彩恍若火烧云一般,彤彤似火,灿如云锦。

    北静王水溶以及河北提督康鸿,已经收到了谢再义先一步派出斥候递送而来的军情。

    “谢侯等会儿就到,这样一来,我军兵力也就充足了,也就不用担心女真兵马出来劫营。”北静王水溶看向一旁的康鸿,说道。

    因为围攻盛京城的只是江南水师与三万b河北边军,北静王水溶这段时间,时常担心女真人会出城劫营,或者劫夺粮道,故而这段时间,双方属于对峙的状态。

    河北提督康鸿开口道:“谢侯手下骑军两万左右,就是不知卫国公什么时候率领大军前来。”

    韦彻面上陷入思索,接话说道:“如是按着路程估算,卫国公过来,应该就在这三五日。”

    就在三人议论之时,忽而从外间传来一道侍卫的禀告声,高声说道:“王爷,康提督,谢侯大军已经抵近营寨三十里外。”

    谢再义此刻率领两万骑军,浩浩荡荡来到近前。

    先前多尔衮逃亡之时,谢再义率领大批精骑,在锦州城附近劫夺、袭扰女真兵马的粮道,并未时刻留意到锦州城的守城变化。

    再说,多尔衮是连夜出逃,时间上也来不及。

    北静王水溶道:“康将军,韦将军,随本王一同去迎迎忠勤侯。”

    众人说着,离得军帐,向着外间行去。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炮轰盛京城!(求月票!)

    盛京城外

    谢再义率领骑军赶至,与北静王水溶、河北提督康鸿、江南水师提督韦彻汇聚在一起,两人见面叙话。

    “谢侯。”北静王水溶剑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谢再义,寒暄说道:“谢侯一路辛苦。”

    此外,康鸿与韦彻看向谢再义,也不由寒暄两句。

    谢再义点了点头,坚毅目光看了一眼那身后的巍巍而立的城墙,问道:“王爷,盛京城情况如何?”

    北静王水溶道:“刚刚,多尔衮率领残兵败将前往城中,方才小贾将军已经率领骑军追击,截杀了不少兵丁。”

    说着,问道:“锦州方面情况如何?”

    谢再义面容清峻,目光锐利,朗声道:“锦州城自从多尔衮狼狈逃亡之后,已经为我京营大军攻破,节帅目前就在锦州城,要不了多久,就会前来盛京城。”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目光闪了闪,道:“以我水师大军之战力,委实不敢轻易攻城,以免为女真铁骑所趁,谢侯来的正好,可以护卫大军侧翼,遥制女真兵马。”

    谢再义道:“王爷,我大军可以先试探一下攻城,不过,还是等节帅率领大军到来之后,再行发动总攻。”

    几人就这样寒暄着,就向着中军大帐携手而行。

    北静王水溶落座下来,道:“谢侯,女真城中兵马大约有着十万,其中女真的虏王多尔衮三万余女真旗丁已经进城,城中大概有七万余女真的***兵马。”

    谢再义问道:“先前,女真经过数次大战,原本骁勇难当的八旗精锐,战力已经下降不知多少。”

    北静王水溶道:“先前在辽阳城交手,本王也能感受到一些,女真兵马战力,大不如前。”

    谢再义剑眉之下,目光咄咄,朗声说道:“明后两天,王爷可以派兵试试攻打城池,试探一下盛京城中女真兵马的防御强度。”

    北静王水溶道:“是可以试探一下。”

    说着,看向一旁的康鸿与韦彻两人,朗声说道:“两位将军,明日攻城,还要仰仗康鸿将军与韦彻将军,督促手下军兵攻城。”

    康鸿笑了笑,拱手说道:“王爷放心就是。”

    韦彻性情要严肃许多,这边厢,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而汉军的这一次大规模增兵,自然也被盛京城上的斥候观察到,一路不停,飞快报给了摄政王多尔衮。

    这会儿已是夜色低垂,灯火辉煌,可见彤彤烛火将一道魁梧的身形照耀在玻璃云母屏风上。

    多尔衮刚刚醒转了过来,抬眸看了一眼殿外苍茫溟溟的天色,问道:“什么时候了。”

    这会儿,廊檐下侍立的侍卫进入殿内,拱手说道:“王爷,酉正时分了。”

    多尔衮起得身来,点了点头,捕捉那侍卫欲言又止的神色,问道:“外间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侍卫叙道:“回王爷,汉军好像增兵了。”

    多尔衮闻听此言,心头莫名一凛,急声问道:“可是汉军主力增援来到?”

    难道是那贾珩小儿来了?

    不对,锦州那边儿,纵然即刻攻下,也需要时间安顿后事,不可能这般快才是。

    那侍卫开口道:“王爷,是一支骑军,大概有两万人,并非汉军京营主力,旗帜上打着一个谢字。”

    多尔衮眉头微皱,面色幽静,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谢再义!”

    谢再义乃是大汉的一等忠勤侯,这些年跟着那贾珩小儿在南征北战,也是不好相与的。

    不过既不是汉军主力到来,就不用太过担忧,多尔衮心底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召集诸王公大臣,至显德殿

    叙话,本王要商议军情。”

    那护卫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传令去了。

    多尔衮深深吸了一口气,凝眸看向外间浓重如墨的一团迷离夜色,迈着略带几许沉重的步伐,向着外间而去。

    显德殿

    此刻,一只只八角宫灯在廊檐下随风摇曳不停,随着夏日晚风轻轻吹拂,八角灯笼泄落下一圈圈橘黄光晕,周围披着重甲的侍卫,在宫殿中来回走过,甲叶碰撞之声在寂静的夏夜格外清晰。

    殿前不远处的石阶的草丛里,似有蟋蟀正在鸣叫不停。

    多尔衮坐在御椅之旁的绣墩上,略略等了一会儿,随着殿外内监的唱名声,就见女真的不少王公贵族进入殿中。

    借着殿中梁柱上的一盏鹤形宫灯,散发的灯火而照,可见正是勒克德浑,硕塞、祜塞等女真王公贵族。

    “见过摄政王。”下方的众女真王公贵族开口说道。

    多尔衮道:“诸卿都平身吧,如今国难当头,还是不要太过拘礼了。”

    下方的众女真王公贵族,也感受到那是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氛围。

    多尔衮抬眸看向几人,叙说道:“方才侍卫来报,汉军再次增兵,这次是汉廷谢再义亲自领兵。”

    勒克德浑抬起头来,笃定说道:“摄政王,末将以为,那谢再义匹夫一来,汉军明日大概会尝试攻城。”

    多尔衮两道浓眉之下,目中现出诧异之色,问道:“为何这么说?”

    勒克德浑解释道:“汉军先前始终围而不攻,一来兵力与我盛京城中仿若,同时需要看守营寨,以防我大军偷袭,纵然如此,这几日,我骑军出城也数次袭扰汉军的粮道,给汉军造成不小的麻烦。”

    相比硕塞、祜塞比较年轻,经历战事稍少,勒克德浑这位顺承郡王就要足智多谋许多。

    多尔衮面凝重,道:“顺承郡王说的在理,那汉军应该以为有了依仗,会大举攻城。”

    多尔衮眉头皱了皱,稍稍想了想,吩咐说道:“这几天,多加准备军械和粮秣,给汉军以迎头痛击。”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拱手应是。

    不远处的硕塞、祜塞同样拱手称是。

    多尔衮问道:“汉军主力到来之时,还有何破敌之策?”

    勒克德浑想了想,道:“眼下别无他法,唯有坚守城池,等汉军士气溃散,大凡灭国之战,军卒围攻国都,动辄旷日持久,只要我等熬到冬月,就可迎来一线转机。”

    多尔衮闻言,面色微顿,叹了一口气。

    这与他先前的说辞几乎一般无二。

    硕塞道:“十四叔,小侄以为,还是以袭扰汉军粮道为主,汉军兴倾国之兵而来,粮秣军械等军

    需辎重,可谓糜耗庞巨,而后勤只能从关内运输,只要我派出一支骑军,远袭汉军辎重粮道,汉军在冬月之时,无疑雪上加霜。”

    多尔衮道:“我大军都困在盛京城,如何袭扰汉军?”

    祜塞补充说道:“还是需满达海那边儿用兵策应。”

    多尔衮面上若有所思,朗声道:“先前可是与他飞鸽传书?”

    勒克德浑道:“飞鸽传书已经递送过去,但还未收到回信。”

    多尔衮道:“先在城墙上准备军械以及守城器械,筹措军需粮秣,余下之事,稍后再说不迟。”

    几人拱手应是。

    ……

    ……

    翌日

    金鸡破晓,晨光微露,而茵茵草丛之上的露水在日光照耀下晶莹滚动。

    而京营之中,则是响起动静,江南水师以及河北边军、京营骑军,就这样休整而毕,浩

    浩荡荡离了军帐,向着盛京城攻打而去。

    此刻,多尔衮与勒克德浑、硕塞、祜塞几人正在城头上观察着汉军的动向。

    相比宁远城、锦州城、盛京城高有七八丈,城墙厚有三丈,是在原先的沈阳卫城的基础扩建而来,可以说在一开始虽然没有考虑过大炮的轰炸,但作为女真人的国都,自然是用尽了好材料。

    多尔衮面色凝重,道:“汉人江南水师,这次带来不少红衣大炮,此物乃是攻城拔寨的军国利器。”

    先前的锦州城和宁远城就是这般破的,当然还有那在城墙下掘土道、埋炸药。

    “十四叔,我们城墙上也有。”祜塞道。

    勒克德浑眉头紧皱,点了点头,说道:“两种红衣大炮还不一样,汉人的大炮打的更远。”

    多尔衮也是叹了一口气。

    这如果放在后世,其实就是军事科技的代差吊打。

    硕塞道:“汉军兵力还不多,如果我军全军出城,与汉军决战,未必不能击溃彼等水师,那时,趁势掩杀,也能先败汉军一路兵马。”

    “先前可以,现在汉人似乎又增兵了,我军纵然出城,也难有一番作为。”勒克德浑面色一肃,开口叙道。

    多尔衮两道乌青浓眉之下,虎目当中现出一抹凝重之色,道:“你们看,汉军攻城了。”

    只见五里外的汉军军帐当中,营寨寨门大开,只见铁骑策马奔腾,大批骑军士卒列着雄壮威武的军列,浩浩荡荡地出得营寨。

    而一面面旗帜随风招摇,黑红缎面的旗帜在这一刻,仿若一团团火焰。

    “咚咚……”

    牛皮鼓鼓声在这一刻密如雨点,砰砰而响,振奋人心。

    大批汉军士卒涌出,扛着一架架云梯,推着一辆载着一根圆木冲车,向着城墙而去。

    而一门门红衣大炮,在骡马车子的运输之下,渐渐抵近城墙,不过在三里之外就停将下来。

    这恰恰是女真城头上炮铳的射程极限。

    但这显然不是汉军红衣大炮的射程极限。

    伴随着一面面淡黄色的令旗摇晃而下,“轰隆隆”之声响起,黑黢黢的炮铳铳管喷射出滚滚硝烟,而后,一颗颗炮弹落在城墙墙头上。

    炮轰盛京城!

    而女真方面的炮铳也在这一刻,向着汉军疯狂还击,但因为射程够不太远,一颗颗炮弹只是落在进攻的大汉汉军身上。

    “轰……”

    伴随着那一颗颗炮弹的炸裂开来,也有不少汉军被当场炸飞,闷哼倒地。

    而汉军的炮铳的射手,则是判断着炮铳轰射下的角度,估量着城头炮铳所在的位置。

    经过一番测量,调整炮铳的角度,向着城门四方的角楼轰射而去。

    “轰……”

    伴随着炮铳炸响,女真修建的炮台也在汉军的密集火力输出下,一下子炸翻了天。

    在没有了女真炮铳的威胁后,大批汉军盯着零星的箭雨,扛起一架架云梯,向着城墙迅速抵近。

    而后,伴随着阵阵响彻天穹的喊杀声,大批汉军扛着一架架云梯,开始攀爬登城。

    “铛铛……”

    伴随着兵刃的交击声,以及阵阵厮杀声倏然响起,汉军与八旗旗丁手持军械,迅速交手。

    而北静王水溶、河北提督康鸿则是在下方骑着战马,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观看战事。

    此刻,汉军大举向着城头攀爬,而一根根滚木雷石从城头上扔将下来,砸在下方的汉军士卒身上。

    顿时,惨叫声从下方响起,让人心头一凛。

    这场攻城战,自清晨一直持续

    到午后,汉军虽有几次冲上城头,但并未站稳,就被大批的女真八旗旗丁撵下城头。

    “铛铛……”

    伴随着鸣金之声响起,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下子退将下来。

    谢再义此刻一袭玄色衣甲,骑在一匹黑色鬃毛的马匹上,那马鞍上端坐的青年武侯,观察着城头的攻防局势。

    经过先前的一番攻防之战,谢再义已经大抵看清了女真的防御强度。

    这会儿,一个身披甲胄的骑士快马而来,看向谢再义,说道:“谢将军,北静王爷请你过去商议军情。”

    谢再义应了一声是,挽着马缰绳,拨马而走,前往那中军大帐。

    此刻,中军大帐当中,众人济济一堂。

    北静王水溶落座在一张梨花木制的靠背椅子上,不远处,则是坐着河北提督康鸿,江南水师提督韦彻。

    贾芳也在下首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落座,只是这位年轻小将脸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谢再义昂首阔步进入军帐,面色凛肃,向着北静王水溶抱拳道:“王爷。”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朗声道:“今日战事已落下眉目,谢侯,如何看待女真人在城防上的防务?”

    谢再义面色肃然,道:“女真人同仇敌忾,今日守城奋勇效死,所部而行,皆是精锐。”

    北静王水溶剑眉之下,清眸目光莹莹地看向谢再义,道:“是啊,今日我大汉军卒,的确在战力上逊色一筹。”

    当然,这里也有女真八旗兵丁守卫盛京国都,更加卖力的缘故。

    谢再义道:“明日再攻城一天,看看盛京城的守卫调度情况。”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说道:“就依谢侯之意。”

    就这样,双方敲定此事,谢再义回去军帐歇息不提。

    第二天,天光大亮,道道金色晨曦日光照耀在茫茫草原的大地上,可见远处一座座白色军帐在草丛当中矗立,宛如蔚蓝天穹上的白云朵朵。

    汉军再次发动了新一天的进攻,大批汉军出得营寨的寨门,向着巍峨高立的盛京城攻打而去。

    “咚咚……”

    随着牛皮鼓鼓声如雨点响起,身穿鸳鸯红色号服的汉军,几乎如团团火焰一般向着城池燃烧而去。

    轰隆隆……

    一门门红夷大炮向着城墙轰炸而去,炮弹在瞬息之间,炸裂开来。

    而这一次的女真兵丁在城墙上无疑更为熟练了一些,趴伏在城墙上,躲避着炮弹。

    此举,无疑减少了伤亡。

    但旋即,一颗颗黑黢黢的轰天雷,落在城墙上,迸射而出的铁钉,攒射着不少趴伏在地上的女真兵丁。

    今日的守城,无疑比昨日多了一些烈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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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贾珩:女真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求月票!)

    盛京城

    夜幕低垂,暮色深沉,城门楼上已经悬挂起一只只灯笼,在黑夜里散发着一圈圈橘黄色的光芒。

    白日的战事渐渐平息下来,而巍峨高立的盛京城中,那朱漆铜钉大门的官衙当中,多尔衮此刻正落座在厅堂当中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其人面色凝重,几乎如玄水一般。

    “今日之攻城,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多尔衮容色微顿,点了点头,说道:“汉军火铳指哪儿打哪儿,我等根本无所适从。”

    “我军既不擅守城,那就不好以己之短,迎敌之长,还是得出城野战,击溃了这支汉军水师,才能彻底打开局面。”祜塞面色肃然,拱手说道。

    勒克德浑也赞同说道:“与其等汉军主力前来,在城墙外完成兵力合围,不如我大军主动出击,先行攻破眼前的汉军再说。”

    先前,勒克德浑不是没有想过用得此法,只是一来贾芳率领骑军在外纵横驰骋,二来盛京城中的兵力不多,原就捉襟见肘。

    多尔衮沉吟片刻,那沉静、白皙的面容之上现出一抹坚决之意,道:“祜塞,你率领一旗正红旗兵马,连夜出得城中,袭扰汉军水师粮道,不得有误。”

    祜塞面色一肃,拱手应是。

    其实,这个时候再做这些事情,就多少有些晚了。

    因为谢再义已经率领两万骑军前来,导致汉军的骑兵更为充足,先前多尔衮未曾回来的时间,大汉水师六万人,而河北边军大概有两三万人,且都是骑军。

    彼时虽然胜算仍然较少,但尚有一搏之机,但守城的祜塞和硕塞等人却并无此等魄力。

    导致战机转瞬即逝,两三天的窗口期迅速消失不见。

    毕竟,当初的盛京城连续经历宁远、锦州、辽阳、赫图阿拉城被破之事,已是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没有人能够想到先集中优势兵力,解决汉军的这支弱旅。

    硕塞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十四叔,今日红夷大炮摆放在城头上,却为汉军炮轰炸一空,十四叔,不如携带红夷大炮出了城门,与那汉军决一死战。”

    多尔衮两道浓眉之下,目光深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红衣大炮太过笨重,往来不便,况且敌寇骑军往来纵横,也不会坐视不理。”

    有些东西,多尔衮不是没有想过,但完全不具备可操作性,将红夷大炮拉出城外,对轰敌方的营寨,只要汉军骑军纵横袭扰,这种异想天开的设想就难以完成。

    如果这都能用,那只要大军对垒之时,红衣大炮轰打对方营寨,趁乱袭攻就行了。

    硕塞闻听此言,一时语塞。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这两天,让兵马发动城中诸王公贵族丁壮,偕同守城,谨防汉军攻城。”

    在场几人纷纷点头称是。

    只是,一股沉重、烦闷的情绪,压在众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说话之间,多尔衮举步离了内书房,沿着灯火通明的廊檐,返回寝宫,行不多久,抬眸之间,看向在一众宫女和嬷嬷一路扈从的庄妃。

    庄妃那张雪肌玉肤、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涌起关切之色,说道:“十四弟,今天守城之战,怎么样?”

    多尔衮说道:“汉军刚刚攻城未久,就已经被打退,我大清八旗骁锐杀敌无数,而盛京城安若磐石,固若金汤。”

    庄妃柳叶细眉之下,那美眸闪了闪,问道:“十四弟,那汉廷的卫国公来了吗?”

    多尔衮默然了下,说道:“这会儿还未前来,不过用不了多久,应该回率领重兵前来。”

    庄妃弯弯柳叶如黛的秀眉之下,目中神色几乎忧心忡忡,柔声道:“一旦汉廷率领重兵前来,守城可还挡得住?”

    多尔衮故作轻松之态,说道:“先前已经做了布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先将城外的兵马解决了,剩下的战事也就容易了。”

    庄妃轻轻“嗯”了一声,暂且压下心头的焦虑,柔声道:“十四弟,我熬了银耳莲子羹,十四弟这会儿过去喝点儿吧。”

    多尔衮凝眸看向庄妃,心头却没有别的心思,道:“我得好好歇息,明日还要登城守城,汉军攻城不会善罢甘休的。”

    庄妃闻听此言,也没有对多尔衮太过强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旋即离去。

    多尔衮而后,也不多说其他,向着殿中快步行去。

    而身后漆黑如墨的黑夜似乎如深渊一下吞噬了整个盛京城,只有几只灯笼在夏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圈圈橘黄光晕。

    另一边儿,晚霞彤彤满天,暮色降临,盛京城以北的抚顺——

    满达海自牛毛寨大败之后,率领一万六千旗丁昼夜不停,舍了牛毛寨,这位巽亲王,并没有直接前往赫图阿拉城。

    而是一路向南,打算驰援盛京城。

    但刚刚到了抚顺,就听到风声,锦州城被汉军攻破,听到这个消息,满达海却一时间迟疑起来,并没有前往盛京城。

    “王爷,摄政王的飞鸽传书。”这会儿,一个马弁进入厅堂,向满面愁容的满达海行了一礼道。

    满达海皱眉问道:“飞鸽传书上写了什么?”

    那马弁拱手道:“王爷,摄政王说,让王爷袭扰汉军粮道,为盛京城分担压力。”

    满达海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现出思索,喃喃道:“袭扰粮道?”

    这倒是一个好计策!

    汉军这次倾国之兵而来,后勤军需辎重消耗庞巨,粮道绵长,汉军想要回护,需要的兵力众多,如果不停袭扰,起码可以为盛京减轻压力。

    满达海点了点头,说道:“来人,让几个过来,我议一议。”

    不大一会儿,几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武将,快步而来,拱手见礼道:“末将见过王爷。”

    “摄政王命令我等,率军袭扰汉军粮道。”满达海轻轻说着,吩咐着马弁取来一张舆图,放在几案上,这会儿,几个马弁端上一盏油灯,照着明。

    满达海点了点头,说道:“汉军夺下锦州之后,自山海关输送粮秣至前屯、高台堡,再到宁远城,自塔山、大兴堡可至锦州,这一路粮道绵长,汉军不可能完全集重兵护送周全,而这就是我等的机会。”

    满达海说着说着,只觉心神豁然开朗,双眼愈发明亮莹莹。

    随着汉军攻打下锦州,再次向盛京城赶去,战机的确出现。

    其实,如果是后世的战略家操盘女真一方,那就是弃宁远、弃锦州等大城,全部交给汉军,然后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然后利用对辽东地形的熟知,不停袭扰汉军绵长粮道,使汉军陷入疲于奔命的境地。

    但这无疑是“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俱在”的大战略家思维。

    多尔衮显然没有这样的魄力,如果皇太极在,或许能跳出守城的窠臼。

    几位将校也纷纷点头,下去准备。

    待众将离去,满达海看向外间渐渐浓重的夜色,恍然间有所悟。

    就不该与汉军陷入攻守之战当中,而是应该化整为零,与汉军进行野战。

    可以说,这场战争,女真一开始就思路有误。

    或者说,少了努尔哈赤开国之时的野蛮、灵活,战略战术变得呆板起来,陷入层层防御的阵地战的圈套。

    这是一个新生政权,陷入的必然思维惯性,即开始重视守土之责。

    因为治下子民仰望,女真成为一国以后,就对治下疆土开始重视起来。

    几如第五次反围剿,等到了存人失地,人地俱全,从正反两个方面论证了如何跳出思维惯性。

    ……

    ……

    另一边儿,正值夜色低垂,月朗星稀,辽东大地上,那带着几许燥热的夏风轻轻吹拂树梢的枝叶,汉军营寨当中——

    此刻,四方的一根根松油火把“噼里啪啦”燃烧不停,一队队身披甲胄的兵丁,在营房四周来回走动,兵器和甲叶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就在灯火辉煌的中军大帐当中,两道人影倒映在军帐上。

    贾珩与陈潇刚刚用过晚饭,正在隔着一方棋坪对弈。

    陈潇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坪上,柔声道:“前面不远就是盛京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微动,看向远处,说道:“时隔多年,我大汉京营兵马,终于再次到了盛京城之下。”

    陈潇嗔白了那蟒服少年一眼,清眸妩媚流波,说道:“京营已经先一步到了盛京城。”

    贾珩修眉蹙起,似是自失一笑,道:“就是这么一说。”

    陈潇修眉蹙了蹙,轻声说道:“你说这女真人就坐以待毙?”

    “应该不会。”贾珩放下茶盅,喃喃说道:“女真人多半会想出一些诡谋。”

    陈潇也蹙眉深思,喃喃说道:“比如……”

    “比如偷袭粮道,女真人会偷袭粮道。”贾珩言及此处,只觉心头不由为之笃定几许,道:“我大军进攻辽东,粮道军需颇为绵长,而这些就给了女真一路袭扰的机会。”

    陈潇脸上似是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道:“女真大概率派骑军袭扰粮道,我大军几十万,这一路粮道绵长,想要回护,十分不易。”

    想了想,陈潇拧了拧眉,目光沉静,问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

    贾珩道:“派骑军沿路护送,关键是如何寻找到女真骑军的踪迹,不管如何,肯定会受得一些影响。”

    陈潇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这些交给京营骑将就是,只是如今进兵如此顺利,倒也有几许梦幻。”

    贾珩点了点头,感慨道:“一晃也有几年了,女真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其实,女真落得如今之冰消瓦解的局面,根本不是这区区几战造成的,而是自贾珩从崇平十四年以来,一点点对大汉纠偏,先除内忧,再治外患。

    所谓厚积薄发,功不唐捐。

    在前期,从贾珩与多铎在江南的较量,再到岳托在西北的兵败,再到阿济格与鳌拜在倭国、朝鲜的相继兵败。

    女真的国势不是一下子垮塌的,而是被一刀刀削掉,最后举国之兵北伐,挟雷霆之势,如泰山压顶,女真人完全难以抵挡。

    世上许多事并没有什么外人眼中的一蹴而就,更多是长期坚持之后的先难后易。

    不过,盛京城应该没有那般容易攻破,这是满清的底蕴。

    如果不想造成较大的伤亡,乃至为其翻盘,就需要如一个下棋老手一样,彻底封死女真的所有后路,一步步将死女真。

    ……

    ……

    翌日,天光大亮,夏日原就天亮的早,晨曦微露,而京营征辽大军迅速开拔,十几万大军打起一面面黑红旗帜,直奔盛京城。

    而此刻的盛京城,在新的一天当中,同样迎来了汉军的再次攻城。

    “咚咚……”

    战鼓隆隆而响,刀枪如林,马蹄声碎,大批京营将校,手持军械,浩浩荡荡地向着盛京城围攻而来。

    这一次仍是江南水师与河北边军担任攻城主力,而谢再义则是率领一众铁骑,在盛京城四方逡巡四顾,提防盛京城中的兵马,从盛京城中出来袭扰汉军的炮队。

    所谓,担忧自也是相互的。

    汉军的炮铳同样担心女真骑军从盛京城中捣毁破坏。

    伴随着炮铳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大批身穿红色鸳鸯战袄的汉军如潮水一样,向着城墙涌去,伴随着喊杀声此起彼伏。

    大批汉军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手中握持着一把把明晃晃的雁翎刀,向着城墙攀爬不停。

    在这一刻,女真兵丁同样从城头上向下扔着滚木礌石,砸着云梯上不停攀爬的汉军。

    而一座衙堂当中,一众雪白色泡钉铜甲的两白旗旗丁,按刀而立,神情警惕。

    多尔衮头戴玉冠,一袭亲王紫玉绸带的蟒袍,落座在厅堂当中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相比前几天的人心惶惶,此刻的盛京城,似乎习惯了这每天的炮声隆隆。

    反正汉军暂时攻不进城内。

    多尔衮在一旁的漆木小几上放下茶盅,平复着心头的思绪,转眸看向一旁的幕僚苏弘祖,道:“城中的各家的家丁,是否已经登上城头,协助守城?”

    苏弘祖道:“王爷,城中的士绅大族都通晓大义,都愿意发动家丁僮仆至城上协守。”

    多尔衮点了点头,问道:“如今城中兵丁众多,战事惨烈,本王意在重金抚恤伤亡将校,户部方面还有多少银子?”

    提及国帑储备,苏弘祖面色微顿,低声说道:“近二年来,我大清在倭国、朝鲜多次用兵,国帑耗费庞巨,入不敷出。”

    有些事情同样是相对的,汉军大举兴兵,消耗了不知多少国帑饷银,女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比大汉还有诸省赋税以及新政施行后的税赋血包补充,大清就严重供给不足。

    多尔衮默然片刻,说道:“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了冬月,就可见转机。”

    苏弘祖道:“撑到年底,倒也问题不大,只是王爷还当多做准备才是。”

    多尔衮道:“让城中再多筹措一些粮秣。”

    苏弘祖应了一声,只是心头阴霾却越发浓厚。

    大清这艘船要沉了,最为尴尬的就是这些曾经的汉臣,心头无不担忧汉廷会兴师问罪。

    这段时间,盛京城中诸般流言兴起,一些汉臣人心思动。

    而贾珩在锦州城对待汉臣的做法,也在潜藏在盛京城中密谍的四处散播下,动摇着汉臣的人心。

    待苏弘祖离去,多尔衮面色肃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

    ……

    距离睿亲王府三里外的一座民宅,门楣上悬挂着一张油漆桐木的匾额,其上书写着“孙府”。

    这就是孙绍祖在盛京城的居所。

    孙绍祖从外间进来,那长满络腮胡子的雄阔面容上,见着一抹疲惫之态,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啪嗒”一声,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这几天,孙绍祖作为汉将,也被多尔衮派往城池之上协守城防。

    这会儿,可见垂挂的珠帘“哗啦啦”响动,不大一会儿,如兰如麝的香风轻轻浮动,就见一个衣衫华美,端庄明丽的丽人,快步进入厅堂。

    其人正是乔家的大小姐——乔蝶。

    “老爷。”那丽人轻轻唤了一声,说话之间,快步来到近前,说道:“这几天,都说盛京城要破了。”

    孙绍祖点了点头,道:“盛京城固若金汤,不用理会。”

    说着,拍了拍自家的一侧肩头,说道:“老爷胳膊这会儿酸痛的厉害,你帮我捏捏肩头。”

    说话之间,来到孙绍祖身后,伸出小手轻轻给孙绍祖按着肩头,说道:“老爷,马总兵的夫人说这城要破了,我们这些降将的家眷,是不是要……被朝廷问罪?”

    所谓,汉将在盛京城中的圈子,也有夫人之间互相走动。

    孙绍祖道:“锦州那边儿不是说,赦免了不少汉将?显然汉廷这是做给盛京城中的我们看的。”

    乔蝶闻听此言,眼前莫名一亮,娇俏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柔糯,说道:“那老爷的意思是。”

    孙绍祖面色微顿,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这些降将不用担心,不过是迫不得已,混口饭吃罢了。”

    当然,将来回归朝廷以后,秋后算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而他孙绍祖还不一样,他是深入敌国,传递敌情的无名英雄!

    不奢求中山侯,中山伯应该封上一个吧?

    乔蝶柔声道:“老爷,那这些天,战场刀枪无眼,还是小心才是。”

    孙绍祖道:“老爷这几天也要守城,是得小心行事,这汉人的炮弹可不认人。”

    而此刻不仅是孙绍祖在议论着盛京城的现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清这是药丸了。

    毕竟,汉军都打到盛京城下,而大清已经连连败了几场。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大清还有救!(月底,求月票!)

    盛京城

    不知不觉就是七八天时间过去。

    在这几天当中,除却一开始的三天时间,汉军持续攻城,而后的几天,汉军彻底进入休整的状态。

    主要是因为女真方面的骑军,开始袭扰汉军的粮道,谢再义就率领骑军,开始与骚扰粮道的女真骑军作战。

    江南水师与河北边军的粮秣供应,自然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而是从辽阳城运输过来的,此外就是从海上转运,但这个效率其实是偏低的。

    尤其是随着江南水师与河北边军离盖州、海州沿海诸卫越远,运输粮秣的效率就越低。

    这也是北静王水溶不敢贸然用兵的缘故。

    中军大帐当中——

    北静王水溶落座在一张椅子上,一袭织绣图案精美的郡王蟒服,头戴镶嵌着一块儿绿色翡翠的帽子,目光逡巡下方的将校,说道:“这几天,女真城中的兵将似在趁我大军未攻城之时巩固城防。”

    这几天,汉军的红夷大炮对城墙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城墙被轰炸的坑坑洼洼,飞檐钩角、朱红梁柱的城门楼,连同一座座角楼和炮台也瞬间坍塌一片。

    江南水师提督韦彻,开口道:“不如派小股兵马前往骚扰清军守城,轰天雷扔在城头上,也能让城头上的女真旗丁,无暇休整。”

    康鸿赞扬道:“此议甚好,此为疲兵之计,也能为我军接下来的攻城做好准备。”

    北静王水溶却皱了皱眉,说道:“本王担心女真会盛怒之下,出兵劫营。”

    因为,女真方面既然派出骑军袭扰,那么意味着作战思路的改变,由被动防守改为主动出击。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意味着汉军红夷大炮以及火药的优势正在被抵消。

    韦彻道:“王爷所言不无道理,女真极有可能会出兵,反攻我大营,需得提前做准备。”

    这在战事中不无先例,汉军可以攻城,女真同样可以出城反攻。

    尤其是,汉军的营寨并没有女真的盛京城巍峨坚固。

    北静王水溶说道:“这几天营盘加紧戒备,康将军和贾芳将军,率领河北边军之骑军,出营警戒巡视,提防女真兵马以骑军劫我大营。”

    女真出城劫营,大汉也不是没有法子应对,三万边军可以随时机动策应。

    从一开始,多尔衮未退至盛京城时,城中的勒克德浑与硕塞、祜塞等人就知道。

    康鸿应了一声,而下方不远处的贾芳也起身拱手应是,领了军令。

    北静王水溶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目中似是见着一抹思念,感慨道:“还是需得卫国公前来主持大局才是,否则,单凭我等,难下盛京城。”

    正如,北静王所预料的那般,在接下来的两天当中,大批女真精骑果然发动了劫营攻势。

    这一日,清晨时分,一股股凉爽的夏风吹动着树叶的“哗啦啦”响声,鸟雀倏然惊飞,向着蔚蓝无垠的天穹飞去。

    而伴随着盛京城吊桥传来一阵磨牙的“嘎吱嘎吱”声音,旋即,城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大批军容严整、威武的女真精骑,出得城门洞,伴随着马蹄的奔腾声响起,为首的大将勒克德浑,身披一袭玄色甲胄,手持镔铁长刀,向着几里外的汉军大营杀去。

    而城头上,多尔衮一袭蟒服,按着腰间的一把镔铁长刀,立身在城门楼上,眺望着远处井然有序的汉军营寨,心头似是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期待。

    这是一次大破汉军的机会!

    只要解决了这支汉军水师弱旅,那么那贾珩小儿再是领兵前来,他也能从容应对。

    勒克德浑这次出城带了大

    概三万女真精锐兵马,都是精心挑选的骁勇之士,此刻出得城去。

    刀枪林立,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明亮熠熠的冷芒,在这一刻,浩渺大军直奔汉军的营寨。

    “哒哒……”

    只是还未接近营寨,却听得远处同样传来各式各样的马蹄声,杂乱的马蹄声踏在大地上,可见轰隆隆之音。

    康鸿与贾芳率领大批骑军,手执各式军械,迎击而上。

    “铛铛……”

    伴随着兵刃军械的相交声,可见大批骑军互相交错涌过,刀片扬起,刀刃劈砍,“噗呲,噗呲”之声不绝。

    伴随着人吼马嘶之声响起,阵阵痛哼不绝于耳。

    河北边军虽然比不上京营的精锐能打,但在这一刻,汉军与女真双军对垒穿凿,根本不差分毫。

    康鸿手持一柄镔铁大刀,在此来回砍杀着女真旗丁。

    二人都是以一敌百的猛将,此刻率领着手下扈从亲卫,一时间彻底压制住了女真绵绵不绝的兵势。

    这会儿,贾芳一眼瞧见勒克德浑,怒哼一声,打马近前,向着勒克德浑杀去。

    “匹夫,受死!”

    随着贾芳的大喝之声,勒克德浑面色凝重几许,微微眯了眯眼,脸上就见杀机萦绕弥漫,同样擎起掌中一把大刀,向贾芳斩杀而去。

    “铛……”

    二人兵刃相撞,火星四溅,可听刺耳尖啸不停。

    双方马匹如走马灯一样,就是大战了二三十个回合。

    贾芳骁勇锐利,但却不如勒克德浑出招老辣。

    而周围的女真骑军,已经与汉军骑军展开了厮杀。

    双方这场战事一直从早晨到晌午时分,只觉战场之上烈烈血腥气,氤氲升腾而起,刺鼻难当。

    北静王水溶手中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剑眉之下,目中可见异彩连连。

    这贾芳真不愧是子钰之侄,勇武、英锐不在子钰之下啊。

    只是敌军攻城,等到过了午后一个钟头,双方的骑军对决,仍未见着任何胜负。

    “铛铛……”

    伴随着鸣金之声响起,汉军与女真八旗旗丁脱离接触,如潮水退潮一般,各自返回营寨和城池。

    贾芳与康鸿打马而回。

    北静王水溶低声说道:“康将军,小贾将军辛苦了,到了中午,大军也该吃饭了。”

    康鸿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笑着说道:“王爷,末将正说饿了呢。”

    贾芳这会儿目光莹莹,倒也没说什么,不过这会儿他也有些饿了。

    北静王水溶伸手相邀,点了点头,说道:“小贾将军,康将军,还请至军帐中一叙。”

    贾芳与康鸿两人前往军帐。

    另一边儿,勒克德浑则是率领骑军,一路返回盛京城,身后的女真骑军各有伤亡。

    此刻,多尔衮从不远处,快步迎将上来,问道:“怎么样?”

    勒克德浑面容上现出疲惫之色,战袍和衣甲上的血迹仍然未干,翻身从马上下来,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一旁的马弁。

    勒克德浑面色一肃,摇了摇头道:“汉军早有准备,劫营难以成行。”

    这也是先前,摄政王多尔衮未曾回来之前,盛京城中的女真兵马未曾派兵劫营的缘故。

    多尔衮皱了皱眉,问道:“如果我城中全军出动劫营,是否有着成算?”

    勒克德浑叹了一口气,说道:“难说,不过此举太过冒险,一旦不成,盛京城就守不住了。”

    多尔衮一时默然不语。

    说话间,多尔衮拉过勒克德浑的胳膊,向

    着城中而去,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一同前去用些,攻破汉军的事儿,不可操之过急。”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随着多尔衮向着厅堂而去,落座用着酒菜。

    就在盛京城外发生一场攻防战之时,离盛京城大约二百多里的太子河与浑河之间的广袤平原上,汉军精骑正在与女真精骑展开一场疯狂的追逐厮杀。

    这几天,硕塞率领一支近万骑军,沿着辽阳城至盛京城一线开始作战。

    在茫茫无垠的草原之上,谢再义骑在一辆马匹上,手挽马缰绳,刚毅面容上笼罩着凛然杀机,目光如鹰隼一般,凝眸看向远处。

    一旁的副将,也是贾家小将贾菱,说道:“谢侯,这些只是女真兵马的袭扰小队,女***力仍在四处掩藏,如是一支支的清剿,我军只会疲于奔命。”

    这就是敌明我暗,如果派出大量兵马守护粮道,那多少兵马都不够,但如果只是摊薄了兵力,也挡不住女真兵丁的偷袭。

    “是得寻找到女真的主力。”谢再义斜飞如鬓的剑眉之下,目光坚定无比,说道:“否则前线的粮秣供应,必定受影响。”

    贾菱皱眉思索了下,说道:“或许可以使用诱敌之计?”

    谢再义闻言,转过头来,浓眉之下,虎目咄咄而闪,问道:“你觉得如何诱敌?”

    贾菱道:“如果装着一大批粮秣的车队自辽阳城出发,驰援盛京城下,那么女真兵丁大概会偷袭,我军暗中埋伏,趁势掩杀。”

    谢再义想了想,眼前一亮,说道:“此计可行。”

    “先回辽阳城,容我仔细布置。”谢再义也不耽搁,当机立断,低声说道。

    贾菱点了点头,然后随着谢再义,向辽阳城疾驰而去。

    ……

    ……

    而硕塞就在辽阳城不远,这一会儿几乎想要仰天大笑,这才是他们女真一族熟悉的方式。

    就在先前的短短几天时间,歼灭汉兵卒千余人,焚毁粮秣十几万石,自身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开始就不该守城。”硕塞此刻后知后觉,对着一旁的女真将校说着,心头颇为后悔。

    但话是如此说,不是谁都能连根据地大本营都放弃,带着胡宗南绕圈子。

    女真已成一国,守疆之责再加上到盛京的战略纵深不大,多尔衮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这个魄力,放弃几座城池。

    那首先内部就能先崩溃,大清这是不战而降,要亡国了?

    但此刻,只有盛京一城,反而解放了女真的思路,派出精骑袭扰汉军粮道,如果时间一长,不加以控制,正在围攻盛京城的江南水师以及河北边军,粮道被断支撑不住。

    而盛京城中的女真兵马趁机攻打,待北静王水溶这一路兵马大败,贾珩那边儿也要却步,那还真可能让这盘死棋给盘活了。

    但……可惜只是如果。

    因为,就在这一天,贾珩率领十几万京营大军来到盛京城下,与北静王水溶会师。

    贾珩先前就担心被女真打一个时间差,给各个击破,故而一刻不停,迅速汇合。

    陈潇点了点头,朗声道:“锦衣府卫来报,辽阳一带,女真骑军已袭扰粮道,我军伤亡惨重,不少粮秣折损。”

    贾珩道:“难免之事,想要避免袭扰,唯有用计。”

    所谓用计,大抵就是虚虚实实,诱兵诈术。

    这会儿,陈潇柳眉之下,清眸闪了闪,说道:“你瞧,北静王水溶来了。”

    贾珩“嗯”了一声,然后看向那身穿鲨鱼白刺绣蟒服,腰系玉带,面容白净的中年王者。

    北靖王水溶面上现出欣喜之色,声线略

    有几许颤抖,说道:“子钰。”

    这会儿,康鸿与韦彻两人也快步近前,浓眉之下,目光静静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开口说道:“末将见过大帅。”

    此时此刻,如果有背景音乐响起,大抵就是:“每一次见到你,都是大风起”。

    此刻,周围旗幡猎猎作响,身披甲胄的军将手持军械,在无声无息当中散发着一股凛然的气息。

    贾珩笑道:“北静王爷,康将军,许久不见。”

    说着,从马鞍上翻身下马,然后行至近前,搀扶着几人的胳膊。

    贾芳正在人群当中,此刻则是目光崇敬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可以说,贾珩就是贾芳毕生追随和模仿的对象。

    贾珩朗声道:“诸位将军,此地非说话之所,至军帐叙话。”

    众人纷纷称是,而后向着军帐行去。

    身后的十余万京营骑军,则是在不远处扎营,与北静王水溶所部互成犄角。

    贾珩这会儿也不多言,来到军帐之中的帅案落座下来,问道:“北静王爷,这几日攻城情况如何?”

    北静王水溶道:“这几天攻城已经停下了,女真这几天数次尝试冲击我大营,皆为康提督与小贾将军率军兵打退,我大军只能暂时停止攻城,此外,女真人派出了精骑打算袭扰我军粮道,谢侯已经率骑军前去护送。”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此事我知道,以谢侯能为,当能处理此事,不仅是你这一路粮道,如我京营大军的后续粮道,也当派兵看护。”

    随着高达二三十万的军兵囤积于盛京城下,后续的粮秣输送也就变得繁重起来,尤其是随着城池攻克的时间越长,这种供应压力就越大。

    如果女真真的不停派骑军袭扰,还真的能导致平灭辽东之战功

    亏一篑。

    北静王水溶道:“子钰有提防就好。”

    贾珩道:“女真现在能派出的兵马除却城中,也就是先前抵抗朝鲜一路兵马的满达海所部,我已让曹变蛟率领京营铁骑。”

    北静王水溶道:“曹将军也是一员猛将,有他护卫粮道,当保无虞。”

    贾珩道:“接下来,就是布置攻城之事,尽量在冬月之前攻下盛京,否则,大雪一来,道路隔绝,粮秣补给更为不利,女真人生活在辽东多年,早已适宜气候,那时候就是彼等的反攻之日。”

    这才关键,而现在已经进入了八月下旬,留给汉军平灭辽东的窗口期其实并不长,只有两个多月一点儿。

    否则,他大汉就成了二战中的德军,总不能指望汉军饿着肚子,在寒风中冻着去攻打城池。

    北静王水溶剑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所言甚是,兵贵胜,不贵久,这就是女真赤裸裸的阳谋,想要趁着冬月,绝地反击。”

    军帐中的一众将校闻言,心底也不由悚然一惊。

    先前隐隐觉得不能拖延至冬月,但却没有想过还有这般的利害。

    贾珩目光落在众人脸上,说道:“诸位将军也不必担忧,如今我大军云集,优势……总之,只要我等万众一心,攻克盛京城只在旬月之间。”

    其实,这个谁也保证不了。

    曾在平行时空的辽东,称霸一方的满清,就在灭国之时,能够发挥出多少反抗力量?

    康鸿笑了笑,说道:“卫国公,天色不早了,末将为卫国公准备了接风宴,还请卫国公一同用些。”

    贾珩点了点头,道:“一同用些。”

    说话间,就随着康鸿与北静王水溶向着一旁的军帐行去。

    贾珩与京营的将校纷纷落座。

    贾珩点了

    点头,朗声道:“关于城中附逆的汉人文武,之后几天,向城中射书写字的绢帛,本是同根同源,本帅念彼等胁从于虏寇,乃是情有可原,可以不予罪之,胁从者不问,投降者免罪,立功者受奖。”

    这都是后世百万雄师过大江,我军放出的话来,动摇了不少炮党的高级将校。

    北静王水溶闻听此言,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此言甚是。”

    贾珩笑了笑,道:“先不议这些了,诸位一起动筷吧。”

    暗道,这北静王水溶什么时候如魏楚两藩一样了?

    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水溶那点儿鬼心思,他还是知道的。

    诡计多端的零。

    众人见贾珩开始动筷,也都纷纷拿起竹筷,开始用起饭菜。

    ……

    ……

    盛京城

    就在贾珩率领十余万京营大军增援军帐之时,城中的多尔衮自也收到了这个消息,紧急召见着勒克德浑、祜塞等一众满清高层以及大清的满汉六部尚书,齐聚于显德殿中。

    显德殿中,多尔衮落座在御椅下的一张铺就在软褥的绣墩上,瘦削的面容上满是憔悴之态。

    “贾珩小儿来了。”多尔衮声音低沉而沙哑,低声道。

    前些时日,女真城中出动骑军劫营,一无所获,已经让多尔衮心头再次失望。

    下方一众满清文武大臣,脸上都现出凝重之色。

    勒克德浑瓮声瓮气说道:“王爷,贾珩小儿纵然亲至,以我盛京城的巍峨、坚固,汉军没有两三个月也攻不破,等到那时,大雪封路,汉***运粮秣不便,我再以骑军袭扰,等汉军粮道一断,势必要撤军,不然,彼等就有败亡之险。”

    多尔衮闻听此言,心绪就有几许振奋之意,说道:“那时,我大军也能出城追击,或能反败为胜,重创汉军!”

    言及此处,多尔衮抬眸看向勒克德浑,道:“接下来就是如何守住三个月,不,应该是两个月,等到了十月下旬以后,就会下大雪。”

    在这一刻,殿中满清的文武大臣,脸上也不由现出振奋。

    大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

    大清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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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战的剧情不会拖太久,节奏会一路高歌猛进,很快就会进入新的高能剧情。

    前段时间状态不太好,给大家说声抱歉,我月中调整了一下,现在基本没问题了,最后一程了,把所有心力给书,希望不忘初心,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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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不好,这是……中计了!

    盛京城外,中军大帐——

    待众人用过接风宴,围拢着一张桌子落座下来。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诸位将军,这两天下去好好歇息,全力备战。”

    众军将面色肃然,纷纷称是。

    待众将三三两两散去,回到军帐歇息,贾珩与陈潇来到寝帐,从一旁拿过舆图,凝神看着。

    这个时候的辽东,还没有后世东北的人口,当然,后来东北的人口也不停流失。

    陈潇快步行至近前,声音清泠而好听,说道:“刚刚已经安排人向着城中攒射着绢帛,招降汉兵汉将。”

    贾珩点了点头,吩咐道:“通过密函给城中的锦衣府卫联络,让他们劝降一些汉臣,如果能从盛京城中打开城门,里应外合,那能省却我大军不知多少伤亡。”

    再坚固的堡垒也会容易从内部攻破。

    陈潇点了点头,目光莹莹如水,道:“那你什么时候攻城?”

    “休整两天,然后即刻攻城。”贾珩朗声道。

    而后,等到傍晚时分,各处军营的安营扎寨的消息也渐渐汇总过来,至于贾珩的案头。

    京营兵卒已经扎好一座座大营,并在四个城门附近都布置了兵马,将盛京城围拢得水泄不通。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而西方的火烧云,恍若锦缎,彤彤如霞。

    贾珩稍作歇息,然后在陈潇的陪同下,观察着盛京城城池上方的守城情况,说话间,拿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观察着盛京城的防守虚实。

    如贾珩这样的百战之将,往往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敏锐直觉,通过城头的防守虚实,大致可以推算出盛京城在防守之时的应对。

    此刻,绵延横亘的城墙墙头之上,四座角楼炮台上架着红衣大炮,而箭楼一应俱全,不过先前经过汉军的几轮炮轰,明显有些残破。

    陈潇面如清霜,莹白无瑕,目测着前方的盛京城,叙道:“这座城比锦州城还要高一些,不在神京城之下。”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毕竟是女真的国都,城内应该有着百万以上的军民。”

    随着女真建都盛京,原本在东北山野中的女真部落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盛京城,再加上一些蒙古贵族和女真的贵族高层,以及服务他们的仆役丁壮,这人口数字也是相当庞大的。

    陈潇在一旁提醒说道:“炸药炸不开这么厚的城墙,红衣大炮所能发挥的压制作用也有限,如果想尽快攻下这座城池,需要提前做好谋算。”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的黑火药是不行,需要更大的火药。”

    如果是TNT,那就不一样了。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问道:“谢侯那边儿可有飞鸽传书递送过来?”

    “今个儿倒没有。”陈潇低声说着,凝眸看向贾珩,道:“再等等。”

    贾珩声音中带着几许斩钉截铁,道:“要不了多久,宁远、锦州一线的粮秣辎重,也有可能被女真人所劫持,这一路的粮道守护,可是难了。”

    陈潇柔声道:“曹变蛟应该会用计,对了,魏楚两藩现在锦州与宁远,是不是也接过来?”

    贾珩神色微顿,道:“他们想过来,让他们过来就是了,一直跟在辎重和军需的路上,如果鞑寇偷袭,再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大好了。”

    陈潇点了点头,应道:“那我吩咐过去。”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拨转马头,在陈潇的陪同下,返回军帐当中。

    而就在贾珩离开不多久,多尔衮在硕塞的陪同下,登得城门楼上,观察着汉军的兵势。

    此刻,正处八月中秋时节,而远处的一顶顶白色帐篷的军帐,宛如一朵朵白云在蔚蓝天穹上飘荡不停。

    只是,这无疑很难让多尔衮感到浪漫,而是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压力。

    汉军军容严整,尤其是京营所扎的营寨,井然有序,一股凛肃、凶恶的煞气,无声席卷而来,让多尔衮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压力扑面而来。

    当着一众将校的面,多尔衮却毫不在意,沉声道:“汉军屯聚在大营当中,等将来兵事大败,炸营崩溃之时,我大军可以向其不停攻击,彼等定然难以抵挡。”

    硕塞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所言甚是,兵马繁多,粮秣糜费当然日以庞巨,而等大雪封山以后,道路交通不便,粮秣转运不上来。”

    可以说,先前勒克德浑的解说,不仅让多尔衮感到信心倍增,也让硕塞等一些女真高层与文武群臣激动起来。

    多尔衮浓眉之下,目光闪了闪,道:“现在就是熬过这两个月,等进入冬月,天气一冷,大雪封山,也就有了破敌之机。”

    多尔衮重复说着,似在给自己增强起了信心。

    其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因为知道对面的汉廷卫国公,根本不敢善罢甘休。

    多尔衮点了点头,问道:“硕塞那边儿可有消息?”

    提及此事,祜塞面上现出欣喜,道:“飞鸽传书来报,已经劫持了不少粮秣,战果辉煌,要不了多久,汉军的粮秣供应定然大收影响。”

    多尔衮闻言,心头也轻快了一些,浓眉之下,目光中带着期待问道:“满达海呢?现在骑军到了何处?”

    如果满达海那边儿也能取得建树,前线数十万汉军粮道时断时续,攻城压力也将大为减轻,这战事也就好打许多。

    “已经从抚顺出发了,但因为探查汉军粮道,这几天尚未有消息传来。”祜塞道。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汉军的粮道绵长,这一路可以袭扰的粮道路段很多,让他一切小心为上,莫要中了汉军的圈套。”

    多尔衮同样用兵老辣,一下子就明确了其中的关要,或者说换位思考之后,就将汉军能够想到的破敌之策思考出来。

    祜塞道:“叔父说的是,汉军最是狡诈不过,有可能故意设伏,小侄这就让人飞鸽传书,递送过去。”

    然而,多尔衮这般说着,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辽阳城——

    辽阳城

    暗红色铜钉杉木城门打开,一辆辆马车从城门洞出来,马车上满满当当地是一袋袋米粮,而车轮压过前日刚刚经雨以后,略显泥泞的官道,现出一道深深的轮印沟壑。

    从高空看去,长长的粮食车队,蜿蜒如蛇,曲曲折折,一直向着盛京城方向驶去。

    而一只鸽子从城门楼上的一角放出,扑棱棱飞向蔚蓝无垠的天穹。

    就这样,运载着米粮的车队一直向盛京城的战场驶去,络绎不绝,一面面赤焰旗幡猎猎作响,遮天蔽日。

    第二天,天光大亮,夏日的日光照耀在大地上,远处的浑河宛如一条碧绿玉带,河水潺潺,波光粼粼,流光熠熠。

    而马车车队在浑河以西的地面上,可见茵茵而生的草丛,翠绿惹目,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一匹匹骏马的马蹄声响起,在这一刻“哒哒”之声,由远及近,可见大批骑军黑压压,遮天蔽日。

    大批汉军打着一面面刺绣着龙旗的旗帜。

    硕塞那张刚毅、坚定的面容上,似是带着无尽欣喜之色。

    一旁的汉军副都统吕胜开口说道:“王爷,汉军这次的粮秣不少,看那车队如此之长,约莫有六十万石。”

    硕塞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目光咄咄而闪,心头不由带着几许激动之意,道:“这样才好,如果劫了这一批粮秣,汉军在前线粮秣不继,定然崩溃。”

    副都统吕胜道:“王爷,汉军歇息用饭了。”

    此刻,正值中午时分,天气又暑气炎热,而押运着粮秣辎重车队的汉军,则是纷纷下马歇息,喝水用着干粮。

    这批押运粮秣的汉军,人数其实并不多,也就两千左右,但还有大概两千的丁壮民夫,帮着转运粮秣。

    “动手!”硕塞面上现出一抹狰狞之态,开口道。

    随着硕塞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大批骑军向正在押运粮秣的汉军冲杀而去。

    “哒哒……”

    大批骑军铁蹄轰隆隆响个不停,宛如虎狼,向正在押运粮秣的汉军冲杀而去。

    “敌袭!”

    一个汉军青年小校高声说着,听到铁蹄“哒哒”响起,一阵口哨声响起,清脆而响亮。

    “嗖……”

    一根黑色箭矢快如流星,一下子刺穿那汉军小校的脖颈,在“噗呲”声中,爆开一团血雾,那青年小校倒在地上。

    而马上的硕塞,将手中的强弓收起,面上煞气腾腾,浓眉之下,目中见着一抹讥诮的冷意。

    而此刻,大批女真八旗骑丁则是如一阵旋风,迅速向着汉军杀去。

    而汉军押运粮秣的护卫将校,正是贾菱。

    此刻,贾菱翻身在马,手中挥舞一把钢刀,高声道:“诸军戒备,迎敌!”

    说着,周围一大批将校纷纷翻身上马,手中握着一把锋锐无比的弯刀,向着远处的女真骑军砍杀而去。

    “铛铛……”

    伴随着兵刃的相交声,双方兵马交错涌过,在瞬息之间,展开了厮杀。

    “噗呲……”

    伴随着兵刃砍杀在士卒身上的声音,大股鲜血自伤口处涌将出来,而后就是栽倒在地。

    硕塞刚一交手,就开始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因为并不像先前那些被轻易杀散的汉军,瞬间陷入一阵崩溃,而是围绕着一辆辆粮车,结成盾牌圆阵,有条不紊地抵抗着女真骑军的攻势。

    而接下来的一幕,无疑更是让硕塞心头大惊,只见原本正在推着马车的士卒,从押送粮秣的独轮车上,取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向着冲杀过来的女真八旗骑兵厮杀而去。

    “不好,这是……中计了!”硕塞面色倏变,心头一惊,只觉遍体生寒。

    就在硕塞此念刚起,不大一会儿,就听到远处的茫茫的草原上传来铁蹄轰隆之声,草原上出现一道黑红铁骑之线,迅速扩大起来。

    眨眼之间,就是大批汉军涌将过来。

    一柄柄马刀在日光照耀下,炽耀人眸,腾腾煞气散将开来。

    为首之将身披玄色甲胄,外间罩着一袭暗红色披风,手中拿着一把镔铁长刀,其人面容刚毅,目光锐利,一如鹰隼。

    正是大汉京营一等忠勤侯,谢再义!

    谢再义早已在隔着押运粮秣的车队,三十里之外的地方埋伏着,等到这边儿一出事儿,顿时率领精锐骑军,浩浩荡荡地赶来。

    “轰隆隆……”

    铁骑踏动着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此刻的谢再义,率领一众铁骑冲入了正在交战的双方,一柄柄马刀宛如镰刀一般,肆无忌惮地收割着女真兵马。

    “噗呲……”

    兵刃入肉以及惨叫之声响起,不少女真骑军兵丁猝不及防,在京营汉军的砍杀下,纷纷倒地不起。

    谢再义在亲卫的扈从下,更是犹如一柄锋锐无匹的利刃,无情地撕开了女真旗丁的阵线,切割包围着女真旗丁。

    硕塞心头大惊,当机立断说道:“撤!”

    这个时候,再与汉军缠斗、硬刚,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明显汉军挖好了一个陷阱,等着他们来跳,这时不逃,更待何时。

    谢再义冷哼一声,掌中那把大刀挥舞得风雨不透,道:“贼寇,哪里走!”

    说着,驱动胯下战马,掌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月华,向着硕塞追杀而去。

    谢再义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硕塞乃是此行的主将。

    这会儿,女真八旗旗丁汹涌而来,骤然被袭,也陷入了慌乱当中,面对汉军的左右夹攻,一时间就有些乱作一团。

    随着硕塞高喊“撤军”,大批女真旗丁随着硕塞突围,无疑让一些陷入苦战的女真旗丁落入更为危险的境地。

    此刻,汉军长刀所向,不少女真兵丁被斩落马下。

    不大一会儿,京营的铁骑洪流,一下子淹没了整个女真兵丁的骑军队伍。

    硕塞此刻拨马而走,看到陷入敌阵的精锐,心绪都在不停滴血,懊恼不已。

    懊恼自己先前为何不察,刚刚真是太过大意了。

    这么多粮秣从辽阳城中押运出来,又岂会没有重兵相护?

    谢再义胯下的马匹速度较快,此刻,风驰电掣一般,向着硕塞追杀而去,没有多久,就渐渐缩短着距离。

    硕塞感受到身后渐渐临近的杀机,只觉胆寒不胜,而身旁的马弁,连忙翻身抵挡。

    “铛!”

    兵刃相接,那两个马弁根本就没有迟滞谢再义一瞬,就被长刀一闪,宛如匹练月华,斩杀当场。

    “贼子哪里逃!”

    硕塞只是暂且不答此言,只是率领手下的骑军向着远处逃亡,而身旁的亲兵马扈从则是纷纷阻挡着追杀而来的谢再义。

    此举终究还是阻挡了谢再义的追杀步伐。

    待谢再义掌中长刀在这一刻,厮杀来回,不少女真骑丁纷纷中刀倒地,看着逐渐逃远的女真大将,只得暂且压下心头的烦躁,吩咐着手下的兵马,率领骑军向着远处追杀而去。

    等到日落时分,暮色苍凉,整个战场上断裂的刀枪与旗帜随处可见,而这场埋伏与反埋伏的战事,才彻底宣告落下帷幕。

    谢再义挽着马缰近前,说道:“此战歼敌多少?”

    贾菱面色一肃,抱拳道:“谢侯,我大军歼敌四千余,俘虏五百,此战剿灭了女真一半兵力!”

    谢再义闻听此言,那张满是污秽血污的刚毅面容上,现出一抹无尽欣喜之色,说道:“剩下的几千人就好办了,不过也不能大意。”

    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当女真近万骑军的时候,在整个广袤无垠的辽东平原上,可以肆无忌惮的奔袭押运粮秣的汉军。

    而派出五千到八千左右的押运粮秣队伍,倒也是难以防备的。

    如果派出一两万兵马押送粮秣,显然也是不切实际的。

    而现在的女真只有几千人,自然难以应对。

    贾菱问道:“谢侯,这些粮秣?”

    “自是押送至盛京城,这会儿都已经不远了。”谢再义目光幽远,低声说道。

    贾菱点了点头,一边儿吩咐着手下士卒打扫着战场,一边儿押送着粮秣,向着盛京城迅速赶去。

    ……

    ……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夏禹始,家(贾)天下……

    神京城,宫苑

    坤宁宫

    正值盛夏时节,暑气高涨,殿中已经摆放了一个个冰块儿,正在铜盆当中,随着热气渐渐溶化成水,微风徐来,殿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凉爽之意。

    崇平帝一袭明黄色龙袍,歪靠在暖阁之畔的一方软榻上,此刻,正值盛夏午后,日光从栅栏之中透射而下,泻落在这位中年帝王身上,身形瘦削。

    崇平帝手里拿着一册三国话本,凝神阅览着,看着其上文字,两道恍若树枝的瘦松眉下,目光闪了闪,似是涌动着一丝思量之色。

    汉家天下到了曹氏的手中?

    曹氏篡汉自后汉黄巾之乱以后,就已经中原失鹿,倒也不足为奇。

    那子钰也是起家于中原民乱……

    可以说,这是帝王在身形老迈之后的必然反应,即开始猜疑、刻薄。

    尤其是随着辽东的平定趋势愈发明显,这位天子也开始为大汉的江山社稷“未雨绸缪”起来。

    “陛下,喝药了。”就在这时,宋皇后一袭淡蓝色宫裳长裙,云髻巍峨,而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现出嫣然明媚的笑意,端着一个青花瓷的茶盅,修眉之下,柔润莹莹的美眸中见着无尽的疼惜。

    “梓潼。”崇平帝轻轻唤着,将手里的三国话本放下,再次感慨道:“子钰这本三国话本真是写进了天下分合,王朝兴衰之事。”

    曹魏代汉,司马氏代曹魏,那他们陈汉又会被谁取代?

    难道正如京中最近的童谣所言:“炎黄后,三代王,夏禹始,家(贾)天下,辽东平,盛世兴,卫国主……”

    这其实也是陈渊暗中搞出的伎俩,即制造谣言,离间君臣。

    历来谶纬之说,向为皇室所忌,可以说陈渊身为皇室子弟,一下子就戳中了皇室的要害,尤其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

    一时间,京中风声鹤唳,讳莫如深。

    而崇平帝自然通过锦衣府卫和内卫的密谍系统,得知了这所谓谣言,心底深处原本就有的一丝狐疑迅速扩大。

    宋皇后轻轻笑了笑,拿着手里的汤匙,给崇平帝搅动着茶盅的稀粥,散发着腾腾热气,温柔婉丽的眉眼间萦着欢喜之意,随口问道:“陛下,这东汉分三国,不是史书上的吗?”

    崇平帝面色愣怔了下,喃喃道:“是啊,史书所载。”

    青史之上的教训,不可不察,纵然子钰忠心耿耿,但子钰的儿子、孙子……

    尤其是晋阳也为他生了孩子,天然就有皇室血脉……

    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宋皇后端过一杯茶盅,那张秀丽明艳的脸颊羞红如霞,彤彤如火,柔声道:“陛下,这是红枣糯米粥,陛下用一些吧,也能补益补益血气。”

    崇平帝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那丽人,道:“有劳梓潼了。”

    宋皇后笑道:“陛下这话说的,臣妾为陛下亲自下厨,不是应该的吗?”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忽而外间传来戴权的脚步声,旋即,绕过一架屏风,道:“陛下,卫国公的军报和奏疏。”

    崇平帝骤闻此言,心头一动,瘦弱、黢黑的面容上涌起喜色,急声问道:“戴权,将军报递送过来。”

    戴权快行几步,一边儿将手里的军报递送过去,道:“陛下,听那信使说,卫国公攻破了锦州城,阵斩阿济格。”

    崇平帝凹陷的脸颊顿时涌起潮红之意,待从戴权手里接过军报,这位中年帝王迫不及待地阅览起来。

    其上,行军主簿已经详细记载了锦州陷落的过程。

    从水攻淹城,再到炮轰取城,整个过程虽然也有一些波折,但在贾珩的率领下,皆是有惊无险。

    崇平帝心绪激荡,喃喃道:“锦州城一破,子钰就要兵进盛京城了。”

    如果再加上水溶的那一路兵马,围攻着锦州城,那么意味着辽东城已经在大汉军兵的团团围攻当中,城破只是旦夕之间。

    平灭辽东之期,已然不远了。

    那是他苦苦等待许久的一天。

    宋皇后闻言,那张雪颜玉肤的白腻脸蛋儿上,似是笼着一股嫣然明媚的笑意,柔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戴权白净面皮上见着繁盛笑意,说道:“陛下,这里还有一封卫国公的奏疏,呈递给陛下。”

    贾珩在递送军报之后,又书写了一份《平治辽东疏》,递送至过来。

    戴权说话间,躬身之时,将手里的奏疏递送过去。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拿过来,让朕看看。”

    这就是贾子钰,永远以国事为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身具管乐之才,不过正因如此,才让他心头不安。

    诸子才智平平,没有一个能够比得过这个女婿。

    等他百年之后,真的能够压得住子钰吗?

    宋皇后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茶盅,暗道,那小狐狸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是在陛下喝粥的时候,就递送过来军报。

    崇平帝接过奏疏,阅览而罢。

    其上,崇平帝大抵提出了几条策略,即移民实边,垦荒种田,同时朝廷也可以内务府和兵部的名义屯田。

    此外就是挖掘储备在地下的矿产资源,另外在临海之地设立港口,以海运走登莱,联络朝鲜、倭国。

    因为贾珩来自后世,知道关东之地有不少矿藏储备,可谓肥沃的黑土地。

    崇平帝阅览完手里的那本奏疏,赞叹道:“子钰之策,未雨绸缪,面面俱到,可谋百年治世太平之局。”

    宋皇后笑了笑,打趣道:“陛下可别再夸他了,咸宁前个儿还说,自己生个孩子,天天给守寡一样呢。”

    她又何尝不是?

    那小狐狸回京以后,拢共也没有寻她几次。

    崇平帝闻言,皱了皱眉头,目光深深,斥责道:“这等不吉之言,也是能够说的?尤其子钰正领兵在前线作战,岂能做此不祥之言?”

    这辽东之战还没有出结果呢,这前线还离不得子钰的坐镇调度。

    宋皇后如黛秀眉之下,晶然莹莹的美眸,似是莹润如水,泛着柔波潋滟,纤声说道:“陛下,臣妾回头儿说说咸宁,咸宁也是念叨着子钰。”

    崇平帝这会儿,倒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过激,叹了一口气,道:“咸宁这几年是与子钰聚少离多,子钰这次回来,多陪陪咸宁娘俩儿个。”

    宋皇后婉丽玉颜上笑意涌起,眸中沁润柔光潋滟,柔声道:“陛下说的是,这次战事结束以后,天下就太平了,河清海晏,太平盛世,就在眼前,陛下当为三代以来,有数之明君。”

    崇平帝闻言,面色潮红,摆了摆手,道:“过了,过了。”

    三代以来,可以说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崇平帝都不好意思坦然受之。

    崇平帝想了想,低声说道:“戴权,召集内阁军机至含元殿偏殿,朕要议军机大事。”

    宋皇后闻听此言,连忙说道:“陛下身子骨儿才刚刚好一些,不多多歇一会儿?”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朕没事儿,就是将这个好消息给诸位内阁阁臣说说,商量一下,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此外,还有京中的流言,也当让戴权处置一下,否则,这样传扬下去,再影响了前线战事,就不大好了。

    宋皇后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说

    道:“那臣妾送陛下过去。”

    崇平帝在戴权的搀扶下,出了坤宁宫,快步来到廊檐之下。

    戴权道:“陛下。”

    崇平帝那黢黑的面容上,阴沉之色涌动,冷声说道:“最近京中的流言整治一下,凡是有胡言乱语之人,一律拿捕至狱,秘密处死!”

    戴权心头一凛,压低声音说道:“是,陛下。”

    崇平帝面色微顿,说着,在戴权的搀扶下,前往含元殿。

    含元殿,内书房——

    此刻,内阁几位阁臣以及几位军机大臣,在书房中恭候着。

    如内阁首辅李瓒,次辅高仲平,阁臣齐昆、吕绛,此外还有负责海关的阁臣林如海以及军机处的兵部侍郎施杰等人。

    前不久,林如海前往山东威宁卫,考察山东巡抚提议的在沿海之地增设海关筹备事宜,刚刚返回。

    吕绛问道:“高阁老,圣上召见我等过来,所为何事?”

    高仲平面上现出思索之色,猜测说道:“以如今之情,应是前线战事出了新的情况。”

    其实,对于贾珩奏报军情屡屡不经内阁与军机处,多行秘匣,高仲平还是颇有微词的。

    李瓒手捻颌下三绺黑色胡须,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清湛锐利,接过话头儿,说道:“能让陛下如此郑重,许是锦州城破了吧。”

    高仲平道:“不无可能。”

    就在殿中群臣浮想联翩之时,倏然,外间传来内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正在叙话的几位朝堂重臣,面色一肃,整容敛色。

    不大一会儿,就见崇平帝从外间而来,其人一袭明黄色龙袍,身形挺拔如苍松,而原本凹陷、瘦削的面颊有着一股不正常的酡红,落在几位阁臣的眼中,心头明了。

    看天子面带喜色,大抵是好消息。

    只是,李瓒转而又有几许担忧。

    圣上的龙体是愈发……不好了,而如今大汉国本未立,只怕是取祸之道。

    但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敢劝崇平帝立储,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大概是要等辽东平定,魏楚两藩的最后考核结果出来。

    崇平帝说话之间,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以后,刚刚落座下来。

    内书房中几位大臣,纷纷行以大礼,开口齐声说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心情不错,声音都轻快许多,说道:“诸卿都平身吧。”

    几位阁臣闻言,道了一声谢,然后起得身来。

    崇平帝面容肃然无比,瘦松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道:“贾子钰刚刚在前线传来军报,锦州城已为我汉军攻破,此战贾子钰阵斩阿济格,通过盛京的大门,从此打开了。”

    此言一出,一众军机虽然早有所料,但闻听此言,面上仍是不可避免现出一抹喜色。

    锦州城一破,盛京的确是就在眼前。

    而盛京一灭,那辽东自此收复,太平盛世即将到来。

    在阁臣朝班之列,林如海那张儒雅、白净的面容上,同样萦起欣喜之***。

    崇平帝面色沉静,道:“戴权,将卫国公递送而来的军报和奏疏,交给诸位卿家过目。”

    戴权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将一封军报和奏疏递送给一个个大臣。

    李瓒拿过军报,阅览而毕,然后,伸手将军报递给一旁的高仲平,自己则是拿起奏疏,迅速翻阅起来。

    随着时间过去,心头又是发出类似崇平帝的感慨。

    过了一会儿,待众臣传阅而毕。

    崇平帝朗声道:“诸位爱卿,现在我大军正在盛京与敌对峙,粮秣、军械都

    要准备一应齐全了。”

    李瓒整容敛色,拱手道:“圣上,女真之伪朝都城,城高坚固,想要攻打,非一日之功,如今已是八月下旬,等到两月之后,进入冬月,辽东天气转冷,大雪封路,我粮秣、军械以车马转运,多有不便。”

    高仲平此刻也将奏疏收起,开口道:“需要提前准备,并且以重兵护送,囤积在宁远、锦州,最好是锦州。”

    这就是“知兵内阁”的好处,甚至能够查漏补缺。

    崇平帝问道:“李卿、高卿的意思是?”

    “再从大同、宣府调集兵马,护送粮秣北上至宁远、锦州,如果战事一旦迁延日久,久而不克,鞑寇派出铁骑袭扰,我前线大军有断粮之忧。”李瓒开口说道。

    高仲平点了点头,道:“李阁老说得是。”

    崇平帝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既是如此,兵部方面即刻给身在大同、宣府的守将行文,着其派遣铁骑,护送从京中运输的粮秣和军需。”

    李瓒和高仲平齐声称是。

    崇平帝目光逡巡下方的一众阁臣,说道:“子钰的这封平治辽东的奏疏,诸卿也看到了,如何计议?”

    李瓒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卫国公之言可行,诚如卫国公奏疏所言,如平而不治,则不出三五十年,辽东之地仍有虏寇迭兴,滋患边疆,遂为后世大汉子民之患,然如何而治?还是当以自给自足,供赋税于中枢,唯有此,后世之君臣,不生弃辽之念。”

    可以说,贾珩永远分析的很到位,一个字,就是钱。

    有的时候,秃头咪蒙说的还是比较对的,因为从经济问题出发,往往都能找到根源。

    如果辽东不是后世朝廷的治理负担,而是如东南三省一样,成为一个财源聚集之地,那后世之君都不会放弃。

    崇平帝沉吟片刻,目光锐利,说道:“既是如此,等辽东平定以后,可依卫国公之言施策,诸卿闲暇之时,也当计议一番,来日如何设官立制,治理辽东。”

    其实,这就有些提前开香槟的味道。

    众臣都是守持中庸之道的道德君子,在这一刻,倒也不好扫了这位中年帝王的兴致。

    而林如海在下方刚刚将奏疏反复看完,递给一旁的戴权,心头却涌起一股凝重。

    子钰上马管军,下马安民,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如今又立了这样大的功劳,只怕将来想要得善终,不大容易。

    尤其是最近京里的一些流言,更是让人心惊。

    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离间君臣。

    幸在圣上知晓君臣相和的道理,但辽东一平,情况如何,却又不得而知,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是。

    崇平帝转而又道:“再过一个月,开征秋粮,户部方面当用心操持此事,大军远征西北,粮秣消耗不少,户部方面还当多做准备。”

    可以说也就是如今的大汉财大气粗,前后几场战事消耗了不少粮秣,仍然能够支撑的住。

    户部尚书齐昆拱手道:“圣上,微臣遵旨。”

    崇平帝这会儿显然有些乏了,摆了摆手,道:“今日就这般吧,都下去吧。”

    一众阁臣军机闻言,拱了拱手,然后徐徐告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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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甄雪:能玩的不好吗? 血脉同源……

    神京城

    随着众朝臣三三两两出殿中,贾珩在前线锦州再次取得大胜,阵斩阿济格的消息,则渐渐传遍了整个神京城。

    一时之间,神京城中,臣民欢腾一片。

    可以说,这也是自贾珩率兵北伐以来的又一次大胜,战果辉煌,阵斩阿济格,歼敌五万。

    自宁远、辽阳之胜以后,锦州城再次攻克,明眼人都知道,下一座城池就是盛京城。

    而盛京城一破,那辽东被平灭,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太平盛世,也就在眼前。

    事实上,随着这几年大汉崇平新政施行,大汉的老百姓已经感受到了太平盛世的气象。

    轻徭薄赋,百姓吃饱穿暖。

    所谓,日子越过越好,肯定能切切实实感受到。

    神京城,晋阳长公主府,后宅——

    虽是八月时节,但关中大地仍是暑气炎热难当,昨夜下了一场秋雨,今日仍见着几许闷热,而庭院当中的草丛茵茵疯涨,几有一人之高。

    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可见一座座飞檐钩角,朱红梁柱的凉亭,静静矗立,碎石铺就的路径之间,一片片仍带着雨水的梧桐树叶,依稀可见。

    晋阳长公主一袭朱红裙裳,金钗步摇的云髻巍峨华美,身形曼妙玲珑,其人落座二楼靠着轩窗的位置,手里正自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凝神阅览着。

    而在不远处,怜雪与嬷嬷正在逗弄着一个婴儿,正是贾珩的长子——贾节。

    贾珩的这个长子,如今已是两岁了,小孩儿生的肌肤白净,一双黑溜溜的宛如葡萄的眼珠,犹如一泓清泉,清澈照人。

    “娘亲。”小孩儿张嘴唤了一声,声音萌软而娇俏。

    晋阳长公主转过秀美螓首,那张雍美华艳的脸蛋儿上似蒙起一层玫红,目中见着一抹嗔怪之意,道:“就不能让娘亲看会书。”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小孩儿,正是依赖娘的时候。

    晋阳长公主放下手里的书册,行至近前,凝眸看向那小孩儿,唤了一声,笑道:“过来,让娘亲抱抱。”

    “抱抱。”那婴儿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咧嘴笑道。

    晋阳长公主抱过婴儿,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

    怜雪劝了一句,说道:“殿下,国公临走之前还说,殿下还是不可对小公子太过溺爱了。”

    晋阳长公主捏了捏自家儿子的脸蛋儿,转眸看向不远处的怜雪,轻笑说道:“本宫管教他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瞧见,什么时候溺爱过了?”

    她自是懂得孩子不可娇惯的道理,该管教的时候管教,但该宠爱的时候宠爱。

    怜雪点了点螓首,说道:“殿下,最近京里的一些流言,殿下可是听到了吗?”

    晋阳长公主犹如春山的秀丽黛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闪过一抹讶异,问道:“什么流言?”

    这段时间,这位丽人在家中享受宝妈带娃的日常,根本就没有留意外间的纷纷扰扰,不太清楚外间都在议论什么是是非非。

    怜雪压低了声音,柔声说道:“殿下,京中有了一首童谣……”

    说着,丽人凑到晋阳长公主的耳畔,附耳低语。

    自是那流传在京中的谶语童谣。

    晋阳长公主那张雪肌玉肤的酡红脸蛋儿倏然变白,两道恍若翠羽的修眉,目中似沁润着恼怒,娇斥道:“这必是有心人在暗中造谣,目的在于离间君臣,想要坏了平灭辽东的战事!”

    怜雪容色微顿,朗声说道:“殿下所言甚是,奴婢也觉得是奸人暗中造谣。”

    晋阳长公主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晶莹美眸深深而闪,低声说道:“怜雪,这种话,皇兄不会信的。”

    不是不会信,而是现在不会信。

    等到辽东平灭之后,有些事儿也就难说了。

    势必有所动作。

    怜雪面色微顿,柔声道:“殿下说的是,只是这等闲言碎语,众口烁金,积毁销骨。”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柔声道:“这几天再让人打探一下,如果流言消散了,那也就没事儿了。”

    这位丽人显然十分了解自己兄长的禀性。

    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尤其是锦州城已灭,盛京城平灭就在眼前的情况,这种时候,肯定要平息京中的流言。

    不得不说,还真让晋阳长公主猜中了,现在的崇平帝已经吩咐戴权,暗中处置散播流言的奸人。

    晋阳长公主这会儿拉着自家儿子的胳膊,轻笑道:“节儿。”

    “娘亲,我要那个。”这会儿,怀中的小孩儿指着一旁书案上的毛笔。

    小孩子原本就是这等轻易就被转移注意力的性情。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怜雪,你抱他过去,教他写字。”

    “是,殿下。”怜雪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抱过晋阳长公主的儿子陈节,来到书案之畔,拿过毛笔、宣纸,由着陈节开始作画。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女官打扮的丽人,沿着木质楼梯,在“噔噔”声中,上得八角飞檐的阁楼。

    “殿下。”身形窈窕、高挑的丽人,绕过一架雕刻芙蓉花的玻璃屏风,快步进来,裙裳上的一条条璎珞流苏随风轻轻飘扬,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低声说道。

    这位傅试的妹子,此刻已经二十五六岁,不过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许是养尊处优的结果,举手投足间滋养了一股大家闺秀的贵气。

    晋阳长公主转过华美、明艳的脸蛋儿,凝眸看向傅秋芳,问道:“怎么了?”

    傅秋芳定了定心神,道:“晋阳殿下,京中有消息说,卫国公在锦州打赢了战事,阵斩阿济格,取得一场大胜,朝廷平辽大军合围盛京城,京中都在说,女真很快就要被卫国公平灭了。”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芳心大喜,转眸看到一旁的怜雪。

    怜雪对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秀丽玉容上若有所思。

    暗道,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应该听不到京中的那些流言了。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笑了笑说道:“女真的确是撑不住了,这虏王被斩了一个一个,已是元气大伤,再无翻盘的机会。”

    凡是一方势力灭亡,往往都有一些征兆,比如人才青黄不接,或者是四梁八柱开始一个个折断,直到天塌地陷。

    这都是药丸的节奏。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那双美眸眸光莹莹如水,柔声道:“如此一来,许是年前应该就能平定辽东了。”

    傅秋芳秀眉之下,目光略有几许怔怔失神,旋即回复正常,轻声道:“这个京城没有说,但卫国公用兵之能……”

    那卫国公能征善战,文韬武略,堪称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可惜就是太过好色如命了。

    兄长前日还给她递送过来书信,让她想法子与卫国公喜结连理。

    ……

    ……

    宁国府,后宅当中——

    在京中四处传遍着贾珩取得辽东之胜的消息以后,宁国府的秦可卿正在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一同逗弄着孩子。

    今日不仅是秦可卿,楚王妃甄晴与北静王妃甄雪也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宁国府串门儿,此刻同样在不远处的绣墩上,渐渐落座下来。

    这会儿,贾珩的大女儿贾芙,此外还有小女儿贾茉,此外还有甄晴的女儿陈茵,三个小丫头玩在一起,翻着花绳,玩着拨浪鼓。

    因为多了陈茵这个小女孩儿,贾芙和贾茉两个日常的“闺蜜”,无疑多了几许新鲜感,欢声笑语响起不停。

    而贾珩的两个儿子,陈杰与水英,同样也凑在不远处,玩着两只竹蜻蜓。

    此刻,后宅厅堂当中,麝香与女子身上的香气交织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几个孩子的打打闹闹,满是祥和无比的氛围。

    看着几个小孩儿正在玩闹着,甄晴那张略带几许刻薄的冷艳脸蛋儿上泛起繁盛笑意,打趣道:“他们几个孩子,在一块儿玩的多好,比着一个人在家里哭闹个不停好多了。”

    甄雪温婉如水的秀丽修眉下,目光莹莹如水地看向甄晴,抿了抿翕动不停的樱唇。

    她们几个孩子,能玩的不好吗?血脉同出一源,在天生上就带着几分血缘亲近。

    秦可卿笑了笑,晶莹如水的美眸中,见着一抹思量之色,说道:“我说的也是。”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面带欣喜地来到近前,道:“奶奶,外间传来喜讯,大爷在辽东战场上又打胜仗了。”

    秦可卿柳叶细眉之下的明眸眨了眨,问道:“打什么胜仗了?”

    这会儿,甄晴原本端起茶盅,小口抿着香茶,闻听此言,就将茶盅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柳叶细眉下的那双狭长、清冽凤眸同样闪烁了下,凝眸看向那嬷嬷。

    “外面儿说,大爷打下了锦州,斩了女真的一位亲王。”嬷嬷轻笑了下,低声说道。

    甄晴闻听此言,柳眉挑了挑,惊喜道:“锦州城破了?那接下来不就是盛京城?”

    此刻,秦可卿婉丽玉容上顿时浮起一抹诧异之色,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一说?”

    秦可卿原就不是喜欢关注政事、兵事的人,故有此问。

    甄晴笑了笑,道:“盛京城就在锦州的下一步,先前,我看邸报上说,北静王已经率领水师与河北的兵马,先一步来到了盛京城外。”

    甄雪也接过话头儿,说道:“我先前也听太妃提及过,王爷已经先一步抵达盛京城,子钰这次应该是与兵马围攻着盛京城。”

    嗯,什么叫王爷先一步抵达?总觉得怪怪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问道:“那夫君他什么时候回来?”

    甄晴柔声道:“可能是年后吧,这种国战没有几个月,定然是没有结果的。”

    秦可卿声音中不无怅然,说道:“那宫里还有栊翠庵的妙玉,她们怀孕的孩子,夫君大概回不来了。”

    甄晴修眉蹙了蹙,目光闪烁了下,低声道:“珩兄弟在外面打仗,乃是关乎大汉兴衰的一件大事,回来估计要在年后了。”

    秦可卿弯弯柳眉之下,那双粲然明眸莹莹闪烁,柔声说道:“也是。”

    甄雪那张温婉如水的脸蛋儿上,同样见着一抹思念之色。

    而此刻,四四方方的栖迟院中,几株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上的几只知了正在鸣叫不停。

    甄兰此刻坐在一张漆木小几之后,凝眸之间,正在与甄溪叙话。

    不远处则是探春以及蒙王的女儿雅若,两人坐在一张暗红漆的梨花木的椅子上,隔着一方棋坪下棋。

    甄兰明丽修眉弯弯如柳叶,低声说道:“珩大哥这一次攻下了锦州,要不了多久,就能拿下盛京城了。”

    探春英丽、明媚的俊眼秀眉上,似沁润着莹莹微波,柔声说道:“盛京城是女真的国都,应该不好攻打吧。”

    甄兰婉丽秀眉之下,那双犹如甄晴的狭长、清冽目光莹莹如水,道:“只是再过不久时间,这天就要进入冬月,等到了那时……”

    说到最后,目中现出担忧。

    探春接过话头,说道:“大雪封山,军需粮秣运输不便,女真人则是长期在辽东之地,如果派出骑军袭扰粮道,我大军必然受着影响。”

    甄兰修眉之下,目光担忧不胜,柔声道:“是啊,到那时候数十万大军聚于前线苦寒之地,弄不好……就被人截断了后路。”

    探春闻听此言,英丽秀眉蹙了蹙,道:“此事,珩哥哥不会不知道吧?”

    甄兰理所当然说道:“以珩大哥的才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他原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

    探春思量了下,问道:“这等局面,难道没有破解之道?”

    甄兰道:“朝廷应该有的吧,毕竟智谋人士云集,但关要还是看珩大哥,能不能在年前攻下盛京城,如果不能,后面的战事可能就不好打了。”

    在这一刻,甄兰根据蛛丝马迹,几乎完美预测了整个事情的走向。

    探春闻听此言,一时默然不语。

    她隐隐觉得这甄家三姐姐的智谋水平,已然超过了她。

    难道是她最近天天将心思用在了思念在珩大哥身上……

    因为,先前贾珩与探春的一吻定情,让正值怀春的花季少女,这段时间茶饭不思……时而幻想,时而憧憬,时而期待。

    甄兰容色微顿,柔声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些战事由珩大哥还有朝堂上的诸位相公操持就是了。”

    相比必然会被她的男人扫灭的女真,她现在更担心,等女真平灭之后,凯旋归来的卫国公。

    大观园,栊翠庵

    厢房之中,妙玉一袭素白宽大的袍服,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随着临近生产之期,这位丽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将起来。

    而那张原本清冷、峭丽的脸蛋儿,也渐渐珠圆玉润,宽大、粉红的裙裳遮掩不住那丰腴玲珑的娇躯。

    不远处,邢岫烟落座在不远处,其人一袭靛蓝色裙裳,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下,明眸清澈。

    “外间的嬷嬷说,珩大哥在辽东那边儿,已经攻下了锦州城。”邢岫烟两道黛青修眉弯弯一如月牙儿,声音如山泉叮咚。

    妙玉那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上见着一抹不以为然,轻轻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喃喃说道:“他哪次不是这样?”

    邢岫烟:“……”

    大有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样子。

    的确是习惯了,渐渐麻木,或者说,哪天如果吃了败仗,妙玉才会诧异。

    妙玉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肌肤明艳,丰润白腻,纤纤素手轻轻抚起隆起的小腹,信欣喜道:“等会儿,静侯捷音也就是了。”

    他大抵是赶不上孩子出生了,只能留待将来了。

    邢岫烟点了点头,轻声应是。

    妙玉轻笑了下,道:“等他回来,非得纳你过门儿不可。”

    邢岫烟闻言,那张秀雅、明丽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之间,似是蒙起一层说不出的淡然淼淼的气韵。

    那是独属于澹泊名利的少女的一份清纯和自然。

    大观园,稻香村——

    一道朱梁乌青的回廊,蜿蜒起伏,而钩檐翘角的廊檐上悬挂的鸟笼叽叽喳喳,一派盛夏时节,鸟语花香的绚丽景象。

    曹氏同样与李纨落座在一张竹木软榻上,随着孕期渐长,李纨的肚子渐渐隆起成球,那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似是蒙上一层玫红气韵。

    因为李纨先前已经生过孩子,故而对养胎、安胎之事,轻车熟路。

    曹氏这边儿与李纨,议论着育儿经。

    “你这喜欢吃酸的,这一胎怕不是个男孩子。”曹氏稚丽的眉眼似是含笑,轻声说道。

    李纨容色微顿,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柔婉如水的目光闪了闪,道:“也不好说的,这种事儿也不大准的。”

    她心里也想给子钰生一个儿子。

    就在这时,李纹与李绮快步进入厢房,凝眸看向正在叙话的曹氏与李纨,柔声道:“娘亲,堂姐,外面都在说珩大哥已经打赢了在辽东的战事。”

    曹氏与李纨容色微诧,问道:“什么辽东的战事?”

    “外面儿说珩大哥又攻下了锦州,率领着兵马去盛京城了。”李绮眉眼明丽,声音中带着一股花季少女的娇俏。

    随着进入大观园日久,两个在贾府中有些畏畏缩缩的李氏姐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富家小姐养尊处优的日子。

    而稍微活泼的李绮,随着年岁渐长,也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给贾珩的,平常难免对这位未来夫婿多关心一点儿。

    而李纹则要秀丽、文静一些,行至近前,落座在一旁的绣墩上,宛如大家闺秀的淑女。

    曹氏道:“这是又打胜仗了?”

    这会儿,李纨也将一双带着几许期冀之芒的美眸,投向了两个姐妹。

    子钰又打了胜仗?

    “听说这次大战之后,就是盛京城了。”李绮弯弯如柳叶的秀美眉眼绮韵流溢,灵动剔透的眸子中见着一抹欣喜说道。

    曹氏点了点头,笑道:“等到那时候,你珩大哥打下盛京城,回来就能封为郡王,到时候迎娶你和你妹妹过门儿,那时候至少是个诰命夫人。”

    侧妃,她还不敢想着,但诰命夫人应该是有的。

    李纹那张文静、秀美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彤彤似火,而妹妹李绮虽然性情大胆一些,但听曹氏所言,仍然有些羞不自胜。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宋皇后:那个时候,应该立下东宫之位了……

    大观园,潇湘馆

    竹林潇潇,其音如鸣,翠丽竹叶之上仍见着昨夜点点滴滴秋雨扑簌落下的痕迹,愈见青翠欲滴。

    而厢房之中,黛玉正在与宝钗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纤纤素手捻着一颗白色棋子。

    这位绛珠仙草,自从嫁了人以后,乌青葱郁的秀发也没有梳成露出光洁额头的***发髻,仍是闺阁少女之时的空气刘海儿的样子,尽显清纯靓丽之态。

    此刻,周身一袭粉红色流光长裙,而秀丽如黛的罥烟眉之下,那双熠熠而闪的星眸粲然如虹,依然是少女般的清澈动人。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水润杏眸似沁润着波光,柔声说道:“妹妹的棋力真是愈发精进了。”

    黛玉声音娇俏而明媚,说道:“天天闲着没事儿,陪着宝姐姐下的多,自然知晓宝姐姐的一些下棋套路。”

    宝钗翠羽修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恍若凝露,旋即,对上那明眸莹莹如水的少女,轻笑道:“妹妹这话倒像是话里有话一般。”

    黛玉笑道:“宝姐姐定是多想了。”

    “妹妹是七窍玲珑心,一句话有一百种意思,我怎么能不多想一些?”宝钗笑意嫣然,轻声说道。

    两个人做了同侍一夫的姐妹以后,平常说话也见着妇人的随意和调笑。

    黛玉秀丽黛眉之下,粲然星眸宛如凝露地看向对面的宝钗,说道:“宝姐姐,珩大哥也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回来呢。”

    宝钗柔声道:“在年前应该会回来了吧。”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说道:“这一天天的,怎么跟守寡了一样。”

    宝钗闻听此言,那双翠羽秀眉之下,杏眸妩媚流波,似是嗔白了黛玉一眼,清斥道:“林妹妹,珩大哥在前线打仗,你这时候浑说这些不吉利话?”

    黛玉这会儿,也一时觉得失言,连忙拿着手帕捂着嘴,朝一旁吐着,轻声说道:“呸呸,我这是胡说的。”

    宝钗轻笑了下,柔声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而在两姐妹叙话之时,却见那玉容丰润、白腻的宝琴,挽着湘云那只绵软白腻的胖乎乎小手,来到潇湘馆。

    湘云宛如红苹果的圆脸已是胖乎乎、粉嘟嘟的,娇憨声音当中带着几许酥腻和婉转,道:“林姐姐自从嫁给珩哥哥以后,光和宝姐姐玩,也不给我说话。”

    黛玉闻听此言,那张清丽如玉的莹白脸蛋儿,渐渐现出一抹羞红之意,在灯火映照下,可见明艳彤彤,道:“我平常在这儿,你们两个也不来,知道到处骑马,还在这儿说我。”

    宝钗道:“云妹妹,琴妹妹,你们两个没有去骑马吗?”

    湘云与宝琴说话之间,挽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在一旁的绣墩上落座下来。

    宝琴柔声道:“没有呢,今天校场上太过泥泞了。”

    宝钗笑了笑,道:“那歇歇也好,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佳节,咱们后院的姊妹吃月饼,做做诗才是。”

    宝琴不仅是她的闺中堂姐妹,在将来也是后宅的好姐妹。

    宝琴那略带几许婴儿肥的脸蛋儿粉嘟嘟,似是嘟嘟嘴,眉头之下,目光莹莹,柔声说道:“刚刚外间的嬷嬷说,珩大哥在辽东打赢了胜仗。”

    宝钗面色诧异了下,说道:“什么胜仗?”

    “收复了锦州城,阵斩了阿济格,用不了多久。”宝琴粉腻嘟嘟的玉颜微顿,声音柔糯、轻柔几许。

    湘云点了点头,低声道:“外间都在说,要不了多久,珩大哥就能扫灭辽东,班师回京了。”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水润杏眸莹莹而闪,目光一时微怔。

    如果能够平灭辽

    东,那他回京以后,应该能封为郡王,那时候……

    真的不怪宝钗,因为成为贾珩夫人之后,又是同为一等国公夫人,难免会有所期待。

    毕竟,那几位公主和郡主,自己有封号、俸禄,显然是不会被封为王妃的。

    那么那王妃和侧妃的名号,大概也就定了。

    她和林妹妹至少是一个侧妃才是。

    黛玉秀丽黛眉之下,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扑棱棱地看向宝钗,笑着打趣问道:“宝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多半是想着珩大哥班师以后,荣封郡王的事儿。

    宝钗回转过神思,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浮起两朵红晕,低声道:“没什么,就是想着如果三妹妹和兰儿妹妹过来,也就好了。”

    黛玉道:“她们两个啊,可不是,能够帮着解说战事,说不得还能预测下一步的战事走向呢。”

    宝钗柔声说道:“她们两个倒是许久没有到妹妹这里了。”

    黛玉声音轻柔中带着几许娇俏,道:“天天说着国家大事,咱们在这儿谈着家长里短,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湘云娇憨道:“三姐姐和兰姐姐她们两个,的确喜欢说这些,有时候说的还挺准的。”

    宝钗弯弯翠羽秀眉下的水润杏眸,就有一些怔怔失神,道:“她们两个时常看邸报,又得你珩哥哥口口相传教授本事的,自然非常人可比。”

    在这一点儿上,她的确远远不如。

    那个甄兰的确是口口相传的,不过三妹妹就不知道了。

    都这般大了,还没有定亲,心里什么想法,她倒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哪个少女不怀春?

    而整个大汉都没有珩大哥这般出挑儿的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还生的那般好看。

    黛玉道:“等会儿让她们两个过来,说说这朝堂还有前线打仗的事儿,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才是。”

    宝钗吩咐道:“莺儿,去栖迟院唤人过来。”

    莺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

    随着宝钗荣封一等国公夫人,莺儿最近也安分了许多,当然主要是来自贾珩的敲打。

    ……

    ……

    宫苑,福宁宫

    殿中,临近中秋之时,秋日阳光温煦暖融,似洒似落地照耀在宫殿上的琉璃瓦上,可见其上反射出一道道熠熠而闪的光芒,恍若霜华流动。

    端容贵妃凝眸而视,坐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其人衣裳华美,云髻巍峨端庄,丽人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线条清冷、削刻。

    而咸宁公主则是与李婵月隔着一张梨花木的椅子落座下来。

    随着进入崇平十九年秋季的八月,咸宁公主的身子也愈发重了起来,平日里百无聊赖,就陪着李婵月、宋妍在一旁坐着。

    李婵月年近二十,从早年小姑娘的粉红裙裳已经转换成了淡黄色裙裳,秀发挽起端美的发髻,眉眼之间已渐渐见着妇人的温婉,眼波宁静、柔弱依依,恍若沁润着江南烟雨。

    端容贵妃秀眉之下,晶然美眸当中带着几许关切之色,叮嘱说道:“再有两个月就生产了,你最近要小心一些才是。”

    咸宁公主那张清丽如霜的玉颜酡红如醺,白皙柔嫩的纤纤素手轻轻抚起隆起成球的腹部,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道:“母妃,我知道了。”

    李婵月凝眸看向咸宁公主隆起的小腹,宛如星月的熠熠妙目之中见着一丝艳羡。

    宋妍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同样见着羡慕之色。

    珩大哥是与她成了亲以后才走的,但几个月过去,她的肚子却没有动静。

    倏然,殿外忽而传来内监的声音,尖声细气:“皇后娘娘驾到。”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张宛如清霜的秀丽玉颜上现出一抹讶异之色,起得身来,迎上前去,说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妹妹,平身吧。”宋皇后眼眸微笑含波,伸出白嫩柔腻的纤纤素手,朝着端容贵妃的胳膊虚扶了一下,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明媚。

    端容贵妃那张清丽、明媚的玉颜,渐渐蒙起一抹欣然笑意,柔声道:“这是怎么一说?”

    “刚刚前面的陛下说,子钰在辽东战事上,已经打下了锦州城。”宋皇后那张雍美、华艳的晶然玉容现出一抹繁盛笑意,柔声道。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清眸宛如凝露,惊喜说道:“母后,先生打赢胜仗了?”

    宋皇后轻笑了一下,道:“已经打赢了,说是下一步就进兵盛京呢,你父皇说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平定辽东。”

    咸宁公主弯弯如黛的柳眉之下,清澈莹润的美眸当中见着一抹思量,低声说道:“那先生年前应该能回来的吧。”

    宋皇后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明媚、嫣然一笑,柔声说道:“这个,你父皇倒没有说,不过这样大的战事,想要快点儿结束也不大可能。”

    咸宁公主语气幽幽道:“那大概是赶不上孩子出世了。”

    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带着一抹繁盛笑意,柔声道:“你也别太过执着了,那秦氏有孩子的时候,子钰不是也在外面忙着国家大事。”

    对了,还有她有芊芊和洛儿的时候,那小狐狸也差不多在外面打仗。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转眸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

    端容贵妃弯弯柳叶修眉之下,那双清眸中满是莹莹关切之色,道:“姐姐,陛下怎么样?”

    宋皇后柔声说道:“这会儿已经喝了参粥,歇下了。”

    端容贵妃点了点螓首,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上,就有些疼惜之色,低声说道:“陛下,这些年操劳国事,夙兴夜寐,身子都熬垮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内疚神明,附和说道:“是啊,等辽东战事平定以后,陛下定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

    那个时候,应该立下东宫之位了,陛下再至重华宫荣养,好好调养身子骨儿。

    咸宁公主弯弯如柳叶的秀眉之下,清眸莹润剔透,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说道:“先生回来以后,也得好好休养一下,当初答应我和婵月,答应的好好的,要去天下……呕,的名山大川走走呢。”

    丽人在说话之时,就呕了一下,去天下似乎成了“取”天下。

    宋皇后凝眸看向咸宁公主,问道:“这时候孕吐还这么厉害的吗?”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珠圆玉润的脸蛋儿上,似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柔声道:“还闹腾呢,有时候还踢我呢。”

    宋皇后轻笑道:“小孩儿这个时候是要闹腾一些,你平常多加在意一些。”

    “小孩儿仿娘,你小时候爬高上低的,孩子自然也查不多。”端容贵妃嗔怪了一眼咸宁公主。

    咸宁公主道:“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呢,是男孩儿可能更淘一些。”

    正在说着,外间的嬷嬷说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八皇子殿下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个面容白净、唇红齿白的少年进入殿中,道:“母后,母妃,阿姐。”

    八皇子陈泽生的肤色白净,剑眉朗目,器宇轩昂,当初的冲龄小童已经成长为翩翩少年郎。

    端容贵妃道:“泽儿,下学回来了。”

    那少年点了点头,

    道:“母妃,今个儿在学堂里,听说姐夫要平定女真***了。”

    端容贵妃诧异道:“你都是听谁说的?”

    “翰林院的先生说的。”陈泽落座在一方绣墩上,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盅,道了一声“有劳”,倒是让那宫女受宠若惊。

    这就是上位者的谦逊有礼,更让普通人生出几许“士为知己者死”的报恩情结。

    宋皇后笑道:“看来翰林院的书呆子也已经知道了。”

    “先生还让我写辽东安治之策呢,一旦辽东收复,朝廷应当如何治理。”陈泽说道。

    宋皇后闻听此言,诧异了下,说道:“你打算怎么写的?”

    这翰林院的书生教泽儿这些做什么?

    陈泽声音清脆而响亮,说道:“设官立制,派驻军兵,别的也没什么了。”

    宋皇后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泽儿能想到这些也差不多了。”

    别的不是臣藩可以涉足的了,东宫之位还有年长的几位兄长呢。

    而端容贵妃瞥见宋皇后目光的些许变化,心神微动,若有所思。

    ……

    ……

    而就在宁荣两府与宫中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叙话,宋妍几个正在担忧着外出征战的贾珩之时。

    神京城中的内卫和锦衣府卫,此刻也在从宫城四出,抓捕散播谣言的京中无赖和有心人,通过顺藤摸瓜,开始抓捕着城中相关的贼寇。

    城西的一座飞檐钩角的宅院,在漆黑如墨的团团夜色掩护下,周围林木繁盛,树荫翁翁郁郁。

    此刻,就在四四方方的庭院当中,一潭碧波澄莹湖水环绕的凉亭水榭里,传来一阵安神定意的琴曲之音。

    而垂下的两道淡黄色帷幔之后,则是一个身形高挑,气质清冷的丽人。

    从轮廓来看,依稀是顾若清的样子。

    但其实不是,顾若清并未在陈渊府上,而是陈渊从神京城中的青楼中拣选出来的。

    嗯,大抵是一种代餐思维。

    陈渊坐在临近靠窗的位置,手里端起一个青花瓷茶盅,轻轻品着热气腾腾的香茗,心头却有几许惬意莫名。

    这会儿,阮永德面色凛肃,行走之间,其人沉重的衣甲,周身带动着一股沉重如山的氛围,快步进入厅堂,道:“公子。”

    陈渊凝眸看向那坐在珠帘之后的歌姬,道:“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那位歌姬声音带着吴侬软语的轻柔,然后跟着一个家丁出了水榭。

    阮永德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京城之内都在传,锦州城被卫国公贾珩攻破了。”

    陈渊剑眉之下,目光锐利无比,咄咄而视地看向阮永德,问道:“怎么回事儿?锦州城被攻破了?这才多久?”

    可以说在这一两个月当中,宁远、辽阳相继为汉军攻破,可谓高歌猛进。

    阮永德道:“锦州城被破,阿济格被贾珩所斩,现在京营官军已经前往盛京城,与北静王的兵马合流一起,京中说要不了多久,就会攻破盛京城,辽东马上也就平定了。”

    “据兵部流传的详细军报所言,那卫国公先挖掘了小凌河,淹没了锦州城,泡泛了墙砖和条石,然后等城池轰然倒塌之后,又用炸药取城。”阮永德面容凝重如冰,沉声说道。

    因为,陈渊先前就在京营当中安插了眼线,倒也知道汉军火铳与黑火药的威力。

    尤其是,当初的倭国的江户城,还有朝鲜的国都,都是被掘地道,埋火药轰破,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陈渊眉头紧皱,冷声说道:“盛京城没有那般容易好破,况且,纵然攻破之后,君臣之间也会猜疑,自相残杀,

    青史之上,屡见不鲜,那贾珩小儿也不能幸免!”

    说着,那双略带几许阴鸷而幽暗的目光,略有几许探寻地看向那阮永德,问道:“最近我让你散播出去的流言,外间怎么说?”

    阮永德点了点头,道:“这几天,京城倒是议论纷纷,但就在刚刚,内厂还有锦衣府,探事四出,开始拿捕京中散播谣言的各色人等。”

    陈渊那张白净俊朗的面容,略显阴沉如铁,旋即,就是恢复正常,低声道:“看来这是锦州被破,再为其扫清后患。”

    对于辽东是否平灭,他其实并不在乎,关键是趁着这个时间,尽快解决掉宫中的那位。

    阮永德面上带着几许急切之色,道:“公子,不能再拖了,腾骧四卫正在调整人事,如果再拖延下去,会平添许多变数。”

    可以说,赵王留在的最后一支底牌就是守卫皇宫的腾骧四卫,内里有赵王的旧部。

    先前的齐王事败以后,经过一阵调整,又重新提拔了一些府卫,而这些亲卫就有陈渊之父前赵王的旧部。

    可以说,崇平帝的亲卫,已经快要被赵王和齐王渗透成筛子。

    这也是有事实依据的逻辑在的,因为,哪怕是看守宫城的内廷宫卫,也有自身的家庭以及传承,在成长的过程中就会在整个关系网络中建立了不少羁绊。

    陈渊眉头紧锁,目光深深,冷声道:“再等等,等盛京城破的那一刻,在那位最得意的时候,出手不迟。”

    那时,京城军民和朝野势必欢腾一片,说不得宫里那位还会前往太庙,告慰陈汉宗室的列祖列宗。

    那时候就是他们发动战事的机会。

    阮永德闻听此言,也不好再劝。

    多上的这段时间,再仔细筹备,倒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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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汉军粮道将永无宁日!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软褥子的罗汉床上,而不远处的一只绣墩上,则是落座着邢夫人,王夫人等几个。

    此外,还有一对新人,正是夏金桂和薛蟠两个人。

    夏金桂一袭菊黄色衣裙,乌青秀发梳成一个端庄发髻,以一根金钗步摇簪住,而那双狭长眉眼凌厉无比,带着几许刻薄、精明之态。

    贾母笑了笑,那双灰白眉头下,那双苍老目光和善温煦,柔声道:“你们两个平常做生意,也当互帮互助才是,将薛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才好。”

    夏金桂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柔声说道:“老祖宗,我平常都是听相公拿主意的。”

    在贾母这位荣国太夫人面前,夏金桂那河东狮的脾性,无疑是要收敛上许多,尽量将自己最好一面呈现出来。

    薛蟠这会儿倒是有些不自然,颇有几许赶驴上磨的意味。

    薛姨妈却只当薛蟠是腼腆害羞,并未说什么话,连忙笑了笑,说道:“蟠儿,你祖母给你说话呢。”

    薛蟠那张憨厚的大饼脸盘上,就是现出一抹憨厚笑容,强颜欢笑说道:“老太太,我们现在做着宫里生意,都是商量着来的。”

    贾母点了点头,叮嘱道:“你以往不懂事,现在应该懂点事儿才是。”

    薛蟠讷讷应是。

    贾母笑了笑,劝着薛姨妈,轻声说道:“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薛姨妈笑了笑,柔声道:“这孩子不管多大,在咱们的眼中仍是孩子。”

    贾母感慨道:“是啊。”

    正自说着,凝眸看向一旁的王夫人,问道:“政儿,他最近可有书信递送过来?”

    王夫人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说道:“老爷说在巴蜀待到年底,如果可行的话,还是想听珩哥儿的意见。”

    贾母笑了笑道:“听珩哥儿的意见也好,珩哥儿这么铺路,也是有道理的。”

    就是宝玉,年岁越发大了,也不出仕,这也不是个事儿。

    就在众人说话之时,忽而,一个着绫罗绸缎衣衫的嬷嬷快步进入厅堂,道:“老太太,外间传着消息,珩大爷那边儿又打胜仗了。”

    贾母诧异道:“嗯,怎么说?”

    王夫人手里转动的一颗佛珠在掌心停滞了下,那张白净如玉的脸蛋儿嘴角抽了抽。

    暗道,那位珩大爷又打胜仗了?

    好吧,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这样的人,当初却说话不算数。

    上次派人去晋阳长公主唤她家大姑娘回府上,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那嬷嬷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外间说珩大爷在辽东打了胜仗,再有不久就平了女真人,班师回京了。”

    贾母目光微顿,问道:“这么快?”

    嬷嬷道:“京中都是这么传扬的。”

    而此刻,厅堂中的薛姨妈眼前一亮,目中现出一抹期冀。

    正与薛蟠坐在一旁绣墩上的夏金桂,秀眉之下,那双精明之芒闪烁的狭长凤眸,似乎见着一抹思量。

    这个卫国公,听大伯那边儿说了好几次,倒是没有见着。

    论起来,他还得叫她一声嫂子呢。

    薛姨妈笑了笑,道:“珩哥儿这是胜仗一场接着一场。”

    贾母苍老面容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笑了笑,说道:“是啊,这要是平定了辽东,可真是惊世之功,回来只怕是要功封郡王的。”

    薛姨妈闻言,心头不由再次火热了起来。

    现在她家宝丫头是一等国公夫人,那等珩哥儿成了郡王之后,她家姑娘应该也是王妃吧?

    毕竟与可卿都是同一等国公夫人。

    邢夫人笑了笑,轻声说道:“那真要那一天,真是贾门大幸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郡王之爵,开国以后,才封了四位,这如今又多了一位,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呢。”

    王夫人听了邢夫人之言,嘴角抽了抽,只怕畅想着她们邢家的姑娘封个侧妃和诰命夫人一样。

    而荣庆堂中一时间却是欢声笑语不停,似乎陷入了某种憧憬当中。

    ……

    ……

    盛京城

    此刻,多尔衮头戴无翼山字黑帽,一袭黑红缎面的织绣蟒服,其人立身在城头上,眺望着远处的汉军大营,观察着汉军的下一步动向。

    汉军正在扎好的木栅营寨当中,虽然忙碌无比,但也井然有序地用着早饭,在静默中透着一股肃杀氛围。

    可以说,此刻的多尔衮已然是担忧到了极致。

    那是一种想要尽快把时间拉快的期待,只要到了冬月之时,大雪封山,满目雪白,那时候就能派出兵马袭扰粮道。

    而就在盛京城之外的一顶顶白色帐篷当中,大批军士正在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咚咚……”

    伴随着鼓点不停响起,密集一如雨点,大批身着黑红衣甲的汉军,在京营汉将的率领下,如潮水一般涌出了营寨,扛着一架云梯,向着巍峨的盛京城城池发起如潮水般的攻势。

    京营兵马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城墙冲杀过去。

    而巍峨高立的城墙之上,一队队身披衣甲的兵丁,手里挽着一张强弓,向着下方的汉军攒射而去,可见密如飞蝗,铺天盖地。

    “噗呲,噗呲……”

    就见红色血雾蓬蓬成一团,大批汉军将校,在片刻之后发出一声惨叫,大批的军卒皆已匍匐倒地。

    贾珩此刻一袭山字枣红战甲,身上披着一袭玄色大氅,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中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城头。

    此刻,京营汉军数十万大军,经过这几天的攻城,铺天盖地,在这一刻箭矢如雨,向着城头倾泻一如瀑布。

    “叮叮……”

    一根根黑色箭矢在条石垒砌的城墙上激射,不大一会儿,就扑簌簌落将下来,似乎根本沾不得分毫。

    炮声轰隆隆,在这一刻,炮弹落在城墙上,硝烟弥漫之间,开花弹炸裂以后,周围顿时传来受伤的呻吟声音。

    而盛京城上的女真兵丁,则是架起红夷大炮的炮台,一门门红夷大炮黑黢黢的炮口正在冒着滚滚浓烟,向着远处的兵马轰杀而去。

    而女真八旗旗丁,则是向下扔着滚木礌石,砸在正自攀爬过程当中的汉军将校士卒身上。

    大批汉军接近城墙之下,这场攻城之城一直到午后,才稍做停歇。

    而后,汉军此刻源源如潮水一般,退至栅栏扎就的营寨当中,开始用着一碟碟饭菜。

    陈潇点了点头,柔声道:“这样攻城,不是办法,纵然持续上月,也难以城破。”

    贾珩道:“通过不停攻城,先行消磨掉女真的士气,后面再发起总攻。”

    陈潇柔声道:“就怕京营长期顿兵于坚城之下,军将士气首先被消磨一空。”

    “你说的不无道理。”贾珩点了点头,看向陈潇,清声说道:“辽阳城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陈潇修眉之下,凝眸看向贾珩,柔声道:“正要给你说,谢侯大败女真劫持粮道的硕塞所部,歼敌四千余,此战之后,辽阳方向的粮道,应该不会再轻易受到袭扰了。”

    先前的诱敌之计,肯定让硕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贾珩想了想,道:“还有宁远和锦州一线的粮道,更为重要,曹变蛟那边儿可曾发现满达海率领的骑军主力?”

    陈潇道:“现在还没有飞鸽传书递送过来。”

    贾珩想了想,凝眸看了一眼远处巍峨高立的城墙,叙说道:“先回营吧。”

    两人说着,就进入了军帐当中。

    这时,亲卫端上一盘摆放菜肴的木盘子,其上热气腾腾。

    贾珩拿起一双竹筷子,刚要夹起菜肴,抬眸看向陈潇,问道:“城中的锦衣府密谍,可有什么动静?”

    陈潇道:“没有什么动静,这几天攻城进展不大,所以城中的一些汉将信念又动摇起来,开始骑墙观望。”

    贾珩冷声道:“那就是在等冬月之时,我大军围攻失利,然后派出兵马劫持敌寇粮道,那时候就是他们的翻盘机会。”

    陈潇点了点螓首,夹起一块儿韭菜鸡蛋,放在贾珩的碗里,道:“你这几天没少操劳,先吃吃这个。”

    正在两人叙话之时,忽而外间一个锦衣府卫在军帐外驻足,说道:“都督,魏王殿下和楚王殿下来了。”

    贾珩放在手里的碗筷,目中凝眸看向陈潇,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陈潇柔声说道:“我陪你一同去吧。”

    两人说话之间,出了军帐,在一众锦衣府卫的陪同下,来到军营之外。

    说话之间,魏王与楚王也在随行军卒的扈从下,行至近前,低声说道:“子钰。”

    “殿下。”贾珩看向两藩,这一路上,其实他倒是担忧两位藩王遇到满达海的兵马袭扰。

    楚王陈钦凝了凝眉,问道:“子钰,盛京城攻城如何?”

    魏王也在一旁,神色也颇为担忧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这几天战事一切顺当,尚在试探虚实,和磨去城头女真士卒的士气。”

    楚王点了点头,脸上若有所思。

    陈潇道:“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至军帐当中一叙。”

    楚王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与魏王进入军帐当中。

    几人分宾主落座。

    魏王陈然道:“我听说这段时间,女真派出了骑军袭扰我大军粮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女真的破敌策略,想要以袭扰之术,拖延我大军攻城进度,等到天冷之时,再寻找战机反攻。”

    魏王陈然道:“天冷之后,粮秣的确转运不便,子钰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再有一个多月就进入冬天,子钰可有破敌之策?”

    贾珩面色肃然,朗声说道:“破敌之策,说来也容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现在城中还有不少汉人文武群臣人心惶惶,正在左右摇摆,向城中射以囊中绢帛之书,以劝降其及时反正,归顺朝廷。”

    魏王陈然道:“倒也是一道计策,先前子钰就没有对锦州的降将问罪。”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此外,就是派出信使进入城池之中,劝降盛京城中的多尔衮,只要其自去国号,开城投降,随大军至神京城,仍不失王公之位。”

    大汉虽然苦女真变患久矣,但如果女真真的开城门纳降,那天子和朝堂上的一众大臣应该也是同意的。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问道:“子钰觉得,女真人会投降吗?”

    “现在一定不会。”贾珩面色微顿,朗声说道:“但可以动摇其心,并不是所有的女真人都和多尔衮一条心,必然有愿意为了女真一族的将来,选择与多尔衮决裂的义士,选择诛杀国贼!”

    女真是一个人口高达百万以上的大族,施行完全的种族灭绝之策,赶尽杀绝,显然不大可能。

    但就此放任不管,也不切实际,那么通过割裂女真贵族的王公大臣以及一般的女真人,进行同文同种的文化驯服。

    比如,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再统一进行华夏文化的教育,对女真内部怀念后金、满清的满文进行“文字狱”式的文化焚毁。

    嗯,真就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这些都是平行时空,鞑清的治国策略,采取精神上奴役,文化上阉割的策略。

    魏王陈然闻听此言,点了点头说道:“子钰这条离间之策甚妙。”

    坐着的魏王幕僚邓纬,看向那蟒服少年,脸上同样现出一抹敬仰之意。

    这位卫国公不愧是当世一流的国士,这等攻下城池的攻心之计,可谓信手拈来。

    这会儿,一个锦衣府卫凑近而来,说道:“都督,菜肴已经准备好了。”

    贾珩伸手相邀,说道:“咱们先行用饭,为楚魏两位殿下,接风洗尘。”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然后随着贾珩一同前往一旁的军帐落座。

    众人摆放了酒水,一时之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

    ……

    锦州城

    离城池南方百里之地,一人多高的茂密草丛茵茵而生,而小凌河绕城而过,蜿蜒起伏穿行于山林之间,深秋时节,柔弱微微的日光照耀下,湖面上可见波光粼粼。

    而锦州城门正自大开,满载着一袋袋粮秣的马车,正在打着一面面火红旗帜的汉军骑兵的护送下,向着盛京城方向行去。

    也不知多久,过了大凌河堡,前方就是西平堡。

    而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黑压压的大批精骑在山头绕将过来,这时,在山丘之旁,现出一只黑色马头。

    旋即,没有多久,可见端坐在马鞍上的身形。

    那是一个身披玄色甲胄,头戴一顶熟铜盔的中年武将,其人颌下络腮胡密集,犹如钢针,目光如鹰隼,凶狠如狼。

    西平堡

    堡中的主将名为方兴,乃是一位游击将军,这会儿早早听到大军将来西平堡的消息,此刻率领一众将校,出迎至堡外。

    这会儿,车队的将校是京营奋武营的参将卓世晋,大约带领三千兵马,两千丁壮,此刻押送着十万石粮秣。

    “卓将军。”方兴率领一众扈从,快步近前,说道。

    卓世晋从马上下来,将手里的一根缰绳丢给一旁扈从,问道:“方将军,最近西平堡有什么异常没有?”

    方兴面上堆起笑意,说道:“这边儿没什么异常,卓将军,堡里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还要为卓将军接风洗尘。”

    “卓将军,这些粮秣要不要先运进堡中暂做歇息,给马喂食草料。”方兴低声说道。

    卓世晋面色微顿,对身后随行的副将,吩咐说道:“将这些粮秣先运进堡垒。”

    身后的副将应诺一声,开始吩咐着兵马操持此事。

    然而,就在这时,忽闻铁蹄隆隆之声响起,震耳欲聋,就在茫茫无垠的草原上,可见打着一面红色刺绣龙纹的旗帜,远远一看,还以为是汉军的骑军。

    但泡钉甲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卓世晋,这是女真的铁骑。

    远处的铁骑几乎黑压压一片,一股肃杀、锋锐的气势扑面而来。

    为首之将络腮胡、大脸盘,掌中握着一根虽细而柔韧的缰绳,正是满达海。

    满达海这会儿,心头正憋着一口气。

    此刻看到汉军的粮秣车队,满达海浓眉之下,那双冷目当中现出一抹凶戾之芒。

    身后的骑军宛如一阵风般,黑压压一片席卷而来。

    倏然之间,汉军骑将也发现了这一幕,瞳孔瞪大,目中现出一抹冷意。

    “敌袭!”

    “呜呜……”

    伴随着苍凉号角声倏然响起,押运粮秣的汉军全员戒备,手持弓弩以及雁翎刀,围着一辆辆车辕高立的粮车,遥望那浩浩荡荡的铁骑队伍。

    “嗖嗖……”

    倏然,一根根弩矢破空之声响起,攒射在汹涌而来的马匹和骑士身上,不时传来闷哼之声与呻吟之声。

    “铛铛……”

    一柄柄明晃晃的钢刀从刀鞘中抽将出来,与女真的铁骑相撞一起,声响不断。

    而一柄柄锋锐无匹的刀刃劈开甲胄,切割肌肤,可见鲜血淋漓,四溢而散。

    这场劫粮之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午后时分,喊杀声才慢慢细弱下来。

    满达海豪迈面容上都是鲜血,就连络腮胡也密布如钢针,意极舒畅,高声道:“放火!”

    随着大批女真军卒向一辆辆粮车上倒上火油,随后,几个女真军卒投掷上一只火把,不大一会儿,就听“轰……”的一声。

    看着满目都是断肢残骸、断裂刀枪的战场,满达海目光掠过那一具一具穿着汉军衣甲的士卒。

    满达海面色一肃,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快意,高声道:“走!”

    这只是头一次劫粮,之后,汉军粮道将永无宁日!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可见整个战场上一片狼藉,旗帜正在燃烧着浓烟。

    而一辆辆粮车之上,粮草正在冒着滚滚浓烟。

    等到暮色将临时分,远处的草原上同样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而后就是铁骑纵横,奔腾一如江河,可见大批军卒快马而来。

    为首之将正是曹变蛟,其人端坐在马鞍上,手中拿着一根长枪,看着眼前的仍在燃着火焰的粮车,眉头紧锁,脸上不停翻涌着怒气。

    副将严都在一旁凝眸看向曹变蛟,沉声道:“曹将军,看鲜血还有火焰,女真人刚走没多久,是否派兵马追击?”

    曹变蛟面色阴沉如铁,摇了摇头道:“追不上了,先收拾尸体,等得想个法子。”

    这已经是最近十来天发生的第三起粮秣被袭之事。

    严都闻听此言,也不多言,神色默然,吩咐着身后的骑军,开始准备兵马。

    曹变蛟锋锐无匹的眉头紧锁,思量破敌之策。

    相比硕塞,满达海无疑老辣许多,在劫烧一辆粮车之前,会先行派斥候前去打探情况。

    其实,纵然满达海是个马大哈,在经过硕塞中计被伏,多尔衮以飞鸽传书警告之后,也会引起警惕。

    也就是说,诱敌之计的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贾珩:……在粮仓上做做文章。

    盛京城,显德殿

    此刻,大殿当中的气氛多少有些压抑,而殿中不仅是勒克德浑,还有祜塞等一众女真王公大臣,以及女真八旗的一些老旗人勋贵,殿中人头攒动。

    多尔衮点了点头,问道:“这几天汉军的攻城情况如何?”

    勒克德浑面色微顿,温声说道:“这几天汉军攻城之势愈发迅猛了起来。”

    多尔衮刚毅面庞上,愁容倒是不减分毫,说道:“硕塞那边儿呢,可是从辽阳那边儿传来的飞鸽传书?”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说道:“又经过数次袭扰,但有两次都是汉军的陷阱,硕塞已经打算暂且离开辽阳。”

    多尔衮那张面容顿时阴沉不定,目中满是担忧之意。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色布衣泡钉甲的女真骑士,快步从外间过来,进入殿中,拱手道:“摄政王,汉人派了使者进入城中。”

    多尔衮闻听此言,面色诧异几许,说道:“汉人这个时候派国使过来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那侍卫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多尔衮眉头紧锁,说道:“让汉使进殿叙话。”

    而殿中的一众女真文武高层面上多是现出担忧之色。

    勒克德浑眉头紧皱,目光深深,心头猜测着汉使的来意。

    “宣汉廷国使进殿。”

    随着殿宇之畔,内监尖声细气的声音高声响起,一个身披甲胄,外罩披风的汉军小校护送着一个青衫直裰的文吏,昂头挺胸,举步进入殿中。

    其人面容沉静,迎着女真一众王公大臣的目光注视,神情坦荡无比。

    这时,祜塞此刻已是做疾言厉色之态,冷声道:“我家摄政王面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跪?”

    “上国天朝使者在此,尔等为何不跪?”那文吏面色一肃,沉声道。

    其人乃是贾珩的同族贾璘,原在京营担任签书之职,现已为十二团营都督,闻听贾珩拣派国使,故而自告奋勇起来。

    祜塞冷哼一声,刚要发作起来,而就在这时,在金銮椅之下的一座绣墩上,多尔衮面色一肃,高声说道:“给汉使看座。”

    贾璘摆了摆手,道:“看座就不必了,我家大帅给贵国伪王留了话,劝说贵国自削国号,开城门纳降,向我大汉输诚,我大汉可以对女真过往在大汉边境犯下的杀孽既往不咎,在神京城中不失王侯之位。”

    此言一出,殿中的女真众王公大臣的面色就是微微一变,一些原本有些对女真是否能够抵挡住汉军源源不断攻势没有多少信心的女真八旗,老牌八旗的都统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心头开始不停泛起嘀咕。

    不失王侯之位!

    多尔衮面容却已是阴沉如铁,将下方一些文武大臣的脸色变化收入眼底,心头涌起一股烦躁莫名。

    这是那贾珩小儿的诡计,想要以此来分化大清的王公贵族。

    用心何其险恶!

    就在下方女真的王公贵族交头接耳,议论不停之时,多尔衮冷声说道:“我大清绝不投降,与城共存亡!”

    此言一出,勒克德浑面色微变,暗道一声不好。

    这个时候,重兵围城,绝不是用坚决之言拒绝汉使的招降,否则,军帐当中的众文武群臣,都将会心思浮动。

    当然这也有好处,就是此举断绝了殿中女真权贵高层的念想。

    这会儿,贾璘这会儿也不着恼,轻描淡写说道:“如果城破之后,那就是玉石俱焚。”

    多尔衮那张刚毅、威严的面庞上不停涌动着怒气,浓眉之下,目中煞气腾腾地看向贾璘,朗声说道:“汉使退下吧。”

    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多尔衮倒也没有因怒而杀汉使泄愤。

    在这一点儿上,多尔衮自认为比当初通过阴谋加害手段坑杀硕讬的贾珩还是要高上一些的。

    待贾璘离去之后,多尔衮沉吟片刻,将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一众女真文武高层,道:“怎么,心动了?想要投降,将我爱新觉罗一族的基业都卖给汉人?”

    下方的一众女真王公贵族如贝子、贝勒,以及一些老牌的八旗都统,面色倏然一变,面对着多尔衮的目光,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抬头对视。

    心头不由莫名羞愧不已。

    多尔衮站起身来,浓眉之下,那双锐利目光逡巡过一众朝臣,说道:“两代先皇兢兢业业,披荆斩棘,才创下这么一点儿基业,尔等难道忍心落在旁人之手?当初汉军四十万大军围攻,先皇在萨尔浒挫败数十万汉军,我等后辈子孙不肖,面对大军围城,岂能坐视?”

    下方的一众女真王公贵族,此刻在心头不由泛着嘀咕之意。

    先皇智勇兼备,现在是你执掌大清,但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你还有脸提先皇?

    其实,多尔衮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连战连败,已经在女真众王公贵族当中失了威望和人心。

    多尔衮浓眉之下,冷眸目光冷厉,沉声道:“如今汉军在外,只要抵挡至冬月,大雪封锁道路,汉军粮道断绝,就是我大清反攻的机会。”

    多尔衮只能再一次用类似的话语,来鼓励着心思动摇的女真王公贵族。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头一次那般好使,众人虽然附和应着,但态度上多是见着敷衍之态。

    多尔衮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诸位都回去整顿兵马,等着一会儿守城吧,顺承郡王留下。”

    待一众文武大臣离去,只剩下勒克德浑,面上愁云密布。

    多尔衮面色微顿,凝眸看向勒克德浑,说道:“那位贾珩小儿,其心可诛。”

    勒克德浑沉声道:“王爷,现在不仅是我大清的王公贵族,城中的汉人兵将也开始人心浮动,生出降服之心。”

    女真人显然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城中的一些变故。

    多尔衮目光阴沉、乖戾了许多,冷声说道:“怎么说?”

    勒克德浑面色微顿,道:“据孙绍祖说,城中一些汉兵汉将似有动摇之心,尤其是锦州之战以后,汉兵汉将不少都受了优待,别的也没有什么。”

    多尔衮那张憔悴而黝黑的面庞上,涌现出一抹铁青怒气,旋即,面上现出一抹颓然之色,道:“连八旗的一些族老,都已动摇,何况是他们这些贰臣?”

    此刻的多尔衮,大抵是一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的心态。

    勒克德浑面如玄水沉静,道:“那摄政王,这些汉臣汉将放任自流,只怕会危害我大清社稷。”

    “接下来,不能大肆抓捕,否则只能城中人心惶惶。”多尔衮点了点头,道:“让那个孙绍祖带一批人,盯着那些汉将、汉臣,不能让他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我回去就吩咐孙绍祖。”

    就这样,中山狼用一招指控别人为狼的手段,从而再一次深刻获得了女真多尔衮的信任,掌握了城中汉臣的主动权。

    而城中的女真八旗都统、副都统,则是在暗中议论着今日汉廷招降之事。

    ……

    ……

    城外,军帐之中——

    贾珩正在中军大帐的一张漆木条案后,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玉容宛如清霜微覆的陈潇。

    陈潇递过一份军报,说道:“你看看这个,西平堡所在的位置,我京营又丢掉了十万石粮秣。”

    贾珩接过陈潇递来的军报,两道剑眉紧皱,目光闪了闪,凝眸看向陈潇,道:“这样下去,的确不是法子,曹变蛟那边儿怎么说?”

    陈潇道:“递来了请罪的军报。”

    贾珩神情默然无比,沉吟道:“也不怪曹变蛟,女真方面已经有了警惕,诱兵之计也就不好使了。”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道:“如果这样被劫粮下去,时间一长,势必难以为继。”

    汉军前线兵力众多,围城之战每日消耗的粮秣,日益庞巨。

    贾珩拿过手中的那张舆图,凝眸看着其上的一条小凌河,朗声道:“粮道分两路,一路自山海关,宁锦两州走海运,再以三岔河进浑河,至盛京城,另外一路则改由重兵押运,京营方面选派两万骑军,随行护送。”

    女真的袭扰从来不是问题。

    陈潇点了点头,朗声道:“此法倒也可行,只是多费了一些周折。”

    贾珩道:“想不费周折是不大行的,让曹变蛟率兵前往护送。”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一个身穿蟒纹刺绣飞鱼服,腰间悬挂一柄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进入军帐,沉声道:“都督,贾主簿回来了。”

    贾珩看向那锦衣府卫,朗声说道:“让他进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璘从外间进来,看向那蟒服少年,行了一礼道:“见过大帅。”

    贾珩问道:“辛苦了,女真人怎么说?”

    贾璘道:“那位摄政王,其他的人在殿中似有意动。”

    贾珩点了点头,容色微顿,道:“有所意动就是了,女真内部人心已乱,守城之时自然会有所体现。”

    贾璘道:“大帅说的是。”

    贾珩又对贾璘勉励了两句,让贾璘回去歇息,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道:“计策已经开始奏效了,这段时间,先行攻打城池,见招拆招。”

    陈潇点了点头,脸上若有所思。

    ……

    ……

    岁月如梭,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已是三天三夜时间过去。

    汉军军卒在京营的休整也告一段落,而这一天,鼓声“咚咚”响起,在这一刻密如雨点,震耳欲聋,打破了秋日的季节。

    汉军自扎就的木栅营寨当中涌将出来,向着城墙攀登攻打而去,喊杀声在此刻瞬间震耳欲聋。

    在这一刻,似乎与往日的攻城没有什么两样。

    双方自早上一直攻守之战到傍晚时分,可见晚霞彤彤,明媚如霞,一时间染红了西方天穹。

    贾珩看着如潮水一般退下的汉军,眉头紧锁。

    再好的计策,仍需要在守城层面给予城中的女真压力。

    待众军将返回军帐,就看见那蟒服少年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阴沉着一张脸。

    众将感受到那股气氛,心头不由生出几许凛然之意。

    “今日攻城仍无丝毫进展,诸位将军是要在盛京城下过年吗?”贾珩面色微顿,沉声道。

    下方的众军将闻言,面上现出一抹惭愧之色,紧紧垂下头来。

    贾珩沉声道:“女真据城而守,分明是要与我大军相持至冬月,而后以袭扰粮道之法,转败为胜,尔等乃京营百战宿将,今日攻城,当多用骁勇之士,早下城池。”

    众将一时默然不语。

    贾珩而后,面色一肃,沉声道:“最近集中优势火炮,直轰南门。”

    下方的一众军将,拱手称是。

    待众将离去,贾珩而后也不多言,重新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

    陈潇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明亮熠熠的清眸当中现出一抹思索,朗声说道:“掘地道,或者让人埋炸药试试。”

    贾珩道:“只能先行试试了。”

    一般而言,历来攻城都是这几件套,掘地道、水攻,炮轰或是内应取城,别的也无多少新鲜伎俩。

    如今的汉军有了红夷大炮,可以向着城墙炮轰不停。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这等围城之战,原就是数月之久,想要破城,并不大容易,先前不是已经用出离间之计,静等结果就是。”

    贾珩拧了拧眉头,目光锐利如剑,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好苗头。”

    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陈潇点了点头,朗声道:“城中的内应,看能不能有些作为,不过还是要看城外的攻城力度。”

    贾珩道:“这几天,全军攻城,极限施压。”

    陈潇柳叶秀眉之下,清眸眸光莹莹如水,宽慰道:“女真这几天伤亡不在我汉军之下,红夷大炮已经完全压制了女真的兵丁。”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道:“还是得用火药之法才是,还是城墙土道当中的火药,用的火药量不够。”

    威力不够,拿量来凑。

    正在贾珩思量之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进入军帐当中,拱手说道:“都督,魏王殿下和楚王殿下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军帐,迎接两位藩王,然后叙话之间,重新返回中军大帐。

    魏王目中现出一抹关切之色,道:“子钰,今日攻城不太顺当?”

    显然在后寨处置粮秣事宜时,听到了前面军帐当中关于贾珩发火的消息。

    贾珩道:“是有些不顺当,将校歇息了几天,许是有些懈怠,今日攻城,不大用心。”

    或者说,没有达到他心头所想的标准。

    魏王陈然问道:“攻城非一日之功,这几天,我听说粮道那边儿让女真的骑军袭扰,已经出现问题,不知现在如何处置?”

    贾珩面色微顿,叙道:“已有所应对,倒不会影响粮道。”

    忽而心头一动,隐隐抓住了一个关键。

    汉军粮道不继,女真盛京城中的百万军民,难道米粮就充足吗?

    女真原本就不是一个完全自给自足的政权,先前各处征战,也损耗了不少粮秣。

    盛京城中的粮秣多半是不够用了,或许一些王公贵族囤积一些,但怎么可能拿出来,纵然被多尔衮逼迫着拿出来,势必要引起多尔衮与女真贵族的隔阂。

    楚王陈钦目光深沉,说道:“子钰,最近有一些炮铳铳弹运至营房当中。”

    贾珩点了点头,道:“近来炮轰盛京城,用炮铳铳弹消耗不少,楚王这批弹药来的及时。”

    陈潇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道:“可是想到了破敌之策?”

    楚王与魏王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贾珩徐徐道:“我在想盛京城中的粮食,会不会根本就撑不过一个月。”

    楚王与魏王两人闻言,目光先是诧异,恍然而悟。

    一旁的邓纬脸上也现出恍然之色。

    贾珩道:“盛京城中人口繁多,先前守卫锦州、宁远已经转运了不少军粮,城中还能有多少粮食?”

    楚王与魏王点了点头,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城中府库当中的粮食不会太多。”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想方设法,让城中的密谍,在粮仓上做做文章。”

    他终于想到了破敌之策,与其以内应取城,不如让内应火烧粮仓,后者的难度肯定要比前者小很多。

    陈潇也眼前一亮,道:“此策可行。”

    魏楚两藩也点了点头。

    而盛京城,显德殿——

    殿外的几棵梧桐树,落光了梧桐树叶的树枝正自随风摇晃,在日光照耀下,投映下一团团斑驳的阴影。

    “今日伤亡如何?”多尔衮目光炯炯有神,沉声问道。

    勒克德浑面色恍若蒙上一层阴霾,低声说道:“大概伤亡了三四千。”

    多尔衮眉头紧锁,两道浓眉之下,目光深深,问道:“伤亡这么严重?”

    如果这么算,不过一个月,盛京城中的兵丁会在这种绵绵不绝的攻势当中消磨殆尽。

    勒克德浑沉吟片刻,朗声说道:“今日的汉军攻势愈发猛烈了,而且红夷大炮炮火较之昨天更为猛烈许多。”

    多尔衮面色一肃,朗声道:“坚持住,再坚持一个多月,就进入冬天了。”

    可以说,如今的多尔衮已经将“凛冬将至”,催眠成大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勒克德浑闻听此言,一时默然不语。

    多尔衮道:“对了,最近城中的汉人兵将可有动向?”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说道:“孙绍祖已经派人打入其中,正在密切监视汉将的暗中动向,现在还没有多少消息,不过已经密切监视。”

    多尔衮道:“告诉孙绍祖,如果能够提前发现反叛之事,本王封他公侯之爵。”

    勒克德浑点了点头,拱手应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这大清真是要完了。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五天时间过去。

    就这样,汉清之间的这场国都保卫战事,一直从崇平十九年的八月下旬,一直到崇平十九年的九月上旬。

    其间,汉军用了不少攻城之策,掘地道、埋炸药更是用了不少,但仍是没有多少进展。

    不过,盛京城中出现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粮秣短缺,城中百万军民因为米粮优先供给守城的八旗旗丁,而导致百姓迎来城中米价飞涨。

    女真原就缺粮,早年通过晋商自宣府偷运粮秣,但前几年,晋商覆灭之后,朝廷收紧了关口的粮食贸易,而女真本就乏粮,先前这才想到朝鲜打秋风。

    后来,几次大战更是让原本不多的女真粮仓储雪上加霜。

    而先前盛京在锦州城囤住了不少,粮秣自也囤积了不少,但一战之后,彻底折损在位于锦州的仓库当中。

    如今的盛京城,也陷入了缺粮的危机当中。

    此刻,孙绍祖早已接到了贾珩通过锦衣府密谍暗中递送而来的指令,即与城中的密谍一同焚烧着城中粮仓。

    而盛京城中的粮仓则是分布在城东的三座仓库当中,让人以重兵守卫。

    这一日,看管仓禀的户部官员秦安,刚刚用罢午饭,腰间的一串钥匙随着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随着大批京营汉军围攻盛京城,城中米价一日一变,不少盛京城中的文武百官家中的米粮短缺,基本都过得紧巴巴,一些如他秦安这样的小官儿,更是要揭不开锅了。

    但他是掌管仓禀的小官儿,纵是短了睿亲王府女眷的米粮,也不能短了他一口。

    就在秦安向着仓库所在行去,忽而心神一凝,抬眸看去,顿时吓得呆立原地。

    远处赫然已经浓烟滚滚,原本有着十分的酒意顷刻之间已经醒了七八分,高声说道:“走水了!”

    远处的粮仓已经浓烟滚滚,火势熊熊,空气中传来一股米饭的香气和焦糊的味道。

    周围的庭院当中,不少女真八旗的精锐兵卒,开始迅速往来不停,推着一辆杏黄色车板的水龙车去救粮仓,但这一会儿,怎么可能救得了?

    而不大一会儿,就见火势汹汹,已然不好救了,顷刻之间,噼里啪啦,难以控制。

    大批军卒手忙脚乱,有的去抢救粮仓,有的准备水龙车,一桶桶向着火焰舀水。

    一时之间,盛京城中大乱一片,人吼马嘶。

    ……

    ……

    宫苑,显德殿,内书房——

    多尔衮正在查看着兵部递送而来的伤亡军报,忽而心头微动,浓眉之下,目光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书房之外的廊檐上,可听到一阵密集而繁乱的脚步声响起。

    不大一会儿,就见勒克德浑大步进入厅堂,面容苍白如纸,朗声道:“摄政王,大事不好了。”

    多尔衮诧异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勒克德浑两道浓眉之下,那双咄咄虎目满是慌乱地看向多尔衮,声音中带着一股天塌地陷的颤栗,沉声道:“城中的粮仓着火了。”

    多尔衮霍然而起,脸上现出担忧之色,惊声说道:“什么?”

    勒克德浑面色一肃,说道:“三座粮仓,烧了两座,现在城中的兵马正在调拨兵力,向汉廷攻打起来。”

    多尔衮二话不说,昂首阔步出了内书房。

    勒克德浑这会儿,也随着多尔衮出了书房,只是脸色阴沉如铁。

    多尔衮立身在廊檐之下,看向那冒着彤彤火光的粮仓方向,只觉藏在衣袖当中的手都在颤抖。

    完了……

    大清完了……

    多尔衮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呼吸一滞,目瞪口呆。

    粮秣一旦被烧,根本就撑不到冬月的那一天。

    勒克德浑同样面色阴沉,恍若笼上一层清霜,旋即,一言不发,周身被绝望的情绪笼罩。

    正值秋日时节,一道道彻骨的凉风吹拂着梧桐的树梢,可听飒飒作响,让勒克德浑与多尔衮打了个寒颤。

    时节入秋,天气已经愈发寒冷起来。

    而此刻,就连后宫当中的庄妃,也领着福临一同站在阁楼上,看向城东的通天火光,只觉遍体生寒,周身满是彻骨的凉意。

    在彤彤日光映照下,庄妃那张俏丽、明艳的玉颜,已然是面色惨白,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晶莹美眸当中见着一抹震恐之意。

    以庄妃的见识,自是能够知道在这个时候,城中粮仓失火对女真的意义。

    庄妃看见一旁的多尔衮,连忙近前,唤了一声,低声道:“十四弟,怎么回事儿,这粮库如何就……着火了。”

    多尔衮这会儿才渐渐回转过神,凝眸看向庄妃,说道:“城中从富户搜集粮秣,填充军需。”

    “来人,召见文武大臣,一同议事。”多尔衮面色阴沉,吩咐着一旁的内监,说道。

    其实,粮仓被焚这么大的一件事儿,城中女真的八旗勋贵都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都来到宫门口,吵着嚷着要见摄政王。

    而城中的汉官、汉将则是同样在心头惶惧不已。

    因为就在最近,盛京城中流传着一道谣言,就是摄政王开始派人提防城中的汉人,担心他们投诚,或者给汉军打开城门。

    这也在随后的一系列事情中都得到证实,比如在城门的守将上,原来汉军旗的一些将校都被女真人或者蒙古人替换了。

    此刻,显德殿——

    随着时间流逝,满清王公大臣以及一些汉臣,都列站在殿中,面色肃然,看向那落座在条案以后的摄政王多尔衮。

    显然,已经完全得知了城中三座仓库被烧了两处的消息。

    多尔衮面容肃然,抑制心头的悲伤情绪,面色微顿,道:“诸位,想必也听消息了,如今还有一个月就到冬月,城中粮秣仓库被奸细焚烧一空,剩下的一些米粮,如何顶到那一天。”

    下方的一众王公大臣面上多是现出忧色。

    多尔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如今国事艰难,当共克时艰,现在本王知晓诸位家中还有不少粮秣,都取将出来,凑在一起,交由户部统一调配,还有城中富户,也当拿出一半的粮秣,待打退汉军之后,再加倍奉还。”

    事情正在朝着贾珩预演的方向而行,多尔衮为了度过粮食危机,开始搜刮城中八旗贵族和富户的粮食。

    下方的一众满汉文武皆是神情默然,并无回应,心头已经生出一股绝望的情绪来。

    可以说山穷水尽,穷途末路,大清要灭亡了。

    多尔衮见下方无人应着,道:“既然诸卿皆无反对,那就依此行事。”

    多尔衮说着,凝眸看向祜塞道:“你稍后领人在城中搜集米粮,此外城外的几处米商,搜集粮秣。”

    祜塞闻言,拱手应了一声。

    多尔衮面色阴沉如铁,语气之中满是恨恨之意,沉声说道:“让人务必揪出城中奸细,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断!”

    此刻,就在一众汉臣官员之列,身穿武官袍服的孙绍祖,嘴角抽了抽,旋即神色如常。

    而此刻,随着盛京城中三座粮仓被烧毁的消息扩散开来,整个盛京城都是笼罩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绝望氛围当中。

    而城中的米价再次暴涨,终于这一次,陷入了顶峰。

    不过,多尔衮紧急派着兵马,开始在城中筹措军粮。

    ……

    ……

    盛京城外——

    贾珩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凝眸看向那天穹上通天而起的火光和滚滚浓烟,转头看向一旁的陈潇,叙说道:“潇潇,城中这冒起的滚滚浓烟,应该就是城中的粮仓。”

    陈潇点了点螓首,柔声道:“应该是。”

    贾珩朗声说道:“就是不知道烧了多少,不过,不管如何,盛京城人心惶惶,人心既去,这城池也就难守了。”

    陈潇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道:“先回中军大营,商议攻城事宜。”

    其实,米粮短缺的问题不会一下子暴露出来,但却无疑最为打击士气。

    比如,曹操率兵偷袭乌巢,烧掉袁绍囤积乌巢的粮草,袁绍大军就瞬间崩溃,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军心动摇,士气崩溃。

    中军大帐——

    贾珩坐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已经吩咐着兵卒通知着京营和江南水师的一众军将,不大一会儿,可见屋内黑压压的一片。

    北静王水溶、康鸿、韦彻一众军将面上皆涌起喜色。

    而不大一会儿,魏王也与楚王两人掀开军帐,面上同样见着喜色,朗声说道:“子钰,城中冒着一团团滚滚硝烟,听说城中的粮仓着了。”

    先前,贾珩当着魏楚两藩的面,给陈潇安排了计策,如今终于见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如今,城中粮秣被焚烧一空,城中正是人心惶惶之时,这几天,诸部大军当在完成合围之后,加紧攻城,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下方众将闻言,都开始拱手应是。

    待众将散去,贾珩凝眸看向魏王和楚王,说道:“两位殿下,粮秣和军械这两项准备的如何?”

    魏王陈然道:“子钰,粮秣并无短缺,先前改行水路,粮秣运输效率大为提升,已经较先前好上许多。”

    贾珩转而又看向楚王,道:“楚王殿下,最近军械准备的如何?”

    楚王陈钦面色带笑,说道:“子钰放心,军械已经准备周全,红夷火铳的铳弹供应充足,绝不会让大军短了铳弹。”

    贾珩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今日,京营诸军养精蓄锐,明日趁热打铁,一同攻城做准备。”

    在场京营众将校闻听此言,在这一刻,都是纷纷拱手应是,然后昂首大步离了军帐。

    一旁的陈潇看向那蟒服少年,道:“盛京城破城应在近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不可大意,对了,满达海还有硕塞那支骑军,现在何处?”

    陈潇道:“硕塞,并未在辽阳至盛京的粮道上再行袭扰,至于满达海,见大军走水运还有海运粮道,最近倒是消停了许多。”

    贾珩想了想,叮嘱说道:“这两支兵马也不能大意,让曹变蛟和贾芳率领兵马追杀。”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说道:“曹变蛟传来飞鸽传书,想要调拨至盛京,协助大军攻城。”

    现在哪一个汉军将校都知晓盛京这边儿是立功所在,可以说如果有着功劳可以封侯。

    尤其是曹变蛟,心头有封侯之念,先前在护送粮道之时,面对满达海也没有立什么功劳。

    贾珩想了想,斩钉截铁说道:“派人告诉他,如果能寻到满达海的那支兵马,足以封侯。”

    陈潇应了一声。

    旋即,陈潇柳眉轻扬,说道:“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已经率领朝鲜联军,前往赫图阿拉城。”

    贾珩拧了拧眉,目光深深,朗声说道:“给穆小王爷飞鸽传书,以赫图阿拉城为中心,向科尔沁和北方的荒原进兵。”

    这个时候,罗刹国其实已经在北方崛起,随着时间过去,犹如康熙年间,罗刹国会派出铁骑侵扰大汉边境。

    陈潇点了点头,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会儿就派人飞鸽传书,送将过去。”

    而后,这会儿,就见一个锦衣府卫快步而来,进入军帐,拱手说道:“都督,谢侯回来了。”

    贾珩凝眸看了一眼陈潇,说道:“一同去迎迎。”

    相比曹变蛟的无功而返,谢再义先前不仅歼灭了硕塞率领的袭扰粮道的数千军卒,并护送着粮道周全,同时派出兵马搜寻硕塞残部的踪迹,以免辽阳至盛京的粮秣运输线再出麻烦。

    这会儿,谢再义率领万余铁骑自远处赶来,可见骑军浩浩荡荡,旗帜遮天蔽日。

    正值金秋十月,铁蹄踏过,荒草丛生,可见黄沙滚滚。

    先前,谢再义已经留下了贾菱率领五千骑军用以护送粮道。

    其实,随着另外一条海运路线的畅通,自辽阳转运来的粮秣份额倒是大大减少。

    谢再义吩咐着骑将,率领大批骑军从一侧进入营盘。

    而贾珩这会儿也在锦衣府校尉和力士的扈从下,来到近前,迎着谢再义的目光注视,笑道:“谢兄,许久不见。”

    贾珩并未以官职和爵位相称,等盛京城破,回京以后说不得还有一场政治上的“硬仗”要打。

    谢再义此刻在马鞍上端坐,旋即,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丢给一旁的护卫,抱拳道:“节帅。”

    贾珩道:“谢兄来的正好,这几天,正要准备攻打盛京城,正需要谢兄这样无坚不摧的猛将,攻打眼前的盛京城。”

    谢再义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

    陈潇点了点头,伸手相邀说道:“此地非叙话之所,可以一同至军帐叙话。”

    “准备接风宴。”贾珩伸了伸手,吩咐道。

    谢再义点了点头,在贾珩搀扶着胳膊下,向着中军大帐行去。

    这会儿,在军帐中的魏王、楚王,也从军帐中出来,笑着看向与贾珩把臂而行的谢再义。

    众人说话之间,进入军帐当中。

    而后,众人落座下来。

    贾珩凝眸看向谢再义,目光微顿,问道:“硕塞那边儿怎么样?”

    谢再义沉声说道:“现在由贾菱率领五千骑军,护送粮道,硕塞这十来天都没有见着他的踪迹,盛京城方向可有他的踪迹。”

    贾珩道:“现在盛京城已成死局,硕塞根本不可能来盛京城,大概会一直在草原游荡,不知所踪。”

    谢再义两道浓眉之下的粲然虎目闪了闪,沉声说道:“许是为了保留火种,也未可知。”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倒也不无可能。”

    不远处的楚王陈钦,手里端起一杯青花瓷的酒盅,朝着谢再义敬了一杯,说道:“谢侯,小王敬你一杯。”

    谢再义连忙道:“楚王殿下,真是折煞末将了。”

    当年,在京营中因为顶撞上司而被发配至城门的谢再义,在经过几年的宦海之后,也慢慢成熟起来。

    魏王陈然见着这一幕,暗暗皱眉,转念之间,心头却又有些不以为意。

    因为先前在京营之时,魏王陈然作为行军主簿,典掌军兵作训征战之事,平常与谢再义也多有结交,可谓给予尊重到了极致。

    古之贵人,礼贤下士,多是以折节下交,就是突破阶级地位的平等相交,才让人感到格外的尊重。

    众人也不多言,开始用起饭菜,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至此,盛京城破!

    盛京城,翌日——

    随着城中粮仓被彻底焚毁,多尔衮下令城中富户与王公大臣将府中粮秣搜集一起,共同支配,主要是优先供给至守城的军卒。

    这一日,随着鼓声隆隆而响,大批京营兵卒自营盘涌出,向着盛京城围攻而去。

    “咚咚……”

    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旋即,一门门大炮向着城墙炮轰而去,一颗颗弹药落在城头上,可听噼里啪啦,然后炸开的弹片,瞬间散射而出,杀伤四起。

    此刻,大批军卒扛着一架木质云梯,手持一面面牛皮盾牌,向着盛京城攀爬而去。

    下方还有大批汉军以强弓硬弩,朝着城墙攒射,以掩护进攻。

    而城上的女真八旗旗丁,明显受前日粮秣被焚烧的影响,士气已经大不如前,刚一接阵,就被汉军全线压制。

    一个不慎之间,大批汉军登上城头,迅速占据了整段城墙,开始接应大军。

    不大一会儿,就可见更多的女真八旗兵丁涌了过来,手持一柄柄明晃晃的马刀,试图驱逐着汉军的袭杀。

    “铛铛……”

    但听刀枪相撞,发出阵阵兵刃相击之声。

    此刻,勒克德浑率领手下一众亲卫马弁,登上城头,那张刚毅、冷峻的面庞阴沉如水,掌中的宝刀,好似一道宛如匹练的月华,砍杀先行冲上城头的汉军士卒。

    而汉军京营的大将,同样身先士卒,率领大批兵丁登上城楼,与女真的兵丁厮杀在一起。

    而盛京城中,宫苑——

    多尔衮立身在宫墙城头,其人一袭玄色甲胄,清竣目光远远眺望着远处的城头,听着愈发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浓眉之下的冷眸中,不由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现在,可谓屋漏又逢连夜雨,破船偏遇打头风。

    汉军这是算好趁火打劫,专门就在粮仓被焚之后攻打城池。

    多尔衮面上忧心忡忡,沉声说道:“祜塞,你率领正黄旗,前往城头上,支援战事。”

    祜塞面色一肃,大声应着,然后在扈从的陪同下,开始调拨着宫墙中的正黄旗旗丁。

    正黄旗的几千兵丁,已是女真最后的一支精锐,原本守卫着宫城,一直舍不得用。

    如今情况危急至千钧一发,多尔衮也不敢再保留兵力,这下子全部调拨出去,而守卫宫城的,也就变成一群大内侍卫。

    多尔衮正自眺望着,这会儿,一个络腮胡的青年侍卫上来,拱手道:“摄政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多尔衮调拨了大批守卫宫城的正黄旗旗丁,自然让城头上的庄妃察觉出一些,心头不由惶急了几许。

    多尔衮闻听此言,深深看了一眼城头上正在打仗的几人,而后,在几个马弁的陪同下,前往宫苑的显德殿。

    此刻,庄妃落座在殿中的绣墩上,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已是分外憔悴,凝眸看向多尔衮,道:“十四弟,我那边儿,外面守城怎么样?”

    庄妃作为一个心思慧黠,聪明绝顶的女人,显然知道先前的粮秣被焚烧一空之后,整个盛京城已是人心惶惶。

    多尔衮眉头微顿,刚毅目光凝眸看向庄妃,叙道:“汉军攻势猛烈,城头上多有告急,我方才调拨了一批兵丁,前往城头上守御。”

    庄妃柳眉之下,目光莹润如水,问道:“十四弟,盛京城是守不住了吗?”

    到了现在,有些事已经渐成定局,盛京城守不住了。

    或者说,翻盘的希望已经相当渺茫。

    多尔衮沉声道:“盛京城现在想要守住,难度不小,万一城破,你与福临带人出了城池,这会儿,硕塞和满达海在外面还率领不少兵马。”

    庄妃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在这一刻蒙起惨白之色,柔声说道:“十四弟,如今遍地都是汉军,我又能到哪里去?”

    多尔衮目中有些依依不舍,说道:“你带着福临,向漠北去,一路西进,前往准噶尔。”

    庄妃闻听那带着几许不祥之意的话语,芳心不由一跳,弯弯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熠熠妙目中似是涌动着点点泪花,问道:“十四弟呢?”

    多尔衮沉声道:“我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后世子孙,我要与城共存亡!大清社稷,绝不容汉军染指!”

    他作为大清的摄政王,事实上的后继之君,不过短短一年,大清江山就已落得如今田地,在他身死之后,如何去见父皇和皇兄?

    庄妃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震,抬眸看向身上已萌出死志,为一团死寂气息笼罩的多尔衮,只觉鼻头一酸,好悬没有掉下眼泪来。

    多尔衮道:“回去收拾金银细软吧,城池还能支撑一些时日。”

    可以说,当粮仓焚毁之后,多尔衮就知道盛京城根本就守不住了,除非发生奇迹。

    庄妃重重点了点螓首,哽咽说道:“十四弟,保重。”

    如果只是她,她愿意与十四弟同生共死,可她还有福临,福临年岁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而不远处,年岁已经十二三,长成半大小子的福临,看向那泪眼汪汪的庄妃。

    多尔衮而后也不说其他,转过身来,再次向着宫城城墙而去。

    此刻,盛京城的外城之上,不少身披玄色甲胄的汉军兵丁手持军械,沿着云梯登上城头,开始与女真八旗旗丁厮杀。

    但这种情况在正黄旗旗丁加入之后,情况才终于得以好转。

    勒克德浑率领手下的八旗旗丁,立身在城墙垛口之处,手持一张张弓弩,向着下方如潮水源源不断的士卒攒射而去。

    “叮叮当当……”

    弓弩射在牛皮圆盾上,发出粗粝的声音,间杂着一些军士的痛哼之声。

    旋即,大批军士沿着云梯,向着城墙攀爬不停。

    “噗呲,噗呲……”

    一把把锋锐兵刃割破皮甲,与肌肤触碰的声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闷哼与喊杀声响起。

    而后是汉军大举涌上城头,从兵力上完全压制了盛京城头上的汉军骑士。

    此刻,离盛京城三里的地方,贾珩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正在厮杀的城池。

    陈潇清冷玉容现出好奇之色,转眸看向那少年,说道:“今日的攻城情况,要比往日要好一些。”

    贾珩道:“女真又投入兵力了,今天大概仍然无法攻下城池。”

    这就是名将对战场节奏的敏锐直觉。

    大致可以根据攻城、守城的情况,做出一些预测和判断。

    正如贾珩所想,直到傍晚时分,伴随着“铛铛”的鸣金之声响起,攻城一天的汉军留下大批尸体和军械,而后,如潮水一般徐徐退去。

    待众军士开始返回军帐,用起了饭菜。

    贾珩也与陈潇返回中军大帐,落座下来,唤着锦衣府卫唤过来忠勤侯谢再义。

    少顷,谢再义快行几步,进入军帐当中,抱拳道:“节帅。”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而闪,问道:“今日,攻城情况如何?敌我伤亡多少?”

    谢再义瓮声瓮气,说道:“城中守御尚有余力,我大军攻上城头以后,刚刚有所进展,女真又调拨了一批兵马,攻城这才功亏一篑。”

    贾珩道:“虽然女真仓库粮秣焚烧一空,但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断粮之时,军心犹自可用,接下来,京营诸部全军出击。”

    到了这一步,反而不再急着攻城,一切倒是以稳妥为要。

    谢再义面色微顿,道:“节帅所言甚是,他们头一天尚可有军力投放,等到后续几天,必然撑不住。”

    贾珩点了点头,道:“此外就是要谨防女真铁骑护送宫墙中的皇室,向着外间逃亡,成为我大汉的心腹大患。”

    这等流亡小朝廷,然后逃出京城,在外间复国,不停搞事情的戏码,他真是不想再看到。

    谢再义问道:“节帅,末将派出骑兵时刻关注城中的动静。”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如今四门围拢,女真想要逃亡出去也不容易,不过派派骑军出得城门,提防女真宗室逃窜也是有必要的。”

    待谢再义离去,贾珩也离得中军大帐的议事帐篷。

    陈潇道:“吃饭了。”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来到近前,落座下来。

    这会儿,一个锦衣府卫端起一个放着满满当当菜肴的托盘,来到桌子前放下。

    陈潇将手中的一双竹筷子递将过去,说道:“穆胜那边儿飞鸽传书说,军卒已经率领朝鲜联军席卷了整个赫图阿拉城,今日他已率领兵马攻破抚顺,用不了多久,来到盛京城汇合。”

    贾珩道:“先前不是飞鸽传书,让其派兵前往北境,提防北方的罗刹国。”

    “已经派出兵马前往防备罗刹国。”陈潇道。

    贾珩道:“粮道方面怎么样?可有保障?”

    陈潇面色微顿,叙道:“只是调拨了一部兵马,并未让大军全部调拨过来,大概有三万骑军,剩下的兵马都在赫图阿拉城。”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支兵马调拨过来,截断女真兵马的逃亡之路,等到一定时间,再行用兵。”

    陈潇拿起一双筷子,说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陪着陈潇开始用起饭菜。

    就这样,京营汉军在接下来的五六天中,一直发动着猛烈的攻势,源源不断地向着城池攻去。

    就这样,一直到崇平十九年,九月上旬,整个盛京城中陷入一种缺粮的恐慌当中,多尔衮通过“有限配给制”倒是暂时稳住了局势。

    尤其是随着战事的惨烈,城头守城的女真八旗旗丁对粮秣的消耗愈发庞巨起来。

    这一日,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已经进入崇平十九年的九月下旬。

    而蔚蓝无垠的天穹之上,白云朵朵,宛如棉花糖一般,而和煦微风缓缓吹来,而此刻整个盛京城上下,血煞之气猎猎而起。

    下方随处可见一些断裂的刀枪和箭矢,以及一些燃烧成片片破布,黑烟污垢的旗帜。

    原本清澈见底的护城河,现在已是血污一团。

    城中,孙宅——

    孙绍祖一袭黑红锦缎裁剪得体、刺绣着猛虎凶兽的武官服,落座在自家厅堂中的绣墩之上,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开始抿起茶盅内的茶汤,脸上现出苦思。

    自从上次粮仓焚烧一事之后,孙绍祖接到了多尔衮和勒克德浑的命令,开始对奸细进行排查,但这么久过去,城中一无所获。

    不大一会儿,就见其妻乔氏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挪动着宛如柳条的腰肢,款步来到近前,柔声道:“老爷,家里的米粮快要见底了。”

    孙绍祖正在思量着如何以内应取城,闻听此言,抬眸之间,清声说道:“这个月的俸禄,没有派人去户部去领。”

    乔氏秀眉微蹙,晶莹眸光莹润剔透,语气委屈巴巴道:“户部方面说,米粮现在都减半发放。”

    孙绍祖闻听此言,皱了皱粗眉,道:“想起来了,今个儿,摄政王派人说了,不过咱们家照常发放,等会儿,我将令牌给你,你去户部粮仓取粮。”

    任何物资短缺的时候,物资分派也不可能平等,而孙绍祖作为多尔衮的“心腹之臣”,自然享受着一定特权待遇。

    乔氏闻听此言,顿时眉开眼笑,道:“老爷,我这就让人去取粮食。”

    孙绍祖点了点头,道:“最近城中不太平,不定什么时候,汉军就入城了,我多派几个军兵,护送着家丁一同去取粮食。”

    所谓城池崩坏之前,人心惶惶,不定什么时候。

    乔氏压低了声音,道:“老爷,这城池是不是守不住了?”

    孙绍祖默然了下,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道:“城池大概是守不住了。”

    乔氏面色倏变,道:“那怎么办?”

    孙绍祖道:“走一步,看一步,还能怎么样?”

    乔氏点了点头,说道:“老爷。”

    孙绍祖浓眉之下,目光咄咄,柔声说道:“放心好了,汉人先前已经射进了招降书,已经说好了,城破之后,只要输诚,一起都不是问题。”

    “妾身祖上是晋商,朝廷当初因为晋商勾结辽东……”乔氏白净面容上渐渐现出迟疑道。

    “现在连明着反叛的汉人,汉廷都不管不顾了,何况只是先前与辽东勾结的汉人?”孙绍祖道。

    乔氏闻听此言,那张秀丽的脸蛋儿上重新现出一抹喜色,说道:“老爷这么说也是。”

    孙绍祖道:“你先去忙着,老爷我等会儿还有些事儿。”

    乔氏点了点头,然后在丫鬟的陪同下,出得厅堂当中。

    待乔氏离去,孙绍祖也起得身来,面色阴沉一如玄水。

    因为领了刺探汉臣汉将的差事,孙绍祖此刻反而比谁都得知哪一些是“反水”之人。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汉军在三天当中不断发起对盛京城的攻击,而城中的粮秣,也在这一会儿急剧消耗。

    这一日,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率领骑军,浩浩荡荡从抚顺而来,兵马旌旗蔽日,汉军的又一路兵马向着盛京城合围而来。

    贾珩在锦衣扈从的陪同下,出了京营营寨,看向那穆胜,柔声说道:“穆兄。”

    穆胜这边厢,翻身下马,快行几步,抱拳道:“节帅。”

    贾珩道:“穆兄,赫图阿拉城那边儿情况如何?”

    穆胜面色一顿,道:“赫图阿拉城,城中已经为我汉军占据,城中的蒙古人已经归顺。”

    贾珩问道:“穆小王爷先前领了飞鸽传书,可曾向北方的罗刹国派遣军兵?”

    这个时候,应该暂时没有掘墓鞭尸,虽然无比解气,但也容易引起盛京城中的同仇敌忾。

    许多事情虽然解气,但其实无益大局。

    穆胜点了点头,道:“已经派出一支兵马前往提防罗刹国,先前虑及抚顺方面仍有女真八旗兵丁囤驻,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众人叙话之间,大步进入军帐当中。

    而汉军的再次增兵,无疑落在了盛京城上守将的眼中,顿时,一股恐慌、焦虑的情绪,迅速在盛京城中蔓延起来。

    “咚咚……”

    一架牛皮鼓,鼓声密如雨点,咚咚而响,汉军几如潮水一般汹涌向盛京城攻去。

    从城头上望下看去,宛如一团火焰汹涌而来,黑红缎面的汉军,宛如一团火焰向着城头而去。

    大批京营汉军全线出击。

    贾珩调集了所有红夷大炮,此刻,一两百门红夷大炮向着城墙轰射,轰隆如雷。

    此刻,原本已有些残破的城墙,愈发残破。

    通过望远镜中的视野,贾珩看向那不少沿着木梯向着城墙攀爬,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如不出所料,城池今日应该就能攻破。”

    陈潇道:“我看也差不多,女真人的士气低落了许多。”

    在几天的连续攻城之下,尤其是城中缺粮少秣,城头上的女真八旗旗丁。

    可以说,这一刻的盛京城,的确到了危急时刻。

    勒克德浑一袭玄色重甲,魁梧身形上披着一袭红色大氅,几乎周身浴血,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来回斩杀着汉军士卒。

    但汉军士卒却源源不断,杀之不尽一般。

    这会儿,贾芳已经随着军卒登上巍峨高立的城池,目光闪烁不停,看到勒克德浑,心头涌起阵阵凛冽的杀机。

    先前,两人交手过不知多少次,从辽阳城再到盛京城,勒克德浑在贾芳手下,不知走脱了多少次。

    贾芳面色如霜,掌中一柄镔铁长刀,裹挟着凛冽如霜的寒气,向着勒克德浑杀去。

    勒克德浑同样一眼认出了贾芳,掌中长刀向着贾芳迎击而去。

    “铛铛……”

    二人顷刻之间战至一处,团团炽耀刀光绞杀一起,周围的兵卒一时不敢近前。

    然而,贾芳与勒克德浑的缠斗,在巍峨盛京城上的攻守战事上,却有些无济于事。

    一大批汉军士卒向着城头源源不断攻打而去,从城墙马道上下来,与看守吊桥绞盘的女真八旗旗丁厮杀一起。

    “铛铛……”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西城门的位置,出现阵阵骚乱。

    喊杀声震天动地。

    其人正是孙绍祖。

    说话之间,大批女真八旗旗丁,轰然打开两扇朱漆铜钉的桐木城门。

    这下子,原本在城外的汉军兵丁,黑压压、乌泱泱的一片冲进城门洞,与城中的汉军汇合在一起。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贾珩:这万里江山,究竟谁主沉浮?

    盛京城

    在经过多日的围攻之后,盛京城就这般猝不及防地被汉军攻破下来,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和一波三折。

    犹如一个水坝在不停蓄水的过程中,渐渐藏不住水,而被水力崩溃开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但城门虽然残破,然而城中的女真八旗兵丁却一时未崩溃,几万精锐骁勇的八旗兵丁,与汉军厮杀在一起。

    而此刻从高空的蔚蓝天穹向下看去,一队队身穿玄甲红衣的汉军士卒,向着城门汹涌而进,彻底淹没了整个盛京城。

    双方的兵力,在这一刻已经高达十余万,而得亏是盛京城城池较大,可容纳百万军民。

    否则,单就是这般庞巨的兵力,就难以迅速铺陈开来。

    此刻,勒克德浑在得知盛京城被破之后,心头难免大吃一惊,掌中那把长刀的招式不由散乱几许,在贾芳绵绵不尽的刀势下,节节后退。

    却见这时,只见对面的贾芳手持一把长刀,目光冷厉,风驰电掣一般向着自己杀来。

    勒克德浑心神不由一颤,毕竟也是年纪大了,方才已经大战了几十个回合,后背已是大汗淋漓,湿透了甲胄中的衣衫。

    “噗呲……”

    就在这时,一把长刀凌厉而斩,落在勒克德浑的胳膊上,b让勒克德浑发出一声痛哼。

    但见胳膊处鲜血淋漓,大股鲜血滋滋向外冒着。

    勒克德浑心头暗叫不妙,但来自胳膊处的疼痛,却让勒克德浑周身都在颤抖不停。

    贾芳见此,抖擞精神,愈战愈猛,在这一刻,几乎如牢笼一般封锁了勒克德浑的前后左右的进退之势。

    勒克德浑心头大骇莫名,大撤步向着城墙一侧退去,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耳畔恶风不善,凛冽的刀气一下子刺在肌肤上,只觉面颊生疼。

    而后就是长刀劈砍而来,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了勒克德浑。

    勒克德浑心头一惊,而后,就看见那刀光炽耀闪烁,那是生命中见到的最后一抹璀璨。

    勒克德浑冷哼一声,那意识当中,当即陷入一团无尽的黑暗。

    贾芳周身浴血而起,掌中一把长刀刀锋之上鲜血沿着清冽刀锋流淌而下,滴滴答答,而贾芳周身煞气缠绕,目如冷芒,睥睨四顾。

    在这一刻,贾芳周身的精气神,可谓凝聚b到一点,形成了某种实在的武力值突破,已经完成了从普通武将,到天下一等一猛将的蜕变。

    而勒克德浑的身死,也不过是城中一处处汉清兵丁厮杀的缩影。

    不少女真八旗旗丁,同样在汉军京营精锐的重重绞杀下,陷入一团苦战当中,身中数刀,倒地当场。

    祜塞此刻率领正黄旗的旗丁,浩浩荡荡向着城门处支援,试图挽回局势,但大厦将倾,根本不是能靠一人之力能够济事。

    但就在这时,随着正黄旗旗丁一同前进的汉军旗兵马,在这一刻,忽而将刀枪对准了身旁的女真八旗精锐。

    “噗呲,噗呲……”

    一把刀锋凌厉的镔铁长刀,砍杀在猝不及防的女真八旗旗丁身上。

    腹背受敌,女真八旗的旗丁就是乱作一团,如果配合着汉军将士的夹攻,女真八旗旗丁更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不少骁勇奋战的女真八旗小将倒在血泊当中。

    “汉人反了!”

    女真人纷纷嚷嚷,而城中各色声音嘈杂一片。

    见得此幕,硕塞一颗心几乎沉入谷底,只觉四肢生寒,手足发凉。

    汉军旗的反水,无疑宣告着满清这一塞外联盟军事武装的彻底解体。

    先前,对辽东汉人的统治,更多是以利益和恐惧维系在一起,现在汉军重兵压境,满汉离心离德,彻底厮杀在一起。

    汉军旗的八旗旗丁,也是原来满清的包衣奴才,多数扯去头上的盔甲,高声道:“汉儿不为奴!”

    “汉儿不为奴……”

    不得不说,此刻的口号颇有几许讽刺意味,因为在过去满清立国的三十多年,彼等一直口称奴才。

    而多尔衮立身在城墙之上,见着前面渐渐崩溃的女真八旗旗丁,目中见着一抹惶惧莫名。

    大清亡了!

    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一时间让多尔衮怔怔失神,呆立原地。

    三十余年,两代人的基业,一下子葬送在自己的手里。

    事实上,多尔衮才是女真真正的皇帝,只是欠缺一个皇帝的名号。

    而身后巍峨高立的宫墙中,宫女和侍卫、内监全部乱成一团,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趁着乱军到来之前,冲出宫门,各自逃命天涯。

    此刻,分明是一副惶恐不安的亡国景象。

    这会儿,汉军大批骑军全军进攻,京营诸将以及江南水师的将校都已涌入城中,分成数队,有条不紊地绞杀着城中的女真骑士。

    看着大批汉军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涌入城中,贾珩心头振奋,对一旁的陈潇说道:“大局已定!”

    盛京城终于在京营持续攻打一个多月后,宣告攻破,并未进入到寒冷的冬月。

    也没有能让女真翻盘。

    时隔五年之久,威震关外的满清灭亡在他手里,基本实现了他贾珩版的“五年平辽”计划。

    五年时光,内平民乱,革新政事,终于平灭了辽东。

    而这会儿,魏王与楚王也在扈从的陪同下,驱马来到近前,勒停缰绳,两位藩王以及随从,面上都是见着繁盛笑意。

    魏王陈然转眸看向贾珩,目光中见着崇敬,语气中不无欣喜,感慨说道:“子钰,盛京城破了。”

    这盛京城破,辽东自此平定,也有他的一半功劳。

    贾珩也有些感慨说道:“是啊,破了。”

    楚王面上也有几许振奋之意,看向远处巍峨高立的盛京城,心头已是想好了等会儿随着贾珩携手进入城中的场景。

    来日青史之上,当也会大书特书。

    只是这身边儿的魏王……多少有些碍眼。

    “子钰经此战以后,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楚王看向贾珩,赞扬说道。

    贾珩道:“不奢望名传后世,但报君恩才是。”

    抛开甜妞儿不谈,他自崇平十四年,随晋阳进入内书房面见崇平帝,从而获得天子青眼以来,披荆斩棘,风雨兼程。

    经过东征西战,南征北讨,终于在今时今日,完成上致君王,传颂于后世的功绩。

    没有辜负崇平帝当年对他简拔于微末!

    一股轻快和愉悦之感在心底深处涌起,让贾珩心绪激荡莫名。

    面容上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在柳条胡同儿的那个少年,看着史书之时,看到汉虏对峙场景的畅想。

    一晃五年了。

    陈潇在一旁也凝眸看向远处升上“汉”字旗帜的盛京城,弯弯柳眉之下的清眸当中,却现出一抹担忧。

    盛京城一破,而后就是一些收尾之事,纵然勉强拖至腊月,年底或许明年开春,应该也会班师回京。

    等回到京城以后,如果那位还没有驾崩,当是如何?

    而此刻,就在贾珩与陈潇心思各异之时,京营汉军也全部如潮水一般涌入盛京城中。

    在这一刻,喊杀声几乎震天动地,声透数里。

    而连绵横亘数里的城墙之上,团团血腥之气猎猎而起,渐渐已不见了汉清双方军卒厮杀的矫健身影。

    分明是,在这一刻,大批京营汉军进入城内,绞杀着城中的八旗旗丁。

    而女真八旗旗丁正在向着宫苑内城的方向缩去,依托着街巷的狭窄地形与汉军厮杀。

    谢再义此刻骑在马上,一马当先,率领身后的骑军,宛如一道旋风般,如秋风扫落叶。

    哪里的女真八旗旗丁众多,谢再义就率领骑军向着哪里杀去。

    穆胜这会儿,同样也不甘落后,手持一根浑银铸就的铁枪,率领手下大批铁骑,向着城中厮杀而去。

    而城中的女真八旗旗丁在汉军的夹攻下,沿着街巷徐徐而退,依托城墙向着汉军顽强抵抗。

    虽然渐渐落了下风,但抵抗依然颇有韧性。

    这是一场灭国之战,经过长期的“洗脑”,女真八旗的旗丁旗将,不少都心生报国捐躯之念。

    此刻,盛京城中的女真兵丁,大概有三四万人,因为一些蒙古人和汉军旗已经反水或者消极抵抗。

    三四万女真八旗旗丁,已经是满清最后的精华,唱响了满清灭亡之前的挽歌。

    当然比起平行时空的大明,最后只有一些太监在宫城中与农民军作战,此刻的满清倒也无愧于一个初生政权的朝气蓬勃。

    谢再义骑在马上,掌中的一把镔铁长刀,横扫而过一众士卒,可见鲜血与残肢断臂纷飞。

    贾芳同样率领着一队精锐军卒,沿着两侧屋舍俨然的街道,向着一群群身穿泡钉甲胄,手持长刀的女真八旗旗丁厮杀而去。

    贾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擒下满清的虏王和小皇帝!

    河北提督康鸿率领手下一众兵丁,冲进城门之中,与迎上前来的汉军士卒,厮杀在一起。

    可以说在盛京城被攻破以后,京营军将的士气凭空高涨十分,原本攻城的疲惫和死伤畏难情绪,几乎一扫而空。

    灭敌国,擒虏王,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这一切都让在场的众军将血气上涌。

    京营诸将奋勇争先,持刀效死,在这一刻,浩浩荡荡地率领大批军卒,向着城中街巷厮杀而去。

    而盛京城中的百姓则是大门紧闭,听着街道上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一时间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而盛京城的宫苑之前,多尔衮面色颓然地看向远处正在与汉军厮杀的八旗旗丁,心头涌起一股无尽的悲凉。

    在这一刻,大清已是回天乏术。

    一场惨烈的厮杀自早上到了傍晚,仍未曾停止,街道之上尸体横七竖八,尸相枕籍,伤亡不可胜计。

    一团团嫣红鲜血都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形成了湿漉漉一层,站在上面甚至能够摔倒。

    而汉军的大批将士,将女真的大批兵丁分割成数个区域,前后围攻起来,随着兵力的投放,八旗兵丁寡不敌众,纷纷倒地不起。

    不大一会儿,祜塞为谢再义执刀所杀。

    城中的汉臣、汉将,此刻也没有在官衙之中坐衙理事,而是返回宅邸,大门紧掩起来,静等城外的结果。

    “王爷。”这会儿,亲卫将正在陷入思索中的多尔衮唤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后已经带着皇上从密道走了。”

    当初,盛京城在修建之时,皇太极特意留了一条密道,以供后世之君在情况危急之时使用,保留爱新觉罗一脉的火种,以便东山再起。

    原本就没有指望能够派上用场,但时隔多年,还是用上了。

    庄妃这会儿,正是带着福临,此刻沿着宫廷之下的密道,向着城外行去。

    多尔衮回转过神,沙哑着嗓子,说道:“知道了。”

    汉军源源不断进入城中,但兵力倒有些铺展不开,一时间并未占据绝对的上风。

    幸在兵力源源不断,双方陷入了消耗战当中。

    短兵相接,肉搏厮杀。

    ……

    ……

    而此刻,多尔衮面容上现出一抹黯然,缓缓闭上眼眸。

    不知何时,已是傍晚时分,西方天穹可见霞光弥漫,而盛京城内的街巷当中满目疮痍,遍地苍凉。

    抬眸四顾,可见残阳如血,城内可见断裂的刀枪以及一面面燃烧成烟的旗帜。

    在这一会儿,喊杀声已经零星稀落了几许,女真各处旗丁的抵挡也正在变弱了许多。

    因为,一些女真八旗旗丁开始投降,原本汉使进入城中承诺的既往不咎,也成了一些八旗老牌勋贵投降的救命稻草。

    这会儿,谢再义指挥着果勇营的汉军骁骑,驱赶大批女真八旗兵丁向宫城围拢而去。

    不仅是谢再义,贾芳与康鸿以及其他京营将校,也渐渐率领兵马抵近宫城,最终在宫城四方完成了合围。

    扛着云梯的汉军向宫城攀爬,一架架木质云梯搭在城墙上,汉军兵卒手持雁翎刀,攀爬至城墙墙头,与女真八旗旗丁厮杀一团。

    但听刀枪碰撞,乒乒乓乓之声响起。

    汉军如赤红火焰一般,汹涌成火海,燃烧着身穿各色泡钉铜甲的女真八旗旗丁,逐渐压缩着女真八旗旗丁的活动范围。

    女真八旗旗丁手持牛皮盾,向着巍峨高立的宫城猬集,抵挡着汉军的进攻。

    多尔衮立身在城头之上,正在与亲随马弁率领着正白旗的兵马,抵抗汉军的围攻。

    但这一切终究是徒劳,仍有大批汉军士卒冲杀至宫门近前,杀散围城的守军。

    就在这时,朱红宫门“吱呀”一声,轰然打开。

    “投降免死!”

    谢再义身后的一袭红色披风随之飘起,刚毅面容上满是腾腾煞气,高声喊道,几如舌绽春雷,声音在这一刻甚至暂且压制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而原本缩在一团的女真八旗旗丁,此刻似乎也如梦初醒,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只听“当啷”一声,旋即,众女真士卒纷纷将手里的兵器弃掷于地。

    而城墙头上,正在率领亲兵与汉军厮杀的多尔衮见此,怒喝道:“尔等是我大清的骁勇锐士,岂能投降?”

    然而,此刻却似起了连锁反应,大批女真八旗旗丁纷纷丢下兵器,一时之间,噼里啪啦之声响起。

    多尔衮见此,心头只有一念,大势已去,他多尔衮,绝不当汉人的俘虏!

    这般想着,在正白旗旗丁精锐的护送下,向显德殿方向退去。

    ……

    ……

    盛京城外

    贾珩与陈潇、魏王、楚王观望着战局,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看向那远处的盛京城,听着渐渐远去的喊杀声。

    此刻,汉军已经完全占据了盛京城。

    心头却不由涌起前世平行时空的明末年间,女真十万八旗入关,主宰中原,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满清所有的野心和宏图壮志,都已经化为镜中花、水中月,成了梦幻泡影。

    作为一个深知满清荼毒中华的后世之人,深知满清对中华文明发展进程的阻碍,这是一个谓之君主封建专制最为巅峰的时代。

    但之后就是盛极而衰,丧权辱国。

    只是未来的满清平灭之后,这万里江山,究竟谁主沉浮?

    魏王陈然目光振奋,说道:“子钰,喊杀声小了,可以进城了吧?”

    这一刻的魏王,万分期待进入城中。

    “先让京营诸将校打扫战场,我们第二天再进城。”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面色微顿。

    在这一刻,他并没有率领手下的骑军进入城中,与手下将校抢夺功劳。

    哪怕他擒杀了多尔衮,对于封郡王之爵也不会有太多帮助,但如果是一个普通军将,可以封伯、乃至封三等侯。

    所以没有必要。

    陈潇面如玄水,神色怔怔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思索着下一步的动向。

    彼时,暮色降临,巍峨的城门楼上恍若隐在一团漆黑如墨的黑暗当中,恍若一只巨大的野兽,似要择人而噬。

    城门楼上,一盏盏灯笼相继点起,在这一刻,随风摇曳不停,在秋日的夜晚颇见几许萧索。

    而在这一会儿,城中的喊杀声,渐渐低了下来。

    此刻,盛京城宫城之中忽而燃起一团团熊熊大火,彤彤火光在这一刻冲天而起,隔着数里,都依稀可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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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485/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作者:林悦南兮所写的《红楼之挽天倾》为转载作品,红楼之挽天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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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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