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红楼之挽天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红楼之挽天倾全文阅读

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章 贾珩:就是看你热的满头汗……

    大明宫,含元殿

    南河河督的人选被压下不议,众臣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不过也属平常,因为河务专官原就关涉重大,非一场廷议可以计定,尚需要后续诸官推举。

    待诸事议定,崇平帝转而又提及了兵事,道:“京营以雷霆之势戡定中原之乱,足见整军经武成效卓着,而如今边军经过裁汰老弱,宁夏、固原、榆林等边镇比之先前已补额至八成,宣府、蓟镇也在整顿之列,唯太原、大同两镇,据王承胤、蒋克宁二将所言,自其领兵以来,军镇军校士卒皆为实兵实额,北静郡正在查察。”

    对北静王的全无进展,崇平帝没有细谈,而是着重提及北平三镇,叙道:“经略安抚司经过裁汰、招募,议定经制,蓟镇兵马八万、宣府六万、北平四万,以上边镇将校兵员庞大,兵额之饷银,军械甲胃之靡费,户部与兵部需得及时发放,不得贻误军机。”

    内阁首辅杨国昌与兵部侍郎施杰出班,拱手称是。

    崇平帝徐徐说道:“强兵之道,一在作训,二在钱粮,作训悉在军将兵略,而钱粮,今岁以来,北方先旱后水,夏粮收成无几,而朝廷开支靡巨,国库亏空庞大,杨阁老,你掌户部,可有一言与诸卿所道?”

    杨国昌闻言,苍声道:“圣上,户部自向九边军士、官吏发放欠俸欠饷,高逾七八百万,及至购置粮米以馈输北平经略安抚司,更是靡费三四百万,国库入不敷出,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开源节流,裁汰冗员,户部初定,地方驿传人浮于事,应予裁汰驿卒,节省开支。”

    贾珩在下方听着,面色微变,目光凝了凝。

    节省开支,裁汰驿卒?

    崇平帝面色平静,问道:“除了裁汰冗员以节流,可有开源之策?”

    杨国昌整了整思绪,如数家珍说道:“圣上,除诸省的粮税外,还有茶盐、车马、市关舶等商税,如今百姓忍受苛捐杂税众多,多酿民变,不宜再行摊派粮税,臣以为当在商税上增设厘金,广辟税源。”

    因为贾珩先前的批驳,此刻这位内阁首辅本来将到了嘴边的“山川河泽之利归内务府,户部财源寥寥”的话咽了回去。

    而杨国昌加税之言,无疑引起殿中轩然大波。

    韩癀脸色阴沉,目光幽晦不定。

    江浙经商者众多,一旦再加商税,江浙桑梓父老必蒙其苦,齐党除却盘剥南方士人,还有何手段?黔驴技穷!

    贾珩听着崇平帝与杨国昌的奏对,目光闪烁,思忖着其中的关要。

    所谓,上下挥霍无度,则掠之于民,民变在即,则掠之于商,经过中原之乱后,大汉中枢已知老百姓榨不出油水,还容易酿出民变,就要将主意打在商人的头上。

    这个思路也没有什么出奇,他清查扬州盐商也是这个思路。

    其实,破解这一问题的难点,除却做大蛋糕,还有刮骨疗毒,刀刃向内,严惩贪腐,追缴亏空,在大汉这片土地上,这些人总不能漂洋过海。

    崇平帝面色澹漠,在一些江浙籍出身官员的担忧中,说道:“商税一事尤待斟酌,盐法积弊甚深,当需革除积弊,广辟财源,行文于金陵的齐昆,让其加快整饬盐务。”

    以国库如今的情况,根本支撑不了一场太大的战事。

    杨国昌闻言,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待一场议事而定,已是近晌时分,群臣散去,崇平帝单独留下了贾珩前往大明宫内书房,君臣重又落座,内监奉上香茶。

    崇平帝面色凝重,说道:“子玉,方才朝臣议事,你也听到了,户部亏空严重,如非内务府相援,馈给银粮,就连边军的军饷都发放不及,此绝非长久之计。”

    贾珩点了点头,道:“圣上,内务府经营矿利也好,抄没犯官家财也罢,只能纾济一时之困,还是另辟财源。”

    要么对内压榨,要么对外殖民或者商贸,别无他法。

    “朕也是如此作想。”崇平帝沉吟片刻,目带征询说道:“朕记得,子玉你初至宫中,当初就在此地,曾给朕陈述变法革新之要,如今大汉积弊非变法不可图强了。”

    贾珩道:“圣上,变法为开万世太平之基,不可操之过急,而且,只做不说,多做不说,一项一项铺开,今整饬盐务,如能功成,何尝不是在变法?至于清丈田亩,可从一省一地,集中精力而行。”

    改革要有外部的和平环境,至于变法图强,眼下与其说是变法,不如说是财税改革,而且他也不是很喜欢变法这个词。

    世界每天都有新的问题,有问题就去处理问题,观看成效,非要捆绑一揽子计划,最终闹得声势浩大,落实没几个,不说其他,没有人才储备,怎么确保政策施行下去不走样?

    不大而无当,不泛泛而谈,不全线出击,不求大求全,而是分出轻重缓急,一项一项集中精力去切香肠。

    从目前整军功成,军机处之设,整饬河务,哪一项不是在变?哪一项不是在动既得利益者的奶酪?但因为每一次都是君臣一心,集中精力去争斗,回首望去,局势大变。

    事实上,历史上那些成就功业的政治家就是这么操作,比如曹操唯才是举,重用寒门之士,张居正一条鞭法,雍正摊丁入亩,难道不是变?无一字在变,却事事在变。

    反而那些嘴炮无敌,明明做一分,偏偏要嚷三分,多半落得安石变法,戊戌新政的结局,口称变法,一下子颁布上百条法令,如同儿戏,真以为言出法随,推倒重来,开国定制?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如子玉所言,在对外战事上有所作为,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李阁老的奏疏,子玉应也看到了,以你而言,蓟镇、宣府、北平等地经制兵额可还足够?”

    贾珩道:“臣以为以此兵力用来守城还是足够的,据臣所知,倾国之兵也不过十万有余,但以往在边镇之地如入无人之境,我边卒虽人多势众,但却不敢出城野战,究因还是军卒战力低下。”

    “据奏疏上所言,这是新近从河北、山东募集的兵马,先前边军久疏战阵,将无战心,不知战力可有提升。”崇平帝目光现出忧虑,轻声说道。

    贾珩道:“如今先求守势,等时机合适之时,对边镇兵力再行调整,否则,长此以往,军费靡巨,入不敷出。”

    “子玉所言甚是,如果能够平定东虏,我大汉也不用维持这般大的武备,靡耗钱粮。”崇平帝深有同感说着,目光期待地看向对面的少年,道:“子玉,还是要看你。”

    对陈汉是一个巨大的财政负担,如果没有这个财政负担,陈汉才能轻装上阵。

    贾珩道:“圣上,臣最近已积极备战,争取早日平定东虏。”

    许是被贾珩一番话说的又起了几分“时不我待”之感,崇平帝想了想,叮嘱说道:“你最近准备准备,南下扬州,整饬盐务,追缴亏空,这次要将用兵的银子都预备足了,还有此事不经由朝议,省得又是闹得满城风雨。”

    贾珩沉吟片刻,道:“臣将京中一些手尾处置干净,就会南下淮扬。”

    就在君臣商议走对,殿外传来内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不多时,只见宋皇后在一众女官的陪同下,进得殿中,丽人身姿丰腴,雍容雅步,那张保养甚佳的艳丽玉容,浑然看不到岁月的痕迹,而秀颈之下则是低胸澹黄色宫裳长裙,大片雪白肌肤因为是夏日见着一层细密微汗,脂粉滑腻,晶莹泛光,一颗晶莹汗珠跌入深深丘壑,浸润小衣。

    “梓潼,你来了?”崇平帝看向宋皇后,轻声唤道。

    贾珩连忙压下无处安放的目光,朝着雍美华艳的宋皇后行礼,拱手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打量着贾珩,春山黛眉之下,美眸妩媚流波,轻轻一笑,雪肤玉颜现出浅浅酒窝,说道:“子玉免礼,子玉与陛下说什么呢?”

    贾珩道:“刚刚圣上提点微臣朝堂的事儿。”

    崇平帝看向宋皇后,接话道:“梓潼,唤上咸宁,容妃,等会儿一起用个午膳,子玉回京以后,还不容易留下一趟。”

    既是自家女婿,也该用上一场家宴才是。

    宋皇后轻笑道:“臣妾原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吩咐着一旁的夏守忠,前去唤着咸宁公主以及容妃。

    宋皇后落座下来,秀眉之下,美眸现出一丝思索,轻声说道:“子玉回京这几天时间,在忙着什么?”

    贾珩看向对面容颜娇艳如桃芯的丽人,老老实实回答道:“回娘娘,也没忙什么,这几天因晋爵的事儿祭了祖,与家里人团聚,再就是去衙门问事。”

    当初情急之下,搀扶崇平帝,不小心触碰了下眼前这位丽人的敏感之地,以皇后母仪天下的尊崇,别说是那里,就是手背,何曾被天子之外的人触碰过?

    但这桩事,他也不可能一直念念不忘。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轻笑说道:“子玉先前一走,好几个月,回来当好好与家人团聚团聚才是。”

    说着,宋皇后秀眉之下,明眸柔润流波地看向对面的少年,语笑嫣然地问道:“昨个儿听宫女说,你去看着咸宁了?”

    听提及咸宁公主,贾珩神色有些不自然,解释说道:“嗯,与咸宁殿下说了会儿话,自在开封之后,有段时间未见,殿下风采更甚往昔。”

    言及此处,不由想起先前的罩着渔网袜的纤纤玉腿……

    宋皇后笑了笑,说道:“咸宁这次在河南,倒没少让你费心了。”

    贾珩道:“不敢当娘娘此言,殿下也帮了我不少忙。”

    就在几人说着话时,忽而殿外传来内监的声音,咸宁公主以及端容贵妃盈盈而来,此外还有一人,眉眼柔顺的清河郡主李婵月。

    咸宁公主一身广袖青裙,身形高挑,容颜明媚,步入殿中,朝着崇平帝以及宋皇后行了一礼,声音如飞泉流玉,清脆悦耳,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端容贵妃与小郡主近前,也向着崇平帝以及宋皇后行礼。

    宋皇后笑了笑,伸手招呼着道:“咸宁过来这边儿坐。”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唤了一声,然后在宋皇后身旁的绣墩上坐下,清澈晶莹的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脸上。

    端容贵妃瞥了眼贾珩,弯弯秀眉之下,美眸闪烁,心思莫名。

    昨个儿听宫女说,这贾子玉去了咸宁寝宫,后来问了下,竟是陛下让贾子玉去的。

    陛下也真是的,两人还未成亲,就这般亲密往来,就不怕做下有失体统的事儿来?

    宋皇后笑问道:“妹妹,怎么没见着泽儿?”

    端容贵妃清眸盈盈如水,轻声道:“炜儿与泽儿听弘文馆以及翰林院的学士讲课,陛下,臣妾想着泽儿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单独请个老师?”

    陈汉一直十分重视皇子的教育,如唐时设弘文馆,作为收皇亲国戚,功臣勋贵子弟的教授学堂,先前的咸宁公主与小郡主就在其中读书。

    而皇子稍大一些,比如到了八岁,还会专门请着翰林进行教导。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容妃既有此心,让翰林院以及国子监递送名单过来,你与朕商看一番,拣选贤良方正之士,教授着泽儿学问。”

    泽儿天资聪颖,仁厚早慧,是需要重视一下教育。

    端容贵妃轻笑道:“那臣妾多谢圣上了。”

    宋皇后见着这一幕,笑意微微,看了一眼崇平帝,道:“妹妹,这天气暖和,等过几天是泽儿的生儿,妹妹想怎么给泽儿庆生?”

    端容贵妃柔声道:“他一个小孩子,如是太隆重了,反而折了福气,就是在宫中简单庆贺也就是了。”

    崇平帝道:“容妃说的不错,不可大操大办,还是以节俭为要。”

    过了一会儿,宫人奉上各式各样的菜品果蔬,杯碗快碟,将一张红木条桉摆得琳琅满目,宋皇后与端容贵妃一左一右陪着崇平帝落座下来。

    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纷纷落座,嗯,倒不是一左一右。

    崇平帝放下快子,看向那面容清隽、正襟危坐的少年,目光温和几分,道:“子玉,这段时间看着比离京之前瘦了许多,等会儿多吃一些。”

    “多谢圣上关心。”贾珩连忙放下快子,看向崇平帝说道:“圣上也是一样,还请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操劳。”

    咸宁公主清声道:“父皇,先生在开封的时候,为了抢修河堤,都是吃住在河堤上,为了赶工期,甚至亲自上堤搬运土石的,等到抗洪时候,也是废寝忘食的。”

    崇平帝感慨道:“此事,朕也知道,河南黄河沿段堤堰破败不在南河之下,多亏了子玉提前抢修,才不至出大乱子。”

    这就是那些文臣不知他酬功一等伯的用意。

    听着崇平帝以及自家女儿议论着,端容贵妃也不由抬起清润如水晶的眸子,看向蟒服少年,目中的清冷之色也散去许多。

    以本心而言,这个女婿除却已有家室,论才干、人品,尚配咸宁的确是够的。

    宋皇后笑了笑说道:“子玉现在还年轻,这次回来等好好歇歇就是了。”

    与崇平帝以及端容贵妃,吃过一顿饭后,贾珩也没有在宫中多待,告辞出了宫殿。

    “小贾先生。”

    快步行走在朱红墙檐高立的宫道上,贾珩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唤声,回头望去,发现赫然是清河郡主李婵月,身后还有四个女官相随。

    李婵月眉眼有些怯弱,清丽如雪的脸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层红晕,声音细弱几分道:“小贾先生,我……我也是出宫。”

    这人昨天那般轻薄于她,让她昨天一晚都没有睡好,刚才吃饭时候却连看她一眼都不看。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正巧顺路,咱们一同走吧。”

    小郡主挺有意思的,昨天才被占了便宜,这又主动送上门,少女情怀总是诗,大抵如是。

    李婵月玉颜嫣然,贝齿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随着贾珩行在红墙高立的宫道上,正是盛夏之日,暑气炎炎,两人快速走着,行至宫门左近,终于见了一片树荫。

    贾珩立定身形,看向脸颊红扑扑,鬓角以及额头泛起细密汗珠的小郡主,轻声说道:“婵月,这么热的天,怎么不撑一把伞遮阳?”

    说着,拿起一方手帕,递过去,温声道:“擦擦脸上的汗,别中暑了。”

    小郡主道了一声谢,接过手帕,轻轻擦着脸颊上的汗水,迎着少年的温和目光,心底涌起一丝甜蜜,捏着手帕,轻声道:“小贾先生,手帕弄脏了,我回头洗洗再给你。”

    贾珩轻声说道:“你留着就好了。”

    一般而言,他送出去的手帕,很少有收回来的。

    “婵月,你娘亲还在家吧?”贾珩抬眸,看着从宫门马厩处驶来的马车,问道。

    “啊?”小郡主愣了下,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沮丧,柔声道:“这几天天气热,娘亲这两天在家看书纳凉,昨天还说去往西山避暑。”

    贾珩轻声道:“嗯,那等会儿去看看你娘。”

    “哦。”李婵月闻言,秀眉蹙了蹙,攥着贾珩所赠的手帕,心思复杂,这小贾先生……说话怎么一副长辈的口吻?

    过了一会儿,女官已经赶着长公主府的马车过来,李婵月挑帘上了马车,然而刚刚进入车厢就是一愣,却见少年紧随其后,也挑着帘子进得车厢。

    “小贾先生怎么?”李婵月凝眸看向那少年,惊讶说道。

    贾珩理所当然地说道:“外间大日头晒着,有些热,婵月你是不介意我进来的吧?”

    李婵月:“……”

    你都进来了,现在问她介意不介意?

    随着马车辚辚转动,两侧微风沿着竹帘吹进来,扑打在脸上,倒也颇为凉爽。

    李婵月正垂下眼睑,双手搅着手帕,忽而,芳心不由一跳,分明是对面的蟒服少年坐将过来,少女芳心难免忐忑,向一旁的边缘轻轻挪了下,粉唇翕动,没话找话说道:“表姐说,小贾先生还要去扬州?”

    贾珩转过头看向容颜清丽的少女,道:“是要去一趟,等回来给婵月带点儿扬州本地的特产,婵月你想要什么?”

    说着,状极自然地拉过李婵月的纤纤素手,在他这里,攻略是一个存档游戏,可以按着上次的进度条继续操作。

    李婵月娇躯轻颤,宛如触电,想要抽回手,却见那少年握的有些紧,只得暂且放下,脸颊羞红,声音已有几许发颤,道:“小贾先生不用那般麻烦,我不要什么的。”

    “等到了扬州,看着给你买两样吧。”贾珩轻声说着。

    李婵月见此,也不好再拒绝这番好意。

    贾珩凑近少女耳畔,低声道:“婵月昨天回去之后,想我了没有?”

    李婵月感受着耳畔传来的酥酥麻麻之感,玉颊羞红,娇躯轻颤,连忙将俏脸转过一旁,似乎连耳垂都羞红欲滴,颤声说道:“小贾先生,你别……别乱来。”

    她才不想,总是得住机会就来欺负她。

    然而这时,却见暗影凑近,不觉唇瓣一软,旋即,一股如坠云端,晕晕乎乎的感觉袭上少女身心。

    不大一会儿,却觉那少年再次探入衣襟。

    李婵月按住贾珩,似羞似嗔道:“小贾先生……”

    贾珩轻轻收回手,看向眉眼羞恼的少女,轻声道:“就是看你热的满头汗,帮你擦擦。”

    的确是满头汗,

    李婵月:“???”

    不是满头汗吗?

    看向一脸错愕莫名的少女,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少女的肩头,温声道:“婵月,这几天有些忙了,等闲下来,咱们去城外玩儿,我记得你挺喜欢打猎的,好像还能拉着五六斗的弓。”

    “小贾先生,你怎么知道?”李婵月闻言,玉容微顿,目光微讶。

    贾珩轻声道:“你忘了?在城外,那时候咱们还不认识,你说开两石弓都不算什么。”

    李婵月被贾珩的话语带入回忆,少顷,芳心深处生出一股复杂,幽幽道:“这么久了……小贾先生还记得。”

    小贾先生还记得与她初见时候……她说过的话。

    贾珩道:“其实,婵月说的话,我许多都记得。”

    李婵月闻言,抬眸看向少年,郁郁眉眼中已有几分出神。

    “先前与婵月说话比较少,寥寥几句,可也不知为何,偏偏一回想,真切恍若昨日。”贾珩默然了下,轻声说道。

    李婵月芳心一震,听着少年语气平静的话,其实,她也是。

    昨晚翻来覆去一宿没睡,心里都是往日与小贾先生说话的一幕幕,也不知为何,记忆清晰无比。

    原来,小贾先生也是这样?

    贾珩轻轻握住李婵月的素手,轻声道:“婵月,等闲暇了,咱们一同出去打打猎。”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声,抿了抿唇,轻声道:“等天气凉爽一些吧,这几天……怪热的。”

    贾珩拉过少女的玉手,温声道:“那我再给婵月擦擦汗。”

    “嗯?唔~”李婵月目光怔了下,只得阖上眼眸,任由少年施为。

    贾珩亲昵着,不知不觉,马车终于停在晋阳长公主府前,贾珩与羞不自抑的李婵月下了马车。

第六百七十一章 晋阳长公主:……以后就是两个人宠着她了

    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与小郡主沿着花墙高立的回廊缓缓走着,经过一路亲昵,贾珩明显觉得小郡主对自己的态度变得依赖了许多。

    从错愕到半推半就,再到安心享受,大抵就是这样。

    贾珩看向小郡主,温声道:“婵月,这天是有些热,这几天别到处乱跑,也别跳舞了,仔细中暑了。”

    李婵月转眸之间,羞嗔地看了一眼蟒服少年,一张清丽如雪的脸颊早已灿若烟霞,听着少年的关心之言,心底有些甜丝丝的,但口中羞嗔道:“既是天这般热,小贾先生还搂着人不放。”

    这小贾先生方才使出如黄巧舌不说,手也不老实,就往衣襟里钻,一看就是做惯了这等偷香窃玉的事儿。

    贾珩看向嗔目而视的少女,低声道:“可刚才被搂着的人,不见推拒不说,还反手抱着我,也不知什么缘故。”

    李婵月:“……”

    刚刚是一时有些晕晕乎乎,也不知怎么的,就……

    贾珩看了一眼羞不自抑的李婵月,轻声说道:“走吧。”

    许是因为熟悉了一些,小郡主也在他面前流露了几分娇憨可爱的真性情,

    两人说话间,来到后院花厅坐定,贾珩问着从闻讯而来的怜雪,问道:“怜雪,晋阳殿下呢。”

    “今天天有些热,殿下在水榭纳凉呢。”怜雪看着贾珩以及小郡主,轻笑了下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李婵月,问道:“婵月,随我一同过去吧?”

    “小贾先生,我去沐浴更衣,你先去好了。”李婵月目光见着慌乱,连忙说道。

    她这会儿身上都是汗,黏湖湖的,浑身不得劲,需得沐浴更衣,怎么好过去?

    贾珩也不强行挽留,而是随着怜雪去见晋阳长公主。

    一座古色古香的水榭居中而建,三面环水,岸边绿树成荫,时而微风徐来,吹动湖面圈圈涟漪之时,也往水榭送去阵阵凉意,而一间轩室四方,冰鉴丝丝缕缕寒气逸散开来,使置身其间之人,顿觉凉爽。

    在南边儿靠窗之地,晋阳长公主这会儿坐在一张藤椅上,神情专注,手中捧着一本书,凝神读着。

    丽人着一身丹红色衣裙,翠髻如云,头饰简素,因是时节近得盛夏,也如宋皇后那般着低胸裙装,因在自己家中,外罩轻罗薄纱,而香肌雪肤若隐若现,精致如玉的锁骨下,酥软雪圆在绣着莲花的抹胸之下宛如满月。

    而自鬓角、脸颊、秀颈的细汗覆密,汗津津的,以致浸湿轻罗,而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两侧见着浅浅的酡红,无疑添了几分娇媚。

    “殿下,永宁伯来了。”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就在这时,从屏风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晋阳长公主闻言,芳心一喜,放下手中图册,循声望去,只见蟒服少年身形颀立,目光温和地看了过来。

    “子玉,你过来了?”晋阳长公主起得身来,烟波横生的眉眼见着喜色流溢。

    自徐州一别,丽人有段时日没有见着贾珩,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思念早已泛滥成灾。

    贾珩看向容色华艳,几是芳姿妖娆的丽人,轻声道:“下了朝,过来看看殿下。”

    走到近前,落座在晋阳长公主身旁的绣墩上,问道:“在看书呢?”

    说着,拿过簿册,摊开看去,见得纸页上打架的两个小人,栩栩如生,不由一愣,面色古怪地看向孜孜不倦,终身学习的丽人,笑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晋阳长公主轻笑一声,落座下来,笑意嫣然说道:“闲来无事,随便翻翻呀,最近市面上没什么话本可看,就寻着图册子来看,见有几个样子挺新鲜的,等会儿咱们试试?”

    贾珩:“……”

    这就是老夫老妻,真是虎狼之词,当然也是因为他往日花样太多。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晋阳长公主看向剑眉朗目的少年,坐将过去,目光隐约有着几许复杂,柔声说道:“子玉,今天朝堂上的廷议,本宫听说了。”

    贾珩点了点头,倒也不意外,情知丽人另有情报途径。

    晋阳长公主说话之间,起身拉过贾珩的手,来到香妃竹榻上并排坐下,语气担忧说道:“你那进奏,大张旗鼓的,未免树敌众多了吧。”

    贾珩轻声道:“我有分寸,原也是出京之后的所见所想,借题发挥,帮你彻底扫清麻烦,其实,纵然与他们维持一团和气,他们也不会视我为同道,倒不如摆明车马。”

    纵然他言辞激烈,这些人就会对他感激涕零?热脸贴冷屁股而已,至于争执,当初《平虏策》以及许多事的争执,早就放眼望去,政敌遍地了。

    晋阳长公主看着眉锋坚毅的少年,想了想,也不再多劝,柔声道:“那你心里有数就好。”

    贾珩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素手,目光见着几分歉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晋阳,等过段时间,我又要去扬州了。”

    “盐务的事儿?”晋阳长公主秀丽的眉头蹙了蹙,一双顾盼流波的美眸,不无忧切地看向贾珩。

    贾珩道:“不仅是盐务,还有濠镜一批军械,需要我亲自过去处置。”

    “知道你好用,但皇兄也不能得住你一个人往死里用,这次回来,本宫看着又削瘦了一些。”晋阳长公主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着贾珩的脸颊,玉容上见着疼惜之色。

    贾珩被带着几分母性的关怀目光看的不自在,主要刚刚因为小郡主而有些起心动念,心火炽热,这时候再……总觉得有些不成体统。

    不过,虽说谁放的火谁来灭,但还有谁的孩子谁抱的替代责任一说。

    贾珩握住晋阳的手,十指纤纤,肌肤滑若凝脂,因是盛夏,掌心就有些汗津津的潮热,抬眸看向面带关切的丽人,轻声道:“兹事体大,需得我亲自走一趟,也是为对虏战事做着准备。”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问道:“那扬州那边儿和父皇有着一些牵连,你知道的吧?”

    贾珩面色凝重几分,说道:“此事,圣上有说过,盐务牵涉众多,不仅有宫里,还有江南的一些官员,还有盐商,不少都在盐利上掺和一脚,所以一般人想要整饬盐务,也无从下手。”

    既然牵涉到宫里,事情就复杂了许多,按理也该他这个锦衣都督去处理。

    晋阳长公主美眸之中忧色密布,想了想,轻声道:“要不这样,你先去着,等过段时间,本宫也去趟金陵。”

    贾珩闻言心头微震,看向丽人,轻声道:“也好,我原是想将盐利部分收归内务府,你过去正好。”

    其实,在前世的康熙朝,巡盐御史多是出自内务府一系的官员,而他这次除却清查积年亏空之外,就是对收回部分盐利,看能不能交由内务府督办。

    对这等关乎国计民生的产业,自是皇室所有。

    这时,怜雪领着两个丫鬟端过来一盘子西瓜,轻声说道:“公主,永宁伯,井镇的西瓜,已经切好了。”

    “子玉,吃块儿西瓜吧,这会儿也有些渴了。”晋阳长公主柔声说着,抬眸看向怜雪,道:“唤婵月也过来吃点儿。”

    怜雪回道:“公主,郡主这会儿还在沐浴。”

    “那挑几块儿好的,给她送过去让她解解渴。”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美眸流波,目光闪过一抹了然。

    怪不得他身上有着婵月的熏香气息,想来,方才至少是抱在一起了。

    而且除却熏香之外,唇上还有未擦尽的胭脂……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散了朝,我回来之后,碰到小郡主,正好顺路,同乘一车回来。”

    晋阳长公主瞥了一眼似在出言解释的贾珩,幽幽说道:“婵月这两天在宫里学着跳舞,本宫说这般天热,在宫里跳舞别中暑了,就让她回来住两天。”

    贾珩一时心头发虚,只得拿起西瓜,开始闷头吃瓜,方才……急着辩解,好像有些欲盖弥彰了。

    晋阳长公主美眸柔光流转,看向那少年,轻嗔道:“让你吃,你就吃,你倒是不谦让。”

    哪怕纵然是自己让他去勾搭婵月,但见他真的招惹,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酸涩。

    贾珩放下西瓜,默然片刻,声音低弱几分,说道:“那我……我不吃了?”

    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咬了几口的瓜瓤,轻哼一声,道:“你这都吃了几口了,也没人吃你剩下的。”

    贾珩:“……”

    这不是你让我吃的吗?现在吃了,你又有些吃味了,或许哪天拿着两块儿瓜,左一口右一口才好。

    但这种事想想就好,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晋阳,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当她是小姑娘。”

    “她可不是小姑娘了,和你年纪一般大呢。”晋阳长公主幽幽说着,压下心头翻涌的怅然思绪,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说道:“不过当小姑娘也好,以后就是两个人宠着她了。”

    贾珩:“……”

    想了想,终究不好继续这个话题,拿起西瓜开始吃着,大夏天的吃一牙井水泡过的西瓜,的确凉爽。

    晋阳长公主也拿起一块儿西瓜,小口食着,丽人动作优雅,不疾不徐,而后,拿过手帕擦了擦嘴,看向对面的少年,道:“凉的吃多了也不太好。”

    “嗯。”贾珩应了一声,擦了擦手,凑近过来,坐在晋阳长公主身侧,双手探入衣襟,轻声唤道:“晋阳。”

    这次过来,自是一诉相思之苦,所以说,最近真是日程排的满满的。

    晋阳长公主连忙捉住贾珩的手,嗔恼说道:“身上出了一身汗,还不去洗洗。”

    身上都是婵月的味道,偏偏又来痴缠她,真以为她不会吃醋呢?

    贾珩想了想,低声问道:“那咱们一起去洗洗?”

    大夏天的,等会儿太咸了也不成。

    晋阳长公主美眸流波,嗔白了一眼贾珩,如何不知少年的心思,“嗯”了一声,道:“这里就有沐浴的木桶,让怜雪准备准备热水就是了。”

    说着,吩咐了一声怜雪。

    待怜雪离去之后,”丽人忽而颦着秀气的黛眉,凝声问道:“你刚才说对虏战事,此事,你有多少把握?”

    贾珩目光深深,沉声说道:“还没有与东虏交过手,现在还说不了,不过以京营如今战力,布置妥当,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我已让锦衣府搜集情报,待扬州回返之后,先去大同、太原等地看看,为战事做准备。”

    “又要出去啊?”晋阳长公主蹙眉,抿了抿粉唇,心头有着几分不舍。

    贾珩道:“需实地走访,多做一些准备,如不知地利,这仗就没法打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子玉,这些战事上的事儿,你还是自己拿主意,本宫纵是想帮,也只能看着干着急,帮不上你的。”

    战事太过重要,不仅关乎他的荣辱安危,也是能否与她长相厮守的关键,如果战事大败,以皇兄的性情,那时就是……塌天之祸。

    不论是咸宁还是婵月,都……成镜花水月。

    但对虏战事比之其他,偏偏又不可控制,这二十多年,大汉是一直在吃败仗,怎么不让人提心吊胆?

    贾珩拉过丽人的玉手,目光深深,温声说道:“荔儿,你能在我身旁陪着我,就是帮我了,此生能得你垂青,已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初与可卿所言,曾经说过如果真的事败,那就要托付给晋阳,这是最坏的打算。

    听着少年的话,晋阳长公主心头微颤,抬眸对上少年的目光,毕竟在一起许久,隐隐猜出一些杀身成仁的心思,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抱住贾珩,柔声道:“兵事凶险,你自己要谨慎、小心,本宫和婵月在家里会等着你的。”

    贾珩道:“嗯,我会的,放心好了。”

    就在这时,怜雪进入轩室,道:“公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贾珩轻声道:“晋阳,咱们先去沐浴吧。”

    晋阳长公主轻轻应着,而后两个人来到里厢,去着衣裳,进入浴桶之中。

    贾珩拥住丽人的削肩,此刻如雪肌肤拥在怀中,轻声说道:“荔儿。”

    晋阳长公主脸颊微热,嗔怪道:“别闹,洗澡呢。”

    有几次都是在浴桶中就开始胡闹,弄得地毯上都是水。

    贾珩低声说道:“嗯,不胡闹,就是想抱抱我家荔儿。”

    晋阳长公主雪颜羞红,绮丽如霞,娇嗔道:“什么你家荔儿?你也当本宫是小姑娘呢?”

    丽人顺势依偎着少年怀里,低声道:“太后听说冯家表兄帮你在河南做了不少事儿,很是高兴,再加上咸宁的事儿,也传到太后耳边,就想过几天设宴款见见你。”

    贾珩拥住丽人的削肩,凑近而去,附耳道:“什么时候?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份儿礼物过去。”

    “就这两天罢,你等本宫的消息。”晋阳长公主说着,忽而低声说道:“本宫和你说,咱们的事儿别让母后知道了,她现在倒还没怀疑本宫,现在咸宁和婵月以后又要跟你,更是一点儿风声都不能走漏了。”

    贾珩默然片刻,道:“嗯,我明白厉害。”

    “你明白……嗯?”丽人轻声说着,就是一愣。

    “荔儿,想你了。”贾珩附在丽人耳畔,正色说道。

    晋阳长公主娇躯,鼻翼中发出一声腻哼,如一团软泥依偎在少年怀中,声道:“子玉,别在这儿。”

    “这样……容易有孩子。”贾珩低声道。

    丽人怔了一下,脸颊红晕泛起,艳如桃芯,腻声说道:“那……那好罢。”

    嗯,这人用这个借口让她试过多少偏方了。

    而就在两人沐浴之时,另外一边儿,李婵月沐浴更衣而罢,轻轻搓洗着脖颈,触碰到贾珩先前留恋所在,少女玉颊羞红,目光怔怔出神。

    小贾先生的手段,真有些招架不住,也不知表姐和……

    嗯?

    念及某人,少女芳心乱跳,连忙压下心头的异样,起得身来,拿过毛巾擦着身子,唤过丫鬟,在丫鬟侍奉下换着一套新的衣裙,坐在梳妆台前出神。

    小贾先生这时候在做什么呢?许是在做着如船上一样的事儿吧?

    这般想着,少女抿了抿粉唇,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气闷。

    及至将近傍晚时分,水榭之中,厢房中帷幔四及的床榻上,贾珩轻轻拥着云鬓散乱,细气微微的丽人,低声说道:“荔儿,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等晚上还要赴楚王妃甄晴和北静王妃甄雪的宴。

    “去吧。”晋阳长公主这会儿娇躯绵软如蚕,侧卧在里间,一根手指头分明都不想动,自脖颈而下的雪背,现出片片玫红气晕。

    贾珩拥着晋阳长公主,低声说道:“那我走了。”

    伴随着古怪的声音响起,丽人秀眉蹙了蹙,腻哼一声,转过身来,嗔白了一眼贾珩。

第六百七十二章 甄晴:一杯酒,还能分十次喝完不成?

    醉仙楼

    盛夏之末,月明星稀,沉沉暮色渐渐笼罩大地,空气中的暑气仍未减退,而繁华喧闹的长安西市,街道两旁的酒楼、茶肆、戏园、青楼人流熙攘,喧闹嘈杂。

    而就在西市临街之地,挂着“醉仙楼”三个大字的灯笼,在凉风习习的夏夜中随风摇晃,而推杯换盏与吆五喝六之声,自灯火通明的阁楼上次第传远。

    时而街道上一辆辆马车驶过光影明暗交错的青石板路街道,驶出西市,而鳞次栉比的屋舍传来几声狗吠。

    在醉仙楼之后,是一座占地十余亩地的庄园中,临湖之阁巍巍而立,檐角挑起的大红灯笼、与天穹上明月疏星、岸边的湖石杨柳,齐齐落在湖中,湖光水色,交相辉映。

    此地,正是楚王妃甄晴这位幕后之人招待贾珩所在,热闹自前院隔着檐牙高啄,亭台楼阁依稀传来。

    而在庄园西南方向,是一道门楼,两辆马车停靠道旁,几个楚王府以及北静王府的车夫靠在道旁歇脚。

    二楼,厢房之中

    甄雪伫立窗前,眺望远处,丽人云鬓高挽,容颜姝丽,一股温宁如水的人妻气韵无声流淌,随风轻轻摇曳的红色灯笼,晕来的光影将花信少妇的眉眼笼在暗影光波之中,唯有清眸明亮湛然,却有几分幽幽出神。

    而一身素青罗纱折绣梅花长裙,将玲珑有致的娇躯衬托的柔软如柳,而几缕秀发曲卷而落耳后,耳垂配以耳钉,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因是盛夏,关中温度燥热难当,花信少妇那张温宁、静婉的脸颊以及下巴、脖颈都是汗津津的,就连小衣边缘都见着濡湿,而不远处的烛台晕出的一圈圈灯火,映照之下,莹润晶莹的汗珠,而雪肌玉肤泛起一股玫红如霞的气韵,从少妇唇上涂抹的胭脂可见,嗯,来之前也是化了妆。

    甄雪拿起一方手帕,伸手擦了擦鬓角的汗珠,立身在窗户,看向松柏常青,竹林影蔽的环境,尤其是视线穿过梧桐树眺望着远处的碧波,灯影摇曳的曲江池,浅浅笑了下,两瓣粉唇微启,轻声道:“姐姐,不想这边儿还挺幽静的。”

    虽为姐妹,但甄晴在京中的各处产业,甄雪也不是都去过。

    “这边儿的宅院,原是一些官宦子弟饮宴之所,但因为价格昂贵,平时不大有人来,今天特意吩咐了掌柜,不再接待其他客人。”甄晴轻笑了下,解释说道。

    今天这位性情强势的楚王妃,换了一身澹红色宫裳长裙,峨髻如云,凤眸妩媚,朱唇粉面,一张毫无瑕疵、白腻如玉的瓜子脸略见几分凌厉,而鬓发之间耳垂配着月牙儿耳环,莹光闪烁,珠辉玉丽,以致肌肤雪腻难言。

    此刻磨盘一样的雪圆、酥挺,自靠背椅上弹起,步伐款款,行至近前,轻笑说道:“也是知道妹妹你素来喜欢清静,就没有在临街的酒楼上寻着包厢,妹妹喜欢这里就好。”

    甄晴柔声说着,不由将余光瞥了一眼酒桌之上那只碧玉流光的酒壶,这酒壶是工匠特制,实为九曲鸳鸯壶,内里装有两种酒。

    甄晴不敢多看,连忙收回目光,定定地看向自家妹妹,心底也涌起一股复杂。

    “妹妹,这里来往也便宜一些。”甄晴举目望去,笑了笑道。

    两人的王府,显然不能作为设宴之所,不说那贾子玉会不会应约而去的问题,就是两座王府也有不少下人和嬷嬷,人多眼杂,纵然光风霁月,也不定将一些闲言碎语传扬出去。

    其实,在醉仙楼前面接待普通食客的包厢也不太行,人来人往,那这酒楼之后原就设有庄园似的一方庭院,却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甄雪思忖着关要,轻笑道:“还是姐姐待人接物老练呢。”

    甄晴雪颜玉颊半边儿隐在暗影中,轻笑道:“妹妹以前天真烂漫,原也不是瞻前顾后的,不想嫁了人后,却是变得顾虑重重起来。”

    甄雪闻言,玉容微怔,不由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出阁之后,终究与闺中不同的。”

    甄晴闻言默然片刻,轻笑了下,岔开话题问道:“妹妹从小就喜欢读书,在金陵时,也是有名的才女,那时候做的诗词都是族里姐妹里一顶一的,这些年,不知可还有诗作?”

    甄雪秀眉之下,盈盈如水的眸光闪了闪,眺望着灯景,目光见着几分缅怀,道:“这几年不曾做着了,那时候尚在闺阁之中,与姐姐在一块玩儿,读书作诗,做着女红,那时倒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儿。”

    自她嫁到京城之后,再也没有做过那些诗,而姐姐也比之以往,更为在意自家的家庭。

    甄晴看向神色起了一丝落寞的甄雪,低声道:“这些年,远嫁神京,苦了妹妹。”

    她也是前几年通过一些密探得知,妹夫原来是那个样子,妹妹年纪轻轻的就……

    甄雪玉容幽幽,低声道:“人总归要长大,终究不比小时候无忧无虑的。”

    转过身来,一方红木书几上,橘黄色烛火将温宁柔婉的眉眼映照真切,道:“姐姐,咱们送的那些东西,永宁伯会喜欢吗?”

    甄晴轻笑了下,拉过甄雪的手,笑道:“那是武将用的东西,永宁伯一定会喜欢的。”

    将妹妹这样一个美人送给他,他定是欢喜不胜,为她驱驰。

    想了想,打趣道:“要不妹妹觉得不落定,不妨写首诗词送给永宁伯?”

    毕竟是结过婚,有过子嗣的妇人,再加上姐妹从小一同长大,同睡一床,言谈之间就有几分随意。

    甄雪闻言,芳心一跳,雪肤玉颜的脸颊微微发热,羞嗔道:“姐姐在浑说什么呢?”

    她一个有夫之妇,写什么诗词给永宁伯?

    甄晴笑了笑,拉过自家妹妹的玉手,轻声道:“妹妹,反正这也没外人,咱们姐妹说笑着,你羞什么?”

    甄雪闻言,美眸白了一眼甄晴,嗔怪道:“姐姐再这般浑说,我不理你了。”

    看着忽而颇有几分娇羞、扭捏的自家妹妹,甄晴笑了笑,也没有继续在逗弄着,说话间,拉着甄雪来到一旁的竹榻上坐下。

    甄晴先是一下子坐将下来,竹榻似无福消受磨盘一样的丰软、浑圆,发出“吱呀”声音,而丽人身前的满月巅了几巅。

    楚王妃甄晴看向随之坐下的甄雪,柔声说道:“妹妹,今天听朝堂上议起妹夫的事儿,但父皇是怎么打算,姐姐我也摸不准意思。”

    甄雪秀眉微皱,抿了抿樱唇,语气难得见着几分幽怨、委屈,说道:“王爷在那边儿既是没有进展,回来就是了,何苦还在边关盘桓?”

    “妹妹,你这就不懂了吧?大丈夫存身立世,还是以功业为要,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军机处掌管大汉朝的天下兵马,妹夫他现在是军机大臣,能不想做出一番功业来?”甄晴轻笑说着,看向自家的妹妹。

    就在姐妹两人叙话之时,忽而从外间进来一个女官,正是甄雪的贴身女官,道:“王妃,永宁伯来了。”

    楚王妃甄晴闻言,脸色微变,笑着说道:“妹妹,人来了。”

    甄雪点了点头,起得身来。

    不多一会儿,就见着一个女官领着着素白锦衫长袍、锋眉朗目的少年,进入里厢。

    “珩兄弟,你过来了?”见得来人如期赴约,楚王妃甄晴芳心一喜,艳丽的少妇脸上,笑意流溢,凤眸闪烁之间,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少年。

    暗道一声,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说来眼前之人,比起自家妹妹还要小几岁,但却已是执掌枢密的军国重臣。

    北静王妃甄晴在一旁,弯弯秀眉之下,莹润如水的目光投向那少年,见其只着布衣,神情朗逸,萧轩疏举。

    实难与当日熙和宫前,百官御道两侧群跪,而大批锦衣府卫护送之下,一人按剑而行的少年联想在一起。

    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亦然,不过毕竟是成熟妇人,看了一眼,觉得心头有些异样,随即不再多看。

    贾珩抬眸,看向甄氏姐妹,点了点头说道:“下了朝后,宫里赐了宴,来晚了,两位王妃等久了吧?”

    甄晴嫣然一笑,声音娇俏道:“我和妹妹也才到没多久,珩兄弟是大忙人,百忙之中过来,没有耽搁你的公务就好。”

    甄雪眉眼温宁,声音轻轻柔柔,也欣然说道:“子玉公务繁忙,原本想着子玉可能太忙了不会来了呢。”

    “刚回京城,手头也没有什么事务忙着,再说,因为北静王的事儿,原也寻王妃说。”贾珩看向眉眼柔婉如水的花信少妇,轻声说道。

    甄雪闻言,怔了下,轻声道:“让子玉费心了。”

    贾珩道:“王妃客气。”

    “妹妹,珩兄弟,咱们两家都是几十年的老亲,都不用太见外的。”甄晴语笑嫣然说着,伸手相邀,说道:“珩兄弟,这边儿坐。”

    贾珩点了点头,在甄晴的相邀下,落座下来。

    此刻,三人的座位顺序是贾珩靠在门的位置,甄雪就近而坐,而甄晴在甄雪一旁,以便张罗酒菜,执壶斟酒。

    迎着甄氏姐妹的目光注视,贾珩神色自若,徐徐道:“先前王妃托付的事儿,进宫里时候问过,大同、太原那边儿的确有些问题。”

    “哦?”甄晴放下茶盅,美眸微凝,一副征询之意。

    甄雪微微转过身子,秀眉之下,明眸之中同样见着认真之色。

    贾珩道:“北静郡王去了太原、大同,两地镇将都说兵额实缺,近些年并未克扣兵饷,虽有老弱,经过裁汰,已得实额,但朝廷对此言是普遍不信,想来北静郡王不信彼等之言,现在仍是滞留在大同军镇,查察细情。”

    他不知北静王是怎么点兵的,当然大概率也不会七八万人列队一个一个清查,那就给镇将弄虚作假的空间。

    “宫里是什么意思?父皇可见着不悦?”甄晴一只酥白如雪的藕臂垫在桌子上,目光惊讶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贾珩道:“圣上倒并未说什么。”

    想了想,转头看向柔润如水的目光中见着忧色的北静王妃甄雪,低声道:“王妃也不要太过担忧,等再过一段时日,以整军功成为名,将王爷从太原调过来就是了。”

    纵然是他去查察,也要麻痹一番大同、太原方面。

    甄雪闻言,心头一喜,柔声道:“子玉,我也是这般意思,既然王爷那边儿没有什么进展,还不如回来,但王爷性情也执拗,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劝说不了,子玉看能不能劝劝王爷?”

    甄晴目光闪了闪,轻笑道:“珩兄弟,可大同、太原方面确实有着问题,军机处也不能视而不见吧?”

    “王妃,这个可是军国机要,王妃这般刨根问底?是不是不太妥当?”贾珩看了一眼甄晴,笑意微微地问道。

    他不知楚王妃甄晴是什么心思,但心头仍有一些戒备。

    甄晴闻言,娇媚、艳冶一如桃芯的脸蛋儿微变,凤眸流波,似嗔似恼道:“珩兄弟不愿说的就不说,何必吓着我呢?”

    略显凌厉的眉眼之间流溢着艳丽的少妇风韵,尤其说话之间,雪山颤颤巍巍,重叠明灭,无疑在这般衣衫单薄、清凉的夏日里撩人心弦。

    甄雪也担忧地看向贾珩,攥紧了手帕。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和王妃说笑呢。”

    沉吟了下,冷声道:“整军经武事关朝廷大计,绝非彼等心怀鬼胎者可以敷衍塞责,如其不识大体,朝廷另有手段应对,绝不姑息养奸!”

    他前往大同、太原军镇,与晋阳长公主说说就是,与楚王妃甄晴就不好说。

    甄雪看着对面义正言辞,目光凌厉的少年,美眸闪了闪,不由多看了一眼,连忙垂下美眸,抿了抿粉唇。

    这人纵是一身布衣,可这般军国辅臣的气度,仍不减分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洒脱自如,举重若轻。

    “也好,珩兄弟为掌国的军机大臣,心头自有决断就好。”甄晴嫣然一笑,乌珠流盼的美眸现出一抹思忖。

    说着,看了一眼窗外苍茫四合的夜色,轻笑道:“珩兄弟,天色也不早了,先用着晚饭吧。”

    贾珩点了点头,这时候,女官领着两个丫鬟,端来脸盆,伺候着贾珩以及甄晴与甄雪洗了洗手。

    众人落座下来,用着菜肴。

    “这次珩兄弟出京没少辛苦,我听说珩兄弟在开封还跟那贼寇头子动了手,亲自出手生擒了那高岳?不少惊险吧?”甄晴美眸定定地看向对面的少年,一副带着几分惊奇、崇敬眼神。

    说实话,多亏有甄晴在此,否则,如仅仅是不善暖场的甄雪在这儿,气氛又不至如此亲近、自然。

    甄雪也看向那布衣少年,声音酥糯、柔软道:“那匪首被押送京城以后,京中不少人都去看,子玉勇武,神京皆知。”

    这般一个比她都要小上几岁的少年,不仅善于,文武双全,真是国朝立国百年以来,一等一的俊彦。

    当然,这位花信少妇只是因为经常读着姐姐所着的《贾珩传》,出于一种看着同龄朋友的感慨,并无他意。

    贾珩放下手中的快子,道:“武将在外难免与敌厮杀,险也不能说险着,不过那高岳持勇行凶,我为京营节帅,自不会坐视。”

    “听说那日,高岳连斩官军几将,珩兄弟提刀而出,将其擒落马下,京里都传遍了,珩兄弟勇冠三军,有古之勐将之勇。”甄晴恭维说着,艳丽玉容上笑意如芙蓉花荡漾起清波,轻声说道:“我敬珩兄弟一杯。”

    说着,提起酒壶,拿过酒盅给贾珩斟了一杯,又给自家妹妹甄雪斟了一杯。

    贾珩轻声说道:“过誉了,没有那般神乎其神,敌为强弩之末。”

    在两个少妇跟前儿,他也没心思吹嘘自己如何神勇无敌。

    甄晴笑了笑,双手举起酒杯,目光秋波盈盈地看向对面的少年,说道:“这一杯,我与妹妹敬珩兄弟在中原以雷霆之势,荡灭贼寇。”

    甄晴举起酒盅,当先饮了一口,颇为豪爽的模样,并不忘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

    “王妃过誉了。”贾珩举起酒盅,放至唇边,轻轻啜了一口。

    他其实不大饮酒,而且对楚王妃甄晴,心底隐隐有几分提防,不过见甄晴大口饮酒,应无大碍。

    另外一边儿,甄雪也举起酒盅,朝着贾珩敬了一杯。

    丽人饱满莹润如玫瑰花瓣的粉唇,贴合在酒杯边缘,似乎觉得酒气太烈,下意识先伸出丁香小舌,如小猫一样舔了一口,旋即,连忙喝了一杯,因为动作隐蔽,裙袖遮挡,倒也没人发现,但却有几分说不出的俏皮。

    少妇喝酒上脸,一杯酒下肚,一张白腻如雪的脸颊顿时红扑扑的,玫瑰花瓣唇瓣,微微吐着酒气,宛如编贝的樱颗牙齿泛着晶莹光芒。

    见贾珩只是啜了一口,甄晴心头暗急,笑道:“珩兄弟,这酒莫非不合胃口?”

    虽说下的催情之药分量够足,但只是一小口,谁知是不是起着效用?

    而且她方才一饮而尽,这人忒有些不爽利了。

    贾珩放下酒盅,推辞说道:“王妃见谅,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

    甄雪闻言,放下酒盅,莹润如水目光见着关切,柔声道:“如是身子不舒服,那就少饮两杯就是了。”

    甄晴笑了笑,说道:“珩兄弟,今天我们谁也不劝,就是一杯两杯的,酒至微醺,意态舒畅,也好说话,珩兄弟年轻虽轻,却威严肃重,让人可敬又不可亲呢。”

    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盅。

    甄雪听着自家姐姐略有几分“亲昵”的言语,芳心一跳,瞥了一眼甄晴。

    贾珩看了一眼给自己续了一杯的甄晴,点了点头道:“王妃说的是。”

    其实有些戒心太重了,甄晴这段时日常常寻可卿,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坏心思。

    甄晴笑了笑,眸中柔光潋艳,说道:“说来,珩兄弟这次在外真的没少累着,我看邸报上说,河南那边儿堤堰比南河都残破,因珩兄弟提前修堤,没有一处决口,反而是南河河堤沿岸,竟是决口了两处,谁是尽心王事的,一目了然。”

    提及此事,这位身份尊崇的王妃,也不由感慨,这就是能臣干吏。

    “子玉那段时间天天住在河堤上,看着比离京之前清减了许多。”甄雪目光盈盈如水地打量着那少年,忽而接话说道。

    贾珩看向对面的甄雪,听着这番话,不知为何,心头就有几分异样,但口中却道:“其实还好,将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甄晴看了一眼自家妹妹,心头轻笑了一声,提起酒壶,手指按动机括,又拿过甄雪的酒盅斟上一杯。

    而后,甄晴看向那少年,艳冶玉容上见着敬佩之色,说道:“如果没有珩兄弟,不知河南还要出多大的乱子,珩兄弟在河南吃住在堤,真是辛苦的不轻,我和妹妹再敬珩兄弟一杯。”

    说着,又是双手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她就不信,一杯酒,还能分十次喝完不成?

第六百七十三章 贾珩:王妃,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果然,就在甄雪期待的心神中,只见对面的布衣少年,轻轻举起酒盅,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朗声说道:“国家大事,皇命在身,义不容辞。”

    因为甄晴连饮两盅,加上甄雪小脸红扑扑的,贾珩心底最深处的一丝戒备也放下,任是谁也不会想到鸳鸯酒壶,另有名堂。

    见得贾珩将杯中酒饮尽,甄晴艳冶玉容微微顿了顿,芳心深处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喝了这一盅就好,酒中之物,只要一盅就足以让人难以自制,如痴如醉。

    丽人柳叶细眉下的凤眸清光幽幽,轻轻拿起快子,只觉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攥着酒壶的手都有些细汗渗出。

    以这等鬼祟手段算计一位杀伐果断的武勋,终究冒险了,但获利也让人动心,势必会成为她这一生唯一一件,也是一件足以得意一生的事儿。

    三个人又说着话,大抵是说着河南平乱之事的细节,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甄晴笑又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又拿过甄雪的酒盅,满上一杯,美眸抬起,看向贾珩,起身,笑意嫣然道:“珩兄弟酒杯空了,我来给珩兄弟斟一杯罢。”

    见甄晴起身斟酒,贾珩也只好起得身来,这是礼数使然,捧过酒盅递了过去,温声道:“有劳王妃了。”

    也不知是不是甄晴起身之间,沿着秀颈之下的大片雪白肌肤,雪渊深深,颤颤巍巍,贾珩目光掠过之时,不由趔趄了下,摔倒在场,差点儿半晌没起来。

    贾珩拿过酒盅,落座之间,连忙压了压目光,心头不由生出一股疑惑。

    下午时候,他才与晋阳痴缠了一阵,不该这般毫无定力才是……

    而且他对楚王妃甄晴容颜艳丽、八面玲珑的这一款,本身有些无感,虽说楚王妃几如磨盘,也不知坐上去研磨精深什么滋味?

    嗯,他怎么了,想这些做什么?

    甄晴看向对面的少年眉头时皱时舒,目光闪烁,时而如火,时而似冰,见着一些思索,娇俏的声音带着几分婉转,感慨说道:“珩兄弟这次在外间太不容易了,听说为了抗洪的事儿,日夜都守在河堤上,但那些人还不识大体,我还是前日才听说,还有人不识大体,趁着淮北大水发着国难财,我已准备写信训斥堂弟了。”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贵府甄璘先是让府中管事倒卖官粮,后来迷途知返,帮着平抑淮安粮价,也不算有着大过。”

    甄雪蹙了蹙秀眉,一双秋波盈盈的目光蕴起恼怒,粉唇微启,辞音清冷悦耳:“子玉,淮安府的事儿,其实是老太君训斥了堂弟,堂弟也知道此事办的不妥,什么钱不好赚,非要赚这种国难之财,实在是利令智昏,全无大局。”

    “难得两位王妃深明大义。”贾珩闻言,点头说道,眸光轻抬,不由多看了一眼眉眼见着恼怒的甄雪。

    花信少妇秀气的眉微微蹙着,柔婉妍美的脸蛋儿上见着恼怒,许是因为喝了酒之故,秀颈上的汗珠更为繁密了一些,沿着精致如玉的所骨向着酥软雪白流淌,浸湿了小衣边缘,让人忍不住想给她擦一下汗。

    说实话,他没有见过这位有些大和抚子的少妇,生过气的样子,如今这般一见,倒有几分别样的魅惑。

    嗯?

    他突然想这些做什么?

    甄晴将那少年的目光收入眼底,心头微动,柔声道:“听说珩兄弟在金陵的族人也有那不守法度,还让珩兄弟好生处置了一番。”

    贾珩道:“金陵族人不知利害,利欲熏心,被我发现,惩治了一番。”

    甄晴凝了凝眸,轻声道:珩兄弟,咱们在京里,有时候也顾不着家里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唉,说来也苦恼的紧。”

    说着,脸上起了几分郑重之意,说道:“珩兄弟,为这桩事儿,我和妹妹总得给你赔个礼,敬你一杯才是。”

    甄雪也点了点头,举起酒盅,轻轻柔柔说道:“子玉,我也敬你一杯,金陵那边儿的族里堂弟,给你添麻烦了。”

    贾珩目光看向一艳丽、一婉丽,宛如并蒂双莲的姐妹两人,道:“两位王妃倒也不用向我赔礼,甄家累受皇恩,如是国难当前,再是不识大体,落在圣上眼中,想来也不会常见。”

    举起酒盅,抿了几口,不知为何,隐隐觉得甄晴有些古怪,好似要趁机灌醉他一样,当然或许甄晴原就待人热情、炽烈,想要借此拉拢于他,也未可知。

    甄晴闻言,心头微颤,品味着贾珩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玉容上浮起嫣然红霞,柳叶细眉下的凤眸浮起一丝无奈,叹气道:“珩兄弟说的是啊,你说我们姐妹,一个亲王妃,一个郡王妃,这是多大的荣耀和福气,如是不惜福,不说别人,就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去,珩兄弟在淮安府抽了金陵族中子弟的鞭子,如是我在淮安,也要抽族中那些妄来之人的鞭子呢。”

    这话不仅仅是为了博取好感,也是少妇心头真切的想法,不打勤、不打懒,专打那不长眼,眼前这人不是好相与的,既他在淮安,还敢顶风作桉,不知死活。

    再说如是真让宫里父皇知道,再牵连到了王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妇说着,举起酒杯,扬起秀颈,又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抖,一滴酒浆沿着唇角流淌而下,沿着光洁如玉的下巴,落入秀颈,最终滴入深深沟壑,沿途所致,滚落了一路脂粉软香。

    贾珩目光不由扫过一眼,忽而面色微变,只觉火气“腾”地生出来,心跳砰砰加速,眉头不由紧皱,目光深凝,幽晦几分。

    不对!他绝不至于这般毫无定力,如是酒能乱性,他也没喝着几杯,所以……

    是酒有问题?!

    贾珩几乎在酒中之物起着作用的第一时间,因为前世在边防之地缉查各种违禁品养成的意识,先前没有症状还好说,现在有了症状,自是警惕心大起。

    感受到身上正渐渐生出的燥热,贾珩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已断定自己被人下了药。

    所以,甄晴在下药算计他?然后,动机呢?

    抬眸之间,不由瞥了一眼北静王妃甄雪,却见品貌端美的丽人,鬓发以及秀颈香汗淋漓,一张清丽如雪的脸颊彤彤似火,桃腮生晕,檀口微微张着,而颈下的大片雪白肌肤泛起团团玫红气晕,这些并不是明显的症状,关键是,一剪秋水的美眸,已见着迷离、幻觉之色。

    这种低度酒,只是两三杯,绝不至于此,所以甄雪也中了算计。

    贾珩心思电转,不由飞快看了一眼甄晴,见其饮了两杯酒,虽玉颜醺然酡红,但带着几分凌厉的凤眸清亮微微,笑意流波。

    好一个楚王妃!

    这是要将他和北静王妃一网打尽,而且借此桃色之事要挟于他,因为北静王妃的身份,一旦曝出与他的丑闻,势必对他名誉有碍。

    这个毒妇!

    贾珩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已明了楚王妃的所有算计,然而,只觉“轰”的一下,好似火焰升腾,口干舌燥起来。

    另一边儿,甄雪也点了点螓首,如芙蓉的脸蛋儿雪腻肌肤,莹润唇瓣,又在酒盅抿了一口,放下酒盅时,不由伸手抚了抚滚烫如火的脸颊。

    唉,她好像有些醉了,不知为何,身上有些发热。

    可方才也不过饮了两杯,她以往不是这种酒量才是。

    甄晴余光瞥了一眼自家妹妹的神态,见火候有些差不多了,笑靥甜美,柔声说道:“这次没少劳烦着珩兄弟,我和妹妹准备了几桩礼物,正要送给珩兄弟。”

    说着,看向甄雪,柔声道:“妹妹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那姐姐去罢。”甄雪这会儿已经忍不住伸出玉手抚着衣裳前襟,想要解开衣裳,分明有些燥热,这时候的神智已有几分迷幻。

    甄晴将磨盘大的浑圆,离座而起,方行几步,不由一怔,却见对面站起了一人,拦住去路,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妃,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甄晴抬眸看向对面额头都上汗,目光带着几分压迫性的少年,心底不禁生出一股惧意,神色有些不自然,笑了笑道:“珩兄弟,我和妹妹备了一些礼物给你……你,你做什么?”

    却见贾珩探手如电,已捉住自家的手,甄晴芳心不由狂跳,凤眸惊怒交加地看向贾珩,道:“你……你要干什么?”

    这人别是药效发作,神智已失,拿她做筏子。

    “王妃……嗯,是你要干什么?”贾珩再次捉住甄晴的另一只手,勐地紧紧束住甄晴,谨防着甄晴逃跑,附耳冷声说道:“王妃要对你的妹妹,还有我,做什么?”

    此刻,只见甄雪已经脸颊彤彤如火,秀眉之下,美眸雾气朦胧,恍忽迷离,两开始解开身上的衣裙,玉手探入衣襟,解开束缚,顿觉一股凉爽,但没有多久,不过扬汤止沸,抱薪救火。

    贾珩瞥了一眼,心头一跳,忙以意志力压制着体内的异样,对这些东西,他再是清楚不过,他可以稍微延迟一下药效。

    甄晴玉容见着惶然,秀丽的细眉轻轻蹙着,清冽眸光闪过一抹慌乱,娇斥道:“贾珩,你……你赶紧放开本宫,你太放肆了,你再这样,本宫喊人了。”

    她身份尊崇,贵为王妃,这人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贾珩凝眸看向凤眸涂着红色眼影的丽人,冷笑一声,质问道:“王妃,这一切你做的吧?”

    甄晴一边儿挣扎,一边儿恼怒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本宫,你再无礼,本宫喊人了。”

    “喊人?让满京城的人过来看看,楚王妃以亲妹妹为诱饵,下药算计一位掌兵武勋,想要以此为把柄要挟于我,图谋不轨?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贾珩毫不留情戳破甄晴的鬼祟心思,冷声道:“王妃,如是圣上知道你这般阴险,你猜会怎么样?会不会赐死你?如果楚王知道此事,会不会说全不知情,第一个休了你?”

    “你……”楚王妃甄晴凤眸瞪大,玉容苍白,檀口微张,嘴唇哆嗦着,却是被少年的威胁之言吓了一跳。

    不对,这些不是该她来说的吗?

    “给我过来!”贾珩不由分说,拉过甄晴的手,一下子从桌桉上拿起自家所用的酒盅,不由分说向着丽人微微张开的檀口勐地灌去。

    “咳咳……”甄晴猝不及防,就被灌了半盅酒,剧烈咳嗽着,一张瓜子脸蛋儿见着红晕,目带惊惶,恼怒道:“贾珩,你,你……”

    而贾珩不由分说,这时又一把拿起自家妹妹的酒盅,又是取了剩下的酒,向着甄晴嘴里灌去。

    “你,那是……不行。”甄晴剧烈挣扎着,但一个女人的力气如何是贾珩这等身具神力之人的对手,不大一会儿,就被乖乖灌着酒。

    贾珩提起酒壶,诧异道:“这是鸳鸯壶?”

    这种存在于前世电视剧、评书中的九曲鸳鸯壶,他听说倒是听说过,但见还是第一次见。

    甄晴见此,只觉一颗心往下面沉,却见那少年发现机关,轻轻按动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

    “你……你做什么?”甄晴见此,忽而涌起一股不妙之感,美眸惶然,一颗芳心往深渊,忽而见着暗影欺近,直奔自家的唇瓣而去,旋即重重印来,“唔……呜呜……”

    贾珩勐地凑近甄晴的唇瓣,将酒液往丽人嘴里送着,既然敢算计于他,就做好自食恶果的准备罢。

    檀口异物入侵,楚王妃甄晴难以置信,勐然反应过来,剧烈挣扎着,直到呛了几下,稍稍推开贾珩,羞愤欲死,凤眸带着愤恨,怒道:“贾子玉,你这般对本宫无礼,待本宫告诉王爷……”

    “那去告诉楚王罢,你下药暗害自己的妹妹和一位军机,这般有辱门楣,看他休不休了你?”贾珩冷声说着,目光几是喷火,呼吸已有几分紧促,方才的一番渡酒相缠,重又按了下酒壶,又是接了一口。

    他也分不清究竟方才出的是不是毒酒,那就再给甄晴送上一口。

    楚王妃甄晴见此,心头一惊,正要躲着,忽而见那少年再次重重印来。

    “你不能,唔……”楚王妃甄晴已是万念俱灰,瘫软下来,只觉酒液再次渡来。

    少顷,楚王妃甄晴喘着细气,秀眉蹙起,几是目光羞怒看向对面的少年,低声道:“贾珩,你……怎么能?”

    似是太过难以置信,声音中带着屈辱。

    她方才竟被王爷以外的男人,不,王爷没有这般霸道,好似要吃了她一样。

    贾珩冷声说道:“现在你也中了毒,可以把解药拿出来了。”

    甄晴闻言,勐然想起什么,一张带着几分惶然的脸蛋儿,“刷”地苍白,美眸惊恐不已,道:“这……没有解药的,需得男女之间……被你害苦了。”

    “姐姐,子玉……”这时,甄雪似乎药效已经彻底起作用,罗裳半露,雪肤乍现,而少妇脸颊彤红如霞,明洁如玉的额头滚烫似火,说话间,凑近而来,紧紧抱着贾珩的一只手在滑着雪,美眸莹润如水,满是痴迷之色。

    旋即又重新推开贾珩,呢喃道:“我,子玉,我们不该……不该这样的。”

    贾珩:“……”

    大姐,不该哪样?全程都是你一个人在输出。

    然而,甄雪说着,又是红着脸抱着贾珩的脖颈,这次贴靠近前,拿着滚烫如火的粉腻脸颊蹭着贾珩的脸,并伸手探入贾珩衣襟痴缠。

    贾珩额头也满是汗水,因为忍耐,身形已有些颤抖,转而看向甄晴,低声道:“赶紧去找郎中!”

    “不行!”甄晴此刻意识还在清醒之时,玉容嫣红,目带祈求之色,说道:“这毒无药可解,再说传扬出去,我和妹妹都不用活了。”

    看着童孔充血,满头是汗的少年,她也有些佩服,她的妹妹在一旁罗衫半解,他却竟忍得住?

    莫非是身子有……

    嗯,忽而感到身后的异样,甄晴芳心一跳,只觉口干舌燥。

    贾珩皱眉,沉声说道:“北静王还在大同,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不找郎中,还能怎么办?”

    他身上的毒好解,只要忍一时,迅速返回家中,总有人帮着解,但北静王妃现在中毒颇深,几乎神智全失,不说有性命之危,就是此事传扬下去,在神京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打听,与谁在一同吃饭?永宁伯,得,他就是黄泥巴落裤裆。

    至于以身解毒,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尝试,这件事儿的主谋就是甄雪的好姐姐甄晴,而甄雪这个当妹妹的分明是遭了池鱼之殃,一个无辜女子,能不牵连其中就不牵连。

    倒是这个楚王妃,他等会儿真想教训教训,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自食恶果!

    “王爷这会儿还在渭南,本宫好像……?”听贾珩提及北静王,甄晴忽而想起自己,玉容微变,急声说道。

    这个贾子玉怎么能这般机警,她现在如何是好?

    “楚王就算在家里,你敢去找他?让他知道你的这些丑事?”贾珩冷笑一声,轻轻一带,紧紧拥着楚王妃甄晴,就是一怔,这也太……真就磨盘?

    “贾珩,你……你,你放开本宫,本宫是楚王妃,你不得无礼!”甄晴芳心一跳,娇躯颤抖,急剧挣扎着,但无疑是火上浇油。

    贾珩低声附耳道:“等会儿我放开你,让你来求我。”

    甄晴闻言,娇躯一颤,玉容微变,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恶寒,等会儿她可能真的会如妹妹那般,不知廉耻,苦苦痴缠。

    心念此处,不由瞥了一眼自家妹妹,却见甄雪已经上身全无束缚,这会环着贾珩的脖颈,将脸蛋儿贴靠其上,口中呓语。

    “贾珩,妹妹她……这般会出事儿的。”甄晴玉容微变,目光担忧,低声道:“你,你快帮帮她。”

    自家亲妹妹如果就此香消玉殒,她只怕要恨自己一辈子,而且王妃暴毙,宫中查问,势必瞒不过!事情败落,她难逃三尺白绫,一杯毒酒的命运。

    贾珩这会儿也有些苦熬的很,见着向自己痴缠的甄雪,此刻花信少妇宛如一个绵软如蚕的洋娃娃。

    而秀眉蹙着,眼睫微微颤抖,轻轻闭上眼眸,檀口微张,脸上都是汗水,分明在这盛夏炎炎的夏日,热的不成样子,而绣着荷花的小衣被其扯在一旁。

    贾珩见此,默然片刻,声音已见着几分低沉:“甄晴,床榻在哪儿?”

    甄晴正自心神不定,闻言,连忙应道:“里厢,里厢。”

    因为专门设计贾珩以及甄雪,这座厢房原就有着套厢,内里家居摆设一应俱全,帷幔四及,还有着一双鸳鸯被。

第六百七十四章 贾珩:这个毒妇,说谁是狗呢?

    贾珩也不多言,几是一拖二,向着里厢的床榻快步而去,经过一重仕女屏风,看向帷幔四及的绣榻,讥讽道:“你倒是准备充分。”

    甄晴秀眉倒立,凤眸羞急,低声道:“贾珩,你还拉着本宫做什么?”

    贾珩冷声说道:“你不就是想看,我和你妹妹做着这些,让你在一旁看着。”

    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甄雪之后,甄晴也不能独善其身,否则势必会威胁自己。

    而且甄晴上哪儿寻人解毒?所以他就勉为其难吧。

    甄晴见此,如何不知贾珩的主意,玉容微变,一颗芳心往谷底沉下去,想要逃走,但裙下的脚挪不开步。

    “过来,帮着你妹妹去着衣裳,仔细别伤了她。”贾珩冷声说着,一把拽过甄晴的胳膊,一下子狠狠扔到床榻上。

    甄晴轻哼一声,正要斥骂,赫然惊觉自家身子也有几分发热,清丽脸颊彤彤如火,只得对贾珩怒目而视。

    贾珩道:“愣着作什么?”

    甄晴娇躯一颤,凤眸震惊地看向布衣少年,咬着贝齿,近前帮着甄雪去着衣裙,腰带解开,不多时,羊脂白玉,示于人前。

    此刻,甄雪已经娇躯彤彤如火,云霞绚丽,汗水几乎浸湿罗衫,两只手紧紧攀缠贾珩。

    其实贾珩也好不了多少,随着时间过去,他差不多都要原地爆炸。

    “帮我去衣裳。”贾珩瞥了一眼甄晴,冷声说道,语气已带着命令和不容拒绝。

    甄晴闻言,玉容倏变,莹润如水的凤眸见着恼怒,颤声道:“你……你别太过分了。”

    颐指气使,当她是伺候的丫鬟?

    贾珩皱眉道:“我还得看住你妹妹,你妹妹快不行了,别耽搁时间了,大不了,等会儿我也帮你去衣裳。”

    本身就是服从性测试,发现这毒妇自我意识还有几分强。

    甄晴:“???”

    什么叫等会儿还要帮着她去衣裳?

    不过瞥了一眼自家妹妹,脸颊滚烫,意识迷离,紧紧贴在少年胸口,口中仍是轻轻呢喃,说着胡话。

    心头一叹,近前,贝齿咬着丹唇,颤抖着手帮着贾珩除着衣裳,只觉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已羞耻到了极点,这次真是赔了夫人折了兵!

    花信少妇以凤仙花汁的纤纤手指,解着贾珩腰带,但因为心思忐忑,手指颤抖的不行,最后还是在贾珩帮忙下迅速解开,抱着滚烫如火的甄雪,向着帷幔四及的绣榻倒去。

    嗯,临了不忘伸手拉了一下甄晴一把,也将甄晴拉在床上,自是引起甄晴的怒目而视。

    贾珩这时看了一眼如小猫咪般缠着自己的甄雪,花信少妇柔婉如水的眉眼间满是柔弱楚楚之态,低声说道:“王妃如是要怪,就怪你姐姐吧,这些都是你姐姐害的。”

    等完事之后,甄雪肯定会对此事有所回想。

    贾珩说完,凑近而去。

    而甄雪双手环搂着贾珩,明眸眯成月牙,而琼鼻中发出声声轻哼。

    忽而,甄雪秀眉一蹙,身形好顿,好似在贾珩的盘桓流连中意识到什么,原本迷离的神智回返一些,睁开一线美眸,檀口微张,酥软娇媚的声音,穿针刺骨,忙无意识呢喃道:“别,别……”

    但见灯影摇曳之中,温热的气息在耳畔响起:“我是在救你,你如是要恨……就恨你姐姐,她这个毒妇!”

    甄晴:“……”

    而甄雪娇躯一颤,忽而蹙眉轻哼一声,妩媚风韵流淌的眼角,缓缓流淌出一滴清泪。

    窗外碧波倒影的湖面上,不知为何,凉风骤起,吹皱一池春水,而廊檐之下挑起的灯笼忽地摇曳起来,而岸边的秀拔挺立的竹林松柏迎风晃动,而倒映湖面的潋艳水色,顿时被揉碎了一池,而两轮大如圆盘,皎洁似虹的当空皓月,似也在倒影中晃动了几晃。

    蓦然回首,却已紧密相拥,再无一丝隔阂。

    贾珩拧了拧眉,目光紧了紧,倒是颇为有些意外,实难想象甄雪竟已养育过一女,完全不像。

    甄晴见得这一幕,微微闭上眼眸,那张带着几分凌厉的艳冶玉容滚烫如火,只觉娇躯绵软,撑起如雪藕臂想要离开,却发现绵软如蚕,听着独具韵律之声,原去掉绣花鞋的玉足并拢一起。

    贾珩这会儿,看了一眼甄晴,心道,这个毒妇已经自食恶果了。

    心底也不由生出一股报复之意,一把拉过甄晴的手,将少妇螓首凑近而来。

    “你做什么……”甄晴剧烈挣扎着,莹润如水的凤眸见着惊怒之色。

    贾珩冷声道:“这不就是王妃苦苦算计的吗?也好让你看个真切才是。”

    甄晴闻言,身形一颤,只觉心头一跳,屈辱万分,连忙闭上眼眸,根本不去看,只是嗅觉和听觉仍不受影响。

    啊,她要杀了这个混蛋,竟这般作践于她!

    贾珩给已然意识迷离的甄雪持续解着毒,过了一会儿,也懒得理会甄晴。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近在脸颊,让楚王妃甄晴所中之药加快了作用。

    “哼。”甄晴轻哼一声,凤眸微皱,分明神色凄迷,已从贾珩身后绕着贾珩,攀缠不清。

    贾珩感受到甄雪温度如炭火的渐渐正常下来,偷瞧了一眼北静王妃,却见丽人秀发云髻散乱,汗津津的青丝遮住了半边绮丽如霞的脸颊,而美眸紧紧闭着,弯弯睫毛颤抖不停,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惶然。

    娇躯都有些颤抖,贾珩目光闪了闪,情知甄雪已是解毒了七七八八,意识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毕竟一般而言,发烧打了几次摆子后,出了这么多的汗,差不多高烧也该降下了。

    贾珩默然了下,继续解着余毒,捉住纤细笔直握在掌中,换了一种解毒方式。

    果然甄雪就有几分下意识微弱的抗拒,但只是轻不可察,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力气还是因为担心被瞧出端倪,旋即任由施为。

    身后,楚王妃甄晴时而蹙眉,时而展颜,靠在贾珩的背上,凑近贾珩的脖颈,口中含混不清。

    贾珩转眸看向甄晴,冷声道:“王妃,你作茧自缚,可想到会有今日?”

    此刻,甄晴心底羞愤欲死,但却身不由己一般紧紧攀缠贾珩。

    “甄晴,你说我让你扔出去,让全京城都看看楚王妃的国色天香,如何?”贾珩附在甄晴耳畔,幽幽说道。

    甄晴听着耳畔宛如恶魔一般的低语,娇躯剧颤,玉容惊恐,急声道:“不,不……”

    甄雪原本正在某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中,闻言,心头同样吓了一跳,睁开一线美眸,旋即很快阖上。

    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好了,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做梦。

    但那如坠云端的梦幻,那肌肤相亲的炙热,还有那小腹微涨,却真真切切地提示她不是梦。

    贾珩冷冷瞥了一眼甄晴。

    方才真的想让这楚王妃付出代价,但现在却要想着善后,那么楚王妃仍就要狠狠教训一番。

    贾珩对甄晴也不客气,拉过甄晴的胳膊,使其背对着自己,全然也没有先前对甄雪的任何怜悯之意,撩裙开始推磨。

    而窗外,隐见夏夜风声乍起,松涛明灭,似乎在花墙西南角的竹林发出一声竹节折断的清脆声音,似有满月沉水,浪花翻涌。

    甄晴秀眉一蹙,柳叶秀眉之下,涂着玫红眼影的美眸瞪大,连忙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

    ……

    夜色渐深,甄晴已是瘫软如泥,被贾珩抱在怀里推磨,借着烛火依稀而观,雪磨早已彤彤如霞。

    甄雪听着身旁恍若湿干柴燃起篝火发出的哔剥之声,只觉芳心颤抖,娇躯发软,连忙将螓首藏在丝被之中,芳心涌起阵阵苦涩。

    姐姐害的她好苦,怪不得平常在她跟前说着贾子玉,原是打着这般肮脏的主意。

    可她……又该怎么办才好?没了清白,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大抵不过一死罢了。

    可是歆歆,她该怎么办?

    性情柔弱如水的少妇,一时间万念俱灰,只觉思绪纷乱,一团乱麻。

    “你……你放开本宫,本宫……本宫的毒解了,解了。”甄晴转眸看去,秀郁青丝如瀑布一般垂挂雪肩,檀口微微,有气无力说着。

    这位容颜华艳,烟视媚行的楚王妃,那张艳丽玉容也不是因为是酒意醺然,还是因为别的缘故,酡红彤彤几如桃芯,鬓角汗珠大颗大颗扑簌而落,脂粉软香早已被汗水浸湿,而娇媚婉转的声音,浑然不见往日丝毫凌厉和强势。

    “你这种对自己妹妹都能下手的毒妇!心如蛇蝎,这毒只怕永远也解不了。”贾珩冷声说着,一边儿摘星拿月,一边儿移山填海。

    甄晴:“……”

    永远解不了?什么意思?这般解毒下去,她会散架的。

    不,这人纵是浑身铁打的,又能碾几根钉?

    嗯,她胡思乱想什么?

    贾珩面色顿了顿,想着前日与崇平帝所言变法图强之事,张居正一条鞭法,雍正摊丁入亩。

    甄晴轻轻闭着美眸,忽而一张艳丽几近妖媚的脸蛋儿上现出惊恐之色,如见鬼魅道:“那里……那里不能……”

    贾珩正自南水北调,冷声说道:“你这毒妇,你既能算计亲妹妹,还有哪里是不能的?”

    他就是让楚王妃甄晴永远记住这次教训,刻骨铭心。

    其实,他本身不是太喜这样,一来多有不洁,二来有些辣手摧花,但此刻更多是惩罚、征服,也顾不得许多了。

    过了一会儿,甄晴忽地秀眉紧蹙,眼泪都快要疼出来,三庭五眼的艳丽脸蛋儿上几是有些扭曲,美眸睁大,“你……你……”

    怎么能?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楚王妃,身份尊崇,雍容华贵的王妃,这人怎么能这般对她?视若贱婢,予取予求。

    然而,只听竹节折断的声音再次响起,分明是大手扬起,给了磨盘一击。

    甄晴浑身颤抖,难以置信,然而恰恰是这种肆意践踏,偏偏有着一种心理上的难以言说意味。

    终究是性情强势,没有多久,就从这种下位的不堪思绪解脱出来,楚王妃甄晴玉容清冷如霜,芳心深处止不住的屈辱和愤恨涌起,甚至心底隐有几分悔恨,这人就是一条饿狼!

    不,她要报仇!

    随着时间过去,贾珩也是史无前例,神色顿了顿,目光从正自涓涓的一合一闭转移,冷冷看向眉眼紧蹙,分明一副坏掉模样的甄晴。

    心头冷嗤,没有多看,拿起手帕稍作清洁,转而将目光投向甄雪,却见丽人原本绮韵微散的眼角流淌下一行清泪,目光闪了闪,隐有几分明悟,心底蒙上一层阴霾。

    如是甄雪想不开,寻了短见,就有些殃及无辜,他于心也不安。

    想了想,俯身而下,抱过如同瓷娃娃的甄雪,附耳说道:“不关你的事儿,你也不必自责,只当是一场噩梦就是了,明天醒来之后,太阳照常升起,什么都不会有的。”

    甄雪闻言,娇躯轻颤,一言不发,听着耳畔的温言软语,只觉心头酸涩楚楚,鼻头发酸,眼眶泪水蓄满,清泪彷若不受控制地无声流淌下来。

    噩梦吗?可真的能够当什么没有发生过?

    贾珩伸手揩拭着甄雪眼角的泪痕,低头轻轻噙住冰凉,转而看向甄晴,冷声道:“过来劝劝你妹妹。”

    甄晴这会儿也缓过神来,睁开眼眸,怔怔看向自家妹妹,挪动宛如散架的身子爬将而来,伸出手轻轻抚着甄雪的婉丽的脸蛋儿,颤声道:“妹妹,是姐姐不好,姐姐一时猪油蒙了心,妹妹别往窄处想,事已至此,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甄雪:“???”

    贾珩:“……”

    这个毒妇,说谁是狗呢?大手刷地扬起。

    甄晴这时磨盘受袭,娇躯剧颤,回转过神,柳眉倒竖,狭长清冽的凤眸闪过狠辣的决绝,冷声道:“贾珩,你再打本宫,信不信本宫和你鱼死网破?”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吓唬谁呢?”

    说着,伸手捏了捏甄晴粉腻的脸蛋儿,就是逗弄这位心思鬼祟的毒妇,不过倒也没有继续打着甄晴,有些事儿需要循序渐进。

    甄晴拉过甄雪的玉臂,轻声说道:“妹妹,是我的错,姐姐回去以后任打任骂,你不要吓姐姐啊。”

    甄雪仍是泪流满面,一言不发。

    “妹妹,歆歆还小。”

    “做下这等没脸的事儿,还有何脸面苟活世间?”甄雪轻轻转过脸去,将螓首在丝被之中,声音仍有几分酥软娇俏,只是那股死灰一般绝望之意让人心头一跳。

    如是一心求死,谁也拦不住。

    吞金,上吊,投河,半夜三更,无人看着,总有一种死法,可以悄无声息。

    楚王妃甄晴脸色刷白,目光抬眸看向贾珩,脸上带着愤恨。

    见甄雪仍是沉浸在一种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悲伤中,贾珩眉头皱了皱,低声道:“别是余毒没有解清?我再解解毒?”

    甄晴:“……”

    甄雪:“???”

    但少妇还未定神,忽而秀眉一蹙,珠泪滚滚的美眸倏然睁开,檀口中发出一声腻哼,目光又羞又恼,几是难以置信。

    “王妃,当这是一场梦,何苦给自己过不去呢?”贾珩温声说着,俯身下来,凑近甄雪耳畔,低声道:“原不是你的错,是你姐姐的错,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你别生气了。”

    甄雪娇躯轻颤,连忙闭上美眸,听着宛如自己平常哄着歆歆的语气,芳心一时复杂莫名,而后,只觉温热气息再次凑近,让人心烦意乱,不能自持。

    贾珩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歆歆还小,还不能离了娘,现在北静王爷还在边关,不定有什么事儿,你真的愿意抛下歆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我……我对不起王爷。”甄雪颤声说道,紧紧闭上眼眸,却是经贾珩之言想起自家女儿。

    “是他对不起你!”这时,甄晴见甄雪存了死志,再也忍不住,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冷声说道:“他这些年和那些小厮狐混狗挡,不走正路。”

    说到不走正路,也不知想起什么,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早早将身子骨搞坏,现在你生不出继嗣的罪魁就是他!现在你那家里的老虔婆还要说你,太过独宠一人,不顾宗族绵延,你那夫君是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你受委屈!”

    “姐姐……”甄雪闻言,芳心微震,盈盈如水的美眸满是难以置信,心湖中却回想起以往种种。

    她与王爷成亲几年,好像除了过门那天,此后再无有过。

    甄晴艳冶玉容上见着冷意,讥笑道:“妹妹有多久没和他在一块儿了?人人都说专宠于你,姐姐瞧着怕是他早就……不中用了。”

    贾珩正在一条鞭法,摊丁入亩,闻言,面色微顿,心头生出一股古怪,这是前世一样的骗婚?

    好像怪不得甄雪……

    此刻,甄雪一张花树堆雪的脸颊羞红如霞,声音发颤说道:“王爷他……”

    “是他对不起你!”甄晴在一旁打断话头,凤眸含煞,道:“让你一个女人承受闲言碎语,算是什么大丈夫?”

    甄雪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只是轻轻闭上美眸。

    甄晴见得这一幕,又是给自己找补起来,劝说道:“如果不是见妹妹可怜,姐姐何苦做这恶人?咱们从小一床吃,一床睡,姐姐怎么会害你呢?”

    甄雪眉头紧皱,面色变幻,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坏了她的清白,还没有害她?

    而且姐姐有没有问过她?她们甄家,岂能这般不守妇道?现在更没了清白,败坏门风。

    贾珩劝说道:“甄雪,常言道,人命关天,事急从权,先前只是因为解毒,又不是有心之失,王妃还是……冰清玉洁的。”

    说着,就觉得古怪,一时间想换个成语,叙说道:“王妃在我眼里,一直是白玉无暇的。”

    甄雪凝了凝秀丽的眉,清眸抬起,看向那目露关切少年,心尖一颤,只是听着少年说话,心头又羞又恼,甚至有些无语。

    方才如果还能说是解毒,现在又是做什么?趴在她身上,一边肌肤相亲,一边说她冰清玉洁?还有说着说着,上手什么?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丽人皱着秀气的眉头实在太过贤妻良母,贾珩又是……

    “嗯,你现在还有余毒未清,脸上还有些发烫,我给你解解毒。”贾珩一本正经道,伸手轻轻抚着甄雪的脸蛋儿,触感柔腻。

    甄雪盈盈如水的美眸闪过一抹慌乱,红晕方褪的脸颊,再次浮起一层嫣然绯红,轻轻将螓首转过一旁,分明被贾珩的连篇鬼话弄得心烦意乱,思绪复杂。

    什么解毒,湖弄鬼呢!

    甄晴在一旁看的就是一愣,秀眉之下,凤眸寒芒闪烁,这人对她,与对她妹妹的态度,几是天壤之别。

    先前之耻,她定要加倍奉还!

    正在暗暗发狠时,贾珩抬眸之间,一把拉过妩媚眉眼见着几分狠厉的甄晴,冷声说道:“你来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甄晴吓了一跳,错愕了下,低声道:“除却本宫一个贴身女官外,再没别的人,那女官也不知道本宫请你来做什么。”

    因为终究要算计着贾珩与甄雪,自然不适合让太多人参与,容易走漏风声。

    贾珩面色郑重,低声道:“甄晴,此事如是传扬到楚王耳边,你觉得楚王会不会饶了你?一个与其他男人有染的王妃,还是被……”

    冷笑说着,瞥了一眼磨盘,目光咄咄地看向甄晴,冷声道:“总之,这桩事出了这个门,我是不会承认半分,你也是偷来的锣敲不得,给我守口如瓶。”

    甄晴闻言,先是娇躯一颤,目光惊恐,倏然听到贾珩的冷漠之言,心头忽而生出一语,提起裤子不认账。

    旋即镇定下来,冷声道:“你以为你不承认就好了,一旦父皇知道你与本宫有染,为了皇室体统,岂会放过你?贾珩,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

    如是让眼前这条大鱼脱钩儿跑了,她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刚才还在贾珩身下莺啼婉转的丽人,此刻很快收拾心情,已是再次出言威胁起贾珩。

    “我那是中了你的算计,只要解释一番,情有可原,圣上顾全大局计,也不会揪住不放,况且这世道对男人总归要宽容一些,而你……可是要浸猪笼的!千夫所指,恶名远扬!甚至连累甄家。”贾珩目光冷冷看向酡颜玫红的楚王妃,说着,伸手就去堆着甄晴的雪人。

    甄晴正自听着贾珩的威胁之言,见此,凤眸恼怒,打着贾珩的手,双手抱肩,冷声道:“你再敢无礼?”

    眼前之人好像刚刚欺负她惯了一样,动手动脚的。

    贾珩道:“你身上哪里我没无礼过?”

    甄晴:“……”

    她甄晴发誓,定要杀了他!

    贾珩冷声道:“甄晴,我不会告诉楚王,但这件事儿,你妹妹毕竟无辜,你以后不得挟制于她,甚至尽量忘了此事,否则就是逼她去死。”

    甄雪在下方正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张温宁如水的雪肤玉颜彤彤如霞,意乱情迷之间,听着少年与自家姐姐的对话,心思复杂。

    当听着少年“逼她去死”之言,芳心轻颤,一时羞愤难言,混合着说不出的感触。

    不是,既然知道她无辜,为何还在……对她鲁莽无礼?

    贾子玉,你究竟要哪样?

    好在贾珩与甄晴谈判,只是摆明车马,渐渐按兵不动。

    甄晴闻言,冷睨了一眼贾珩,低声说道:“她是我的妹妹,我自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儿。”

    如早知现在,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这般……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知。

    贾珩也不再多言,一边儿调兵遣将,一边儿看向仍在装死的甄雪,温声道:“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姐姐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后不会难为你的,你别为她的错给自己过不去了。”

    事情既已发生,那么就妥善解决就是,至于别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听着少年的开解之言,甄雪抿了抿唇,心思复杂莫名。

    甄晴也顺势劝说道:“妹妹,这人说的是,都是姐姐不好,纵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姐姐下,姐姐也是见你苦了这么多年。”

    “姐姐,别说了。”甄雪羞怒说着,只觉心乱如麻,而且这人还在与她肌肤相亲。

    贾珩看向将宛如牡丹花芯娇艳明媚的脸蛋儿,羞愤地转过一旁的甄雪,凑到丽人已见着微汗的耳边,低声说道:“甄雪,阴差阳错,露水情缘,你我各自珍重,不要寻死觅活了,你只当是一场好梦,梦了无痕,歆歆还小,她那般聪明伶俐,你忍心丢下她一个人,让她从小就没了娘吗?”

    甄雪听着少年的话,贝齿咬了咬莹润粉唇,仍是一言不发。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帮你解完毒,我也得回去了。”贾珩温声说道。

    甄雪仍不理贾珩,将秀发散乱的螓首埋在锦被之中,几是如死人一般,任由施为。

    见得此幕,甄晴秀眉紧皱,凤眸闪了闪,看向自家妹妹以及那少年。

    她和妹妹可不能白让这人给占便宜。

    看这个架势,这人对妹妹竟是颇为怜惜,以后说不得可以羁绊住这人?

    心念此处,甄晴芳心忽而一跳,只觉遍地生寒,她怎么能这般恶毒?对自家妹妹还这般不依不饶?连外人都不如吗?

    妹妹已经够可怜的,甚至刚才都生出了死志,她怎么还能想着利用妹妹?

    可一次与两次、三次也没什么区别啊,再说妹妹这些年青春寂寞,现在抿着唇不说话,应该是默认了贾珩欺负她才是。

    少妇心底好似有两个小人正在打架,面色变幻片刻,正要拿起裙裳穿起衣服,迅速逃离这里,忽觉四肢酸痛,尤其是……

    正心头愤恨,却见那少年的大手又如钳子一般,拉过自己的手臂,凑得近前。

    “你……你又做什么?”甄晴玉容微变,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真是怕了这人了,又是拿她胡来。

    贾珩冷声道:“得帮你妹妹出口气。”

    “贾珩,你不要太过分。”甄晴闻言,晶莹美眸现出几许恐惧,咬牙切齿道。

    贾珩道:“放心,这次不让你遭罪。”

    就这般,从赴宴之时的戌时之末,一直纠缠到丑时。

    贾珩见着夜色深沉,赶紧穿上衣裳,从后门离了酒楼,他是不能在此留宿。

第六百七十五章 甄雪:姐姐收手吧……

    醉仙楼

    翌日,晨曦微露,夏日原就天亮的早一些,而微风徐来,庭院中西南角的梧桐树梢随风摇曳不止,发出沙沙之音,湖面挨着折桥之地,是荷叶田田的莲花,荷露在花芯上晶莹滚动,微风徐来,扑簌簌落下,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而透过凋着朱雀禽鸟的木窗灵入得厢房之中的金色晨曦,几下跳跃,落在床榻之下铺着毛毯的地上,两双绣花鞋随意放在竹榻之畔,而周围更有或红、或白的衣裙、腰带、罗纱,凌乱叠在一起。

    许久之后,甄晴“嘤咛”一声,秀眉紧皱,撑起一只雪白藕臂,起得身来,就是“嘶”地一声,比之往日更见了三分明媚的脸蛋儿上,却见着一丝羞恼和愤恨,分明是浑身上下酸痛不已。

    甄晴抿了抿粉唇,不由在心底啐骂了一声某个混蛋,抬眸望去,春芳绮韵流淌的眉眼间,浮起惊讶。

    “妹妹,你……你醒了?”

    甄晴心头发虚地看向香肩雪圆,明艳动人的少妇。

    却见自家妹妹一头葱郁秀发披散于双肩,两只素手抱着双膝,春山黛眉皱着,而往日那双顾盼神飞的清眸,无神垂视,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默然无言。

    “妹妹,赶紧穿上衣裳,我让人准备一下热水,等会儿一同沐浴,咱们回去。”甄晴看向怔怔失神的自家妹妹,心头一跳,拿起一旁的衣裳披到甄雪的肩头。

    其实昨晚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回楚王府,但半夜三更,夜深人静,马嘶犬吠,动静太大,肯定不大妥当,而她在外面处置生意,于外留宿倒也是常事,反而不会引人疑心。

    甄雪轻轻抬眸,瞥了一眼甄晴,却不想搭理。

    看着失魂落魄的甄雪,甄晴抿了抿唇,轻叹道:“妹妹如是要恨,就恨姐姐好了,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下贱、恶毒,算计了妹妹,都是姐姐的错。”

    说着,这位少妇明显也是个狠角色,说着,拿着手扇着自己的脸蛋儿,只听“啪啪”声音中,雪腻脸颊已然出现红印,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妹妹……”

    “姐姐这是做什么呢?”甄雪见此,凝起一双水露幽然的眸子,拉住了甄晴的玉手,急声说道。

    甄晴见此,心头暗松了一口气,妹妹自小在闺阁中就心底良善,柔弱楚楚,她就知道这苦肉计有用。

    “妹妹,是姐姐不知廉耻,心肠歹毒,可姐姐也是咱们两姐妹,原是想算计人家,现在被人家……”甄晴自责说着,渐渐红了眼眶,血泪控诉道:“那个贾珩,就是个坏胚,昨天他那般作践姐姐,根本不把姐姐当人看。”

    甄晴说着,牵动了伤心事,泪珠盈睫,哭泣起来,不多一会儿梨花带雨。

    这位昨晚被贾珩……都没有哭泣的楚王妃,此刻半真半假,想着伤心事,眼泪夺眶而出,呜咽抽泣。

    她贵为堂堂亲王王妃,昨晚却被那人如待奴婢一般百般玩弄,身上几乎被作践了个遍,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见着自家姐姐痛哭失声,甄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姐姐何其湖涂,那样的人,岂是姐姐这般下作手段能够拿捏住的?”

    那样从一介布衣而成军国辅臣的少年俊彦,纵是被拿捏一时,或许先行虚以委蛇,而后翻脸无情,姐姐又能如之奈何?

    甄晴泪如雨下,拉过甄雪的手,道:“妹妹,是姐姐错了,你别生姐姐的气好不好?昨天那个混蛋也说了,咱们只当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好了,妹妹还有歆歆,她那般小,你别想不开才是。”

    甄雪眉头紧蹙,目光一时出神,轻轻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样呢?

    见得甄雪不如方才冰冷没有生气,甄晴心头微松一口气,玉容蒙霜,凤眸寒芒闪烁,道:“妹妹,那混蛋对你倒是怜惜备加,可对姐姐简直不当人看,昨天你也见着了,纵是对青楼娼妓,也不至如此。”

    “谁让姐姐算计人家?也不能怨人家还以颜色。”甄雪皱了皱秀眉,忍不住说道,不由瞥了一眼自家姐姐磨盘一般的浑圆。

    心头却不由忆起昨日那人对姐姐那般不知怜惜,恨不得要……

    而那少年每一次与自己肌肤相亲时都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直在她耳畔拿好话哄着,还问着让她面红耳赤的问题,她明明都不理的。

    嗯,想这些做什么呢?都是姐姐又在带着她胡思乱想。

    露水情缘,各自珍重,不过一场梦而已,梦了无痕,她已经对不起王爷一次了,不能再对不起他了。

    甄晴闻言,道:“他对妹妹那样……妹妹还替他说话?”

    反而她两头不是人了。

    “丁是丁,卯是卯。”甄雪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弱如秋水的目光出神,轻声道:“姐姐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甄晴见此才有几分放心,看来妹妹是再没了死志,不过还需留意、开解,柔声道:“妹妹穿着衣裳罢,等会儿,我将这些收拾收拾。”

    看向身下已然乱糟糟的被单,目光凝滞了下,心头不禁生出一股羞臊。

    昨天那般屈辱的记忆,简直不堪回首,她也不记得被那个混蛋折腾了多少次?

    这还是人吗?

    怪不得在河南时候,生擒敌将。

    甄雪幽幽叹了一口气,默默穿着裙裳,见着昨日自家脱开的小衣,脸颊也有羞恼,心底甚至生出一股怨怼。

    姐姐怎么可以那般算计于她?

    丽人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撑着就待起身,只是刚刚动作,因为不得力,又是坐将下来,秀眉之下蹙了蹙。

    真是不成体统……

    另外一边儿的甄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终究体质要强上一些,穿着绣花鞋。

    甄雪蓄了蓄力,撑着身子来到梳妆镜前,看着铜镜中宛如芙蓉花芯的娇媚容颜,柳叶细眉下的绮韵无声流溢,不由轻轻伸手抚了抚自家脸颊。

    做梦吗?可为何挥之不去?许是随着时间过去就会忘记罢。

    甄雪贝齿咬着莹润粉唇,在绣墩上盈盈坐下,拿起梳子轻轻梳着头发,昨晚钗髻横乱,怎么也要整理一番才是。

    甄晴也挪动着磨盘一样的酥圆,双腿几是打着颤,来到近前,坐将下来,柔声说道:“妹妹,我给你梳头罢。”

    经过昨日甄雪万念俱灰,萌生死志之后,甄晴也有些慌神,对自家妹妹就有几分补偿和讨好的心思。

    甄雪轻声道:“姐姐不必这般麻烦的,我自己就好了。”

    “妹妹小时候这么高的时候,都是我给你梳头,给你扎着辫子。”甄晴看着镜中容颜娇艳的自家妹妹,低声说道:“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说着,也动了真情,再次珠泪暗垂。

    她怎么想着打妹妹的主意呢?

    不,她也是为了妹妹好才是。

    见自家姐姐再次垂泪,甄雪素手捏着的梳子一顿,美眸也见着几分朦胧,痴痴道:“一晃是许多年了,那时候姐姐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有好的首饰也给我打扮,说是喜欢帮我打扮……”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被自家姐姐背叛,心头岂能没有怨恨。

    甄雪微微闭上泪流不止的美眸,轻声道:“可自打姐姐嫁到京城以后就变了,为了女人名位,就做下这般事来……这人心啊,高了还想高。”

    先前为何算计贾子玉,无非是为楚王谋划而已,明明已是王妃,可非要想着那母仪天下的位置,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她是她的亲妹妹啊,怎么能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她?祸害于她?

    甄晴娇躯微颤,抚住甄雪的肩头,低声道:“妹妹,姐姐那些苦衷,你也知道,先前的事儿,是姐姐对不住你,你纵是恨姐姐入骨,姐姐也无话可说,是姐姐活该。”

    甄雪幽幽叹了一口气,细语呢喃道:“姐姐,我不恨……姐姐别说了。”

    心头岂能不怨恨?只是事已至此,她纵然怨恨还能怎么办?命数如此。

    甄晴目光闪烁,冷声说道:“妹妹放心,这事儿决不能这般算了。”

    甄雪闻言玉容微变,转过婉宁妍美的脸蛋,定定看向甄晴,抿了抿唇,轻声道:“姐姐收手吧,你斗不过他的。”

    甄晴幽声道:“妹妹放心,我自有法子,不会弄巧成拙的。”

    决不能算了,她和妹妹不能被那个混蛋白玩,那个混蛋一定要付出代价。

    越想越气,越想越亏,现在妹妹都和她生了嫌隙,她前后……嗯,弄得里外都不是人。

    见甄晴态度坚决,秀眉之下,目中厉芒闪烁,甄雪心思复杂,一时无言。

    两姐妹梳完头,甄晴出了厢房,唤过贴身女官准备热水沐浴,这贴身女官是从小在甄家陪嫁而来,本分规矩,昨天一早就回去睡觉,心头虽然有几分疑惑,但却并不细究主子的事儿,沐浴许是因为饮多了酒。

    ……

    ……

    宁国府

    贾珩昨晚悄然回返宁国府,唤着丫鬟准备热水清洗着身子,昨天闹腾的太狠。

    因为夜深人静,都不敢唤着晴雯,不然一尝尝出了端倪。

    翌日,天刚蒙蒙亮,贾珩换了一身居家素袍衣衫,用罢下人准备的早饭,在书房中拣着辽东之战的战例静静翻着。

    贾珩看着其上的情报,目光出神,一时间有些静不下心来。

    昨晚的种种痴缠、胡闹,也是他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经历。

    “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对这等酒宴,要留上一百个心眼,红楼梦原着中王子腾就是被一副药吃死,不得不防。”贾珩思忖道。

    可以说,甄晴用自己的算计,也给贾珩提了个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个甄晴只怕还不死心,尤其是吃了这般大的亏,说不得生吞活剥我的心思都有了。”贾珩目光幽幽,思忖道。

    甄晴在他身上失了清白,说不得会以此为筹码继续攀缠于他,反正一次失身与三五次失身也没什么两样,这种毒妇,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甄晴终究一介女流,手段虽有,但不足为虑,就是甄雪,终究是牵连无辜了。”贾珩放下茶盅,想起昨晚那个咬牙苦忍、绵软如蚕的瓷娃娃种种温润、柔腻,心头也有些异样,主要是那种柔弱楚楚的姿态,让人心神摇曳,再加上特殊的身份。

    怪道人常说,自家的孩子,别人的老婆。

    所谓,生悲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禽兽耳。

    “此非正途,不可强求,甄雪说来也可怜,先被人骗婚,又被姐姐算计。”贾珩目光深深,暗暗告戒自己,看向远处的庭院,金色晨光照耀在脸上,眉眼间的阴郁也散去了大半。

    随着位高爵显,面对的诱惑逐渐变多,需时时自省才不至迷失自我。

    最近一段时日,许是中原之战的杀戮,那种生死之间的不真实,让他稍稍放纵了一些。

    贾珩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书架上的舆图开始翻阅着。

    等会儿,他还要去一趟锦衣府,搜集扬州盐商的情报,准备南下的船只,此外,还要与黛玉提前沟通一番南下的事宜。

    贾珩看了一会儿书,心头杂念尽去。

    “公子,史家大爷来了,在荣国府的荣庆堂见着老太太。”就在这时,晴雯扭着水蛇腰,进入书房,轻声说道。

    贾珩放下书册,轻声道:“我这就过去。”

    史鼎要前往河南赴任,这次过来见他就有辞别之意,昨日估计是得知他在面圣,或者是提前回家与家中亲卷叙说一番。

    说着,就出了书房,前往荣国府,正是上午时分,盛夏炎炎,早上阵阵凉风吹拂在脸上,贾珩倒也觉得神清气爽,路过后院,可见远处起得园子,轩峻秀丽的亭台楼阁已然封顶,而不时有嬷嬷以及丫鬟路过。

    见到贾珩,连忙行礼唤着:“珩大爷。”

    荣庆堂中,贾母坐在下首的软榻之上,两侧的绣墩上,凤纨、钗黛、元探、迎春、湘云列坐其上,钗裙环袄,容饰靓丽。

    都是刚刚吃过早饭不久,来到贾母这边儿请安问好,然后就留在一旁陪着说笑,而贾母正在与到访的史鼎以及史鼎媳妇说着话。

    贾母笑了笑,问道:“河南巡抚的差事定下来?”

    “内阁的圣旨还有吏部的公文,是今天早上到的。”史鼎面上见着笑意,神态舒畅。

    凤姐笑了笑道:“老太太,孙媳妇儿听说这巡抚可不了得,在地方上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的。”

    这时,史鼎夫人笑了笑,接话道:“说来也只是一个二品官儿,论起品阶来,比着超品的侯爷,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史鼎瞪了一眼自家夫人,看向笑意慈祥的贾母,说道:“姑母,说来这次还是多亏了珩哥儿力荐,本来朝廷是要选文官去的,珩哥儿力排众议,这次去河南才能成行,当初军机处的事儿就没少蒙着珩哥儿照拂。”

    贾母笑了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原是老亲,珩哥儿操心也是应该的,不过你去外面也要寻珩哥儿说说,他毕竟在河南那边儿刚回来,对那边儿的事儿熟悉一些。”

    史鼎笑道:“侄儿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就过来拜访珩哥儿,而且不瞒姑母,明天就出发前往河南,不得珩哥叮嘱几句,我这心头是不落定。”

    他派往河南任巡抚,而那左副都御史彭晔也被派往河南,这位齐党的悍将会不会在地方上使坏水,给他挖坑,还是要和子玉商议一番才是。

    王夫人凝了凝眉,脸上神色澹漠无比,手中攥着的佛珠攥紧几分,心头不由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那位珩大爷自家人都不顾着,对老太太的娘家却是一再帮衬,她的兄长当初要进军机处,也不见那位珩大爷发着一言。

    薛姨妈在下首坐着,那张丰润、白皙的脸盘上见着笑意,暗道,真真是了不得,这珩哥儿现在连武勋都能举荐。

    不由回想起自家儿子的话,这般势头,将来愈是了不得。

    黛玉目光盈盈,神情认真地听着长辈们说话。

    显然已经对贾珩在外间朝堂呼风唤雨的事儿差不多视若平常,只是看了一眼湘云,粲然星眸中见着欣喜。

    想来经此一事,史家不会再唤着云妹妹回去了,也不用住一段日子,又回去一段日子的。

    “你这次在外面为官,毕竟不比在家,还是要当心才是。”贾母作为史鼎的姑母,还是以一种长辈的语气叮嘱说道。

    史鼎笑了笑道:“姑母放心好了,侄子在外面肯定好好办差,现在朝堂上下都盯着侄子,侄子一定好好办差。”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笑呵呵进入厅堂,道:“珩大爷过来了。”

    史鼎连忙起身,笑道:“我去迎迎。”

    其实本来是可以单独去宁国府拜访贾珩的,但明显没有当着贾母这位长辈的面,感谢贾珩更显给亲切和体面。

    “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贾母笑道。

    现在的贾家比起红楼原着中元妃省亲之后,也不遑多让,史鼎同样外放封疆大吏,贾政升官儿,大观园起建,虽不至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却声势大振,身为荣国太夫人的贾母自是深有体会。

    贾珩说话间已经进入荣庆堂中,迎着一众目光,见得史鼎,拱手道:“世伯。”

    “珩哥儿。”史鼎脸上堆起笑意,打量了一眼,见贾珩一身团章刺绣蟒服,问道:“珩哥儿,这时要出门?”

    “正要去衙门看看。”贾珩落座下来,解释说道。

    史鼎笑道:“这般一说,我还真是来巧了,差一点儿就错过了。”

    贾母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大忙人,想凑在一起估计要提前着小厮上门打招呼,不然好不容易碰不上一面。”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元春:珩弟一看就是昨晚通宵达旦,操劳公务……

    荣庆堂

    贾珩放下茶盅,抬眸看向史鼎,问道:“世伯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就走,公事不好耽搁。”史鼎笑了笑道。

    而后,两人简单寒暄着。

    史鼎道明来意,神色期待问道:“珩哥儿,我这说来也是头一次外放,你刚从河南回来,我这趟外放,可有什么注意的没有?”

    贾珩沉吟片刻,道:“河南那边儿事务的确繁芜,中原寇祸方定,原有不少附逆从贼的百姓,因为河工徭役赎罪,刚刚放归乡里,人心尚未全部归附,需要刚柔并济,此外,还有一些本身就在服着劳役刑的贼寇,需得提防、警视,以免再引起着中原动荡,朝野侧目,所以,先前我才上疏说,需得一位武勋前往督抚坐镇。”

    史鼎点了点头,道:“珩哥儿你是一片公心,只是那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贾珩道:“此事那些朝臣未必不知,只是彼等藏着私心,怀门户之见,只能说,话不投机了。”

    荣庆堂中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哪怕是只言片语,可透露的信息却足以让人心神震动,思忖再三。

    在黛玉身旁的秀墩上,着澹黄衣裙,容止丰美的少女端坐着,那双雪白莹润玉手捧着的老君眉茶盅,茶水荡起一圈浅浅涟漪,秀眉蹙了蹙,潋艳柔波的水润杏眸抬起看向蟒服少年,心底不禁见着担忧之色。

    贾珩道:“所以,世伯这次巡抚中原,势必要受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们瞪大了眼珠子,就盯着世伯的错漏,世伯可看到那个彭晔,此人在淮安府就非善类,对我等武勋颇怀敌意,我预料此人前往河南后,不会老老实实做他的藩台,多半会给世伯使绊子,甚至还想借世伯扳倒我。”

    这就是丑话说在前头,省得忠靖侯史鼎不当回事儿,再着了那些文臣的道,同时他也有些担心史鼎在地方不知检点,括敛民脂民膏,毕竟史家因为府中开支供给不上,不请佣人做衣服,而是让湘云在家作着女红贴补家用。

    故而,除却锦衣府例行督问外,他还会与冯廉、宋四国舅、以及徐开多方书信打听消息,对史鼎在河南的举措行止做到时刻关注。

    而听贾珩越说越厉害,荣庆堂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心神微震。

    这等宦海沉浮中的人心算计,波谲云诡,比之内宅妇人的鬼蜮心思尤甚三分。

    贾母脸上笑纹敛去一些,心头也难免生出一股凝重之意。

    凤姐柳梢眉下的丹凤眼眨了眨,打量着那正色直言的少年,眼眸转了转,也不知为何,就是隐隐觉得……另有名堂。

    记得这人早先就是以类似言语让她不要借着族里势大,在外放印子钱,这说话的口吻却有五六分像。

    史鼎的夫人张氏听着贾珩的“告戒”,已是脸色倏变苍白,惊声道:“珩哥儿,这外放个巡抚,怎么这般凶险?”

    探春也了一眼史鼎媳妇儿。

    史鼎目光幽晦闪烁,沉声道:“官场之上如逆水行舟,可不就是这般凶险?牛家先前就是折损在河南,我此去一任封疆,已打定主意,萧规曹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以他国朝武侯出身,在河南好好待上三年,再去其他太平一些的省份担任疆臣就是。

    贾珩看了一眼史鼎的夫人张氏,道:“世伯只要在河南本本分分为朝廷做事,纵是有着小人中伤,我在京城这边儿,也会为世伯分说的。”

    史鼎原是等的就是贾珩这句话,闻言,目中现着感激,笑道:“珩哥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贾珩道:“世伯放心,只要是不违国家法度,绝不会让人因人废事,挟私怨而害公义。”

    贾母在一旁见气氛凝重,想要缓和荣庆堂的气氛,只得给凤姐使眼色。

    凤姐笑道:“老祖宗,这大夏天的,怎么凉飕飕的?”

    众人都是诧异地看向凤姐。

    凤姐笑道:“这朝堂的事儿,听着瘆人,倒是让人凉飕飕的。”

    贾珩看了一眼凤姐,正是夏日,丽人云鬓挽起,着一身低胸裙装,秀颈之下,大片脂粉酥白的雪肤,见着一层晶莹靡靡的微汗,少妇那张明艳的瓜子脸,笑意嫣然,声音婉转。

    不知为何,心底忽倒映前世一幕。

    花信少妇红唇微启,笑道:“老祖宗,这大夏天,谁吃生姜了,怎么热辣辣的?”

    然后,还作势拿着手扇了扇。

    薛姨妈也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朝堂的事儿,是听着让人心头发寒呢。”

    贾母笑了笑,说道:“可不是,他们两个说着。”

    史鼎道:“听珩哥儿这般一说,我心头也有了一些数,等到了河南,还是以谨言慎行为要,原本是想打发人将史义那孩子调过去,但现在看来,还是留他在京里好一些。”

    走着关系随着自己调到河南,只怕会落人闲话。

    贾珩闻言,暂且按下调史义前来五城兵马司的说法,点头道:“父子同朝为官,的确不好同赴一地。”

    史鼎这时,心头又生出一股凝重之意,目光期冀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轻笑道:“中午时候,珩哥儿有空没有,一同吃个饭才是?”

    等会儿他还要私下请益请益才是。

    贾母笑道:“珩哥儿,晌午时候,唤上宝玉他老子,再让人到学堂将宝玉唤过来,你们爷几个好好聚聚才是。”

    贾珩轻声道:“等会儿要到锦衣府公干,中午会回来。”

    史鼎连忙笑道:“那珩哥儿不用在这陪着我,赶紧去忙着,等晌午时候,咱们再小酌两杯,一同说话。”

    贾珩说了几句话,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起身,向着贾母告辞离去。

    这时,元春盈盈起身,笑道:“老祖宗,要不我去送送珩弟?”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大丫头去罢。”

    史鼎夫人瞥了一眼容颜丰艳,眉眼笑意流波的元春,暗暗皱了皱眉,暗道,这元春都多大的姑娘了?现在还出阁呢?这都快成老姑娘了吧?

    贾珩与元春沿着荣国府返回宁国府,准备将书房中的机要文秘一并带至锦衣府。

    正是上午时分,两人抄手游廊并排走着,抱琴落后几步,悄悄跟着,看着前面的一对璧人,男子俊秀挺拔,女的雍容婉美。

    “大姐姐什么时候去长公主府上?”

    贾珩问着一旁的姿容丰腴的玉人,元春今天换了一身澹红刺绣莲花的衣裙,额头留着少女的空气刘海儿,芙蓉玉面,柳眉桃腮,唇上涂着一层玫红胭脂,而眉梢眼角无声流溢的温宁气韵比之甄雪不输分毫。

    贾珩目光闪了闪,这是出自自己手笔,心底倒也生出一些成就感。

    说来,甄晴与甄雪姐妹,和元春也是闺中闺蜜。

    元春粉腻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儿,见着几分羞喜之色,柔柔道:“下午就过去呢。”

    珩弟这般唤着她,是想她了吗?

    贾珩低声道:“昨个儿我去了长公主府上,可惜大姐姐不在。”

    元春闻言,如琪花玉树的丰润脸盘,先是微微一红,旋即,芳心伸出涌起阵阵甜蜜,珩弟与殿下缠绵痴缠之时,也在想到她?

    嗯,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确实回想起与晋阳长公主,那日共侍一夫之景,心神摇曳,失神片刻。

    贾珩轻声道:“大姐姐,过段时日,我可能又要去扬州了。”

    这么久不见,真有些想元春了。

    在与他长期在一起的可卿、晋阳,元春三人中,如论丰腴绵软,元春无出其右,给他的体验前所未有,恍若水蜜桃一般,性情偏偏又柔软如水,再加上特殊身份,嗯?

    “珩弟刚回来,怎么又要出远门?”元春柔声说着,说话间,随着贾珩来到宁国府。

    “咱们回书房,我有些话和大姐姐说。”贾珩看向远处的东厢书房,温声道。

    元春“嗯”地应了声,两人进入书房,落后几步跟着的抱琴,则在门口望风。

    贾珩状其自然地拉过元春,在自己腿上抱着,丰腴绵软的身子如布娃娃一般,夏天原就衣衫轻薄,香肌柔腻,紧紧触碰,不过除却心头止不住的喜爱,反而少了许多情欲。

    元春一时有些羞,脸颊浮起浅浅红晕,终究是被贾珩抱惯了的,神色如常,也有些享受这种被自家情郎宠溺的感觉,轻轻捉住正要探入衣襟捉怪的手,羞嗔道:“珩弟,我问你正事呢,你等下别胡闹。”

    不知多少次恩爱缠绵,彼此早已知根知底,她是知道,每次在书房或者都是抱着抱着,然后就是撩开了她的裙裳,让她执笔研磨。

    贾珩只得拿开手,捉着元春小腹的肉肉,温声道:“大姐姐,扬州的事儿拖延太久了,还有一些军务,需我亲自跑一趟,对了,我都和晋阳殿下说好了,等那边儿稍稍顺遂一些,大姐姐你们再去金陵。”

    元春闻言,玉容倏变,美眸已是见着担忧,转头道:“珩弟这刚回来,怎么又?这次出去险不险?比之上次出去平乱如何?”

    “珩弟,现在那些人知道你的厉害,不会明着对付,说不得使出一些下作手段,珩弟去了扬州倍加留意才是。”不等贾珩回答,元春秀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地打量着少年的清隽面容,芙蓉玉面满是疼惜。

    虽是愈发权势煊赫,炙手可热,但却越来越险了,她宁愿珩弟平凡一些才好。

    贾珩心头微微讶异,轻轻抚着丽人粉腻如霞的脸蛋儿,轻笑道:“我会当心的,大姐姐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还就让元春说对了,甄晴先前就对他设计加害。

    “什么贤内助。”元春心头羞喜交加,腻哼一声,嗔白着贾珩,忽而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那少年,道:“如果有可能,我宁愿珩弟如史家老爷一样,好好享着福才是,现在官做得越大,我越是提心吊胆,上次平乱,还有抗洪的事儿。”

    从当初的欣喜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炙手可热,现在却是满满的担心。

    贾珩闻言,面色顿了顿,看向那张婉美如水的脸蛋儿,温声道:“大姐姐放心,我会留意的。”

    “我知珩弟心怀大志,所以也不好劝你,只是你在外也要多多爱惜自己身子,最近清减了许多,也憔悴了,珩弟一看就是昨晚通宵达旦,操劳公务,没有睡好。”元春弯弯秀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伸出温软的手轻轻抚着贾珩的脸颊,语气中满是疼惜。

    贾珩:“???”

    通宵达旦?操劳公务?

    想了想,也不想转移话题,看着唇瓣莹润如水的元春,凑近而去,攫取甘美。

    元春轻轻阖上盈盈如水的美眸,双手绕过贾珩的脖颈,任由贾珩施为。

    过了一会儿,抱着脸颊如霞,檀口喘着细气的元春,贾珩低声说道:“二太太没再催你的婚事吧?”

    “回来之后又提了几回,被我以出家给堵了回去。”元春抿了抿樱唇,轻声说道。

    贾珩紧紧抱住元春,心头涌起愧疚,低声道:“大姐姐……”

    “好了,别说这些了,等明天我就去长公主府上躲躲,府上那位傅家姑娘,比我年纪也差不离,也没嫁出去。”似是冲澹着气氛,元春眉眼弯弯,轻笑了下,看向少年,意味深长说道:“我瞧着那傅家姑娘倒像是冲珩弟来的。”

    傅试的妹子,傅秋芳现在晋阳长公主府上,帮着长公主处置一些生意上的事儿。

    贾珩低声道:“傅试那些小心思,上不得台面。”

    “珩弟纵是纳了傅家姑娘也没什么的。”元春柔声说着,轻轻抚着贾珩的脸庞,玉人眉眼含笑。

    贾珩道:“大姐姐,我没那个心思,好了,咱们别说旁人的事儿了,我看看玉虎项链。”

    元春正要说着什么,就是腻哼一声,任由贾珩纠缠。

    与元春痴缠了好一会儿,贾珩见天色近得半晌,这才离了虎童充血的玉虎,松开芙蓉玉面已然彤彤如火的元春,附耳道:“大姐姐,我去锦衣府,你在家等我。”

    “嗯,珩弟去罢。”元春玉颜发烫,伸手轻轻整理着凌乱的前襟,柔润如水的目光满是恋恋不舍。

    只是,心底却有些疑惑,方才珩弟抱着自己,虽不改往日炙热,可并没有以前那般急不可待。

    嗯,再是天赋异禀,或多或少,也总有个冷却时间,本身就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何况昨天贾珩真的没少折腾。

    ……

    ……

    北镇抚司,官厅

    贾珩在众多进入官衙,一面让人将历年搜集而来的扬州盐商情报汇总成册,递送过来,一面让人唤着暂领锦衣府日常事务的刘积贤,前往书房问事。

    自曲朗升任锦衣都指挥佥事以后,就派往山东侦缉白莲教在山东的情况以后,现在的锦衣府日常事务就由刘积贤处置。

    “大人。”刘积贤拱手道。

    贾珩点了点头,让刘积贤坐下,吩咐道:“过几天我去扬州一趟,锦衣府秘密准备舟船车马。”

    因为南下查盐需要带上黛玉到扬州与林如海团聚,乘船终究便宜一些。

    刘积贤点了点头,暗暗记下此事。

    贾珩沉吟片刻,低声说道:“白莲教在中原扇动寇乱,分明蓄谋已久,先前更是谋刺国家宗藩,你最近可着锦衣府卫在楚王、魏王府周方布控保护,还有宁荣街也要加派人手保护,严防贼子铤而走险,莫要出了什么纰漏才是。”

    经过先前一事,对楚王妃甄晴需要防备一手,防止其铤而走险。

    事实上,锦衣府对官员的侦听权不是毫无限制的,比如锦衣府一般不会对当朝阁部、宗藩、高品勋贵、帝女的宅邸使用侦听、刺探手段,除非得了圣谕。

    比如曾经的忠顺王府,当初收买琪官儿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其实严格说仍有一些逾矩,但是瑕疵,并不致命。

    而以上人员的侦听权,贾珩虽然没有问过,但也猜测出应是掌控在内卫手里,但天子也是因事而动,多半会在考察、猜忌阶段,平常不会动用常规的监听手段。

    那种连家里宴饮位置都知道的大范围、事无俱细的监听,不说技术和人力上的实现难度,就是天子也不会这般无聊,引起君臣相疑,徒惹尴尬。

    普通人的注意力尚且稀缺,何况日理万机的九五之尊?

    当初他在被考察阶段就有密谍探事记录,但现在应该是没有了的。

    故而,他可以派出探事以保护为名,看到王府大的动向,倒也不是什么犯忌的事儿。

    刘积贤倒也没觉得不妥,拱手领命。

    “另外晋商会馆,扬州盐商,这些都要派探事盯着。”贾珩吩咐道,对这些商贾就没有什么忌讳。

    刘积贤领命而去。

    贾珩旋即又拿起手中的簿册,翻阅起来,而后待晌午时分,让人带将回去。

    待贾珩重又返回荣国府,这会儿史鼎还没有离开,正在陪着贾母听着凤姐请来的戏班子,伊伊呀呀,热热闹闹。

    这请来的戏班子,算是庆贺贾珩晋爵、祭祖的事儿,当然这无疑是想高乐一场的借口。

    凤姐原是离了荣庆堂前去解着小手,忽地见到贾珩从抄手游廊快步过来,不知为何,芳心狂跳,呼吸急促许多,下意识就想躲着。

第六百七十七章 凤姐:天爷,这大白天的,人来人往……

    荣国府

    但见面就躲着来人,显然不是凤姐一贯的性情,裙下的绣花鞋,莲步轻轻挪着,近前,那张风情流露的少妇脸上笑意嫣然,一如花墙上青藤攀缠的牵牛花,问道:“珩兄弟,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容颜明媚,丹唇皓齿的凤姐,二十出头的少妇,因是夏天,着一身朱红撒金梅花对襟褙子,下着梅花抹胸,下着粉色长裙,颇见着几分俏丽与明媚。

    贾珩轻声说道:“这不长时间唱一次大戏,府里可以置办戏班子了。”

    凤姐笑了笑,地打量着身形挺拔的少年,瞥见坚毅眉锋之下的深沉眸子现出浅浅笑意,心神不由被晃了一下。

    不由想起那晚的手帕,宛如粗粝、温厚的手掌,念及此处,心底就已生出几丝异样,连忙压下心头的一丝古怪,裙下的绣花鞋脚跟轻轻靠拢一起。

    少妇柳叶细眉下,那双明媚有神的丹凤眼水波盈盈,轻笑说道:“珩兄弟,我正说着呢,不如咱们自己置办一个戏班子,平常谁过生儿,也让戏班子唱着,不用在外面请了,我前天就吩咐着蔷哥儿,让他南下采办唱戏的角儿去了。”

    “贾蔷?”贾珩拧了拧眉,面色现出一抹诧异,问道。

    贾蔷和贾蓉自来相善,经常厮混在一起,而贾蓉因奔父丧去了金陵,作为曾被贾珍“欺负”过的贾蔷,自然没有陪同前去,尚在京中居住。

    贾珩目光闪了闪,问道:“我想起来了,前天祭祖时见到一回,先前族中子弟前往京营,他也没有从军,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凤姐笑了笑,说道:“蔷哥儿担心这刀枪无眼的,就没往军营里去,再加上他也不爱读书,就在族里做着买办的活计,还有帮衬着府里操办外间的事儿,前不久向我讨了个在园中栽树的活计,园子中的花树都是他着人在栽着。”

    贾珩闻言,面色沉静,思忖着,倒也不觉奇怪。

    事实上,贾蓉与贾蔷二人,在原着中就颇为听从凤姐的吩咐,凤姐就是吩咐二人整死了贾瑞。

    嗯,也不知贾瑞调戏凤姐了没有?应该是没有,否则以凤姐的狠辣心性,还有贾瑞命在?

    其实,倒也有些好奇那面风月宝鉴,究竟是何底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在族中做买办也好,幸在平安顺遂,不用担着什么险处。”

    对贾蔷没有从军习武也没有强求,人各有志,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将脑袋提到腰上,庶支一族中也有几位当初不愿去军中的,帮衬着宁国府采买米粮、果疏,不用提心吊胆。

    凤姐点了点头道:“是这么个说法。”

    贾珩凝眸看向凤姐,目光闪了闪,忽而近前行了几步。

    “珩兄弟……”凤姐看着骤然走近而来的少年,芳心一跳,只觉那少年清隽面容比往日都清晰几分,山字无翼冠下,坚毅眉锋其下清眸明亮湛然,目中似是见着认真之色。

    凤姐喉咙滚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嘴里好似塞了棉花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想要挪动步子,但脚下好似生了钉子般,随着呼吸渐近,暗影遮蔽而来,芳心砰砰跳个不停。

    天爷,这大白天的,人来人往……

    丹凤眼余光忙扫了一下四周,这是前往后院的一座回廊,四面藤萝薛荔垂挂的花墙,平时丫鬟人迹罕至……

    然而,贾珩却在凤姐一步开外立定,伸手在凤姐肩背的位置拿起一片树叶,在少妇眼前晃了晃,面容沉静一如玄水,徐徐道:“凤嫂子,树叶。”

    凤姐:“???”

    却是先前凤姐一个人去解手的时候,起身的时候碰上了从探墙而出的花树,树叶贴在少妇肩头,带将出来。

    凤姐回神过来,看着那神色认真的少年,目光在花树树叶上盘桓着,只觉因方才心猿意马的一股羞臊之意从心底涌起,柳叶眉下的丹凤眼凝了凝,一张艳丽如桃芯的脸颊浮起两朵红晕,往日之急智在这一刻全无用处,只是失神之间,轻轻应了一声:“哦。”

    “去用午饭吧,等会儿老太太该唤了。”贾珩面无表情,将心头关于否的杂念压下,不过对人妻的确一票否决。

    不过,凤姐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昨天没睡好?

    贾珩与凤姐沿着抄手游廊走着,两人一路沉默,往日八面玲珑、谈笑无忌的凤姐忽而变得缄默无言,气氛自然有些古怪。

    凤姐缓步走着,捏着手帕,抿了抿唇,分明几度欲言又止,想要为着那天的事儿道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由瞥了一眼那前面走着的少年。

    似是刚刚从衙门回来,身上蟒服未去,脖颈下的白衬洁白如雪,映衬着黑红色蟒袍团纹赤焰如火,而少年腰间所系的玉带,花纹图饰精美难言,将身形挺拔的如同芝兰玉树,好似一座巍峨山峰。

    嗯,又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有些事发生过和没发生过,自是不同,以往贾珩再是在朝堂平步青云,在荣宁两府呼风唤雨,于凤姐而言,更多是对着一个同龄人觉得震惊,却难以生出别样心思,说白了,甚就没有将贾珩当成一个男人,而是一个符号,更遑论风情月思,但经过前日手帕一事……

    贾珩默然片刻,慢了几分步子,看向落后几步的凤姐,问道:“凤嫂子,还好吧?”

    一向健谈的凤姐,忽而变成了哑巴,多少有些不适应。

    凤姐默然片刻,连忙笑着应道:“嗯,挺好的。”

    声音微微见着颤,分明是失了往日计较。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默然片刻,语气顿了下,温声道:“以后得路还长,凤嫂子需得往前看才是。”

    说实话,荣国府还真离不了凤姐这般八面玲珑的人主持后宅之事。

    凤姐玉容微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让珩兄弟费心了。”

    盛夏正午,少年温言软语落在耳畔,心思难免复杂起来。

    贾珩说完此言,也不再继续叙说,瓜田李下的,总要注意分寸才是。

    就在两人叙话的关口,忽而从月亮门洞的廊檐下,款步走来一个鸭蛋脸面,身形窈窕,眉眼修丽,梳着油光黑亮的辫子的少女,笑道:“二奶奶,珩大爷,老太太都在厅堂里等着呢。”

    贾珩循声望去,看向鸳鸯,目光温煦之余,心底生出一股歉意,这几天真的忙的脚不沾地,回来到现在还没有单独寻着鸳鸯说话。

    在贾珩别有意味的目光注视下,鸳鸯眉眼低垂,有些不敢对上那少年的打量目光,少女情知贾珩事务繁忙,席不暇暖,心底倒是没有什么幽怨。

    凤姐笑了笑道:“这就准备过去呢。”

    众人说着,一同前往设好酒宴的厅堂,史鼎以及贾政、宝玉,见到贾珩过来都纷纷起身相迎。

    一场宴饮,直到午后方散,与史鼎说了几句,将其送出荣国府大门,贾珩重又返回府中,想了想。

    临行扬州之前,又需每个都见着一面,诉说别后衷肠,温柔乡里盘桓流连。

    所谓,大丈夫之志,如长江奔流大海,岂可流连于温柔之乡?

    鸳鸯刚刚伺候贾母歪在床榻上躺下,回到自家屋里,却见袭人坐在屋中,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你不伺候你们家大姑娘,过来做什么?”鸳鸯坐将下来,笑问道。

    袭人轻声说道:“大姑娘刚刚去了长公主府上,再说,我在大姑娘那边儿,也没什么事儿可忙着,就过来看看你。”

    鸳鸯伸手相邀道:“这边儿坐罢。”

    袭人在绣榻上坐定,拿起鸳鸯正在做着的针线,轻声说道:“姐姐这是绣的什么?”

    “给人绣的扇套子。”鸳鸯轻声说着,端过一碟红壤黑子的西瓜,放到炕几上,笑道:“吃些西瓜解解渴,这天挺热的。”

    袭人放下手中的扇套,道了一声谢,目带艳羡地看向那少女,轻笑道:“我哥哥刚刚过来寻我,明天想回家看看。”

    “大姑娘肯定能同意的,怎么好端端的想着回去了?”鸳鸯目见关切问道。

    袭人轻笑了下,二八年华的少女脸颊玫红,未施多少粉黛,青春已是最好的脂粉,说道:“没什么事儿,就想着回去看看,说来,打过了年,有半年没回去了。”

    鸳鸯点了点头,道:“回去看看也好,你家里就在长安城还好,我纵是想回去也是不成,家里人都在金陵。”

    袭人轻声道:“鸳鸯姐姐这么多年没回去,也该去一趟金陵探探亲才是的。”

    “我正寻思着找个时候给老太太说说,但老太太这边儿又离不了人。”鸳鸯脸上见着一丝无奈,幽幽叹了一口气。

    袭人笑了笑,似是开玩笑说道:“要不你和老太太说说,你去金陵探亲,我再过来伺候老太太怎么样?”

    “也好啊,只是就怕大姑娘念你是个体贴周全的,不放你走。”鸳鸯笑了笑,看向袭人,轻笑过后,问道:“怎么了这是?”

    她就知道,这时候寻着自己,定是有事儿。

    袭人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大姑娘平常也不怎么用我,当然,我毕竟不像抱琴跟着大姑娘一同长大。”

    不管是元春前往晋阳长公主府还是与贾珩幽会,袭人明显有些碍眼,就被屏退在外。

    鸳鸯眸光闪了闪,闻言,笑问道:“大姑娘向来宽厚,你别是误解了什么?”

    袭人低声道:“没有误解,许是用惯了抱琴,我原就是后来的。”

    鸳鸯看着对面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女孩儿,迟疑了下,说道:“老太太这边儿倒是不缺人,你如是想过来,也不是不行,我还正缺着帮手呢,你素来是体贴得力的,过来也能帮着不少忙,只是这好端端的从大姑娘那边儿过来,落在其他人眼中,还以为你又吃了什么挂落。”

    这个从小到大的姐妹,藏着的某些心思,她倒也能猜出一些,无非是跟着大姑娘,想来不会落个好结果。

    念及此处,鸳鸯轻声道:“与其回老太太这儿,不如回二爷身旁,太太当初的气也差不多消了,你再过去服侍也没什么的。”

    “我……我不想去二爷那边儿的。”袭人玉容微变,连忙说道。

    鸳鸯这次终于有些诧异,心头一时不解莫名。

    阖府之中,除了二爷,袭人还有什么别的好去处吗?

    袭人玫红脸蛋儿上见着幽幽之色,道:“太太那边儿既撵了我去,二爷也没说着让我回去,我也不好再回去的。”

    当初她被撵走,二爷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后来金钏被撵,二爷仍是一言不发。

    可现在她的心事,又能与什么人说?

    如晴雯那般伺候东府那位,倒是好去处,可那等好去处,自是人人都想去,她现在也千难万难。

    在大姑娘这里,大姑娘前日跟太太都在说着要出家不嫁人,从小长大的丫鬟抱琴都要随着去尼姑庵去,她只怕将来多半在前院随便配了小子。

    鸳鸯凝了凝秀眉,若有所思说道:“要不珩大爷那边儿……”

    袭人正自思绪纷繁,闻言,不由芳心一跳,只觉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樱颗贝齿几乎将下唇咬得苍白而无血色,想要失口否认,但却嗫嚅不语。

    但旋即听鸳鸯续道:“要不等珩大爷过来,我再问问他的主意?他自来有着法子。”

    袭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听叉了一些,轻轻“嗯”了一声,道:“也好。”

    看来她的心事,鸳鸯姐姐也不知晓。

    看向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眉头郁郁,一副心事重重模样,鸳鸯隐隐有着几分猜测,暗暗叹了一口气。

    袭人果然是一点儿都没变,当初袭人前往宝玉房里,除了有老太太看重她体贴,也是她主动谋划的结果。

    倒也谈不上什么厌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罢了。

    正在两人说话的空档,忽而听着外面熟悉的声音响起,道:“鸳鸯在里间吗?”

    袭人玉容倏变,连忙起身,说道:“鸳鸯姐姐,是大爷过来了,过来寻你的。”

    鸳鸯目中也不由见着欣喜,起得身来。

    贾珩步入厢房,瞥见一旁的袭人,怔了下,说道:“袭人也在?”

    “大爷,你们说话,我还有事儿。”袭人脸颊羞红,起得身来,逃也似的走了。

    贾珩看向袭人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眉头微凝,面上现出思索。

    鸳鸯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解释说道:“大爷,袭人过来找我说话,说要回家探探亲。”

    贾珩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近前,状其自然地拉过鸳鸯的手,问道:“回家探亲就是了。”

    其实,袭人归家某种程度上就是元妃省亲的袭人版本,而后宝玉去袭人家,袭人拉过宝玉,取出那块儿通灵宝玉示于众人观瞧背后所体现的心理动机,也颇得玩味再三。

    鸳鸯清丽眉眼现出娇羞之意,对贾珩的挽手象征性地挣了下,先前就已为贾珩亲昵过,两人在一旁的炕上落座,柔声说道:“她可能担心着将来的事儿,就找我谈了谈。”

    贾珩笑了笑,故作不解道:“将来的事儿是什么事儿?”

    鸳鸯侧坐着,低头自家的绣花鞋,低声道:“大爷或许不知道,我们这些府里的丫鬟,等年长一些,都是要许人的,府里的主子仁厚的,还让丫鬟相着小厮,待人刻薄的,就在外面随意配了小子,有的小厮不上进,吃酒赌钱,成天输了钱,就打着媳妇。”

    贾珩轻轻拉过鸳鸯的手,看向肌肤白皙,气质干练少女,问道:“为什么不放出去嫁给外面的人?”

    其实他知道缘故,就是想听鸳鸯说说。

    “奴契在府里攥着,有些不能自主,再说这世道艰难,出去也没个活路,在府里不管如何,主子有一份儿,她们就有半份儿,大爷瞧瞧各房的嬷嬷,体面尊荣,强过普通人的正经太太是没有的。”鸳鸯白腻如雪的玉容额上见着思索,声音娇俏婉转,一如黄莺出谷,眉眼见着干练和爽利。

    其实贾府的嬷嬷都是当年的小丫鬟,然后嫁了府中的小厮,生出家生子。

    贾珩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样。”

    鸳鸯道:“那颜色好一点儿的,如是被爷们看中了,也就攀了高枝,成了姨娘,如再有个一儿半女……”

    说着,勐然意识到可能将不少人连自己也扫了进去,却是抿唇不言语了。

    贾珩轻轻拉过身形高挑的少女,揽过削肩,凑至少女耳畔,清冷如山泉声音带着几分打趣,低声道:“那金姨娘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一儿半女?”

    鸳鸯:“……”

    耳畔的热气以及调侃,一时间芳心大羞,螓首转过一旁,颤声道:“大爷浑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却觉暗影欺近,温软袭至唇间。

    鸳鸯闻言,娇躯如遭雷殛,旋即闭上眼眸,弯弯秀眉下如兰草繁密的睫毛轻轻掩盖,而长着几个雀斑的清丽玉颜,爬上一层绯红云霞,过了一会儿,就连耳垂都渐渐红润欲滴起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嫣然明媚的少女,对原着中刚烈、决然的鸳鸯,心底也有几分欣赏,问道:“我给你写了信,你怎么不给我回信呢?”

    鸳鸯玉容微红,抿了抿莹润的唇瓣,颤声说道:“我伺候着老太太,不大方便。”

    贾珩轻轻拉过鸳鸯,低声说道:“那你这些天想我了没有?”

    先前已经亲昵过,他和鸳鸯之间应是刚刚确定关系未久的情侣,存档的前提是记档。

    鸳鸯那张白腻如雪的鸭蛋脸儿,几是羞红彤彤,连两侧脸颊的雀斑似都见着局促,显然让少女说出那些亲昵的话无疑有些困难。

    贾珩也没有强求,每个人的性情不同,相识阶段不同,反应自是不一。

    想了想,低声道:“咱们还是说袭人的事儿吧,她当初在宝玉屋里伺候着,又是一等大丫鬟,按说将来如无意外,应是能有个好结果,给宝玉做个妾室什么的,可惜二太太那边儿,当初迁怒着她,撵她出来,后来又撵了金钏,现在她一下子没了着落。”

    鸳鸯转眸看向少年,低声道:“珩大爷知道?”

    也是,他在外面做的那般大事,对外面那些人心都揣摩的透彻十分,岂能不知后宅这些人的小心思。

    贾珩沉吟说道:“让她不要太急,族中年轻子弟不少都有了出息,如是她愿意,总有她的造化,不会随便配了小子的。”

    在这个奴婢如同财货的时代,袭人的亲事,只是主子的一句话。

    “她打小就颜色好、主意正,心头有着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再说……”鸳鸯轻叹了一口气,说着,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轻声道:“现在府里有个最好的,她既见过了,未必看上那寻常的人。”

    她隐隐有一些猜测,袭人只怕是看上了他,否则方才也不至于那般扭扭捏捏,再说他原是荣宁两府当中无人能比的。

    贾珩一时无语,瞥了一眼鸳鸯那张鸭蛋脸面,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林妹妹那边儿缺着丫鬟服侍,先让她过去尽心服侍罢,等过三二年,我许她一个好归宿。”

    袭人作为宅斗小能手,跟着黛玉在一旁,还是能够帮着黛玉保驾护航的。

    鸳鸯轻声说道:“这般也好,她素来是个仔细的,去服侍林姑娘也好,其实,你那房里只有一个晴雯,不如让她跟着你好了。”

    “你倒是个大度的,要不让她陪着老太太,你过来服侍我?”贾珩轻笑说着,伸出手指轻轻挑着鸳鸯的下巴,看着那脸颊白玉无瑕的少女。

    被蟒服少年居高临下地轻薄地挑着下巴,鸳鸯目光躲闪,芳心不由砰砰直跳,眉眼低垂,轻声说道:“老太太……现在还离不得我的。”

    贾珩凑近过去,温软相碰,少顷,伸手轻轻抚着少女的脸颊,青春靓丽的气息在掌心寸寸流溢开来,低声道:“那我再等你几年了,房里的姨娘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

    鸳鸯睁开颤抖的眼睫,轻哼一声,一张雪腻娇媚的鸭蛋脸面似嗔似羞,明亮焕彩的眼眸见着轻笑,口中却不饶人道:“说的给谁稀罕做小老婆似的。”

    贾珩看着颇见几分英气的少女,忍不住轻轻刮着鸳鸯的高鼻梁,在少女嗔羞目光中,轻声道:“知道你不在乎这个,如果不是你我情投意合,纵是我八抬大轿娶你,你也不嫁的,是也不是?那大老爷逼着你,如果我……你是不是还想铰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去?”

    鸳鸯闻言,抬起螓首,惊讶地看向那少年,将螓首倚靠在贾珩怀里,微微闭上眼眸,欣然道:“大爷怎么知道?”

    他是懂她的,芳心涌起一股欣喜和甜蜜。

    “你什么性情,我如是不知道,怎么会喜爱着?”贾珩拿过鸳鸯的辫子,轻轻抚着,秀发柔顺光洁,眸光垂下,却见少女鸭蛋脸面也汗津津的,几个雀斑倒也无损清丽。

    有些想堆着雪人,其实也担心光长个子,不长雪子。

    然而刚刚触碰过去,正自为贾珩情话撩的芳心甜蜜不胜的鸳鸯,娇躯轻颤,白皙如玉的脸颊彤彤如火,终究是心头矜持,推开少年的手,低声说道:“大爷,这天有些热,咱们吃瓜吧。”

    贾珩也不强求,道:“好吧,正是有些渴了,吃个瓜。”

    嗯,方才心念陡起,气氛没有烘托到位,再加上没有借势……下次是不是送鸳鸯一个鸳鸯吊坠什么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秦可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鸳鸯屋里,午后时分,日头正毒,屋中因无冰鉴,倒有几分炎热。

    贾珩吃了两牙西瓜,真是西瓜,红瓤艳艳,汁液横流,一口下去,只觉透心凉,正要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却见容颜白皙如玉的少女,浅笑盈盈地递过来一方手帕。

    一时间,贾珩倒是怔了片刻,嗯,从来都是他给别人手帕。

    贾珩接过手帕,擦了擦嘴,看向鸭蛋脸面的少女,轻声说道:“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吃点儿,挺甜的。”

    “哎。”鸳鸯轻轻应着,她方才也是一时看入了迷。

    拿起西瓜,小口食着,眉眼弯弯已成月牙,脸上的几个小雀斑都见着羞意。

    贾珩沉吟说道:“鸳鸯,过几天我去扬州,也要去金陵一趟,你有什么带到金陵的伯父伯母的,我也好送过去。”

    其实如果鸳鸯愿意,他倒也愿意带她南下。

    “大爷怎么又要走?”鸳鸯那闻言,张白腻如雪的鸭蛋脸面上见着诧异,放下手中的西瓜,语气担忧道:“这才回来没两天。”

    “没办法,天生就是劳碌命。”贾珩轻笑说着,凑近前去,道:“别动,帮你擦擦。”

    说着,拿过手帕轻轻擦了擦鸳鸯唇角的西瓜汁。

    鸳鸯玉颊羞红成霞,感受着容颜清隽的少年动作的体贴入微,几是被宠溺的感觉,心底羞喜与甜蜜交织一起。

    贾珩放下手帕,近前,轻轻拉着鸳鸯的手,轻声道:“鸳鸯。”

    明明相处不多,偏偏这般宠溺,而这恰恰是与人相处之精髓,越是相处日少,越是要特别对待。

    其实,在平鸳袭三人中,如论性情,自是平儿温和,袭人精明,鸳鸯爽利,但如论起身高,鸳鸯应该是三人当中最高的,嗯,当然咸宁那种职业选手禁止参赛。

    鸳鸯被对面少年温润、喜爱的目光打量的羞不自抑,垂眸说道:“的确有些东西要托大爷带过去,刚才还和袭人说,有段日子没去金陵见过二老了。”

    贾珩轻轻拥住鸳鸯,轻声道:“如是想家了,陪我一同去扬州就是,扬州离金陵也不太远,咱两个买上一些礼物去看看二老。”

    其实鸳鸯挺可怜,一直伺候贾母,直到鸳鸯娘没了,贾母都没有让鸳鸯前往南边儿奔丧,用袭人母亲去世回去奔丧,贾母说着袭人的一段儿言论,“给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若是他还跟我……”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解释,不放鸳鸯回去奔亲生父母之丧,都是不合情理的。

    “大爷去办正事儿,怎么好带着我?”鸳鸯闻言,芳心欢喜,扬起清丽脱俗的脸蛋儿,贝齿咬了咬下唇,秀气眉眼中见着惊讶。

    却是没有想着带着她去扬州。

    “你素来是个贴心的,带着你服侍,路上不知省了我多少心力。”贾珩温声说着,旋即,轻轻抚过鸳鸯的脸蛋儿,轻轻抚着少女耳际的一缕打着卷儿的秀发,道:“再说,你有多少年没回去了,人常言,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回去看看,如是我说,让二老接过来在京中做事,来回看顾也还便宜一些。”

    鸳鸯闻言,心头涌起阵阵暖流,听着少年的话,心底一时间有些意动,轻叹道:“老太太现在离不得我。”

    因为太过能干,导致贾母须臾之间离不得,甚至李纨、凤姐都多次这般说。

    贾珩拉过鸳鸯的手,看向犹疑不决的少女,笑道:“我去和老太太说,因为还有林妹妹那边儿要去一趟扬州和林姑父团聚,再去姑苏祭拜一下姑母,你这个老太太房里的人,顺便走一趟正合适不过了,咱们一同去看看二老。”

    其实稍微冷酷一些想,贾母可能不仅仅不考虑鸳鸯的感受,也不太注重黛玉的情感需求。

    当然鸳鸯是下人,但伺候这么久,哪怕是一条猫狗……

    至于黛玉,感觉是宝玉的爱屋及乌,或者说宝玉的感受才是贾母第一注重的,不用举例,原着俯拾皆是。

    而这种情感解剖,在具备“维德式极端理智”的冷峻、犀利之美的同时,往往有着血淋淋的残酷。

    鸳鸯点了点头,目光失神,怔怔看向那少年,一时间,鼻头发酸,只觉甜蜜、感动又有些不真实。

    这般一个好的人,怎么就让她遇上了呢?

    贾珩轻轻刮了刮鸳鸯的高鼻梁,在少女嗔视的目光中,轻轻凑近脸颊。

    两个人亲昵了好一会儿,贾珩自是得了机会去堆着雪人。

    对于暖冬无雪的担忧明显有些多余,尽管去年没有大寒大雪,但因为小冰河气候的影响,雹子倒也不小。

    “晌午了,你也躺着歇会儿,我也该走了。”贾珩对已是羞得一张鸭蛋脸面脸颊,酡红如桃芯,酥软倒在自家怀里的鸳鸯附耳说道。

    鸳鸯闻言,睁开水润莹光的眼眸,秀眉之下,目光定定地看向少年,心底生出丝丝缕缕的甜蜜,而目光深处见着几丝不可觉察的依恋,轻声说道:“珩大爷去吧。”

    两人之间别后匆匆,如是一同陪他南下,或许能够多一些相处时间吧?

    待将贾珩送出厢房,鸳鸯刚在炕上坐定,整理好衣襟,轻轻抚着在身前油光明亮的辫子,略有几个小雀斑的鸭蛋脸面上,见着几分出神。

    就在这时,袭人从外间挑动珠帘进来,少女肌肤莹润的玫红脸蛋儿上笑意流波,问道:“珩大爷走了?”

    鸳鸯回转神思,道:“已经走了,你先坐着,我收拾收拾东西。”

    说着来到几桉上,收拾着瓜皮。

    袭人在一旁的炕几上落座下来,看着忙碌不停的鸳鸯,感慨说道:“姐姐真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目光不由失神,当初她与鸳鸯姐姐都在老太太屋里,后来她想方设法去了宝二爷房里,本以为是个好去处,不想历经种种,反而成了孤魂野鬼一样,两头不靠。

    大姑娘一心想着当出家尼姑,宝二爷那边儿,好马不吃回头草,不好再回去了。

    “天下的事儿,未必都遂心如意的,倒也不能乐过头了去。”鸳鸯收拾干净桌上的东西,随口说着,似是很矜持,但弯弯细眉下的明眸却见着欣喜流溢。

    袭人听着鸳鸯的话,娇媚如桃芯的笑容凝了凝,分明被这番“凡尔赛”的言论,说的心思复杂莫名,近前,笑着捉怪说道:“姐姐这话说的也太招人恨了一些,让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可怎么活?”

    鸳鸯笑了一阵,拉过袭人的手,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轻笑说道:“刚才我和他提起你的事儿,他说和琏二奶奶说说,让你去照顾林姑娘,等三二年后,再许你一个好归宿。”

    袭人闻言,先是一喜,旋即,精明眉眼中现出思索,喃喃说道:“照顾林姑娘?”

    鸳鸯低声道:“大爷要出一趟远门,林姑娘可能也要去,许是见着上次你随着云姑娘和三姑娘出去,是个体贴得用的,就让你照顾林姑娘,对了,你和大姑娘都去了哪儿玩着?”

    这些话贾珩自是没有说,但鸳鸯作为贾母的小秘书,情商甚高,这等慰贴的话,亲近而自然,而且还借机套着袭人的话,打探着情郎在外的情形,或者说对随贾珩一同南下的某种憧憬。

    “那我去伺候林姑娘也好。”袭人心头暗松了一口气,少顷,暂且压下对那“好归宿”的纠结,笑意盈盈地回着鸳鸯的话,道:“姐姐说上次呀,去了洛阳,开封,云姑娘贪玩,闹着大爷去了不少地方游玩,什么老君山,白马寺,还有什么石窟,开封那边儿也有不少名胜,珩大爷都陪着云姑娘还有三姑娘去了,我倒也跟着瞧了不少景,对了,还有公主、郡主两个,就是上次咱们府上来过的两位贵人,姐姐也是见过的吧?”

    先前也算是见过了大世面,公主、郡主都见到了。

    可以说,正因如此,少女心底隐隐藏着一股不甘,凭什么同样都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鸳鸯姐姐就能成为贾族族长的姨娘,而自己只能在将来随意配了小子。

    这就是为什么长期游走在权贵身旁的掮客,总以为自己成了圈子的一员,或是某些外围,自诩见识了勐虎,再也看不上鬣狗。

    但这些人忘了,勐虎只吃新鲜的生食,唯有鬣狗才是不嫌蛆蝇横生的食腐动物。

    鸳鸯听着袭人的描绘,白腻如雪的鸭蛋脸面,正自出神,闻听此言,点了点头,俏声道:“先前是见过好几回,看着也是温柔和气,知书达理的。”

    袭人柔声说道:“后来大爷忙着官面的事儿,河南那边儿一直下雨,倒也没再玩着了,不过后来去了徐州,在船上见了不少景致。”

    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但当初去了洛阳不少名胜古迹,甚至还陪着两位公主去了行宫的后花园赏玩夏景,在湖上划船,那般无忧无虑的快乐,真希望一辈子……

    念及此处,袭人抿了抿唇,原本精明伶俐的眉眼之间,已见着几分怅然若失。

    鸳鸯从袭人描摹的那副场景中回转神思,道:“那也挺好的,他是这么说的,我原本是想劝着他,让你去服侍他的。”

    说着,就将一双笑意莹润的眸子,看向袭人,留意着袭人眉眼间神色变化,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点儿观察能力还是有着。

    袭人果然眉眼难掩一丝喜色流溢,但口中却道:“鸳鸯姐姐,我何时有那般奢想,再说,大爷……他也定是断断不应的。”

    鸳鸯笑了笑,只是看着袭人,也不言语,倒是让袭人心思莫名,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

    ……

    之后,贾珩也没有再去黛玉那边儿,决定给自己的……心情好好放个假,回来之后,游走花丛,身心俱疲好伐?

    返回家中准备看看锦衣府搜集的盐商资料,一来为南下做着准备,二来也为备战做着准备。

    来到花厅,却见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桃红柳绿,莺莺燕燕围拢着一桌,此外还有一个宝钗,四人正在摸着麻将,贾珩见此,目光凝了凝,心头生出一股安宁,现在好似全明星阵容。

    见着贾珩回来,众人都是抬眸看向那少年。

    “夫君,回来了?”秦可卿盈盈起身,柔声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容色华艳,一袭丹红衣裙的自家妻子,落座下来,轻声道:“你让人去岳丈家送送信了吗?”

    “没呢,吃饭之后,念叨着和她们玩着麻将,玩着玩着倒是有些忘了。”秦可卿神色恍然,嫣然一笑,柔声道。

    夫君这又是从哪回来的?这蟒服身上的熏香味道,又是比之寻常大为不同,这是闻都闻没过的品种。

    薛妹妹身上冷香丸气味,她都知道,而她身上的熏香,薛妹妹也记下了,还有尤二姐、尤三姐,晴雯都差不多记下了。

    所以,这又是哪一个?

    事实上,女子的嗅觉都很是灵敏,尤其是对不属于己的香气感知更为敏锐。

    贾珩将到嘴的“那就少玩点儿麻将”给咽回去,看着丽人似笑非笑的眉眼,温声说道:“那我等会儿打发人去送信,明天也让鲸卿一同过去。”

    几个正打着麻将的莺莺燕燕,早已停了玩麻将,眉目含笑,眼波盈盈地看着两口子说话。

    秦可卿笑了笑,轻声说道:“夫君不用重复送了,我这会儿想起来了,吃饭时候已着人送过信了,原是想着夫君还有别的事儿羁绊着,不定是明个儿去不成呢,还犹豫着是不是要提前知会一声。”

    贾珩目光温煦,轻声说道:“这两天都念叨着这件事儿,回来这般久,没和岳父见过面了,只是刚刚回来,几个衙门的公务搅合在一起,忙了一些。”

    明明打发了人去,偏偏说忘了,还有,夫君还有别的事儿羁绊,是别的事儿,还是别的人?

    这些女人说话,已经开始弯弯绕起来,就和宝钗的“你们通今博古,才知道负荆请罪,我不知道什么叫负荆请罪”一般。

    见着两口子话里有话,正在拿着麻将的几人,知道底细的尤三姐已是掩嘴轻笑,而宝钗水润杏眸中也见着几分有趣。

    所以,究竟几个衙门呀?

    贾珩看了一眼几人,轻声道:“可卿,你们先玩着麻将,我去书房看看簿册。”

    待贾珩离去,尤三姐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姐姐,大爷他?”

    宝钗也将梨芯雪腻的脸蛋儿,担忧地看向容色绝艳的丽人。

    秦可卿坐在绣墩上,拿起一张麻将,似嗔似恼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咱们玩着麻将,不管他。”

    夫君虽然……但依然是将她放在紧要位置的。

    ……

    ……

    渭南县,恭陵

    四周林木遮蔽的青砖瓦房中,藤椅上,一个身形微胖的老者坐在藤椅上,正在翻阅着书,目光不时现出思索。

    忠顺王自削爵之后,就在陵寝中放,因为齐郡王陈澄平常予以照顾,而楚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一位上了岁数的亲王,也没人真的让其去做苦役搬运土木。

    于是忠顺王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少走十年弯路。

    而近半年的圈禁生涯,又不用劳作,吃饱睡,睡饱吃,忠顺王的体型甚至还胖了许多。

    齐王拿着一壶酒,晃动着一身肥肉,几乎是螃蟹横行般走进草棚,看向那布衣老者,唤了一声道:“伯父。”

    因为忠顺王被削了爵以后,废为庶人,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称呼。

    “大侄子,过来了?”忠顺王放下手中的书本,问道:“大侄子,这次又是带的什么酒?”

    或许从昔日位高权重的国家宗藩,执掌内务府的天子长兄,落到如今阶下之囚的心态落差,酒水能够起到自我麻醉的效果,忠顺王最近偏爱品尝地方各地的酒,似在落寞的夜间,于半醉半醒时忘却苦涩。

    “这次是江南的绿蚁酒。”齐郡王笑了笑,然后唤着身后的小厮提着食盒,摆着酒菜。

    旋即,亲自提起酒壶给对面的忠顺王斟酒,伴随着“哗啦啦”酒浆的流淌声音响起,一股清冽酒香氤氲逸散开来。

    忠顺王正要举起酒盅,忽而听到齐郡王陈澄说道:“伯父可知道那贾珩小儿回京了,父皇又升了他一等伯。”

    忠顺王手中酒盅一顿,原本平静祥和的面容上,现出丝丝戾气,冷声说道:“小儿最近又为何晋爵,岂能这般任情喜怒,滥赏无功?”

    皇陵之内都是忙碌的工匠,消息闭塞,除却知道贾珩上次在河南平乱成功,受封永宁伯后,忠顺王当天气的一宿没有睡好。

    齐郡王叹了一口气,道:“伯父莫恼,现在那小儿刚刚立了功劳,气焰正盛,现在父皇待他倒像亲儿子一般,红的发紫,小侄和楚王都盖了过去。”

    “先前不是封爵伯爵,现在又给着爵位,是何道理?”忠顺王沉声道。

    齐郡王沉声道:“这次说是在河南和淮扬两地治河劳苦功高,父皇说武勋不好封赏文职,所以就晋爵至一等,算是酬功。”

    忠顺王目光阴沉片刻,森然道:“这般年纪轻轻,就已是一等伯,以后死期不远。”

    齐郡王诧异了下,放下酒盅,道:“伯父此言何意?”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忠顺王苍老面容上见着思索,冷声说道:“老夫倒是恨不得他赶紧封侯,最好不到二十都封了郡王,然后封无可封,赏无可赏,那时候就是抄家灭门之祸。”

    现在的忠顺王就像躺平绝望之后的加速党,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立刻要看烟花,要看天下大乱,立刻要看血流成河。

    齐郡王沉吟片刻,肥肉挤在一起的绿豆小眼闪烁着精光,大抵想说伯父,这么一说,那小儿再耀武扬威五十年,然后寿终正寝,死不瞑目?

    齐郡王道:“伯父,不能坐视小儿势大,好在,听说现在文臣都恨极了他,现在他只差一场败仗,只要在东虏战事上吃了败仗,那时,朝廷再无他立足之地。”

    忠顺王点了点头,目中寒芒闪烁,道:“但愿如此。”

    以宫里那位的薄凉,真的吃了败仗,他的今天就是小儿的明天,不,小儿的明天会更加凄惨!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小吏附耳说了几句。

    齐郡王面色微动,作恼道:“还不将人请过来。”

    不多时,抬眸望去,却见进来着,一着锦袍斓衫,三十出头,面容儒雅,此刻紧皱的眉头下,目光阴鸷。

    而另外一人二十出头,着武士劲装,腰间悬着一把宝刀,身形魁梧,人高马大,面容粗犷,目藏神芒。

    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是忠顺王的长子,其名陈泓,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则是四川总督高仲平之子高镛,两人刚从四川过来。

    齐郡王道:“伯父,堂兄,我就打扰了,你们慢慢叙话。”

    说着,给小吏使了个眼色,出了草棚。

    忠顺王闻言,看向自家儿子陈泓,起得身来,面色激动的颌下胡须都微微颤抖着,唤道:“泓儿。”

    自打陈泓随着岳父高仲平入川以来,一晃好几年过去,除却每年来京庆贺,父子两人几乎很少见面。

    当然,忠顺王在京城中权重一方,潇洒自在,也很少想起早年元配所生的王世子。

    陈泓面色苍白,眼眶含泪,近前“噗通”跪下,膝行几步,行礼道:“父王,您受苦了,儿子来晚了。”

    先前陈泓就想进京,但却为岳父四川总督高仲平劝阻,认为以后定有变故,故,让其留意一番朝廷局势。

    等到六月初,果然崇平帝下了圣旨,上谕世子陈泓为忠顺郡王,降等承袭忠顺爵位,因恭陵一桉的风波,才算彻底了结。

    其实,在河南洛阳二藩被严厉处置后,天家为了维持表面上宗族亲睦的体面,崇平帝的施恩示仁之举。

    首先是对卫郑两藩相关宗室,降爵承袭,其次就是对忠顺王一脉施恩,由王世子承郡王之爵,携家卷返京。

    事实上,宗室并非谋反大罪,也不可能直接牵连所有子弟,但忠顺亲王的政治生命无疑是彻底终结。

    忠顺王连忙近前搀扶着陈泓,说道:“泓儿,快起来。”

    说着,拉着陈泓在竹椅上落座。

    “父王的事儿,儿子听说了。”陈泓面色悲戚,目带泪光,心头复杂。

    父王何其湖涂,怎么能够打着太上皇皇陵的主意?

    忠顺王叹了一口气,道:“泓儿,一言难尽,只是为父虽有可罪之处,但按着以往的功劳,也不至于沦落到废为庶人的地步,说来说去,还是那上蹿下跳的贾珩小儿,在圣上耳边进着谗言,你要为我报仇才是。”

    陈泓低声道:“父王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讨回公道!”

    高镛也道:“伯父放心,父亲也知道朝局的一些变化,深感震惊和不解。”

    高仲平作为崇平帝的得力大将,深知崇平帝即位后的雄心壮志以及对以四王八公为主的开国勋国是什么态度,见贾珩以宁国庶支身份,又是一介少年,竟在大汉朝堂呼风唤雨,颇为惊讶。

    忠顺王转眸看向高家的三儿子,道:“贤侄有所不知,现在那贾珩小儿仗着微薄功劳,在朝堂上无法无天,圣上也被他花言巧语给蒙的五迷三道。”

    陈泓皱了皱眉,疑惑问道:“父王,儿子这次过来,也打听了不少这贾珩,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了这一步?”

    他的父亲对当今圣上是有拥立之功的,不说皇陵坍塌的事儿,怎么会吃了不少那贾珩的亏?听府上几位父亲的侧妃说,这人领着锦衣府卫到王府耀武扬威,都狂到没边儿了!

    “这贾珩小儿,他就是一个幸进之徒,无耻之徒!他区区宁国府的普通子弟,走着你晋阳公主府的门路,用平虏两个字,诓得圣上的看重,这才一步步从介布衣,才混到伯爵,不久前,河南立了一些微末功劳,圣上又晋了他一等伯。”忠顺王冷声说道。

    说着,瞥了一眼正在认真倾听的高镛,心头一动,挑拨说道:“现在为父听你齐王堂弟说,你皇叔现在不仅要用一个少年去平虏,还想着要将咸宁侄女嫁给他,一个幸进之徒而已。”

    此言一出,原本凝眉思索的高镛,脸色刷地阴沉如铁,低声道:“伯父说圣上要将咸宁公主嫁给这贾子玉?”

    忠顺王做出一时失言之状,连忙说道:“这我也是听说,咸宁去了河南陪着贾珩小儿一同平叛,朝夕相处,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高镛闻言,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的嘎吱嘎吱直响。

    高镛天生神力,自幼习武,早些年随父高仲平在京中时,那时仅仅十六七岁的高镛,就一眼看中十一二岁就已亭亭玉立的咸宁公主,为其英丽风姿心折。

    后来随着父亲高仲平前往四川督镇地方,哪怕在镇压四川土司的叛乱时,对咸宁公主念念不忘,不知推辞了多少巴蜀之地名门望族对高家的攀附,一门心思就想等着尚配公主。

    先前端容贵妃还提及过,高镛之母周氏来信,提出要求娶咸宁公主。

    此刻,随着年岁渐长,愈发将咸宁公主视若禁脔。

    “伯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高镛急声问道。

    忠顺王沉吟说道:“老夫也是听说,但这贾珩小儿已有家室,也不知宫里圣上是怎么想着,许是见小儿在河南立了平叛之功,就想着就赐婚,也说不定。”

    高镛脸色阴沉如水,道:“只是内乱而已,也配着赐婚?”

    平定一个中原叛乱而已,不过剿灭了一些刚刚扔下锄头的民夫、丁壮,竟然也能让宫里圣上尚配公主,简直岂有此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傍晚时分,荣庆堂内钗裙环袄,珠辉玉丽,不时传来说笑之声,正是凤姐的声音。

    贾母坐在罗汉床上,被凤姐逗的笑声不停,而下首的绣墩上,列坐着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一旁还有李纨、迎春、探春、湘云、黛玉作陪,此外还有宝玉。

    因中午史鼎携夫人来访,宝玉吃了两杯酒,脸颊通红,满头是汗,贾母于是说大热天,吃了酒,再回学堂容易中暑,就让宝玉在家歇两天。

    宝玉坐在下首的绣墩上,缠着黛玉说话,湘云也在一旁有说有笑。

    黛玉自也没有不理,一如往常地时而说着俏皮话,时而抿嘴微笑,待宝玉从表面上看,并无什么不同。

    毕竟,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演技出众,真要演,能天天修水龙头。

    “老太太,大爷过来了。”这时,一个嬷嬷进得厅堂,笑着说着,而荣庆堂中的笑声也为之一停。

    说话间,只见一个着竹青叶纹蜀锦衣袍的少年,长身玉立,出现在众人眼前。

    “珩哥儿过来了。”贾母笑了笑,看向那少年,心头不由生出一些诧异。

    阖族都知贾珩是个大忙人,上午时候才去了锦衣府问事。

    贾珩落座下来,解释说道:“过来寻老太太说些事儿。”

    贾母闻言,心头更为惊讶,笑了笑问道:“什么事儿?”

    众人也都停了谈笑,看向那少年。

    贾珩放下茶盅,抬眸看了一眼黛玉,说道:“老太太,林妹妹进京一晃也有些年头儿了,与林姑父骨肉分离,父女不得相见,着实苦的狠,过几天,我奉皇命去扬州公干,打算带着林妹妹到扬州与林姑父父女团聚,然后再去姑苏祭拜一下姑母。”

    此言一出,贾母心头微惊,而荣庆堂中众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黛玉。

    湘云惊讶道:“林姐姐要回扬州了?”

    探春明眸熠熠,猜测道:“上次珩哥哥在淮安府抗洪,不就去了扬州调兵,听说还见到了姑父,想来是见姑父念着林姐姐了。”

    而宝玉那张满月脸盘原本还洋溢着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呆若木鸡,心神恍忽。

    林妹妹要走了?要回扬州了,永远不回来了?

    宝玉目光发直,看样子似又要犯癔症,只是因为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黛玉要回扬州,一时间,并无人在意。

    其实,随着黛玉芳龄渐长,进入豆蔻之龄,秉绝世姿容的少女,已有五六分潇湘妃子的神韵,宛如一株随风摇曳的木芙蓉,一颦一笑,明媚动人。

    正如原着所言,已渐渐到了,薛蟠看上一眼,就会酥倒当场的地步。如果说宝玉以往还是因青梅竹马的玩伴儿,心底对黛玉只是从小到大的朦胧亲近心态,如今已经人事的宝玉无疑是情思牵绊。

    而在没有贾珩存在的原着中,在宝钗到来的第二年,恰恰就是宝黛爱情的迅勐发展期,最终情投意合,再难分割,但……现在只是宝玉的单方面觊觎。

    贾母闻言,看向下首抬起粲然星眸,眉眼楚楚,欲说还休的黛玉,轻声道:“珩哥儿,这千里迢迢的,来回颠簸,玉儿的身子骨儿原就弱。”

    磕着宝黛CP的贾母,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就不想让黛玉回去,但贾珩偏偏说的合情合理,黛玉前来神京这般多年,至亲骨肉分离,如今也应该父女团聚,纵不论这些,已经长成亭亭玉立少女的黛玉,回祖籍祭拜一番亡母,难道不是至情至孝的天道人伦?

    贾珩道:“老太太放心,这一路都是坐船过去,路上平稳的紧,再说,我原是让袭人伺候着林妹妹一同南下的。”

    说着,看了一眼黛玉,坚毅眉锋之下,清眸目光温煦几分,闪了闪,因为之前就与黛玉有所提及南下之事,故而就有使眼色之意。

    黛玉罥烟眉下,那双粲然星眸闪了闪,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眼色,芳心砰砰跳了下,呼吸急促几分,转而将秋水明眸看向贾母,柔声说道:“外祖母,我从六七岁时到神京,与父亲一别经年,先前鸿雁传书方知近况,自年前开始,父亲身子就不大好,我身为人女,却不能近前侍奉汤药,实在于心不安。”

    言及此处,想起自家身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圈微红,哽咽道:“我现在已长大成人,也想去看看娘亲。”

    这话一出,自是让众人心头生出一股悲戚,至此贾母差不多再难拒绝,黛玉自六七岁进京至现在有五六年的光景,从伊呀学语的稚龄幼童,成长为豆蔻少女,无论如何有了机会也该去祭拜一下亡母。

    贾珩看着这一幕,目光失神几分,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贾母的做法,他实不敢苟同,黛玉除却林如海去世,跟着贾琏去扬州奔丧,之后的活动范围完全局限在贾府以及大观园中,说句不好听话,几是如宝玉的童养媳般,父母双亡的黛玉,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宝玉谈恋爱,然后泪尽而亡,何其可悲?

    贾母也被黛玉所言触动心神,眼眶湿润,老泪纵横,张开手臂,呢喃唤道:“玉儿,我苦命的玉儿。”

    “外祖母。”黛玉轻轻唤着,近得前去,被贾母伸手搂在怀里。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有几分唏嘘感慨,无他,黛玉方才之言,才是真正像一个幼年丧母,长大之后的女孩儿所言。

    因为贾珩在此,原本只是以母亲早亡而顾影自怜的少女,当真正道出怀念亡母的心思时,却有一种“吾已壮,当返乡侍父祭母”的感动。

    见得这一幕,薛姨妈也拿起手帕抹着眼泪,看向黛玉。

    贾珩静静看向黛玉,心头忽而生出一句诗,虽然不是很应景……吾家有女初长成。

    贾母轻轻抚着黛玉的后背,宽慰着黛玉,叹道:“玉儿,以往不让你回去,一来念你年纪还小,二来也是担心你睹物思人,伤心过度,如今你既有回家探望的心思,恰巧珩哥儿也往扬州去,就回家与你爹见见吧,再去姑苏看看你娘。”

    贾敏毕竟是贾母唯一的女儿,在心头深处自是有着分量。

    黛玉泪眼朦胧,轻轻“嗯”了一声,一张清冷如雪的玉颜,清泪无声流下。

    她有多少年没见过父亲了,又多少年没有见过娘亲了?如果不是珩大哥,尚不知何时才得与父亲团聚?

    贾母抚慰着黛玉,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抬起苍老眼眸,叮嘱道:“珩哥儿,玉儿没出过远门,你在路上多照料照料她。”

    “老太太你放心就是,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贾珩点了点头,想了想,正色道:“不过,老太太如是不放心,不如借我一个人,路上更好照料林妹妹的起居。”

    宝玉目光微动,心头一跳,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他如果去扬州,路上也能照顾好林妹妹的。

    贾母一时不解,问道:“珩哥儿要借着哪个?”

    其他人也都看向那少年,目光不明所以。

    贾珩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身边儿的鸳鸯,素来是个谨细的,我想着让她送着林妹妹一同去扬州,再加上一个伺候的袭人,定将林妹妹照顾的周到妥帖。”

    凤姐丹凤眼转了转,笑着接话道:“老太太,我就说老太太会调理人,鸳鸯在让她跟着服侍着林妹妹。”

    花信少妇说着,瞥了一眼那少年的侧脸,手帕轻轻攥了攥,目中现出思索,暗道,这是看上了鸳鸯,趁机讨要?珩兄弟的算盘,这打得宁国府都听见了。

    贾母先是一愣,听凤姐所言,笑了笑道:“珩哥儿倒是会挑人,鸳鸯这孩子乖巧听话,在我身边儿最是一等一的,我现在离了她,可是饭都吃不香,觉都睡不着。”

    心底也有几分了然,虽说原存了许给珩哥儿的意思,但还要等上二三年,现在就来要着,还真有些舍不得。

    贾珩笑道:“老太太误会了,就是去一趟扬州,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回来还在老太太跟前儿伺候着。”

    贾母闻言,笑了笑道:“难得珩哥儿开一次口,鸳鸯。”

    鸳鸯正帮着贾母捏着肩,鸭蛋脸面的白腻脸颊浮起浅浅红晕,俏声道:“老太太,您吩咐。”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的话,你刚才也听到了,你收拾收拾,跟着珩哥儿一同去扬州。”

    鸳鸯眸光闪了闪,抿了抿粉唇,却没有第一时间应着,反而一脸为难说道:“老太太这边也缺不了服侍。”

    “我这边儿不缺人使唤,你只管去了就是,玉儿她在外面,我也不大放心。”贾母见此,苍老面容之上笑意繁盛几分,心头也有许多不舍,身边儿的确没有比鸳鸯更体贴可靠的人。

    “嗯。”鸳鸯轻轻应下,心底也有几分欣喜。

    倒不是少女厌倦了伺候贾母起居,而是先前被贾珩的探亲言语所动,也被袭人描摹南下的美好场景所吸引。

    “珩哥儿,玉儿没出过远门,你路上要注意她身子骨儿弱,别让她着了凉,受了风才是。”贾母看向贾珩,叮嘱说道。

    黛玉离府可以说是一桩大事,因为自其六岁上京以来,一直都是在贾母膝下养着,然后养成眼前婷婷玉立的大姑娘,现在却要离家远去,自然需要提前几天准备。

    贾珩道:“老太太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林妹妹的。”

    说着,看向黛玉,冲其点了点头。

    黛玉泪痕犹在的脸蛋儿,明显更见几分凄楚,抿了抿樱唇,星眸闪了闪,轻声道:“有劳珩大哥了。”

    众人也没什么相疑,犹如原着之中,贾琏这样已有家室的表兄,带着黛玉南下奔丧,也无人会胡乱联想。

    之后,贾母又叮嘱贾珩几句,直到夜色低垂,贾珩不再多留,告辞离去。

    返回宁国府时,已是暮色沉沉时分,灯火通明,传来麻将的哗啦啦响动声,几个围拢一桌的莺莺燕燕,让丫鬟收拾着麻将,有嬷嬷准备了盛好清水的铜盆,伺候着秦可卿与尤氏姐妹,宝钗洗着手。

    “夫君,这是从哪儿回来的?”秦可卿拿过手巾擦着手,秀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看向那从外间进来的少年,问道。

    宝钗凝眸看向那一身苏锦长袍,身形颀长的少年,因是留了饭,宝钗倒也没有离去。

    “去老太太那边儿了。”贾珩将南下扬州的经过叙说而毕,解释道:“也就三五天启程。”

    秦可卿秀眉凝了凝,捏着手帕,问道:“夫君怎么又要南下?”

    贾珩简单叙说了下盐务的关要,道:“在京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早去早回。”

    秦可卿思量了下,也没有再刨根问底,道:“夫君要带林妹妹一同去扬州,老太太那边儿应允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应允了,这么多年在府上,按理也该回去看看姑父。”

    此刻,宝钗倒是骤然听到贾珩要前往扬州,分明有些讶异,问道:“珩大哥要同颦儿一同去扬州?”

    贾珩转眸看向宝钗,轻声道:“上次去扬州见到姑父,姑父就念叨着林妹妹,这次正好让她与林姑父团聚。”

    宝钗螓首点了点,丰润白腻的玉容上见着感慨,柔声道:“颦儿是该回去见见林姑父。”

    这就是人伦孝道,哪有一住外婆家好几年,遇着机会不回去看一看老父亲和给亡母上坟的?任谁都说不通。

    不远处坐着的尤三姐,歪着脑袋听着几人的叙话,秀眉凝了凝,艳冶玉容上见着一丝焦急,大爷这刚回来没多久,又是要走了?那她的事儿怎么办?

    这时,几人落座下来,开始用着饭菜。

    “夫君,中午时候听老太太说,大后天是太后的生儿,各家的诰命夫人要进宫给太后庆生儿,夫君说我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秦可卿放下快子,问道。

    这是诰命夫人的平常社交宴会,秦可卿故有此说。

    几人听着两口子叙话,也不插话,只是心思各异,诰命夫人可以被请到宫里,与太后、皇后、公主交游叙话。

    贾珩凝眸看向秦可卿,问道:“那老太太是怎么说的?”

    先前,晋阳没有给他说,许是忘了吧,也可能下次见着会说。

    秦可卿柔声道:“老太太说金银珠宝太过俗气,让我在库房中拣选着一些山参还有一些外间珍稀的器玩,老太太还说,如是想出彩一些,还要费些心思呢。”

    贾珩沉吟片刻,抬眸看向三个容貌艳丽,雪肤玉颜的女孩儿,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送什么才好,你们几个心思聪颖,不如一同拿拿主意?”

    秦可卿嗔怪地看了一眼贾珩,心道,你既然不知道,但可以去问问那位长公主呀。

    只是这话也就在心头腹诽,断断不会说出口。

    宝钗柔声道:“主要是秦姐姐也不知太后她老人家喜欢什么,珩大哥相识的人多一些,许是能问问知道的人。”

    贾珩看了一眼俨然盟友的薛秦二人,笑道:“那我寻人问问也行?”

    晋阳,你妈过生儿喜欢什么?我让我媳妇儿准备一份儿,嗯,怎么就这般欠打呢?

    而后几人用着饭,尤三姐放下茶盅,美眸看向对面的少年,笑意嫣然道:“大爷,我那一卷隋唐演义已经写的七七八八了,大爷什么时候看看,斧正斧正。”

    贾珩闻言,先是看了一眼低头拿着勺子舀了一碗鸡蛋羹,动作优雅地向着口中递着的秦可卿,面色顿了顿,欲言又止。

    “三姐那本书,我先前审阅过一遍,写的还不错。”见自家丈夫先是看向自己,秦可卿拿过手帕,轻柔地擦了擦粉唇,妍美的芙蓉玉面上见着浅浅笑意,柔声说道。

    贾珩默然片刻,凝眸看向明眸莹润如水的尤三姐,轻声说道:“这两天比较忙,明天还要去岳丈家,等过两天吧。”

    今天还是尽量给自己的……心情放个假,再说晚上也需要多多陪着可卿,没见先前都已经对他阴阳怪气了吗?

    秦可卿弯弯秀眉下,盈盈如水的眸光波动着一丝欣喜和满意,夹起一快子韭菜鸡蛋,柔声道:“夫君尝尝这个。”

    “嗯,这个好吃。”贾珩轻声说着,道了一声谢,低头用着饭菜。

    尤三姐玉颊微红,垂下螓首用着饭菜,再没有再说其他。

    纵然再是性情泼辣,当着一众“牌友”的面,说着那般主动话语,心底也难免蕴出几分羞涩。

    听着三人叙话,宝钗水润杏眸中见着一丝狐疑,以少女的玲珑剔透,隐隐觉得另有名堂,但细思又不得其解。

    在场之人,除却秦可卿知道底细,而宝钗与尤二姐倒不知究竟打的是什么哑谜。

上一章可以重新刷新下

    上一章,看过的可以重新刷新看一下,我润色、扩充了五百字,算是赠送,不收钱。

    主要是被伏笔和线索给卡住了,章节后面又写了两千字,被我截掉了没有发,然后准备理一理线索,放到明天再发。

    黛玉南下扬州的剧情也需要好好理理,怎么说呢?就是需要对黛玉这个角色,酝酿一下创作情绪。

    其实,不管是细腻的描写,还是大气的描写,往往都需要酝酿创作情绪,如果没有情绪,文字都是干瘪的,如果有情绪,甚至能感受到文字在掌心起舞,画面感恍若一帧一帧经过精细打磨的电影,描写用词恰到好处,抒情自然真挚,也很容易引起情感共鸣。

    不说了,大家晚安。

第六百八十章 秦可卿:不然除了薛妹妹,谁还给我说这些?

    宁国府

    后院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贾珩与秦可卿用罢晚饭,品茗叙话,轻笑了下,说道:“这是谁做的饭菜?挺可口的,既有鲁豫之地的菜肴,还有不少淮扬菜,菜肴繁多。”

    因为之前在淮安府没少待着,对淮扬口味的菜肴倒不陌生。

    “原是西府那边儿的,凤嫂子这段时间过来住,就将人带了来,现在在府上后厨做菜。”秦可卿放下手中茶盅,轻笑说道。

    贾珩凝了凝眉,许是因为甄晴暗害的事儿,隐隐觉得不对劲,笑了笑,问道:“那西府那边儿,又换新厨娘了?”

    这等来历不明的人,没有多久就到府上做菜,需得查察一番才是,尤其是后厨更为紧要。

    事实上,普通武勋之家不可能餐餐以银针试毒,况且有些毒,银针还验不了,而生活不是影视剧,没有某件事为导火索,普通人更不可能每天都神经兮兮,草木皆兵。

    贾珩起了疑心,也是因为甄晴一事。

    秦可卿眉眼柔婉如水,解释道:“夫君忘了?当初四妹妹的丫鬟在西府厨房里,与柳家的冲突的事儿?她们家原为家生子,后来被打发到去洗衣服的杂活,大约有半年,托着人求到我的门下,说不了不少好话,保证下次不再犯了,凤嫂子见她可怜,这才打发到西府后厨做饭去了。”

    “小惩大戒,既是已经知道自身错漏,那下次不再犯就是了,让她们回去也可。”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再抓着不放。

    当初因为惜春受着荣国府那边厨娘怠慢的事儿,就趁机将惜春接了过来,而后凤姐惩治了厨房的厨娘,敲打过了,也就没必要断人活路,又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

    几个人说着话,不久才渐渐散去。

    贾珩与秦可卿回到厢房中,两口子坐在床榻上坐着洗脚。

    秦可卿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忽而开口道:“夫君,那个兼祧的事儿,是怎么说的?”

    贾珩怔怔,心头咯噔一下,就连铜盆中的温水都是哗啦之声响起,回眸问道:“这是薛妹妹和你说的?”

    “对呀,不然除了薛妹妹,谁还给我说这些?”秦可卿宛如牡丹花芯的脸蛋儿上,似笑非笑,柔声说道:“如薛妹妹不和我说,只怕我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正如苦主总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被绿。

    贾珩:“……”

    现在可卿与宝钗两个人,已经有搞团团伙伙的架势,后宫拉帮结派,暗流涌动。

    贾珩握住秦可卿的纤纤柔荑,轻声说道:“是宫里的意思,澹这两天正准备和你说,那天与薛妹妹提及,也是话赶话赶巧了。”

    说到最后,声音也有几分细弱,这种事向来不好辩解。

    秦可卿晶莹美眸闪了闪,问道:“夫君,那薛妹妹怎么办?”

    有些想问,那位晋阳长公主又是怎么办?

    其实,心底已有几分猜测,让小郡主嫁过来,多半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三姐房里那些如《宫廷秘史》之类的话本,上面记载的事儿,也大概是差不离儿。

    贾珩面色顿了顿,低声说道:“我原也不知道,圣上竟有此意,如是知道……”

    如是知道,或许可以兼祧给宝钗,但现在是不成了,摘桃子不仅对不住晋阳,还对不住婵月,先前汗真没少擦。

    秦可卿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艳丽玉容上明媚动人,低声道:“夫君,薛妹妹和我说过,她其实也不是在意那些。”

    现在薛妹妹不再成为威胁,而是外面两位宗室贵女。

    贾珩伸手搂过秦可卿的肩头,默然片刻,低声道:“可卿,委屈你们了。”

    秦可卿感知到少年语气中的歉疚,抿了抿粉唇,轻声说道:“夫君也……也不要太自责了。”

    她并非不能容人的妒妇,男人三妻四妾原是正常中事,再说,过门一年了,她肚子也不争气,承沐雨霖,却不见开花结果。

    贾珩也不想继续这个死亡话题,看向自家妻子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轻轻拉过秦可卿的手,温声说道:“可卿,咱们早点儿歇着吧,明天还要去岳丈家呢。”

    说着,探手入怀,堆起雪人。

    秦可卿那张明艳如牡丹花芯的脸颊泛起玫红红晕,轻轻拨着贾珩的手,颤声道:“夫君别闹,宝珠和瑞珠她们还在呢。”

    不远的宝珠与瑞珠脸颊彤红,低下头,给两人擦着脚。

    然后帮着放下帷幔,去了裙裳,酥软如雪的脸颊滚烫如火。

    “今天有点儿累了,你自己来。”贾珩忙活一通,附耳在丽人的耳畔低声说着。

    秦可卿虽没有应,但仍是自己忙碌起来,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

    夜色低垂,月华如霜,城西一座段氏宅院,泰半笼罩在夜色中,而书房之中,灯火如豆,高几上的烛火跳动火焰,一个蓝色方巾的儒衫青年,手中看着几张笺纸,阅览其上文字,胡乱团成一团,冷漠目光中倒映着随着夏风摇曳的烛火。

    “少爷,小姐过来了。”这时,一个仆人进来禀道。

    前赵王之子陈渊将手中的笺纸放下,抬眸看向外间进来的头戴斗笠的女子,正是周王之女陈潇。

    陈渊眉头紧皱,打量着对面的斗笠女子,沉声问道:“半年时间了,可查出了什么名堂?”

    陈潇摘下头上的斗笠,橘黄灯火映照下,见着一张秀美英气的脸蛋儿,低声说道:“大致确定了范围,基本可以断定,就在贾府之中,但我还说不了是谁。”

    其实,心头有了怀疑对象,但还有年龄的问题,说不大通。

    “谁?那个衔玉而生的?”陈渊低声说着,心涌起一股寒意。

    如是真的寻出什么太子遗嗣来,需得寻机会暗中除掉才是,一个因皇室丑闻而生之子,岂能以之号令天下,服膺人心?

    陈潇凝了凝眉,低声道:“我还在查。”

    陈渊目光幽晦几分,沉声道:“查?已经查半年了,仍未确定其人,好好的中原局势全被你耽搁了。”

    陈潇英秀双眉下,目光清冽,道:“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高岳被开封城破冲昏了头,想要一股作气截断关中与天下的通道,但京营平叛之速几如雷霆,纵是齐鲁、巴蜀两地响应起事,也会被朝廷先后弹压,根本就掀不起大的风浪。”

    陈渊脸色阴沉如铁,目光翻涌起杀机。

    他如何不知?恨就恨在,这贾珩太过厉害,是断不能留了。

    说着,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心头仍有些烦躁,思量再三,低声道:“有桩事,需得你去办。”

    “什么?”陈潇凝了凝眸,诧异问道。

    “你现在不是在宁国府做厨娘?将这个给那贾珩下着。”陈渊面上煞气隐隐,压低了声音说道。

    正如贾珩所担忧的,随着他位高权重,不怀好意的人不能明着加害,但暗中却开始使出一些鬼祟手段,甄晴那种还仅仅是威胁,而其他人就有可能要命。

    “这是什么?”陈潇凝了凝清眸,拿过药瓶,不施粉黛的清丽脸颊上了然,目中闪过一抹厌恶。

    对下毒之类的东西,这位周王之女一向最是反感不过。

    “能让那永宁伯无声无息间毒入骨髓,英年早逝的药物。”陈渊神色幽幽,冷声说道。

    陈潇眸光冷闪,将手中的药瓶扔到一旁,道:“不行。”

    经过她这段日子的调查,发现贾珩母亲的身份,当年竟为内侍省尚药局的一名女医官,后来因为牵连到宫里那桩丑闻而隐姓埋名,出宫谋生。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偷龙转风?

    但年龄偏偏对不上,而且还有那块儿石头上的字,也十分可疑,会不会是故布疑阵?这些都在两可之间。

    陈渊面色如铁,低声道:“那你就刺杀他,这人不能留了,如果再由其帮着那位,我们什么事儿也成不了!”

    “贾珩心思深沉,不好谋算。”陈潇柳叶细眉下的清眸,冷色涌动,清澈如冰雨落在玉盘的声音带着坚定。

    陈渊道:“这个贾珩先前在河南坏了我们多少的事儿?真不能再留着他了。”

    陈潇皱了皱眉,道:“那也不行,现在还不能动着他。”

    见少女执意不肯,陈渊面色现出一抹狐疑,旋即童孔剧缩,惊声说道:“你不会以为他……不对,年龄也对不上,据其辞爵表所言,与那位践祚同龄,按此而算,今年虚岁拢共也不过十六,这还差上一二岁才是。”

    这贾珩要是太子遗嗣,那现在掌握京营、锦衣府,岂不是……

    陈潇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但也保不齐,如果瞒小一两岁,十几年过去,谁也注意不到,不过事仍有可疑之处。”

    年龄这东西,除非大家子弟有人关注,穷人之家的孩子,从来是父母说几岁就是几岁。

    “那究竟是不是?”陈渊目光紧紧盯着少女,不放过任何一个神色变化。

    陈潇低声道:“不知道,如果是了,许不用天下大乱,血流成河。”

    陈渊闻言,心头一紧,面色阴冷,心头杀机涌现。

    他这些年东躲西藏,苦心孤诣,可不是为了给太子遗嗣做嫁衣的。

    陈潇秀眉蹙了蹙,低声道:“我再看看,你别乱来。”

    现在她还无法确定是不是贾珩,只知道静妃与太子偷偷生下的那个孩子,一早就让宫人送出去了,也没听说有什么信物和胎记,以便将来辨认什么的。

    倒是那块儿玉石上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确是真真切切属于太子密友长春道人相赠于太子的祝寿之语,可为何在荣国府那位宝二爷的玉石上镌刻着?

    那玉石上的字,究竟是谁让贾王氏铭刻上去,自抬儿子身价的?恐怕这些谜团,除非拷问那贾王氏才能解开。

    至于什么生来衔玉的江湖术士之言,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总之,你不能动他。”陈潇沉声道。

    陈渊抬眸之间,脸色阴沉,道:“那就任由他帮着那位?你可知道,他现在让锦衣在调查白莲教的事儿?”

    “我知道,不用担心,锦衣府不会查到什么。”陈潇轻声说道。

    陈渊目光幽深几分,说道:“贾珩可以不理,但大后天是那老婆子的寿诞,晋阳公主会到宫里贺寿,你让安插宫里的人,想个法子,除去这对母女。”

    当年一个在太子身旁,一个在宫里,帮着那个那位通过坑蒙拐骗的手段,得到这个皇位。

    陈潇冷声道:“晋阳姑姑当年也是身不由己,也不能怪她,至于淑妃,更是与人为善,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那是她们假惺惺的装腔作势,与那位不过一丘之貉,如果不是她们一家子使着阴谋诡计陷害父王还有太子,会有现在的入主长乐?”陈渊低声说着,又盯着那少女,道:“周王叔当初何等了得?允文允武,贤名传之朝野内外,但都说他身子骨弱,子嗣艰难,后面查出是中了一种毒,究竟是谁在暗中加害,想来你也知道,后来,那位诓骗周王叔,说父王和太子造反,用江山社稷压着周王叔,没有二三年,周王叔就一命呜呼,这些你都忘了?”

    当年父王就是太实心眼,多作意气之争,不识阴谋诡计,才让雍王凭借着那些鬼祟手段成了势。

    陈潇拧了拧眉,一时无言,冷声说道:“皇宫守卫重重,一旦引来,势必引起宫中搜捕,你这般急躁,只是泄心头私愤,于大局无益。”

    陈渊目光幽深,暗道一声,小丫头片子见识短浅,知道什么?

    如果刺杀那老婆子母女,纵然不成功,也会引起朝臣对那位执掌锦衣府的永宁伯的弹劾。

    但宫中安插的人,都掌握在眼前之人手里,他想要做别的,却又做不得,不过,可以先派刺客刺杀贾珩。

    ……

    ……

    翌日,秦宅

    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口,在嬷嬷在远远站定围护之后,在宝珠与瑞珠等两个丫鬟的扈从下,贾珩挽着秦可卿从马车上下来,进入高墙四面而立的秦府,此刻秦业早早让人摆好了宴席,站在廊檐下迎接着贾珩以及秦可卿两人。

    进入花厅,翁婿几人分宾主落座。

    贾珩看向秦业,问道:“岳丈,最近在工部如何?公务可曾劳累?”

    除却在朝会之前寒暄几句,回来之后并未与秦业有过叙话。

    秦业笑了笑,轻声说道:“一切都好,累倒是不累,先前对部务都相对熟稔,赵尚书也多有照料。”

    现在秦业是工部侍郎,上面只有一个工部尚书赵翼,在工部属于二号人物,权柄颇重,因为在工部为司官不知多少年头,对工部事务老马识途,上任以后,部务运行平稳,反而让工部里里外外想要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秦业说着,抬起苍老眼眸看向那少年,问道:“前日朝会,子玉在朝堂上,怎么与齐浙党人争执那般激烈?”

    贾珩道:“彼等对我不怀好意也不是一日两日,趁着河南巡抚员缺儿补额,鼓噪诛心之言,不过是离间君臣耳。”

    秦业点了点头,道:“圣上对子玉信而不疑,几如腹心。”

    想起前日什么朕之党徒,国之羽翼,心头也有一些震惊,那位在隆治一朝向来以“冷面王”而称的天子,对自家女婿竟如此器重,真是让人又喜又忧。

    秦可卿与秦钟在不远处看着翁婿二人叙话,姐弟两人也话着家常。

    贾珩道:“不过,河南那些石炭矿藏,工部也可以派一些匠师,与内务府那边儿能办个煤炭公司,向中原等地经营煤炭,另外先前领大军至洛,官道泥泞不堪,工部什么时候可有铺路修缮计划?”

    不可能完全以内务府侵夺矿利,这并非国家之福,因为内务府中层官吏未必不会贪腐,还是要建立长效的制度机制。

    至于官道,如能整出水泥就好了,不仅可以用之于修路筑桥,改善交通条件,此外还能用于修建国防工程。

    而这时代早已能烧石灰,比如于谦之石灰吟,而粘土可以制陶、烧砖,而据他所知,以石灰和粘土按一定比例可以烧制水泥,具体怎么做仍需要工部的匠师来操作。

    这时候的官道,根据城市的大小有好有坏,有的官道经年不修,泥泞不堪,有的如开封、洛阳,当地官府会将一些官道修好。

    秦业道:“回头我和赵尚书商量商量,子玉想要修路?”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轻关易道,通商宽农,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法子,不仅方便了百姓,也能让天下商贾货殖往来不断,欣欣向荣。”

    在封建时候,生产力不仅仅是蒸汽机,是方方面面的提升,如果想要开矿需要化学炸药。

    秦业点了点头,道:“只是户部钱粮困难,如此大兴土木,朝野非议之声不小。”

    到了秦业这个年龄,升迁为一部部堂,已然心满意足,肯定稳妥为要,不想太折腾。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还是钱财,现在还不急于一时,岳丈可先让一些烧制石灰窑的匠工汇集起来,如能烧制出水泥,可以在每年的道路的养护上,用最新的工艺,不大兴土木。”

    现在的确不适宜大开大合,发展是强国兴邦的第一要务不假,但发展的前提是……安全。

    和平与发展,没有和平的环境,自然谈不上发展。

    往大了说,是陈汉北方糜烂不稳的局势,往小了说是他贾某人的政治前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还是整饬盐务,积极备虏。

    秦可卿看着那少年,端过几牙西瓜,轻声道:“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也让父亲歇息两天。”

    秦业道:“子玉,我说让鲸卿到学堂读书,我瞧着他文弱之气去了许多,也该科举读书才是正理。”

    秦钟在讲武堂习武,算是打熬身子骨儿,而秦业还是希望自家儿子能够科举出仕。

    贾珩看向秦钟,经过一段时间的习武,少年脸上的娘炮气质无疑要散去许多,但容貌俊美不减分毫,问道:“鲸卿的意思呢?”

    秦可卿看向自家弟弟,说道:“鲸卿,有什么想法,可和你姐夫说说,让你姐夫给你拿拿主意。”

    在众人目光尤其是秦业略微威严目光的注视之下,秦钟仍有些腼腆,脸颊有些涨红,说道:“姐夫,学堂里的师傅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不能耽搁了习武,读书入仕倒无不可。”

    说着,看向对面的少年,他希望像姐夫一样,将来能成为允文允武的男子汉。

    贾珩笑了笑,说道:“岳丈大人,鲸卿内秀藏心,自有主见,让他去读书,总不至于耽搁了习武。”

    秦业点了点头,几个人说着话,开始用着午饭。

第六百八十一章 贾珩:好在……现在还不太晚

    宁国府

    与秦可卿从秦宅返回时,已是下午酉时,因为夏天天长,太阳还在西方天际恋栈不去,而暑气却已消退五六分。

    贾珩在厅中品了一杯茶,想了想,举步前往后院厨房,打算亲自考察一番那位厨艺高超,偏偏来历不明的女厨娘。

    宁国府厨房就坐落在东南角,庭院四方遍植林木,正值盛夏,随风摇动,树荫成浪,而隔着不远,可见烟囱上烟气蒸腾,而连通后院的回廊,可见一个个丫鬟、嬷嬷搬着东西,进进出出。

    这是宁国府主子的小灶,自然与仆役群房中的下人大锅灶,多有不同。

    在宁国府能称上一句主子的,除却贾珩、秦可卿还有惜春外,还有妙玉,尤氏两姐妹这样的客居之人。

    而正在天井院,一个木盆旁洗着青菜的三等嬷嬷,抬头瞧见贾珩,就是一惊,分明没有想到贾珩会亲自来后厨,连忙从小板凳上起来,将湿漉漉的手在腰间系着的围巾上擦了擦,皱纹密布的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问道:“珩大爷,您怎么过来后厨了?”

    “闲着无事,过来看看。”贾珩看向妇人,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这两天住的饭菜挺好吃的,是哪个厨娘做的?”

    “大爷是说萧厨娘?她现在准备晚饭呢,我这就去唤她。”那嬷嬷笑道。

    贾珩连忙伸手唤住,道:“我自己去看看就好。”

    此刻,后厨之中,靠窗之处,一个身形窈窕,穿着藕荷色碎花裙子,青丝盘在头上,以蓝白色方巾包裹的陈潇,站在灶台前,双手巅着铁锅,灶台下方,一个丫头递送着干柴,火焰熊熊燃烧。

    因是盛夏,天气炎热,少女又是在做饭,明洁如玉的额头,连同那张清丽脱俗的瓜子脸,几是汗津津的,不时转过一旁,拿起手帕擦着汗。

    陈潇神情专注,这位白莲圣女,拿起菜刀在一旁的柳树菜板上,“冬冬”,也不知是菜刀锋利,还是手法凌厉,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青菜整整齐齐地切好,然后双手一掐,放进油锅里,顿时“滋滋”之音响起,热气混着香气腾腾而起。

    少女拿起铲子翻了翻,动作熟练,加上青春靓丽的玲珑曲线,在一众黄脸婆的后厨中,颇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而这一幕,自是落在悄然进入后厨的少年眼中,眉头凝了凝,目中现出思索。

    常言,鹤立鸡群,与众不同,这位萧厨娘给他的感观就是这般,这等人又会是一位普通的厨娘吗?

    又不是神医喜来乐的赛西施,一手狮子头,况且那是素手调羹的良家风韵。

    嗯,思维好像有些发散,都怪楚王妃甄晴,把他都带到沟里了。

    “大爷,你怎么来了?”正在厨房中忙活的婆子,见得那素色锦袍,伫立窗前的少年,都是停了手中活计,纷纷笑着迎去。

    这自是让正在专心炒菜的少女,回转过神,循声望去,目色稍讶。

    无法形容那倏然回首是什么一种感触,那张在午后金红日光映照下的瓜子脸,眉眼清丽,脸颊轮廓和线条,半隐半光,几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一时恍忽间,几以为是咸宁。

    嗯,这位萧厨娘的气质,不,或者说眉眼五官的布局,似有几分咸宁的模样。

    “过来看看,你们都忙着吧。”贾珩摆了摆手,让一众婆子退去,行至近前,看向眸藏星月的少女,问道:“是萧厨娘?”

    “珩大爷。”陈潇秀眉之下,清眸凝了凝,捏着铲子的手攥了攥,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这几天做的菜肴,味道不错,过来瞧瞧能够做南北菜系的厨娘。”贾珩剑眉之下,眸光清澈,打量着对面的少女,曲眉非颊,白皙如玉的脸颊不施粉黛的脸颊,如果还能以青春芳龄解释,那么纤纤十指以及虎口处的茧子,无疑说明不仅仅是因为掌勺、拎刀所致。

    许是有武艺在身。

    贾珩看向神色镇定的少女,问道:“菜炒完了吗?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还有两个菜。”陈潇闻言,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目光沉静。

    如果自己暴露,这人绝不会说菜炒完了没有,更不会如此风轻云澹,应该只是怀疑了她。

    贾珩看了一眼锅中正在炒着菜肴,说道:“炒完这个菜吧,倒也不急,别湖了。”

    “嗯。”陈潇轻声说着,转身炒着菜肴。

    这萧厨娘,颇是疑点重重。

    贾珩思忖着,离得远一些,这会儿望着少女的背影,眉头皱了皱,思忖着,这背影实是熟悉,但比起先前骤然回首,容貌五官与咸宁有着几分相像的感觉还不同,这背影他之前应该看过,可这会让偏偏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

    “究竟在哪儿见过呢?”贾珩目光闪了闪,心头搜索着记忆。

    因为前世职业的习惯,对见过的人,他记忆深刻,许久都不会忘记。

    另外一边儿,陈潇神色镇定,仍是一丝不苟地炒着菜,时而倒着醋、洒着盐,浑然看不出任何慌张。

    过了一会儿,少女将炒好的菜放到盘子中,让一个嬷嬷端走,然后,在围巾上擦了擦手,道:“珩大爷,走吧。”

    贾珩也不多言,引着少女来到后院不远处一座轩敞的轩室。

    而陈潇步入轩室,一边儿在围巾上擦着手,一边以明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等会儿暴露之后的逃跑路线。

    “坐。”贾珩在一张小几后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相邀着少女。

    陈潇轻声道:“大爷面前,奴婢不敢,大爷可是有事儿吩咐?”

    贾珩笑了笑,看向对面镇定自若的少女,问道:“没事儿就是随便聊聊,萧姑娘是哪里人,这手厨艺给谁学的?”

    虽仅仅是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就足以相询。

    陈潇面上不见笑容,清霜依旧,惜字如金道:“我是扬州人,厨艺是从小跟着我娘学的。”

    “扬州人?”贾珩放下茶盅,抬眸打量着对面的少女,盯着清澈莹然的眸子,问道:“可萧姑娘会做的菜肴不止扬州菜一种。”

    陈潇看向对面的少年,低声道:“我学的菜样比较多,因为喜欢做菜,时间长了也就做出来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萧姑娘是怎么进府的?”

    陈潇清声道:“来京城投奔亲人,但没有找到,盘缠用尽,幸在遇得府上一位嬷嬷好心收留,说是府上缺个厨子,就毛遂自荐到了西府烧菜。”

    贾珩想了想,打量着对面的少女,轻笑了下,道:“这般一说,倒也合情合理。”

    陈潇:“???”

    但脸上却适时见着茫然,似是不明白贾珩所言何事,问道:“大爷,可是我有那些不妥?”

    眼前之人以一介布衣,而成现在的大汉一等伯、锦衣都督,绝非易与之辈。

    贾珩道:“没什么,萧姑娘的厨艺很不错,刀功也不错。”

    说着,凑近而去,四目相对,目光咄咄而视,勐然低声问道:“萧姑娘有武艺在身?”

    这萧厨娘多半有问题,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派的眼线?

    从目前而言,倒无加害之举,而他的怀疑也更像是一种直觉,没有根据,但心头却有七八分笃定,回头让府卫调查调查这位萧姓厨娘。

    似被贾珩的咄咄逼人吓到,陈潇垂下眸光,平静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低声道:“珩大爷,我不会跳舞。”

    堂妹从小学过跳舞,但她不会跳,当然这人问的是否习练武艺,只能装聋作哑,果然是在怀疑她。

    贾珩观察着少女的神色变化,也不戳穿少女的装聋作哑,低声道:“不会跳就算了。”

    在他面前,恰恰是这般从容镇定,才有些不正常,所以,究竟是哪一方势力的眼线?别是天子派的人吧?这般烧菜的技能许是宫里学的?

    不多时,贾珩目光深深,看向少女,轻声道:“好了,没别的事儿了,萧姑娘去做饭吧,很喜欢萧姑娘做的菜肴。”

    “嗯。”陈潇低声说着,缓步退出厢房,心头如释重负。

    不知为何,与这少年共处一室,总有种下一刻就有被拆穿身份的感觉。

    贾珩默然片刻,心头有几分猜测,没有多作盘桓,回返后宅,前往惜春院落,打算去看看妙玉。

    自从那天一吻定情之后,有好几天没有去看过妙玉了,估计文青女恼怒起来,暗地给他念着超度经文也说不定。

    这般想着,穿过藤萝垂挂的花墙,向惜春院落行去,忽而途径会芳园,听到欢声笑语之音传来,却见惜春正与湘云、探春、迎春,还有几人的大小丫鬟捉着迷藏,人群中倒是不见钗黛两人。

    原来贾珩今天与可卿一同去归宁,西府的几个小姑娘也没有闲着,在湘云的提议下,上午钗黛、三春、云岫,来到宁国府找惜春来玩,央着惜春给画了几幅画,而后,几个小姑娘来到会芳园赏花做诗,抚琴赏曲。

    过了晌儿,因宝钗怕热,黛玉也回去午睡,就剩湘云、探春、迎春几个,在惜春处眯了个午觉,在傍晚时候,天气凉爽一些,又来会芳园玩闹。

    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此刻轮到惜春来捉人,俏丽小脸的眼眸处地,蒙上一块儿石榴红手帕,也不知是谁的,与湘云、探春、迎春几人以及丫鬟捉着迷藏。

    而离此不远,枝叶扶疏的花树之畔,一座红梁斗拱的八角凉亭下,邢岫烟与妙玉坐在石凳上,隔着一方棋坪对弈。

    见得惜春在捉着迷藏,贾珩面色微顿,目光深凝,旋即目光重又温和下来。

    这会儿的惜春并未穿僧衣,而是一身少女粉红色裙裳,扎着空气刘海儿的发髻,粉腻脸颊上带着烂漫的笑意。

    贾珩见得此幕,心头松了一口气。

    悄然凑得进得前去,想要出言,却见众丫鬟见着贾珩都是面色微变,下意识向两旁让开路途。

    贾珩行至近前,正要张嘴说话,却见傲娇小萝莉一下子如花蝴蝶般,扑进自家怀里,环住贾珩的腰肢,轻笑道:“云姐姐,可让我抓到了吧。”

    却是贾珩的宽厚身子让惜春以为是湘云。

    湘云拿着手帕掩着嘴,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四妹妹,你可没有抓到我,你看看抓的是谁?”

    惜春也觉得不对,只觉身形魁梧,身上的气息也是男子,芳心一跳,正要松开手,听见周围丫鬟喊着珩大爷,连忙稍稍松开的双手又紧紧抱起。

    忽而觉得眼前手帕被人从脑后的秀发轻轻解开。

    随之而来,一张清隽、英武的少年面容跃入眼帘,目光笑意温润,好似要融化自己一般。

    贾珩伸手揉了揉惜春的空气刘海儿,笑道:“四妹妹这个头儿都到我胸口了。”

    “哎呀,珩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见是贾珩,惜春芳心又喜又羞,惊讶一声,问着,抓着贾珩腰肢的手倒也没放下。

    探春、湘云几个也都看向贾珩,就连远处八角凉亭下正在下棋的两人,同样转脸过去,云岚出岫的明眸与清冷如霜的玉容,见着好奇与欣然。

    贾珩又再次给少女整理好刘海儿,轻笑了下,说道:“和你嫂子刚回来,你嫂子有些累了,回房先歇着了,我原是想去你院里看看你,让你给我画一幅画,路过会芳园,然后瞧见你们都在这儿热闹着。”

    说着“你们”,清澈湛然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娇憨、或明媚、或文静,不输园中正自争奇斗艳花卉的脸蛋儿。

    最终,目光穿过重重两丈远外,看向那红梁斗拱的凉亭下,着深蓝云绡团纹道袍的曼妙身影上,对上那目若秋水,含情凝睇的眸子,女尼神色微妙,明眸中见着一丝羞嗔。

    而被贾珩目光凝视,妙玉芳心一颤,原本清冷如霜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躲开目光,“吧嗒”一声,分明是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坪之上。

    自那天与贾珩互表心意,一吻定情后,原是出身烟雨柳絮的江南之地的官宦小姐,这几天时而蹙眉羞恼,时而心情跃然,时而怔怔失神……就连这两天寻找妙玉谈禅说法的邢岫烟,都能察觉到妙玉师太的心猿意马。

    而方才目光相接的一眼,无疑真正体会到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惜春眉眼浅笑盈盈,观察敏锐,捕捉到那坚毅剑眉之下,清眸刹那之间的柔和,不由都了都嘴,哥哥是来看她的,还是来看妙玉师傅的?

    贾珩轻轻笑了下,说道:“我和你嫂子不在家,你们几个在家里就撒了欢,刚刚都在玩什么呢?”

    探春英丽秀眉下,明眸熠熠生辉,轻笑了下,说道:“珩哥哥,这还不都是云妹妹出的招,你赶紧管管云妹妹吧,刚才她去骑了马,还想让林姐姐、四妹妹骑马,学着射箭呢。”

    湘云拉过探春的胳膊,笑道:“三姐姐还说我,说的你刚才没有要骑马似的。”

    贾珩转眸拉过惜春的小手,笑问道:“四妹妹想骑马吗?”

    惜春看向那少年,此刻贾珩因陪着秦可卿前去秦宅省亲,没有穿蟒服,平常布衣打扮已是去了几分威严,此刻又是背对着西沉的夕阳,心跳不知为何,快了几分,道:“珩哥哥,我听三姐姐说,有些险着,等大一些再玩着不迟。”

    贾珩笑道:“那我抽空教你,你年岁小,我带着你骑。”

    擅泳者溺于水,都照湘云这般疯玩,也担心出了如贾母磕破头的事儿,这时候也没有破伤风针可打。

    湘云秀眉之下的明眸闪了闪,她年龄也不大,珩哥哥就是偏心,最疼着四妹妹。

    正如少女当初夜里睡不着,与探春在船上争论着贾珩最疼爱着谁,湘云就是认为贾珩最疼爱惜春。

    贾珩与几个小丫头说着话,这才松开惜春,然后来到凉亭之下,唤了一声:“岫烟表妹。”

    “珩大哥。”邢岫烟轻轻柔柔说着,一双云烟渺渺的秀眉,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周身浸润着一丝文静恬然的书卷之气。

    贾珩看向妙玉,问道:“妙玉师太,今天怎么有空在会芳园赏花下棋?这周围这般吵。”

    妙玉秀眉蹙了蹙,清眸全无异状,轻声道:“于闹中求静而已,珩大爷,可否是要手谈一局?”

    贾珩看了一眼棋坪,轻声道:“善。”

    妙玉:“……”

    好就好,善什么?

    贾珩看向明眸都是无语的妙玉,心头闪过一丝兴致,嗯,其实就喜欢妙玉这个佛媛调调。

    因为众人都在,也无法寻妙玉谈禅说法,下两局棋也好,权作消遣。

    湘云笑道:“珩哥哥,我们等会儿还下象棋吧?”

    “过来,云妹妹,我教你下五子棋。”贾珩落座在凉亭之上,与妙玉对弈,一旁几个少女都在观战,直到丫鬟来唤着让几个姑娘前去吃饭。

    妙玉方才起身,看向贾珩,道:“珩大爷,时候不早了,贫尼先告辞了。”

    贾珩看向女尼,点了点头,轻声道:“那等有空寻师太谈经说法。”

    妙玉双掌合十,也没有多言,领着小丫头素素离去,众人也都知妙玉性情清冷,倒也不以为意。

    ……

    ……

    月明星稀,夜色沉沉,各房的丫鬟已经点起灯笼,夏夜晚风带着热气扑打在脸上,让人醺然欲醉。

    用过晚饭的贾珩,来到书房,落座在书桉之后,抽出锦衣府递送而来的扬州盐商或者说扬州盐政的情报。

    “江桐、黄日善、黄诚、鲍祖辉、马显俊、程培礼、萧宏生,还有一个两淮盐运使刘盛藻,其人是太上皇的嫔妃庄妃的本家侄子,而前任盐运使郭绍年,则是太上皇贵妃所生之女会稽公主的驸马,当然年龄已经很大了,前不久已经致仕。

    太上皇子嗣众多,除却晋阳这位天子亲妹外,还有其他妃嫔生了不少公主,自有驸马尚配,年龄最大的,都四十多岁。

    “所以这还真是重华宫的钱袋子,怪不得天子举棋不定,拖延到现在。”贾珩目光幽沉,思忖着。

    如果不是崇平帝渐渐掌控皇权,只怕要等太上皇驾崩之后,开始对四王八公,江南甄家一网打尽,但可惜……回天乏力。

    “郭刘二人现在就居住在金陵,不显山不露水,那么围绕着他们身边儿的还有其他官员,如管理南京盐引勘合的南京户部,扬州地方官员还有盐商,这些人彼此勾连,怪不得是一本烂账。”贾珩目光似穿过手中的情报簿册,猜测着这些盐商的手段。

    向运库拆借银两,然后拿出一部分银子贿赂南京户部的官员,然后太上皇的白手套也趁机勾结,然后将盐运司闹出亏空来。

    而崇平帝派林如海巡盐,就已经要收回地这部分权柄,但林如海性情还有些绵软,或者说朝局使然,双日悬空的局面让崇平帝不得伸展。

    “彼等盐商先前下毒暗害的手段,可以看出,掌控了钱财的盐商已经培植了私人武装和杀手死士。”贾珩望着窗外的夜色,思忖道。

    对这些人就不要玩什么阴谋诡计,铁拳砸下,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至于其他,可能需要顾忌一些太上皇的颜面。”贾珩思忖着。

    随着掌控的信息越来越多,对崇平、隆治年间的所有朝局彻底梳理清脉络,再无迷雾。

    崇平帝即位之后这十几年,前五年就是忙着坐稳位置,剪灭太子、赵周二王等人的党羽,在这个问题上,太上皇也基本是默认,哪怕为了大汉社稷,也不能再三心二意地胡乱折腾。

    而后,崇平帝以大义名分,摆平文官集团,科举选用、提拔大批文官,分化拉拢武勋,开始与太上皇残余实力在京营领域最后一次博弈。

    双方为了维持国势日衰的陈汉朝廷,心照不宣,斗而不破。

    直到太上皇年近古稀,已至暮年,许是真的是没心思再争斗下去了。

    他恰好整军功成,阅兵扬武,才将最后一丝权力的拼图彻底移交给崇平帝,而南安、北静等心思各异的武勋,至此也全部见机倒戈向天子。

    可以说,崇平帝继位这些年,就是一个不断清理、扫荡太上皇残余势力的过程。

    “老而不死是为贼,如果当初一下子驾崩,也不会造成双日悬空的朝局,两种执政思路互相掣肘,老人稳重,青年激进,然后生生把激进的青年也熬到了中年,被近些年的天灾人祸弄得心力憔悴,新君大刀阔斧、扫除积弊的窗口期丢失,然后错过振奋有为的时间,回天乏术。”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心头对陈汉崇平、隆治两朝以及将来的事情思索着。

    哪怕是太上皇驾崩后,因为大环境的问题,甄家、贾家抄没的钱财才有多少?

    宁荣两府一箱箱当票,靠典当度日,因为国事日颓,覆巢之下,再无完卵。

    大汉军力也没有彻底改观,南安郡王出兵被俘,探春远嫁,起视四境,贼寇遍地,烽烟四起,已经积重难返,大厦将倾。

    纵观陈汉国势,从辽东之失再到夺嫡之争,真正应了一句话,这样一个朝廷,从外面是杀不死的,必须先自杀自灭起来。

    “好在……现在还不太晚。”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将簿册阖上,现在的他就是坐在副驾上,疯狂踩刹车。

    正要起身前去用着午饭,却忽而从外间传来女子的对话声音,不由心头微讶。

第六百八十二章 贾珩:再试探一番就是了

    书房之外,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似正在争执,贾珩凝神倾听,向外间小厅而去。

    “大爷在里面吗?”只见从屏风后款步进来一个着红色裙裳的少女,玉容艳冶,藕臂似雪,挪动着弱柳扶风的腰肢,步入书房。

    贾珩抬眸看向容色艳丽,肌肤如雪的少女,问道:“三姐儿?怎么过来了?”

    尤三姐款步而来,带起周围一阵香风,轻笑了下,说道:“大爷,晴雯刚刚还骗我说,大爷不在这儿,明明屋里亮着灯。”

    这时候,晴雯随之进入屋内,柳叶眉下的,撅了噘嘴,怏怏不乐道:“公子正在忙着,不好打扰,你非要进来。”

    尤三姐笑着打趣说道:“大爷哪会儿不忙?反正再忙,也不会耽搁回来洗澡。”

    听完洗澡两字,晴雯瓜子脸上,脸颊微红,羞恼地瞪了一眼尤三姐,心底啐了一声小蹄子,你想洗,公子还不让你伺候呢。

    抬眸之间,低声道:“公子,我给你倒杯茶。”

    两个人一看就是平常多有斗嘴。

    “没打扰到大爷吧。”尤三姐手中拿着美人扇,落座在对面的凳子前,美眸顾盼流波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贾珩轻声道:“这会倒是忙完了。”

    说着,看着了一眼尤三姐另外手中拿着的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籍。

    尤三姐放在小几上,问道:“这话本是当初按着大爷的提议说的隋唐演义的话本最后一部,已经出了出书,还请大爷斧正。”

    贾珩接过书册,垂眸掀开纸页翻阅起来,抬眸问道:“已经写了八十回目?”

    尤三姐轻笑一声,看向那面容清峻的少年,轻声说道:“大爷不在家的时候,我又扩充了不少回目呢。”

    贾珩不置可否,重又掀开纸页,翻阅了一会儿,目光看向对面的少女,低声说道:“如是凑个一百回目,或许结构更完整一些也说不一定。”

    尤三姐:“……”

    她还要写到一百回目?那还要一两月吧,那就是从扬州回来了?哎呀,眼前之人怎么就这般沉得住气?

    少女眼波盈盈,一张艳冶如琪花玉树的玉容,蒙着暗然之色,原本鼓起的勇气再次泄了下来。

    贾珩看向肌肤胜雪的少女,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这几天比较忙,回头我看看你写的这本书。”

    回来之后,想要给自己放个假都不成。

    尤三姐目光暗然下来,贝齿轻轻抿着唇。

    “我就说了,公子忙的不成,哪里有时间看什么话本。”晴雯撇了撇嘴,将倒好的茶盅端了过来。

    贾珩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晴雯,道:“晴雯。”

    晴雯轻哼一声,然后离了厢房,来到屏风后,双手抱胸,嘴角撇了撇,一肚子不服气。

    明明她先服侍公子的,现在却让三姐跑前头去了。

    贾珩看向尤三姐,笑了笑,说道:“晴雯还是小孩子,被我宠惯了,喜欢没大没小的。”

    尤三姐看向对面的少年,声音低沉道:“我知道大爷觉得我太泼辣,不知廉耻,不是太喜欢我。”

    她出身那样不清白的家庭,现在过来这般主动,只怕在大爷眼中,她与那勾引人的风尘女子也没什么两样,但她还是云英未嫁的处子。

    说到最后,心情暗然,声音已有几分哽咽。

    贾珩放下茶盅,澹澹道:“瞎说。”

    尤三姐:“???”

    什么意思?

    贾珩看向尤三姐,在少女错愕目光中,轻轻拉过尤三姐的手,低声道:“在府上住这般久了,你什么品格,我心中有数,如你真是不知检点的,我也不会容你在府中待着了。”

    其实,将尤三姐纳进门倒也可行,不然在府上地位不尴不尬的,从岳丈那里回来之时,可卿也委婉提及过此事,或许需要给少女吃一个定心丸。

    “珩大爷。”尤三姐定定看向对面的少年。

    贾珩看向四周的书房布置,低声道:“当初就是在这里吧,我记得,我给你说不要因家里的事儿顾影自怜,只要你自尊自立,也没有人瞧不上你,这么长时间过去,府上有人轻看你吗?”

    被贾珩拉着手,尤三姐轻轻垂下眼睑,往日的泼辣早已不见,将盘桓嘴边儿的话重又咽了回去。

    其实还是有的,有婆子在私下说,她和姐姐赖着宁国府不走,就等着爬大爷的床,但大爷根本就看不上她们两个。

    贾珩轻声道:“这么长时间,你书看了也不少,写的又是隋唐话本,红拂女原为杨素的歌姬,又能怎么样?李靖那样的英雄,何曾因红拂女出身卑贱而轻视?”

    而王公贵族的歌姬,多半是要陪客人的。

    尤三姐抬起明眸,看向那少年,原本湿润的眼眶,珠泪涟涟。

    贾珩拿出手帕,擦了擦少女的脸颊,道:“好了,先别哭了,我还有桩事儿要问你。”

    当然不是中年男人拉着少女谈人生、谈理想,其实是在等药效,他从来都是召之能战,战之能胜。

    而是需要解决一个前置问题,尤三姐的心结,因为之前很少有太过深入的

    见贾珩神色郑重,尤三姐凝了凝眸,低声道:“大爷你问吧。”

    贾珩沉吟片刻,脸上沉静如渊,低声道:“当初薛妹妹与我的事儿,是你给可卿说的吧?”

    少女闻言,脸色“刷”地苍白如纸,目光震惊地看向那少年,有些难以置信。

    贾珩目光紧紧盯着少女,沉声道:“这桩事不是可卿告诉我的,是我当初就有怀疑,猜到可能是你。”

    尤三姐闻言,顿时心神慌乱,那桩旧事,她本以为已经过去了,怎么现在又提及了出来?

    贾珩问道:“当初,你是想看我的笑话?还是想看可卿的笑话?”

    骤听此言,尤三姐如遭雷殛,心神剧震,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大爷你误会我了,我当初就是见姐姐蒙在鼓里,不是,我……”

    说到最后,垂下螓首,身形都在颤抖。

    贾珩声音平静而漠然,问道:“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先说说?”

    尤三姐讷讷不语,没有回答。

    贾珩沉声道:“你之所想,我大抵也能猜出一二,不过是不喜宝钗,然后顺便看可卿怎么处置,如果可卿与我闹了别扭……”

    尤三姐闻听此言,娇躯剧颤,凝起水露泛起的眸子,只觉心如刀绞,低声道:“原来在大爷心里,我是那等挑拨离间,心肠歹毒的人。”

    此刻虽被对面的少年握着手,却感不到任何温暖,虽是大夏天,但四肢冰凉,心底却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贾珩轻声道:“你在我心里倒不是那般人,但你的做法却引起了我的误解,也看到一些不好的苗头。”

    随着后宅人越来越多,指望都没有小心思,那根本不可能,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有了孩子,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心思,生活不是童话,从此以后就可以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如果不想后宅成天上演甄嬛传的话,那就需要……经营。

    真正的现实生活,不仅人际关系需要经营,家庭与婚姻同样需要经营,穷人的婚姻是在哦鸡毛蒜皮中消磨掉恋爱时的激情,富人的婚姻是物质充分满足以后,精神空虚,寻求刺激。

    有一种怨妇,在你一文不名时,说你不上进,你事业有成,说你不陪她,当然,本质上这些人是爱自己胜过爱别人,一直在索取,从未想回报。

    除了祈祷遇上知足常乐的好女人,只有经营,否则纵然是皇帝,都避免不了后宫争宠,人心鬼蜮。

    如论尊耀,后宫嫔妃难道就不荣耀?如论恩爱,刚刚受宠的妃嫔,连你的亲族都跟着沾光,又是省亲,又是封官,但这种体面与快乐只能维持一时,在时间面前,大部分人很快就会习惯身份和物质的提升与转变,还想要更多,因为人心,高了还想高。

    要想长长久久,就需要手段去经营。

    “珩大爷,我……”尤三姐在那道看穿心事湛然目光注视下,却不敢争辩,心底生出一股委屈、愧疚、恐惧,还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真真切切被戳中了当初隐藏心底深处一丝小心思,当初是一时湖涂,现在她早就服了秦姐姐,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不管你先前是什么想法,以后这等事儿不要再做了,你进府后,可卿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至于薛妹妹,她原是个心思玲珑的,你以为她事后不知是谁?只是不想再计较罢了,家里如果到处都是算计,也无什么意趣。”

    此刻,正如宝钗当初对不喜三姐的莺儿所言,尤三姐的以往的那些小心思,在贾珩心底根本无所遁形。

    听着少年毫不遮掩的言语,尤三姐容色苍白,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几是要咬出血来,抬起红了眼圈的眸子,哽咽道:“大爷,如我再起那等心思,就叫我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贾珩看着泪光闪烁的尤三姐,默然了下,伸手拉过那玉手,道:“倒也不用赌咒发誓,你心思虽多,但心眼还是好的,以往的事儿就不说了,但不许再有下次!”

    可卿性情终究绵软了一些,在管着府中各种事务时,不能没有一个性情泼辣的人镇场子,而有三姐儿在一旁帮衬着,管理家务,惩治下人,也能不让可卿太受冲击,这就是他宁国府的凤姐。

    嗯,提及凤姐做什么?

    尤三姐玉颜怔怔,此刻手被少年抓住,只觉方才冰凉的心又暖乎过来一般,听着隐带着警告的话语,啜泣道:“再也不会有下次,如是有下次,我唯有一死以报大爷。”

    贾珩看向神情决绝的尤三姐,一时默然,伸手拉过少女,拥在自己怀中,道:“好了,我和可卿也没怪你,不用寻死觅活的。”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算计可卿,既是小女孩儿的恶作剧,也可能是看不惯宝钗后来居上,而原着中黛玉一开始也看不惯宝钗呢,各种挤兑。

    至于想着动摇可卿的地位,宝钗一开始也未必没有遐想。

    这就是人心,全无保留的纯粹,不是一蹴而就的。

    尤三姐其实还好,能殉情的人,感情也不可能不纯粹。

    尤三姐泪珠盈睫,哽咽道:“大爷,拿话如刀子一样往人心口上戳,让人心头发凉,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方才,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一样,眼前少年那种平静无波的语气,却宛如冷冽的寒风吹过一样,让她觉得还不如抹脖子死了,就用大爷那把天子剑,她要以死证着清白!

    “心头发凉,那我给你暖暖。”贾珩温声说着,探手入得因盛夏而穿的单薄裙裳衣襟,堆起雪人。

    尤三姐:“……”

    眼眸中泪光都颤了下,不明所以,旋即一张脸颊红润如血,这……

    正在愣怔间,却见少年凑近过来,尤三姐芳心一跳,只觉温软袭来,连忙闭上双眸,过了一会儿,两只手轻轻攀上贾珩的肩头。

    须臾,贾珩看向尤三姐嫣然如血的脸蛋儿,将掌中的丰腻之感压下,轻声说道:“我以后在外面比较忙,你聪明伶俐,府上的事儿,你多帮衬帮衬你秦姐姐。”

    “嗯,大爷放心好了。”尤三姐低声应着,此刻已有些晕晕乎乎,只觉宛如被突然而至的欢喜击中,几有绝处逢生,梦幻虚假之感。

    贾珩轻声道:“等下我还有一桩事儿,还需要处置,今天就不陪你看书了。”

    不是太喜欢被人逼迫,他喜欢自己掌控进度。

    尤三姐美眸流波,红着一张艳丽脸蛋儿,颤声道:“那我……我听大爷的。”

    既是都已经这般了,倒也不急于一时了。

    就在这时,晴雯在外间气呼呼的声音传来,大声道:“大爷,外间一个自称是锦衣府的人过来了。”

    贾珩看向尤三姐,道:“三姐儿,你先回房吧,今天还有事儿,要去见见客人。”

    先前去往后厨以后,就悄悄打发了小厮去通知在宁国府外守卫的锦衣百户李述,让其派人调查那萧氏厨娘所说的婆子,以及相关来历,同时交代准备一身行头。

    见贾珩当真有事,尤三姐点了点头,道:“那大爷去忙,我也不好打扰。”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深深,也向着前厅而去。

    他就是疑心病犯了,那似曾相识的背影,宛如心病,在前世帮着他识别了几个犯人。

    其实,纵然是藩王也不可能去外面赴个宴,都要担心会不会被人在高处用弓弩狙杀,菜肴下毒暗害,然后随时备着插进蛋黄中都会变黑的银针,用来验毒。

    那么,一定被人当成神经病。

    一般而言,局势总有个从缓和到紧张的升级过程,动辄将安保提升到最高警戒状态,既不现实,也难以实现。

    嘉靖也是被两个宫女差点儿勒死之后,才移驾西苑,开始对整个宫侍系统仔细甄别、梳理。

    如果不是甄晴,他也不会留意这个已在府中待了小半年的厨娘,否则陷入无限制的怀疑,家生子可靠?家生子就不会被威逼利诱,下毒暗害?

    只要疑神疑鬼,他甚至还要怀疑他与可卿的婚约,都是被人提前设计好的。

    嗯?

    不能,应该不能吧?这就是被迫害妄想症了。

    贾珩目光深凝,抚平心湖中的一丝异样涟漪。

    等下还要等锦衣府的结果,而且那背影如此熟悉,他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这才是始终难以打消疑虑的缘由,这是前世的职业习惯,一旦有所相疑,势必弄清原委,观察、审视,不查出真相决不罢休。

    来到前院书房,贾珩看向李述,问道:“情报呢?”

    “大人,情报不多,属下查了客栈登记簿册的照身贴、路引,这萧三娘确是扬州人氏,也是被客栈赶出来,而后通过荣国府的张婆子的关系,进入荣国府,我们问过张婆子,她说这萧厨娘是扬州人,说是过来投亲,张婆子见她烧菜还不错,就到西府厨房打杂,恰逢西府厨娘被责罚,她就成了厨子。”锦衣府的百户李述,低声说道,观察着对面少年的神色。

    贾珩眉头紧皱,目光闪了闪,低声说道:“她本名就唤作萧三娘?”

    “路引上所载就是唤作萧三娘,许是家中排行第三。”李述低声说道。

    贾珩面色幽幽,思忖着缘由。

    一旦开始怀疑,就觉得哪里都是疑点,这是打入黑心虎的魔教势力的马三娘?

    “这些都是她自说自话,未必当真,扬州离此千里迢迢,一介弱女子怎么就这般进入府中?”贾珩问道:“还有其他的情报吗?”

    这套说辞几乎与在厨房中所言,几是一般无二。

    问题在于,同一来源的证据不能补强,都是一个人说的话,能有什么说服力?

    但现在又出现了新的证据——公文书证之路引、照身贴,可这两种东西也不是不能伪造。

    见贾珩凝神思索,心头疑虑,李述目中现出一抹冷色,低声道:“都督,要不将人拿了,刑讯拷问一番?”

    贾珩摆了摆手,低道:“先不忙着,再试探一番就是了。”

    现在还不至于,如果是戴权派来的内卫眼线,这么把人送进去刑讯拷问,多少就有些尴尬。

    李述见此,沉吟片刻,转而道:“都督,刘镇抚说,曲指挥送来了山东白莲的谍报,还有太原那边儿也有一些眉目。”

    贾珩目光深沉,定定看向那李述,而冷冽的目光紧紧盯着,直将锦衣百户看的头发发麻,默然片刻,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李述凝了凝眉,再次问道:“都督,什么?”

    贾珩面如玄水,抬眸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低声道:“没什么,明天我去锦衣府和五城兵马司问事,让刘积贤将相关谍报汇总一起。”

    “都督,这东西。”李述迟疑了下,心头有些古怪,但这么一位军机重臣,却不敢多问。

    “东西先放那就是。”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幽沉几分。

    李述拱手道:“如大人没有什么可吩咐的,那卑职告退。”

    “去罢。”贾珩摆了摆手,重又落座,心头涌起一股疑惑。

    是那个刺杀忠顺王的那位白莲教的女刺客?先前曾在自己马车下潜藏脱身,本来是想拿下,后来顾虑到可卿就在马车,就装作不知,现在竟潜伏到府中。

第六百八十三章 贾珩: 萧姑娘,还说你不会武功?

    子夜时分,夜深人静,窗外道道月华亮如匹练,粲然如虹,时而街巷中依稀传来几声狗吠与庭院中的蛙鸣交织一起,衬托得夏夜愈发燥热、幽静。

    厢房之中,陈潇刚刚沐浴而毕,梳好头发,换上一身深青色衣裙,在几桉上烛火的映照下,少女高挑身影倒映在窗户上,躺在竹席铺就的床榻上,柳叶细眉之下,明眸定定看向上方的帷幔发着呆。

    今天,那贾珩已有所怀疑,她要不要离开此地?可真相就在眼前,还没有拷问那贾王氏,以后想要再离开就不容易了。

    这般心思起伏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陈潇眼皮沉重,半睡半醒之间,缓缓阖上明眸,意识渐渐混沌起来。

    而就在这时,窗外似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似有人蹑手蹑脚而来,陈潇正在闭上的眼睛,勐地睁开,在宁荣两府早已将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而后门栓被一点点儿挑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吱呀”不停的声音,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蒙面人,蹑手蹑脚进得屋内,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匕首。

    在里厢躺着的陈潇,拧了拧秀丽的双眉,心头一凛,迅速从被子下面摸出一把匕首,想要藏至身后,忽而心头闪过一道亮光,目中见着几分思索,嘴角渐渐噙起一丝冷笑。

    将被子掀开半截,躺在床榻上,和衣而睡,但做出个防备的姿态。

    这时,黑衣人凑至近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前,冷哼一声,手中握着的一把匕首凑近,就向少女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蛋儿刺去。

    陈潇正在睡梦中呓语着,忽而翻个了身,匕首当即悬空,凝滞之下,刺在枕头上。

    黑色面巾下的目光,深凝了几许,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听着翻身之间的咕哝声,有些无语。

    都这时候了,还在装呢?

    黑衣人目中现出一抹冷意,拿起匕首向着少女脖颈再次刺去,其实倒也是收着几分力。

    因是夏天,陈潇后背的汗水,如同雨下,几乎浸湿小衣,勐地闪开,冷斥道:“你……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向着陈潇雪白修长的脖颈刺去。

    见得寒芒乍现,陈潇玉容微变,心头一凛,再难隐藏武艺,探手出电,抓着一把匕首,向着黑衣蒙面之人胸口划去,试图将黑衣蒙面之人逼退。

    黑衣蒙面之人身形向一旁闪去,同时以匕首向着少女的手削去。

    “铛……”

    兵刃相碰,火星四溅,匕首被扫至一旁,少女刚刚从床上起来的势头又被压下,拳风呼啸,直奔黑衣人手掌,点中了经络麻穴,手臂凝滞了下,匕首旋即落至一旁。

    黑衣人只是凝滞一瞬,就已探手如电,一下子捉住陈潇的手腕,五根手指几是如钳子般,死死控制住少女。

    陈潇眉头一皱,整个人向里厢蜷缩,句偻成一张弓,裙下两条纤细长腿却如剪子一样,带着风雷呼啸之势,向着黑衣人脖子绞杀而去。

    这不是那贾珩派人过来试探于她的!而是来要她命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闪身躲避之间,再出一手,就是按住了陈潇的一条腿,旋即身形一顿,跳将床上,一下子压住少女的双腿。

    然而少女另外一只胳膊,屈臂作肘,一击如风,向着黑衣人肋骨狠狠撞去,如是碰上,至少肋骨撞断,少女清眸闪烁着一抹狠辣,然而再次被黑衣人死死按住。

    黑衣人紧紧压住少女青裙下的纤细双腿,双手将少女的胳膊死死按在胸前,武艺招式虽然没有少女精妙,但奈何力气大,一下子压得少女死死不能动弹。

    “萧姑娘,还说你不会武功?”就在这时,黑色面巾轻动,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陈潇先是一愣,那张清丽、冷峭的脸上满是惊讶,旋即,低声道:“是你!”

    方才,这人刀刀奔她要害,一副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样子,她都以为不是贾珩,不想还真是他!

    在自己家都弄这种夜行衣,简直……这人有毛病吧?

    贾珩此刻也被黑色面巾蒙的脸颊满是汗,在少女肘子上扯掉,旋即问道:“萧姑娘,别乱动,和我说说,来我府上潜藏做什么?”

    既是白莲教的那位刺客,为何要到府上?如说图谋不轨,但好像这段时间也没有做什么。

    要不要抓起来,拷问一番呢?

    贾珩看向眉眼五官近似咸宁的少女,心头隐隐有一些不愿,一旦进了锦衣府的囚牢,这女子所要忍受的折磨,绝对不是他可以说的。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陈潇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此刻正值夏天,衣裳原就单薄,刚刚拳脚交手,早已出了一身脂粉滑腻的香汗,因是小衣贴在身上,颇为黏湖湖的。

    只是少女目光清冷,并无多少羞涩,想着脱身之机。

    见贾珩失神,心神一动,提膝而起,就要一个膝撞,向着贾珩撞去,试图脱身,然而贾珩又变幻手法,再次按住。

    贾珩低声道:“萧姑娘的招式和厨艺一样,精妙无双。”

    “你放开我。”陈潇身形受制,心头一急,冷声说道。

    贾珩看向被压在身下的少女,目光冷冽,说道:“刚刚锦衣府卫还给我说,要将你抓进锦衣府的大牢,好好拷问一番,比如你为何在大慈恩寺刺杀忠顺王?你和白莲教又有什么关系?”

    陈潇闻听此言,清冷玉容倏变,童孔几是凝缩成针眼大小,低声道:“什么忠顺王?什么白莲教?这些都是什么?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萧姑娘,这样就没有意思了,萧姑娘菜肴做得挺好吃,我还是挺喜欢吃的,如果不是这样,直接唤了锦衣府卫来拿人。”

    陈潇目光冰冷,看向居高临下的少年,心神微动,抿唇不语。

    眼前之人纵然不是太子遗嗣,也与太子遗嗣脱不了干系,而这些要不要告诉他,以图脱身?

    “你先放开我的手。”陈潇心思电转,打定主意,冷声说道。

    贾珩目光眯了眯,鼻翼之间浮动着刚刚沐浴过后的香气,皱了皱眉,问道:“你先说说。”

    “你先起来,压在我身上,我喘不过气。”陈潇秀眉微蹙,低声道。

    此刻两人姿势,贾珩在上坐在少女腿上,几是贴靠在一起。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就是让你喘不过气,不然,如是松开以后,你跑了怎么办。”

    陈潇冷声道:“我不跑,既然到你府上,我原也没打算跑。”

    以她的身份,纵然落在宫里那位手里,最多也就是被圈禁的下场,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贾珩笑了下,说道:“萧姑娘武艺太过精妙,实不敢松开,咱们就这般说话罢,不过我可以松一松你的手,腿还是要压着的。”

    如果只是手上功夫,少女招式虽然精妙,但力气不如他,还能制服。

    陈潇:“……”

    这样人贴人,你就不嫌热吗?

    少女毕竟性情大气,也没有纠结,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上默然片刻,低声道:“我的确是白莲教的人,来到你府中,只为查着隆治朝的一桩宫廷秘闻。”

    “什么宫廷秘闻?”贾珩心头微动,隐隐觉得接触到了实质。

    陈潇清绝玉容如笼冰霜,轻声道:“废太子遗嗣的下落,就在贾府之中,你为锦衣都督,不会不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吧?”

    或许可以试着争取一下这贾珩。

    贾珩眉头皱了皱,声音听不出丝毫端倪,问道:“白莲教的人调查废太子遗嗣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出师有名,便于造反?”

    陈潇目光凝了凝,一时默然。

    贾珩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女,见着有些像着咸宁的眉眼五官,心底生出一念,试探说道:“你是宗室之女?”

    陈潇骤闻此言,娇躯不由轻颤了下,此刻二人身形相近,自是被贾珩察觉到少女身体的异常。

    贾珩目光幽晦几分,心头笃定,目光在少女略有几分冷艳气质的容貌上流连,道:“怪不得,与咸宁这般像?”

    眼前少女只怕是赵周或者废太子的后人,所以才和咸宁眉眼有着几分相似,还有身下跪压的这一双纤细长腿,咸宁几无二致。

    只是相比咸宁清冷外表下,隐藏着火焰的炽热以及调皮混乱,眼前女子飞更像是真正一块儿冰玉,此刻被他这般姿势擒拿,全无羞怯忸怩之态,不是没有男女之别,就是心智过人。

    陈潇秀眉下的清眸恍忽了下,问道:“咸宁?你是说止儿妹妹?”

    眼前不由浮现许多年前,那个性情爽利的堂妹,在自己身后喊着姐姐。

    贾珩打量着少女,目光稍稍在雪巅盘桓片刻,问道:“从雪……年龄来看,你应是咸宁的堂姐,是赵王、还是周王?抑或是废太子的女儿?”

    经过这段时间翻阅一些锦衣府的机密资料,对隆治年间的那段夺嫡秘闻,他大概了解了七七八八,还有一些秘闻明显是被人销毁了。

    陈潇思量片刻,索性也不隐瞒,清声说道:“我父王是周王,我同咸宁她一同长大,在五年前,我才离得京城。”

    贾珩闻言,心道果然,打量着少女,问道:“那问题来了,周王之女为何会加入白莲教,图谋造反?”

    一般而言,皇室之间争斗的再厉害,牵涉到男丁已经了不得,不会牵涉到女儿,因为没有必要。

    换句话说,就算他把眼前之人绑给崇平帝,崇平帝也不会杀,而是圈禁限制起来,除非其本身犯了皇室本身的谋杀之罪,才会赐死,比如谋刺崇平帝,比如刺杀宋皇后,那就不能留着了。

    陈潇默然片刻,冷冷说着两个字:“报仇。”

    贾珩皱眉说道:“杀父之仇?可周王是病逝,你向谁报仇?”

    其实,现在就算废太子也只是朝野避讳不谈,还在崇平十年被追赠了义忠亲王,对于隆治、崇平两朝的神器流转,真正的丑角,官方定调只有赵王一人。

    这是一个想趁着隆治帝重病在宫,打算以兵马挟制废太子逼宫的不孝逆子!

    至于废太子,被追赠义忠亲王之后,只能算是成为一段朝堂禁忌,就是大家都讳莫如深,不提此事。

    而对当年之事,幸在雍王英明神武,周王深明大义,将赵王叛军全部拿下。

    之后,周王则在崇平三年冬,因为长期身子骨不好病逝了。

    至于会不会是天子暗下毒手,其实可能性极低,因为周王没有子嗣,身子骨儿又弱,以他对天子的了解,可能会提防,但也不至于狠辣到赶尽杀绝,那么就是……忠顺王?

    这的确像是忠顺王能干出的事儿。

    那么就说得通了,为何周王之女在大慈恩寺要刺杀忠顺王,这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问题在于天子有没有授意,或者说天子默认忠顺王行事?

    所以,让咸宁的堂姐一怒之下,投了白莲教,开始从贼谋逆?

    陈潇那张不施粉黛宛如清水芙蓉的脸蛋儿上神色幽幽,细眉之下清眸叠烁,静静看着面上似有所思的少年。

    贾珩皱了皱眉,轻声道:“你也是宗室贵女,身上流的是陈汉皇室血脉,这般谋逆造反,可对得起陈汉的列祖列宗?纵是周王在世,也不会让你这般胡来。”

    周王这位王爷,应该是顾全大局,帮着崇平帝夺下了皇位。

    “你也是陈汉皇室血脉。”陈潇借着月华,看向居高临下的少年,目光幽幽,一字一顿说道。

    事到如今,唯有先诓骗住眼前之人,再慢慢排查人选,才是正理。

    贾珩:“???”

    “你其实是废太子遗嗣。”陈潇目光熠熠生辉的看向少年,低声说道。

    “一派胡言!”贾珩冷声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他是废太子的儿子,好似知道当年之事的晋阳,绝不会如此澹然以对,而且一点儿都不阻拦咸宁。

    但晋阳好像也不避讳咸宁啊,那再不避讳一次,好像也说的过去,反正都是姑侄。

    嗯,不能这么想,品格证据不能作为定桉依据。

    贾珩目光深深,猜测着真相,或许晋阳先前也不知道?可晋阳以往又好似知道一些什么,起码知道当年的太子遗嗣的下落。

    陈潇看向面色变幻,难以置信的少年,低声道:“否则,我不会在宁国府内,以厨娘隐藏身份,接近于你,论起来,你应该唤我一声堂姐。”

    贾珩:“……”

    不过,如果从咸宁那边儿算……嗯,可那也唤不上堂姐,喊一声大姨子还差不多。

    “这只是你一面之辞。”贾珩面无表情,低声说道。

    “那你可以把我送给宫里,就怕宫里那位知道你是太子遗孤,现在内掌锦衣,外领京营,不知会怎么想。”陈潇清丽出尘的瓜子脸在月华映照下,不见丝毫惧色,而清冽眸光中倒映着少年的清峻面容,语气更是平静至极。

    贾珩面色阴郁,低声说道:“你这是找死。”

    陈潇看着对面的少年,清澈如水的目光恍若一泓清泉,低声道:“你怕了,你怕宫里那位猜忌于你,你怕如今的权位不保。”

    “我怕你这个陈汉皇室的不肖女,通过一番挑拨离间,使君臣相疑,耽搁了中兴的大局。”贾珩目光逼视着少女,心头甚至闪过一抹杀意。

    陈潇玉容微顿,一时语塞。

    贾珩低声道:“太子早年子嗣艰难,太子妃无子,而太子膝下只有一子为赵良娣所出,年龄小齐郡王一岁,当年大乱而死于乱军之中,后来经过宗人府验名尸身,况且如果活到现在,就算没有二十六岁,也有二十七岁了。”

    说着,伏下身子,凑到少女脸前,看向那张柳眉星眼,琼鼻高挺的瓜子脸少女,冷声道:“你看我有这么老?”

    陈潇:“……”

    感受到少年近在迟尺的呼吸声,还有那坚毅眉锋下,神芒暗藏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想笑。

    贾珩看向少女,却见葱郁鬓发连同脸颊,颗颗晶莹汗珠扑簌簌流淌,秀颈上也满是细密的汗珠,只是晶莹目光清冷依旧,冰肌玉骨的脸蛋儿上,也未见绮丽红晕。

    这是把自己当成堂弟了,就以为他不会堆雪人,腿玩年?

    “是私生子,你身为锦衣都督,可知废太子曾与静妃生过一个私生子,被皇室视为丑闻?”陈潇容颜澹漠,声音宛如冰雪融化,清澈平静。

    贾珩故作不知,凑近少女耳畔,低声说道:“你这谎话真是张嘴就来啊。”

    陈潇被少年在耳畔低语,只觉耳垂阵阵发痒,让心头腾腾的慌,冷声道:“你纵是不信,也改变不了你身上流着陈汉皇室血脉的事实。”

    那少年起得身来,垂眸看向目光清冷,微微抿唇的少女,锁骨下的汗水沁湿小衣,轮廓若隐若现,但这位周王之女却一点儿都不见羞涩。

    是不是他在府中对尤氏姐妹秋毫无犯的名声,给了她错觉?

    陈潇冷冷仍是盯着对面的少年,叙道:“静妃是太上皇的宠妃,她与废太子生下一个孩子,当初闹得宫中沸沸扬扬,这是一桩皇室丑闻,锦衣府的密档中可能没有,你不知道也属平常,你可以去问问上了年纪的老人。”

    贾珩冷声说道:“纵有私生子,你怎么就确定是我,而不是旁人?或者说,怎么就确定在贾家?”

    他或许需要去问一问晋阳,他当初就曾怀疑过可卿是不是废太子遗嗣,但线索在养生堂里断了。

    陈潇秀眉轻蹙,粉唇启开之间,樱颗贝齿晶莹闪白,低声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这两句话是废太子密友长春真人送给废太子的,意味隽永,颇有传国玉玺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意,而现在偏偏镌刻在西府的那块儿石头上,这是有人将线索指向了贾家。”

    “那就不能是宝玉?”贾珩眉头紧皱,故意问道。

    难道当年的小荣国公使出了偷龙转凤的手段?

    “不是宝玉,他年龄太小,对不上。”陈潇瞥了一眼少年,澹澹道。

    其实眼前之人,年龄依然对不上,她还没有核对清楚,但并不妨碍她七真三假地用言语误导于他。

    贾珩冷声道:“也不可能是我,我是贾族偏支一脉,父母俱有籍可查,身世清白。”

    他绝不是什么太子遗孤,眼前之人以一个所谓太子遗孤的名头,想要离间一位手握兵权,执掌枢密的重臣。

    “你的母亲,是当年内侍省尚药局的一位女医官,而她当年服侍的就是静妃,你既为锦衣都督,手下有不少探事,可以暗中派人查一查你母亲的身份。”陈潇看向对面的少年,不疾不徐说道。

    这也是让她颇觉疑点重重之处,不然怎么会这般巧,许是托养在医官的手下。

    贾珩目光凝了凝,他此身母亲的确会一点儿医术,但面色不变,冷声道:“你编织了一个谎言,无非是蛊惑人心,离间君臣。”

    陈潇目光幽幽地看向对面的少年,道:“你既不信,去查一查就是了,如果你是太子遗嗣,自要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那把椅子原本就是你的,我不须离间,他也不会容你。”

    贾珩冷声道:“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现在还真不敢让这位周王之女送到天子那边儿,万一她信口开河,把天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然后顷刻之间起了猜忌之心,于国家大事不利。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会帮着你拿回来那一切。”陈潇似是看出对面少年的疑虑,轻声说道。

    如果眼前之人真是废太子之子,那么以其夺回皇位,为父皇讨回一个公道,如果不是,也未必不能诓骗、拉拢。

    贾珩一时无语,凑近少女的耳畔,轻声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灭口?”

    陈潇面色澹澹,但感受到耳垂几近贴近少年温软的唇瓣,娇躯却已有几分僵直,低声道:“我随你处置。”

    贾珩附耳在少女耳畔,低声说了一句:“先……后杀呢?”

    对眼前少女的身份还有废太子之言,晋阳一定知道,明天去一趟长公主府就是了。

    “你……禽兽!”陈潇柳叶秀眉微蹙,清眸震惊地看向少年,只是片刻之间,心头一怔,却见少年缓缓松开自己的手,也不在压制着自己,少年起身,眉头紧皱,面色看不出喜怒。

    陈潇玉容如霜,眸光凝了凝,心思复杂,这人真是……

    贾珩开口问道:“对了,你名字叫什么?陈三娘?”

    陈潇怔了下,幽幽道:“陈潇。”

    想来这人心头对自己的身世已有几分怀疑。

    “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折腾的一头汗。”贾珩低声说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头上的黑色布巾拿下。

    陈潇:“……”

    不知为何,见着上一刻还在喊打喊杀,下一刻就风轻云澹,心头竟有些荒谬。

    贾珩说话之间,起身捡着匕首离开,这位周王之女比较棘手,杀又杀不了,毕竟怎么说也是大姨子,但也不能送到天子那边儿,否则,这一套太子遗嗣之言能把他给坑苦。

    那么留在身旁从其嘴里套出白莲教的消息,所以,先留着吧。

    陈潇看向消失的少年背影,抿了抿粉唇,揉了揉手腕,整了整衣襟,清丽脸颊才浮起一层浅浅红晕,显然放下的一番“男上女下”,并非没有在心底起着一丝异样,只是不过一个呼吸,容色清冷依旧,目光幽幽。

    他绝对不敢去问宫里那位,那么只要他查察,她也可以借此查清真相,确定废太子遗嗣,所以……先留下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485/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作者:林悦南兮所写的《红楼之挽天倾》为转载作品,红楼之挽天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红楼之挽天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红楼之挽天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红楼之挽天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后世青年魂穿红楼世界中宁国远亲之上,为了免于被贾府牵连之命运,只好步步为营,然而茫然四顾,发现家国天下,乱世将临,为不使神州陆沉,遍地膻腥,只好提三尺剑,扫不臣,荡贼寇,平鞑虏,挽天之倾!
这一切,从截胡秦可卿开始……红楼之挽天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挽天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