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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三章 甄晴:他腻了,腻了?

    扬州

    随着圣旨降下,围拢在整个扬州渡口的官吏士绅,都是心神复杂地看向那个蟒服少年以及扬州知府袁继冲。

    贾珩与齐昆、林如海向着扬州城而去,而扬州知府袁继冲却被两个锦衣府卫带走。

    围观的众人也随着贾珩等人向着扬州城中行去。

    彭楼,这是扬州城中一座高有三丈的酒楼,平时

    人声喧哗,熙熙攘攘。

    贾珩与林如海、齐昆等一众官吏落座下来,周围则是扬州四位盐商以及扬州本地的江南士绅相陪,席间恭惟之语自是不用去说。

    待贾珩与一众官员用罢毫无营养的一顿饭菜,与林如海重新返回盐院衙门,已是午后时分,来到后堂,落座品茗。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问道:“姑父,这几天汪寿祺他们可曾找过姑父?”

    林如海目光温和地看向那少年,说道:“这几天,江南江北都在关注海门一战的结果,不过汪寿祺等人倒是频频去金陵活动。”

    贾珩沉吟片刻,轻声说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如今虏寇仍在海上横行肆虐,我重建海师,购置火炮,需要不少银子,盐务亏空自是需得追缴。”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看看刘盛藻这几天讯问结果,如是能将历年盐运司亏空情状道出,盐务积弊能一扫而除。”

    贾珩沉吟片刻,道:“我回头问问就是。”

    在八月十五那天,刘盛藻被关押在扬州锦衣府百户所大牢之中,以锦衣府的讯问技巧,想来这时已有了一些结果。

    林如海问道:“子钰此战,军报上也有语焉不详之处,听说女真亲王多铎也在船上?”

    贾珩面色顿了顿,沉声道:“多铎领着正白旗的旗丁,也在旗船上,但多铎此人女干狡过人,让他跑了。”

    林如海沉吟片刻,道:“女真这次竟渡海而来,实是让人大出所料。”

    贾珩道:“海师重建,势在必行,如无海师,只怕海寇下次乱我江南之期不远。

    他隐隐觉得多铎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下一次仍是携海船、拥水师而来。

    两人议了一会儿,林如海问道:“玉儿她在金陵,最近怎么样?”

    贾珩抬眸看向林如海,道:“林妹妹最近还好,我说明天去金陵看看,接管江南大营,最近甄家来人说,甄家老太君只怕是撑不住了。”

    林如海沉声道:“甄家这次实在有些不像话,甄铸一战折损了通州卫港一半的水师,子钰没在扬州的这段时日,金陵方面弹劾奏疏,如雪片一般递送至神京。”

    哪怕甄家在江南官场再是根基深厚,但在甄铸捅出这么个大篓子后,尤其是连金陵都要遭受战火蔓延的威胁,都察院的御史,也终于忍不住弹劾甄铸。

    贾珩道:“甄家这次的确太过,只怕圣上已起了厌弃之心。”

    其实,他方才来的时候,已看到了甄家的马车,磨盘多半就在马车上。

    林如海迟疑片刻,提醒道:“子钰去甄家,甄老太君势必以甄贾两家交情相托,子钰要早做打算才是。”

    眼前少年正如东升旭日,与江南甄家这等上一代纠葛甚深的上皇遗臣不宜太多交集。

    贾珩道:“甄家之事,谁也帮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甄家无非是怎么收场的事。”

    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刘积贤的声音道:“都督,楚王妃以及甄家两位小姐,前来求见于你。

    林如海看向贾珩道:“人来了。”

    因为甄贾两家是累年世交,而贾珩又是贾族族长,林如海倒没有往别的地方联想。

    贾珩道:“姑父,那我去见见甄家

    来人,看看过来说什么。”

    这个磨盘,估计又是想着磨磨了,瘾头儿是真大,怎么说呢,甄晴就是把他当成了她丈夫,恨不得夜夜与他过着夫妻生活。

    “去罢,等会儿我去与齐阁老商议盐务之事。“林如海点了点头,轻声说着,也不好过多嘱托。

    这边儿,贾珩出了后堂厢房,出了月亮门洞,却见陈潇立身于回廊转角,只见身形窈窕姝丽的少女,着一身飞鱼服,按着绣春刀,注视着贾珩的清眸,分明见着几许讥诮。

    “潇潇,随我去见见妖妃。”贾珩走到近前,轻轻拉了拉陈潇的素手,温声道。

    陈潇:....”

    你也唤着妖妃?明知是妖妃,你还飞蛾扑火?少女轻哼一声,玉容如霜,幽声道:“我不去。”

    贾珩拉过陈潇的手,温声道:“走吧,等会儿离不了你,还需你望风。”

    陈潇:“???”

    什么望风,她什么时候成了帮他望风的?而且还这般理直气壮。

    此刻厅堂之中,粉鬓云鬟,珠辉玉丽,楚王妃甄晴与甄兰、甄溪两姐妹在女官、丫鬟的陪同下,坐在梨花木椅子上,与林如海的妾室周氏叙着话。

    按说妾室不好以女主人招待宾客,但林如海没有续弦夫人,周氏也只能乐意过来临时充任。

    见得贾珩过来,楚王妃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笑意盈盈,起身相迎,柔声道:“珩兄弟,听闻你今天凯旋,我就和两个妹妹过来,扬州渡口热闹的不行。”

    甄兰与甄溪也起身相迎,福了一礼,糯软唤道:“珩大哥。”

    贾珩朝着甄兰与甄溪点了点头,旋即,抬眸看向娇媚玉颜的丽人,轻声道:“楚王妃,先前四老爷已和甄璘和甄珏回到了府中。”

    提及甄铸,甄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方才,璘哥儿给我说了,四叔他这次能险死还生,说来还要多谢珩兄弟,家里担心的不行,溪儿这几天都哭了几场了。”

    说着,拉着甄溪的纤纤小手,似是宽慰也似是与贾珩说着话。

    贾珩凝眸看向甄溪,轻声问道:“你爹这次倒没受什么伤,算是虚惊一场,四妹妹也不要太担忧了。”

    甄溪性情柔弱楚楚,相貌五官以及眉眼气质神韵,与雪儿略有几分相似,许是有几许爱屋及乌。

    甄溪眉眼低垂,似有几许害羞,轻轻柔柔道:“幸在没有什么事儿,这次多亏了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

    甄兰在一旁看向那少年,弯弯秀眉之下,明眸莹莹如水,总督江北江南大营军务,现在又打了胜仗,怪不得老太君对他的态度如此热切。

    想了想,不由好奇问道:“听扬州的人说,珩大哥俘虏了一些女真人,女真人有传说中那般凶狠吗?我听有人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贾珩看向红绫姝颜、青春靓丽的少女,道:“女真战力的确有过人之处,不过我汉军勇武也不在女真之下,汉时尚有一汉当五胡之言。”

    甄兰目光一亮,道:“这话我在前汉史书上见过此语。”

    贾珩打量着眉眼清丽,气韵略有甄晴几分模样的甄兰,说道:“兰儿妹妹,对这些兵事怎么这般感兴趣?”

    “平时看的杂书多一些。”甄兰娇俏说着,清冽目光盈盈如水看向那少年,轻笑道:“珩大哥那般三国话本,我也是好好研读过的。”

    贾珩笑了笑,讶异道:“不想兰儿妹妹平时喜欢看着这些。”

    倒不是对甄兰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随意聊聊。

    看向自家妹妹与贾珩相谈甚欢,甄晴笑了笑,妙目中浮起

    一抹幽晦,轻声说道:“珩兄弟,有些事想要请教于你,不知你可还方便?”

    贾珩闻言,转眸看向甄晴,轻声说道:“王妃有话不妨直言。”

    甄晴叹了一口气,道:“四叔吃了败仗,也不知朝廷现在是什么主张,这几天老太太为这个事儿发愁的不行,再次病倒在床榻上了,家里也乱成了一团,这次醒过来,说怎么也要见你一面才是。”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此事,甄珏和我说了,老太太也别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珩兄弟什么时候方便?去金陵一趟。"甄晴笑意明媚问道。

    “明天,明天过去巡查江南大营。“贾珩轻声说道。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狭长清冽的凤眸闪了闪,芳心之中就有些异样之意涌动,这个混蛋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两个人再次重逢,难道不该单独叙话吗?她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大败东虏的呢?

    只得笑了笑,柔声道:“珩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儿想要向珩兄弟讨教。”

    因为在场几人都以为是寻着贾珩在帮甄家说情,故而不疑有他。

    周氏连忙说道:“子钰,你与楚王妃如有正事,且去就是。”

    甄兰抬眸看向正在说话的二人,心头不知为何,就有些生出几分古怪。

    贾珩与甄晴来到书房,正是午后时分,晨曦阳光暖融融地泻落下来,铺染在一张红漆梨木上。

    贾珩提起茶壶,给对方的丽人斟了一杯,道:“王妃寻我何事?”

    甄晴柔润目光静静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气定神闲地倒看茶,坚毅眉宇之下,关切问道:“子钰,你和那些虏寇动手了?”

    贾珩看向甄晴,目光温煦几分,道:“身为主帅,厮杀都是正常之事。”

    “我看看你别伤了哪儿没有?”甄晴柔声说若,绕过几案坐将过去,打量着那蟒服少年,秀丽双眉之下,莹润如水的美眸中带着几分对情郎的端详和关切。

    贾珩伸手揽过甄晴,亲了下那张姝丽玉颜的脸蛋儿,轻笑说道:“放心吧,没什么事儿。”

    这个磨盘,感觉最近好像对他又热烈了许多,不过也是,什么姿势都被他摆过,谈不上扭捏作态。

    甄晴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轻笑道:“父皇对你真是信任,想来收到你大捷的消息后,还有加官进爵。

    “嗯。“贾珩心不在焉应着,捉住丽人的玉手,柔荑寸寸滑腻入微,道:“你今天来找我,如是让我趁着捷音给你四叔求情的,那趁早打道回府。”

    甄晴扬起一张艳若桃蕊的脸蛋儿,美眸之中宛如秋水盈盈,嗔怒道:“你这人.......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过去求情的,就不能是想你不成?”

    贾珩闻言,笑了笑道:“王妃哪里想我了?”

    “哼,不想了。”甄晴轻哼一声,扭过一张艳若桃李的粉腻脸蛋儿而去,因为嗔怒,鼓起的脸颊甚至有几分粉嘟嘟。

    贾珩扳过丽人的削肩,看向那宛如牡丹花蕊的丽人,道:“好了,就是提前给你说着,省的你又说着扫兴的话。”

    甄晴扬起光洁圆润的下巴,正要说话,却见温软袭近,分明两片玫瑰唇瓣已被噙住。

    贾珩捧着甄晴的脸蛋儿,两侧脸颊的雪腻肌肤在指间寸寸流溢。

    甄晴则是紧紧闭上美眸,眼睫颤抖,唯有鼻翼发出一声轻哼。

    贾珩低声说着,然后一手及下,暗道,这个磨盘果然想的不行了,已是思念成疾,逆流成河。

    嗯,原来的事,暂且先放一放。

    或者说甄晴现在突然变得懂事,有些不适应,不过,晋阳到来之前,必须要搞定甄晴。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脸颊艳若桃花,细气微微的甄晴,说道:“你四叔那边儿,仕途已经没了,赋闲在家颐养天年吧。”

    “四叔将老祖宗气成那样,现在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府中原也没指望让他再去领兵起复。“甄晴玉容玫红,同样冷声说着,低下身来,涂着红艳艳蔻丹的雪白素手,轻轻解着贾珩的蟒玉腰带,又是柔光潋滟地看向贾珩,说道:“但甄家不应该受四叔牵连,你最近要整饬江南江北大营,想来也需要人手帮你,二叔他性情稳重,先前还是一卫指挥使,帮你整军,却是最好不过了。”

    先前听着扬州渡口的圣旨,她突然想起了此事,与其求情,不如让二叔介入到江南大营整顿,以后或许能跟着他立下一些功劳。

    贾珩皱了皱眉,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等我一离开江南,你二叔是不是还想逐步掌控江南大營?“

    果然,他就知道,这个毒妇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甄晴一时无语,她就知道这些盘算瞒不过这个男人,然而灵巧如蝶的素手,就是竹节折断的声音,弹在雪白玫红的脸上。

    甄晴脸颊滚烫,轻啐一口,抬眸嗔怒地看向贾珩一眼,凤眸之中妩媚流波,好似化不开的浓雾。

    说着,发髻之上的凤翅金钗轻轻摇晃了下,伏将而下,丁香花在江南雨巷中纷纷落下。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凝了凝,道:“你不需你慢点儿,嘶。”

    这个磨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次来分明是下了重本,嗯,也可能是上次食髓知味了。

    可惜,纵是磨盘再如何卖力表现,他都不可能让其如愿,江南大营所练兵马,不能让甄家染指。

    不仅是崇平帝嫉恨甄家的事儿,还有如是让甄家接触兵权太深,将来留下为楚王作乱的隐患。

    这时,甄晴忙碌着,也不说话,只有一双泛起朦胧雾气的美眸抬将起来,不停瞧着贾珩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甄晴抬起脸颊,问道:“你怎么说?当初如果没有四叔不知天高地厚,你原是要借助我家之力,掌控江南大营的。”

    贾珩轻轻撩过甄晴垂落耳际的一缕秀发,轻声道:“军国重事非同儿戏,你甄家......嗯?”

    贾珩面色古怪,不由再次想起了多铎,低声道:“你别这样。”

    甄晴这是要闹哪样?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妥协。甄晴正自从下到上,密集颤抖的睫毛扑闪了下,凤眸吮着一丝妩媚,而宛如玉梁的琼鼻之下,玫瑰红唇莹润生光,映衬着红润欲滴的雪肤玉颜,竟有说不出的美感,支支吾吾道:“这对你不过是举......举手之间的事儿。”

    这个混蛋,她都这般取悦他了,还要她怎么样啊?就不能遂了她的意?

    “甄家不仅仅是因为甄铸的事儿被圣上厌弃,还有江南三大织造局的事儿,甄家的窟窿太大了,纵然你二叔配合我整军,也救不了甄家。“贾珩面色微红,低声说道。

    除非他帮着甄韶立了大功,但凭什么?就凭磨盘用来游说的三寸不烂之舌?

    甄晴闻言,玉颜酡红,羞恼说道:“你个没良心的。”

    似是有些生气,还捉弄了一下贾珩。贾珩:....

    这个毒妇,不能再让她胡闹了,她好像找到了拿捏他的方法?

    贾珩说着,屈身抱起甄晴,将丽人丰盈的娇躯拥在怀里,附在戴着朱红耳环的耳垂旁,道:“晴儿,听话,甄家的事儿,你别再操心了。”

    甄晴却轻轻捶着贾珩的胳膊,一张妍丽红润的脸蛋儿现出阵阵羞恼,道:“你别喊我晴儿,你是非要看甄家抄家是吧?嗯~”

    贾珩故地重游,无奈

    道:“你就不能安生几天?”甄晴婧丽玉颜泛起红晕,樱颗贝齿咬着玫瑰唇瓣,耳垂上佩戴的翡翠耳环,炫射着圈圈远近不一的熠熠玉辉,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甄家倒霉,什么都不管?”

    “你怎么管?要么你就筹措一些银子,帮着填上窟窿。“贾珩轻声说着,拥着甄晴向着里厢的绣榻而去,坐将下来。

    甄晴发髻之上别着的金钗璎珞原地画儿,颜抖道:“就不能让我二叔进江南大营?等你立了功劳,带带我二叔,说不得父皇那边儿龙颜大悦,就网开一面了。”

    “甄家谁也救不了,我虽然接管江南大营,但不能因私废公。”贾珩堆着雪人,义正词严拒绝道。

    “道貌岸然,就不能公私两便?”甄晴腻哼一声,眉眼绮韵流散,声音颤不成声,说道:“那你整军之后,在人事上准备怎么安排二叔?”

    贾珩托着磨盘,低声道:“量才录用,能上庸下,还能怎么安排?”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河南开封时候,帮着宋家的四国舅谋了开封府尹的差事。“甄晴声音酥腻说着,音调微微有些上扬,羞恼道:“我看你就是因为咸宁的关系,想帮着魏王。”

    不就是咸宁许了他吗?等她四妹给他撮合一对儿后,她们家也是关系亲近着,更不要说他和王爷

    贾珩冷声道:“纵然我帮看魏王,也是名正言顺,他是皇后嫡子,按礼制也该由他成为太子。”

    “什么嫡子?他出生的时候,皇后还不是皇后。”甄晴柳叶细眉微挑,凤眸见着羞恼。

    贾珩冷声道:“但子以母贵,他是宋皇后之子,那在天下人眼中就是嫡子,再说魏王礼贤下士,颇有王者之风。”

    “你,你个混蛋成心气我,是不是?“甄晴玉容绯红成霞,嗔怒说着。

    王者之风,这等毫无根据的话都能说将出来了。

    甄晴还要说些什么,忽而面色一愣,分明是那少年面色默然地抽身而走。

    原以为换着方式却见那少年自顾自整理看衣衫。

    不是,他要做什么?明明都......

    “你在我怀里做着,还在为楚王谋算?“贾珩面色沉静,故作不悦说道。

    甄晴凝睇看向贾珩,芳心深处忽而涌起一股恐慌,凤眸微垂,惊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何时想过王.......那人?这人什么意思。

    贾珩面色淡漠道:“被你利用,我有些腻了,而且还是为了楚王。”

    拿过手帕擦了擦,他今天非要趁机将甄晴拉过来,真正做到我与楚王孰重?让甄晴心底想明白,她离了他的滋味。

    否则,利用会无休无止。

    甄晴闻听此言,只觉一颗芳心沉入谷底,看向那面容淡漠的少年,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玫红气晕渐渐褪去,玉容几是苍白如霜,颤声道:“你......你.......”

    他腻了,腻了?

    这个混蛋,他怎么可以腻?她都没腻,他竟然腻了?

    她什么时候为着王爷谋算了?她是为着自己..嗯,不是。

    贾珩目光平静地看向甄晴,冷声道:“收拾收拾罢,别让人进来瞧见了,我觉得这般下去,如同玩火,绝非长久之计。”

    虽然知道此举会让甄晴伤心,但这是必不可缺的一步,否则,之后黏在一起越久,甄晴对他会形成索取习惯,而他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帮着她。

    况且,甄晴除了本就因为当初下毒而被他各种玩弄的身子,真心根本没有投入多少。

    甄晴此刻娇躯轻颤,已觉手足冰凉,弯弯秀眉之下,那双涂着玫红眼影

    的美眸不知何时已有些眼眶湿润,声音颤抖说道:“贾子钰,你什么意思?”

    这是不要她了是吗?那当初送她项链又是为了什么?那些甜言蜜语,都是骗她的?

    贾珩抬眸看向甄晴,冷声道:“你自己算算,你每次找我,要么是因为甄家的事儿,要么是因为楚王的事儿,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甄晴闻言,芳心剧震,玉容微顿,竟然一时语塞。

    不是,她和他原就是狗男女,这个混蛋...还要让她怎么样?

    贾珩抬眸看向甄晴,伸手轻轻揩拭着丽人无声流淌下的泪水,低声道:“你想当那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个我帮不了你,楚王如能获得圣上的认可,那是他的本事,但如是想通过培植党羽,谋朝篡位的手段,甚至想着借我之力,一步步帮着楚王走到那个位置,我劝你趁早打消此念。”

    纵然我谋朝篡位,那个位置轮不到你来坐。

    将这句话咽回去,也不能对甄晴逼迫过甚,不然逼得黑化,就得不偿失了,而他不过是想激出甄晴的真心。

    甄晴这种女人,其实心底爱的只有自己,否则就不会算计自己的亲妹妹,也不会十分坦然背叛着楚王,甚至能说出与他共掌朝政,一中一外的“无耻”之言。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这是一个给他以及甄雪下药的蛇蝎毒妇,不能因为与其痴缠之时的极尽欢愉,就忘记这一点儿,吕后把戚夫人做成人彘,武则天对王皇后、萧淑妃.......这不改造能行吗?

    相比晋阳,甄晴不如远甚,甚至不如咸宁、婵月这些小姑娘,甄晴目前为止,什么时候替他考虑过?

    如果他真的吃了败仗,一蹶不振,晋阳会不离不弃可卿、宝钗会等他东山再起,黛玉不会在意这个,咸宁和婵月也不在意这些。

    但甄晴......会不会落井下石,他都不知道。

    嗯,其实贾珩并不知晓,甄皇后还有一种可能,把他当男宠养着。

    所以,他要改变甄晴,趁着大胜归来,执掌江南江北大营的机会,干拔跳投,让甄晴从爱自己到爱他,他再试着改变甄晴。

    甄晴娇躯轻颤,玉容如霜雪白,怒道:“贾子钰,你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这就是不想要她了!

    贾珩道:“当初就是一场算计,何必说这些,早些断开比较好,省得时间长了,传扬出去,成为丑闻,你我声名狼藉。”

    此刻正在书房之外,身穿飞鱼服、握着绣春刀,望风护卫的陈潇,闻听贾珩之言,暗暗喝了一声彩。甄晴这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妖妃,可谓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堂弟他玩玩或者尝尝鲜也就是了,与她纠葛过深,反而不智,纵然引进家门,也是败家的根本,来日甚至可能祸乱社稷。

    以往在宫中,这种妖艳女人,她见得多了。

    听着贾珩的“断绝”之言,甄晴心头冰寒,只觉心如刀割,但脸上却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永宁伯是玩腻了我们姐妹,弃若敝履了。”

    她在他面前,早已不是雍容高贵的王妃,被他前前后后玩了个遍,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就早该知道,她还以为.......他迷恋上了自己,刚才竟还如贱婢一样伺候他,结果他这般狠心绝意。

    真是可笑啊!

    “雪儿和你还不一样。”贾珩低声道。甄晴:.....

    雪儿不一样?合着断绝关系的只有她一个?这个混蛋,是想伤死她是吧?她要杀了他!

    甄晴这次彻底破防,只觉一股委屈、恼火齐齐涌上心头,纷乱如潮水的心绪几乎湮没理智,什么皇后,什么母仪天下,都抛之脑后,只想与眼前的少年同归于尽,这般想着,扑进了贾珩的怀

    里,咬牙切齿道:“混蛋,我和你拼了啊,你个混蛋。”

    贾珩面色微变,实在没想到甄晴一下子竟冲将过来,搂着甄晴,低声道:“你别闹,你别咬,唉。”

    却见自己的手被抓将起来,甄晴一下子就拿起手狠狠咬着,全无平日的王妃体面。

    贾珩叹了一口气,本来想挣脱,但又担心伤着甄晴,只能任由丽人咬着。

    他只是想晾晾磨盘,但这气急败坏,直接疯了?效果是出奇的好,但也让他有些棘手,甩不掉了。

    “我想让你回去好好思量,我们之间的事儿。”见甄晴渐渐安静下来,贾珩默然片刻,温声说道:“你思量明白了,咱们还在一块儿,你何苦这样?”

    这个毒妇是真下嘴啊。

    甄晴感受到口中的血腥味,似也恢复了一些冷静,抬起那张艳丽如桃蕊的脸蛋儿,拿过贾珩的手,看着上面的血迹和牙印,芳心一颤,拿过手帕擦着,扬起白腻的脸蛋儿,那双狭长凤眸之中泪光点点,委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想帮我,你不帮就是,谁让你说出那番绝情之言?”

    她不能失去这个混蛋,这个混蛋这辈子都别想丢下她。

    为什么要那般对她,单独给她断了,妹妹她都没.......凭什么?

    这时,垂下凤眸看着带血的牙齿印,也有些担心,泪光朦胧地看向贾珩,心疼道:“这别留疤了。”

    贾珩默然了下,看向那迥异往常的丽人,尤其是妖艳甚至刻薄的脸蛋儿挂着泪痕,低声道:“没事儿。”

    现在与原计划有些出入,需要调整一下,方才能看出,这个蛇蝎毒妇是真离不开他?

    干拔跳投的结果,就是被恶意犯规。

    甄晴应该是动了真情的,这眼泪不是假的,但

    甄晴抿了抿粉唇拿过贾珩的手,舍不得丢紧紧放在自己心口,将螓首凑在贾珩怀里,低声道:“子钰

    贾珩道:“王妃好好想想吧,等想好了再说别的,否则就算回到京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楚王不是傻子,这等事时间长了,非常容易被发现。

    甄晴玉容幽幽,芳心一时复杂莫名,她是想过长久之计的。

    念及此处,伸手搂住贾珩的脖子,狭长清冽的美眸中现出痴迷,粉腻脸颊贴在贾珩的脸上,低声道:“子钰,爱我....

    后面的话听不清,但大抵是沃尔玛,家乐福一类的词汇。

    贾珩面色默然片刻,满足着甄晴的愿望,两人早就痴缠了不知多少次,知根知底,这一次因为方才的折腾,甄晴明显更有几分疯狂。

    此刻书房之外的陈潇,眉头皱了皱眉,暗道,这两个人真就愈发纠葛不清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甄晴:如果不是她嫁给王爷……

    扬州,盐院衙门

    厢房之中

    甄兰与甄溪与周氏说着话,笑意盈盈。

    周氏笑意盈盈地看向两个少女,道:“玉儿不在,如是在的话,你们年轻姑娘,有许多话说。”

    甄兰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说道:“林妹妹,我上次在家里见过她一回,与她说了不少话,等回了金陵,还说要去看看。”

    甄溪也糯声道:“林姐姐那天还和我们说着诗词了呢。”

    周氏笑道:“玉儿平时爱着这些。”

    甄兰说话间,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暗道,大姐和珩大哥也有一会儿了,也不知对二伯还有四叔的事儿谈的怎么样了。

    珩大哥,多半是不想帮忙的。

    已是午后未正时分,夏日的暖煦阳光照耀在书房之中的一张几案上,茶盅内的袅袅热气早已散去,贾珩环抱着甄晴的丰腴腰肢,山字无翼冠下的额头,以及脸颊也有汗水渗出。

    中秋方过,天气还是有些热,这一番痴缠,都没少出汗。

    甄晴此刻紧紧抱看贾珩的脖颈,云鬓散乱,那张雪腻艳丽的脸颊,以及秀颈上都覆着一层晶莹汗水,檀口细气微微,胸口起伏不定。

    “歇会儿,赶紧起来吧,等会人该起疑了。”贾珩看向脸蛋儿艳若桃李的花信少妇,轻声说道。

    甄晴秀眉之下,涂着玫红眼影的狭长凤眸微微张开一线,眼角绮韵寸寸流溢,冰肌玉骨的脸蛋儿,早已是红霞团团晕起,娇躯颤栗不停,似还沉浸在余韵中。

    贾珩拿过一方手帕给甄晴攒着额头和鬓角的汗水,温声道:“咱们又不是最后一遭儿,你何苦这般?”

    甄晴玉颜绯红如霞,感受着少年的体贴,心头涌起丝丝甜蜜,酥腻的声音已然发颤儿,道:“反正你都不要我了,还不如今天被你......得了。”

    贾珩一时无语,低声道:“你就算想......我也做不到。”

    搂住甄晴,道:“我什么时候也没有说不要你。”“那你刚才还?”甄晴玉容羞恼,嗔怒道。

    贾珩看向酡颜香腮的甄晴,轻声道:“让你好好想想而已,你究竟想做什么?究竟为了什么。”

    甄晴玉容上现出一抹气恼,说道:“你说我利用你?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想让将来咱们两个掌秉国政,长长久久,你又不同意。”

    “你只是想当皇后,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骗不了我。“贾珩道。

    甄晴有时候也挺会画饼的,一般人说不得就信了。

    甄晴恼羞成怒,说道:“我就是想当皇后,怎么了?你若有本事,你......我心甘情愿给你当妃子。”

    分明一时情急,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贾珩面色顿了顿,目光幽晦几分,却不接这话,故意问道:“你既然说我们两个掌秉国政,长长久久,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甄晴凝了凝秀眉,抿了抿粉润唇瓣,忍不住问道。

    “那楚王呢?他干嘛?他在一旁看着我们这般抵死纠缠?“贾珩一本正经说着,似乎配合着抵死纠缠,推了推磨。

    什么掌秉国政,不就是想让他帮着楚王登上那个位置?这个蛇蝎毒妇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让他帮着楚王?她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帮着楚王,还不如他自己上,嗯,就是这么一说。

    “你.....混蛋啊,能不能别提他。”甄晴美眸中见着羞怒,樱颗贝齿咬着丹唇,轻轻捶着贾珩说道。

    这个混蛋每次说着说着......她都有画面了。

    他刚才就在她耳边频频提及王爷,她也不知混乱之中应了他什么。

    感受到甄晴的一些微妙反应,贾珩轻笑了下,说道:“那就不说了,你擦擦脖子上的汗。”

    说看,递过一方手帕。

    甄晴接过手帕擦着自家秀颈上的汗水,放下手帕,美眸中倒映着那少年冷峻、坚毅的眉眼,痴痴道:“子钰,那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真的离不开这个混蛋了,哪怕有一天当了皇后,她觉得也离不开他。

    贾珩一时默然,却并未出言。

    未来的事儿,谁能说得了。

    甄晴见此,膩哼了一下,忽而将莹润欲滴的红唇凑将过去,却见贾珩闪将开来。

    “你个混蛋,躲什么?”甄晴玉容羞恼说着,而后反应过来,讥诮道:“我伺候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嫌弃。”

    贾珩面色不自然,顾左右而言他道:“晴儿,咱们说说正事吧。”

    甄晴轻哼一声,道:“好,那就说正事,老太太只怕这次撑不过去,想将四妹妹许给你。”

    贾珩皱了皱眉,道:“甄老太君这是要施着美人计?她又不是不知我有家室,况且,做这些也没什么用。”

    他不认为甄老太君会将甄溪许给他做妾,而且对那个小丫头,他也没什么心思。

    “有家室怎么了。”甄晴将彤彤如火的脸颊贴在贾珩脸上,冷笑道:“咸宁找你之前,你还不是有着家室?”

    贾珩没有顺着去提咸宁,而是道:“甄家怎么也是名门望族,只怕老太太同意,你父亲还有族中也不会同意。”

    “父亲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四叔闯下这般大的祸,家里的情况也不知怎么着呢,而且老太太的意思是,四妹妹就是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都行。”甄晴说着,忽而默然了下,道:“这就是我们这些女孩子的命,幸在溪儿她能遇上你,也是她的幸运。”

    贾珩低声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甄晴转将过脸,抬起狭长的凤眸看向贾珩,轻笑道:“你没有发现溪儿妹妹的容貌品格,有些像是雪儿妹妹?你不是挺喜欢雪儿的吗?”

    她们四个姐妹,兰儿和溪儿两个妹妹,容貌品格一个像她,一个像二妹,不过兰儿妹妹已经许了人家,不然......也能在她不在的时候,替她陪着他。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姑且不说她父亲甄铸那等性情,就说溪儿妹妹这般小,还未到许人的年纪,到我身边儿做丫鬟,外面的人会如何看?”

    甄铸这等人,他实在不想与其有所关连,而且收下了甄家嫡女,是不是要帮着他们求情?虽然甄老太君不会这般说,但以后的照拂仍免不了。

    甄晴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溪儿她其实也很是可怜,摊上那样一个糊涂的爹,平常也不大关心她,现在四叔又丢了这般大的人,你觉得还有好人家愿意求娶她吗?与其这样,不如跟着你,权当因四叔的事儿给你赔礼了。”

    贾珩沉吟道:“我不好带着她,她在我身边儿不大方便。”

    他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带个拖油瓶。甄晴看向那眉眼坚定的少年,道:“那就先放在我身边儿,等我回京里不方便了,让她服侍你。”

    说着,丽人自嘲一笑道:“也是给你换换新的口味,省的你又腻了。”

    贾珩:“....“

    这个毒妇分明还为方才的话耿耿于怀。

    “有你这样当姐的?一个妹妹接着一个妹妹地往火坑里推?“贾珩轻轻拍了下磨盘,低声道。

    “我就是这么当姐的,碰到好的,不会独占,想给她们分享,反正在你心头,我就是一个恶毒女人,只会利用你,远远不如雪儿心思单纯。”甄晴冷声说道,只是说着说着,忽而又是伤心和委

    屈,将蟀首偏转过一旁,美眸渐渐湿润,泪珠盈睫。

    她堂堂王妃对他百般逢迎,他还腻了?

    就是对着王爷,她别说没有如刚才那般服侍过,就是这些年,王爷也对她又畏又敬,哪有他这般作践?

    她也不知为何,好像对这个混蛋中毒了一样,听说他打了胜仗,第一时间过来见他,结果他说什么腻了?

    贾珩拥住甄晴,揩拭着丽人眼角的泪痕,看向那玫红脸蛋儿,温声道:“你别委屈,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甄家长女为族里的事儿操持着,只是这些年为着甄家苦心孤诣,连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这个蛇蝎毒妇已经开始低头了,但是想让她放弃皇后的目标,估计还是不能,只能说现在的甄晴是既爱自己,也觉得不能舍弃他,这是两个都想要,都放不下。

    甚至相比皇后目标的虚无缥缈,与他在一块儿的重要性,在此刻应该还要更高一些。至于楚王?

    等一下,我老公呢......楚王是谁?

    他也不能一味打压甄晴,还是要给一些甜头。听着那少年体谅的话,甄晴娇躯微震,柳叶细眉下的凤眸恍有雾气升腾,莹润生光,委屈说道:“那你方才还那般伤我!你就拿刀往我心上戳,我让你腻,让你腻!你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说着,粉拳轻轻捶着贾珩。

    贾珩轻轻摩挲着甄晴的脸颊,看向那狭长凤眸中的点点泪光,叹道:“我也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我就想长痛。”甄晴说着,抓住贾珩的手,看向那牙齿印,轻轻抚着,既是心疼,又是发狠道:“反正,你敢再不要我,我们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一同做伴儿。”

    贾珩也没再说,就算你下地狱也带不上我,只道:“甄家的事儿,我劝你别太执着了。”

    甄晴性情颇有一些偏执,方才也得亏是他,才能降服住甄晴。

    甄晴玉容玫红如霞,抿了抿樱唇,再次搂着贾珩的脖子,将螓首靠在贾珩的肩头,喃喃道:“子钰,家里的事儿,我也不想管了,咱们别分开好不好。”应该是因为家里的事儿,四叔他背信弃义,又折了那么多兵马,这才让他气着了,迁怒她头上。

    “嗯。”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甄家其实也不是无可救药。”

    甄晴:“???”

    贾珩道:“将来宫里总归讲着一些情分,关键是你,这些年帮着楚王做了太多犯忌的事,你总是自作聪明下去,我担心你落个不好的下场,楚王毕竟是圣上亲子,最终或许能留一条命在,你呢?到时,你说我是救你不救呢?”

    楚王最多落个圈禁至死的下场,但甄晴三尺白绫或者毒酒一杯,必死无疑。

    甄晴闻言,心思复杂,扬起红润如霞的妖媚玉容,凌厉幽艳的美眸现着坚定之色,道:“真到了那一天,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这就是女人,刚刚还想要给贾珩同归于尽,这会儿又不想连累贾珩,但不连累的方式,明明就是分开,但在甄晴心里,分开是不能分开的,你敢分开,那就同归于尽。

    “净说气话。”贾珩轻轻捏了捏甄晴的脸蛋儿,皱眉道。

    甄晴贝齿咬了下粉唇,凤眸凝视着贾珩,轻声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我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贾珩默然了下,道:“那你是让我看着你香消玉殒,那时,就是你......”

    说到最后,默然了下,拿着甄晴的手放在心口,低沉道:“就是你在拿刀往我心上戳。”

    甄晴闻言,芳心剧震,定定看向那少年清隽面容,额声道:“子钰。”

    不由紧紧缠绕着贾珩的脖颈,原就是紧密相拥,这下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少年的怀里,不分彼此。

    她就知道,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她和他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果不是她嫁给王爷.......她和他才是一对儿。

    可他为什么就不能帮她呢?难道是因为当初元春的事儿,对王爷还心存芥蒂?

    贾珩搂着甄晴,凑到丽人的耳畔,低声说道:“好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这几天也收敛一些,别做那些犯忌讳的事儿,圣上志在中兴大汉,对于东宫之位,势必选以贤能,如是楚王兢兢业业为国家效力,圣上不会视而不见,如今大汉需要的是有为之君,这些话我给你说过,而且你就算玩阴谋,真的是宫里那位至尊的对手?”

    甄晴凤眸闪了闪,心思复杂,王爷他可以吗?如果没有她帮着,王爷是齐王、魏王他们的对手?

    这人为何就不能是王爷,如果他是王爷,以他的心智和手段,成为太子都是迟早的事儿,那时她就是太子妃,皇后.....嗯,她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甄晴弯弯柳叶细眉之下,妩媚流波的凤眸闪了闪,附在贾珩耳畔呢喃说道:“子钰,爱我

    贾珩:“???”

    这个毒妇,一般人真降服不住她,或者说,还是他让她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快乐,她回京城之后,说不得与楚王是相敬如冰。

    又过了许久。

    “明明都不成了,非要逞强。“贾珩扶着甄晴丰腴的腰肢低声说道:“差不多得了。

    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

    甄晴颤声道:“嗯,那你放开我吧。

    也不知为何,与他在一起,好像怎么都腻不够一样,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大概也未必有这般快活吧?嗯,那不一样,哼,她两个都要有。

    贾珩抱着甄晴重又会到床榻,低声道:“晴儿。”两个人又是温存、痴缠了一会儿,贾珩轻声说道:“好了,这谈话的够久了,再待下去旁人该起疑了。”

    伴随着一道古怪的声音,贾珩离了甄晴,起得身来,整理着衣衫。

    甄晴秀眉之下,一双冷艳凤眸嗔视地看向贾珩,正要拿过手帕,却见不复往日之景,只是起身之间,双腿打颤儿。

    贾珩近前搀扶着甄晴,说道:“歇歇,等会儿洗洗脸就是了。”

    心道,这样下去,许是会与甄晴有着孩子也不一定。

    他虽然正在长力气,但并不意味着一点儿不可能,万一让甄晴怀上,其实也挺麻烦。

    “你个混蛋。“甄晴玉容绮艳明媚,羞恼地看向贾珩,这会儿站都站不稳。

    贾珩帮着甄晴整理着略有几分凌乱的衣裙,扶着发髻上歪斜的金钗,轻声叮嘱道:“等明天我去金陵那边儿,提调江南大营的兵马,你二叔如能本本分分,立一些功劳,将来或许积攒情分,但你也别抱太大期望,难济什么事儿。”

    甄家其实更像是没有他的贾家,甄家除非再出一个他,否则再怎么折腾,也难以挽回大厦将倾之势。

    “喝口茶吧。”贾珩端过茶盅,递给甄晴。

    甄晴柔柔“嗯”了一声,凤眸凝睇含情地看向那少年,心头甜蜜不胜,情意绵绵,柔润潋滟,腻声道:“子钰,我胳膊抬不起来,你喂我喝。”

    “你是小孩儿吗?”贾珩轻声说着,但也拿过茶盅,将甄晴抱在怀里,递给玫瑰唇瓣边缘。

    感觉甄晴经过他一番拉扯后,已经开始恋爱脑,小女孩儿撒娇都开始了,估计楚王这辈子都未必见到自家妻子,会有这般小意可人之态?

    嗯,他这个想法有些不大好。

    甄晴晶莹玉容上见着恬然满足,妙目熠熠流波地看向那少年,道:“子钰,要不让溪儿跟着那个林妹妹住几天,我瞧着林妹妹一

    个人在金陵,怪孤单的。”

    “到了金陵再说。”贾珩轻声说着,忽而道:“对了,过段时间,咸宁可能会过来,你先别找着我了。”

    他不担心咸宁,他是担心晋阳,这段时间,陪着两个妖妃闹的太厉害,总有一种被正妻堵住的感觉。甄晴轻哼一声,显然对贾珩的不要找着自己之言有些不悦,嗔怒道:“咸宁,她一个小丫头,你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反正从神京过来,还有一个月。

    贾珩看向甄晴,提了捏甄晴粉腻的脸蛋儿,道:“你这个当嫂子的,自家小姑子的醋都吃。”

    经过先前一番折腾,明显感觉甄晴对他已经达到了热恋期,这对他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

    两个人腻歪一番,甄晴仍是先一步离开,贾珩则是在书房简单收拾了下,这才出了书房准备去洗着手。

    陈潇秀眉之下,清眸目光冰冷地看向贾珩,幽幽说道:“你与她不一刀两断,将来怎么收场。”

    贾珩想了想,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她差点儿疯掉,慢慢来吧。”

    真要断开还是能断开的,只要使劲伤甄晴就是了,当然,他从此收获一个“钮钴禄晴”的敌人,处处给他作对,这不是处理感情问题的正确方式。

    陈潇冷声道:“在金陵还行,你们怎么厮混都不会引人疑心,如是回到京城,还这般痴缠在一起,早晚被那位楚王发现,那时,楚王岂会咽下这口气?”

    “楚王是个聪明人。”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陈潇:“......”

    聪明人,什么意思?

    贾珩目光幽幽,低声道:“说起来可能有些可悲,甄晴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相比那把椅子,根本不够重要。”

    他觉得就算楚王有所觉察,多半也不会声张,反而会要挟于他。

    否则,真的撕破脸,他虽然落得声名狼藉,但楚王也会沦为天下笑柄,再也无缘大位,而且甄晴本身性情强势,又有甄家在背后为依仗。

    楚王不能离了甄晴的帮助,况且甄晴这般疯狂,应该是自信能摆平楚王。

    至于,“楚王,该喝药了?”

    甄晴虽然蛇蝎心肠,但没了楚王,她如何成为皇后?所以不太可能。

    就算有着那一天,也是楚王登上皇位之后了。

    而且两人夫妻感情并未彻底破裂,现在只是一个满是蛛网的瓷器。

    陈潇目光幽沉,说道:“你们男人,为了权力,真是不择手段。”

    宫里那位也是,兄弟相残,只为那个位子。

    “别你们,我不是。”贾珩淡淡道。

    陈潇讥诮道:“也是,你是好色之徒。”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好了,不与你斗嘴了我先去沐浴沐浴,等会儿咱们去扬州百户所。”

    陈潇看向消失在月亮门洞的身影,秀眉蹙了蹙,也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古怪,隐隐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嗯,贾珩方才并未再捏着陈潇的脸蛋儿。

    贾珩沐浴更衣之后,已是申酉之交,因是夏日天长,日头尚未西斜,在大队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扬州百户所。

    另一边儿,甄晴待收拾停当,尤其是发软的双腿不再异样,这才唤着甄兰以及甄溪姐妹离了扬州盐院衙门。

    丽人一身丹红衣裙,许是花蕊承露,原就艳丽妖媚的玉容华艳生光,眉眼之间绮韵流溢,婉转动人,在嬷嬷以及女官的簇拥下,来到簪缨雕花马车近前。

    甄兰不由抬眸多看了一眼自家大姐,心头浮起一抹狐疑,娇俏问道:“姐姐,珩大哥呢?”

    先前去的时候是两人,现在怎么姐姐一个?

    甄晴笑了笑,说道:“你珩大哥去处置公务了,明天都说好了,去金陵见见老太太。”

    说着,看向唯一一辆马车,心道,她与两个丫头一同回去,别是让她们察觉出什么端倪才是。

    待上了马车,因为同在一个车厢,甄兰鼻翼微动,弯弯秀眉颦了颦,也不知是不是天热,人身上汗出的多,总觉得大姐身上.......她也说不出什么味道,只是闻得久了,有些晕晕乎乎,脸颊发烫。

    甄溪倒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扬起巴掌大小的俏丽脸蛋,问道:“大姐,珩大哥对爹爹是怎么说的呀?”

    甄晴轻叹道:“四叔他只怕官职只怕是保不住了,说不得还有其他问罪。”

    甄溪闻言,小脸微白,捏着手绢。

    甄兰问道:“大姐,珩大哥执掌江南大营,势必要对人事进行调整,二叔的差事可还保得住?”

    甄晴道:“这个看具体整军之时的表现了,估计到时候第一波就要清查空额,追缴兵将贪墨,你二叔这些年虽然和光同尘,但也没吃过什么空额。”

    甄家不缺钱,反而缺着势力,先前甄晴甚至叮嘱过家里,兵权为重,不得苛待将校。

    甄兰想了想,道:“珩大哥现在执掌江南江北大营,多半要筹建水师,清剿水寇,听说那位女真亲王还在海上逃遁,说不得又要弄出一些风波来,二叔他也是水军将校,如能跟着立些功劳就好了。”

    “兰儿妹妹还真是通着兵事。”甄晴讶异说道,笑了笑道:“看来平时那些书没少读我们家如是出个女将军就好了。”

    甄兰被甄晴夸的脸颊微红,柔声道:“大姐,我平常就是随意翻翻书,其实也不大懂这些。”

    少女如小时候一样,将螓首靠在甄晴的肩头,然而片刻之后,就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从自家大姐的秀颈袭来。

    甄兰拧了拧眉,只觉芳心砰砰跳个不停。不提甄家姐妹乘着马车返回扬州府的庄园。扬州百户所

    贾珩在刘积贤、陈潇等锦衣府卫的护卫下,进入卫所官衙。

    此刻,扬州百户所百户聂鸿,以及锦衣府北镇抚司理刑百户商铭都迎将出来,看向那刚在海门取得一场大捷的少年家权贵,面上多是带着激动之色,唤道:“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向着庭院中走着,问道:“最近卫所对人犯讯问的如何?”

    商铭道:“程、马两家招供的历年向女真通过海路走私一案,相关人证、口供已陆续查察清楚,鲍、黄两家也牵涉案中,开始陆续招供。”

    说着,从随行的一个锦衣总旗手中取出一份簿册,拱手道:“简单汇总,还请大人过目。

    贾珩拿过簿册,向着官厅而去,落座下来,开始阅览。

    扬州八大盐商,程培礼、马显俊、鲍祖辉、黄诚全部涉案,只是四人涉案也有轻有重,但勾结东虏一事,的确罪证确凿。

    贾珩点了点头,将薄册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问道:“两淮都转运使刘盛藻呢,这几天讯问出什么新的有用线索没有?”

    商铭面有难色,道:“大人,刘盛藻招供之言,卑职等记录而下,但事涉宫里,不敢再继续严刑相讯,还请都督定夺。”

    刘盛藻进了锦衣府的刑房,为防多吃苦头,开始就说着其为重华宫办事,所谓盐运司亏空根本就不存在,然后把这些锦衣校尉震的不清。

    因为锦衣府就是为宫里办事,既然事涉宫里的总管太监,还有重华宫那位太上皇,那么也不好刑讯。

    “哦。”贾珩皱了皱眉,心头已有所猜测出原委。这刘盛藻究竟将多少脏水泼在重华宫,又隐去了自身多少贪腐罪责,尚需询问,而且也只他有资格询问。

    贾珩面如玄水,道:“那本官亲自问问。”

    进入官厅西侧的刑讯室,落座在条案之后,一边看着最近的奏报,一边吩咐道:“去将人带过来。”不多时,刘盛藻被带将过来,其人一身囚服,头发披散,因为没有用刑,精神头儿反而不错,进入官厅,身后跟着的两个锦衣力士按着刘盛藻肩头,沉喝道:“跪下!”

    刘盛藻跪将下来,面上带着愤愤之色,看向那落座在帅案后的少年权贵,冷笑道:“贾珩小儿,老夫当年陪着上皇巡游扬州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放肆!”在一旁看着的商铭,怒吼说着。

    贾珩目光冰冷地看向刘盛藻,沉声道:“你真的以为,本官不敢杀你。”

    刘盛藻冷笑一声,说道:“老夫执掌盐运司十数载,见识过的封疆大吏、公侯勋贵不知其数,你贾珩小儿,又算什么东西!不妨告诉你,两淮盐运司每年都会将结余之银,通过京中的总管太监赵公公,递送至重华宫,你要查盐运司亏空,只管去查!”

    虽然太上皇在重华宫归隐,但那是一位御极天下数十载的帝王,他就不信,这小儿真的要在太上皇暮年之时,往太上皇脸上抹黑。

    贾珩看向一旁的商铭,冷声道:“除却往宫中送这一些,你也贪了不少吧?这些年贪了多少,如实招来,本官还可向圣上求情,饶你一命,如是再诿过于上皇,不仅你的身家性命,还有你的三族,都在诛戮之列!”

    看向面无惧色的少年,刘盛藻心头微惊。贾珩沉喝道:“先给他上刑,严刑拷打。”锦衣府讯问犯人,岂能不上刑。

    说着,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

第七百五十五章 沈邡:臣,沈邡接旨!(求月票!)

    扬州百户所

    刘盛藻面色倏变,这几天锦衣府卫讯问之时流露的忌惮,自然为这位皇亲国戚察觉到,反而从一开始的慌乱多了几许底气,但没有想到贾珩方回来,根本就不顾这些。

    贾珩品着茶,听着一墙之隔的刘盛藻发出一声声惨叫,面色平静如水,凝神阅读案卷。

    其上记载着程、马、鲍、黄四家近些年通过海路向女真走私,贸易额每年多达七八十万两,其上还有鲍祖辉以及黄诚二人,惶恐之下陈述的盐运司亏空数额,冰山一角,触目惊心。

    相当于户部少收的税银,都落在了彼等蠹虫、硕鼠手里。

    而这些盐商也仅仅知道自己那一份,对于全貌了解程度不一,怎么也不如刘盛藻这位盐运使当事人,知之甚深。

    银子究竟贪墨了多少,其间送给何人,不管处置不处置,都要有一个基本的情况。

    陈潇秀眉之下,清眸瞥过那簿册,说道:“送往宫里的银子,你还能追回来?”

    贾珩阖上簿册,叹了口气说道:“肯定是没办法追过来的,甚至不好去和宫里求证、核实,所以只能从刘盛藻这里了解情况,把这些年被贪墨的官帑追缴回来。”

    这件事的棘手之处就在于,明明知道隆治帝那里可能有一份账目,他不能让天子去问上皇,否则在外人眼里闹了笑话不说,他这个见证人也犯了忌讳。

    好在,他是天子的准女婿,现在这般刨根问底,不会如寻常指挥使,干着脏活以后,如同抹布随用随去。

    如今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陈潇轻声说道:“这里不仅是刘盛藻,还牵涉到其他盐运使的事,此外还有个郭绍年,庄妃还有贵妃都在宫里。”

    刘盛藻是庄妃的本家侄子,而前任运使郭绍年,则是隆治帝所生女儿会稽公主的驸马。

    贾珩沉吟道:“一家一家的来,相关明细调查出来后,再递送宫里,恭请圣裁。”

    甄家、郭家、刘家这等隆治帝身边儿的亲信,天子顶多也是让他们补上亏空,不会说全部诛戮,单单银子的事儿,犯不着。

    这就是天家,不然会给人以刻薄寡恩的印象,想来这也是刘盛藻有恃无恐的原由。

    过了一会儿,商铭从刑房中过来,拱手道:“大人,刘盛藻不堪受刑,已经开始招了。”

    贾珩沉声道:“问他在任以来,一笔笔结余银子究竟是怎么分的,你和范经历做好记录,不要让人胡乱声张。”

    商铭心头一凛,拱手称是,返回忙碌去了。

    及至掌灯时分,相关口供已经汇总成册,递送贾珩这里阅览。

    贾珩翻阅着薄册,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外间的夜色,冷眸闪烁不停。

    好一些年头,结余之银高达一百二十万两,解运六十万两给重华宫,刘家自留二十万两,然后剩下的通过赊欠、挪用为盐商拿走,然后再孝敬一定比例给刘盛藻,当然后续也有归还,尤其是宫里派人点检之时,库银肯定是殷丰充裕,但这么转了个圈儿,又是拆借了出去。

    甚至还有预支盐引,就这样反馈到账目,整个账薄自是混乱不堪,而不是条理清晰,具体的账簿,恰恰已经被刘盛藻销毁了。

    贾珩将手中的供词递给陈潇,说道:“这里面只怕还有不尽不实,只能寻人慢慢核算,而且有些刘盛藻因时间久远遗忘,还需详加询问。”

    八大盐商中的四家因为勾结东虏,肯定是要被抄没家财,追缴违法所得,至于其他四家盐商,同样也要补齐亏空,如再查出其他案子,也是以律法办。陈潇翻阅过薄册,道:“十多年间,贪墨高达两千多万两,扬州八家,尽数抄家,想来才足以填补盐运司亏空。”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掠人民财,不教而诛,于君于臣,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还是需要好好甄别一下,丁是丁,卯是卯。”

    哪怕对商贾再是仇视的官员,也不是说一上来就破家灭门,总要罗织罪名,明明可以直接抢,还是需要给个理由和说法,否则吃相可就太难看了,这可是动摇执政合法性的事。

    正在思忖着之时,忽而镇抚使刘积贤从外间过来,拱手道:“都督,汪寿祺递来了请柬。”

    贾珩抬眸看向陈潇,道:“汪家等几家坐不住了。”

    现在他总督江南江北大营,又携大胜而归,汪寿祺要还能坐得住才怪,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思想斗争,想来打算愿赌服输了。

    说着,从刘积贤手里接过请柬,阅览着其上文字,看向陈潇道:“瘦西湖的画舫,晚上你随我一同去。”

    陈潇应了一声,也没什么说什么,这几天早已习惯跟着贾珩。

    贾珩看向刘积贤,说道:“去与汪寿祺说,今天晚上,我去赴宴。”

    夜幕低垂,中秋方过二三日,天穹之上,明月大如玉盘,冷辉皎洁如银,倒映在瘦西湖碧波荡漾的湖面,时碎时凝,而一艘缓缓驶过的画舫,红色灯笼随风而动,在哗啦啦流淌的水声中晕下一圈圈火红色光影。

    歌姬的甜美歌声传至极遥,在两岸的柳树枝叶在夏夜晚风中翩翩起舞,绰约生姿。

    楼船箫鼓,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相乱。画舫之中,汪寿祺以及萧宏生、黄日善、江桐几人围着一张桌子叙话,相比周围的歌舞管弦,四人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黄日善道:“先前永宁伯领兵前去打仗,还顾不上盐务这边儿,现在回来了,只怕还要大动干戈。”江桐同样忧心忡忡说道:“现在女真人勾结海寇都没有将他撅回去,我等现在更难了。”

    如果先前还有期待永宁伯吃了败仗,然后,千夫所指,言官弹劾,那么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此念,统管江南江北大营军务,锦衣在手,真就是圆扁都任由人捏着。

    汪寿祺道:“等过来,看永宁伯开出什么条件,如不是太难,我等花钱买平安吧,欠朝廷的银子,砸锅卖铁也要还上。”

    江桐叹了一口气,道:“形势比人强啊,可如是都填补上,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事到如今,也别想着铤而走险,程马等人就是前车之鉴,但还上亏空,在座几人身家都要缩水一大半,日子拮据。

    黄日善捏着茶盅,忧心忡忡道:“就怕人家不仅要钱,还要命。”

    汪寿祺道:“真到了那一步,天下还有谁愿意帮着经商?”

    就在几人计议之时,仆人挑帘来报,永宁伯来了。

    汪寿祺几人对视一眼,连忙出了舱室,站在甲板上,恭谨而候。

    贾珩从乌蓬船上登上高大如城的画舫,少年一身石青色蜀锦长袍,头上戴着蓝色方巾,笑了笑道:“汪老爷还有几位,久等了。”

    汪寿祺笑着相邀道:“永宁伯,老朽也没有等多久,永宁伯里厢请。“

    贾珩点了点头,领着几个锦衣府卫进入画舫,落座下来,环顾着画舫,笑道:“这画舫,比着通州卫港的战船都不小了。

    汪寿祺愣了下,笑道:“永宁伯真会说笑,这如何比得上战船,永宁伯海门一战,扬我国威,真是让我等心折。”

    先前,中午陪着户部侍郎齐昆用饭之时,这些恭维话已经说了不少。

    双方不痛不痒的寒暄着。

    汪寿祺道:“其实这次邀着永宁伯过来,老朽有一事相请。”

    贾珩闻言,诧异地看向汪寿祺,道:“汪老爷这话是从何而起?”

    汪寿祺叹了一口气

    ,说道:“刘大人因盐运司亏空的事儿,说来,与我等也关联不小。”

    贾珩不动声色地看向汪寿祺,静待其言。

    汪寿祺道:“这几年生意不大好做,朝廷盐税又如数催缴,我等有一些折了本,从盐运司拆借了一些,永宁伯看这该如何是好?”

    贾珩放下茶盅,目光平静,说问道:“汪老爷,从盐运司赊欠了多少?”

    汪寿祺已经为下一步再做着铺垫。

    汪寿祺道:“林林总总也有百十万两,这些只怕需要账房先生筹算。”

    “这么多?”贾珩眉头微皱,说道:“朝廷一年的两淮盐税也才二三百万两。”

    “都是积年赊欠,连着利息,不是一年相欠,永宁伯放心,我们会尽快补上数额。“汪寿祺连忙说道。

    贾珩道:“这些亏空,该填补上就要填补上,恰逢刘大人也说确有此事,你等几家汇总数目,先把这笔银子补上,银子补上了再说。“

    汪寿祺迟疑说道:“永宁伯,一时间也筹措不齐,可否宽限一些时日?“

    贾珩道:“这些都好说,如是觉得数额过大,为期一年慢慢给付都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里面的银子需要明白了,朝廷的银子不能赊欠,现在各处都要用银。”

    汪寿祺闻言,心头微松了一口气,道:“永宁伯,我汪家自太宗朝时,每国有戎事,都不忘着国家之事。“

    江桐笑了笑,也附和说道:“汪老爷说的是。”

    过关。

    虽说要将缴纳的银子还上,并不意味着以后还能

    与四位盐商闲聊了一会儿,贾珩离了画舫,刚刚来到岸上,却见那一个红裙少女从远处过来,一张俏丽小脸上见着欣喜之色。

    这时,陈潇迎上前去,唤住那南菱,问道:“你有事儿?“

    南菱拿过一份请柬,目光放在那青衫少年身上。说道:“贾公子,我家夫人给你递送的请柬。”

    贾珩抬眸看向瘦西湖之畔的酒楼,见其上似亮着灯火,深沉目光似穿过遥远距离,落在了那阁楼上的窈窕丽人身上。

    贾珩接过请柬,沉吟道:“告诉你家夫人,我明天要赶回金陵,不能前去赴约。”

    随着他整顿江南大营,势必要与安南侯交锋、博弈,这位隆治朝的名将担任江南大营节度使以来,虽然有南国之地脂粉香艳,乱花迷眼的缘由,但其本人对麾下军将的纵容,也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

    叶家还想保留在江南大营的存在,显然不大行。南菱讶异说道:“公子要去金陵?夫人也说前往金陵。”

    贾珩道:“等到了金陵再说吧。”

    南菱想了想,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轻声说道:“那我回去禀告夫人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萧侍卫,帮我送一下。”一行众人骑上马,向着扬州盐院衙门而去。

    翌日,晨曦微露,天色略有几许阴沉,细风微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向着扬州临河渡口而去。

    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贾珩与甄晴的一艘船只,乘船前往金陵,及至午后时分,方来到金陵宁国府。

    宁国府后宅,西北角的一座青檐白墙,回廊曲折的庭院中,烟雨紧锁,雨帘似挂。

    黛玉刚刚午睡得起,上着水绿纱质褙子,下着淡蓝抹胸白纱裙,神情慵懒地伫立在窗前,举目眺望着紧锁庭院的雨雾,梧桐树叶葱葱郁郁,翠玉生烟,绿意惹眼,时而风来,梧桐树叶上的雨珠扑簌而落。

    紫鹃提着一个茶壶,轻声道:“姑娘,别受凉了,喝口茶吧。”

    黛玉转将过身来,罥烟眉下的星眸见着思忖,轻声道:“鸳鸯姐姐说,珩大哥他昨日到了扬州,今

    天应该回来了吧。”

    紫鹃轻轻笑了笑,道:“许在路上吧。”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雪腻玉颜上现出怅惘之色,捏着手帕,这都好几天了,珩大哥还没回来。

    而在这时,袭人进来轻声说道:“林姑娘,出去简单走动走动。”

    因为这几天,鸳鸯提醒着黛玉,多出去走动走动,以免经常待在屋里,容易生了病。

    这是贾珩当初与鸳鸯的叮嘱之言,让黛玉平常不要坐在屋里,心事郁结,蹙眉不展。

    就在这时,忽而传来晴雯惊喜的声音:“公子,你回来了。”

    黛玉手中的茶盅微微一顿,连忙向外走去,只是刚刚挑帘而出,却见那身形挺拔不群的青衫少年,已然迈过门槛,英气剑眉之下的目光投来,温润如玉,笑意直抵眼底。

    黛玉娇躯轻颤,似是呆立原地,韶颜稚齿的少女,胃烟眉下的星眸晶莹闪烁,隐见点点泪光。

    “珩大哥。”黛玉冲将过去,扑在贾珩怀里,双手环住贾珩的腰肢。

    上一次闯入怀中,是因为扬州马家的劫狱,现在则是女真亲王裹挟海寇进犯江南之地。

    贾珩搂住黛玉的削肩,感受到娇小少女的欢喜和思念情绪,轻笑说道:“妹妹,怎么又哭了。”

    他算是享受到红楼原著中宝玉的待遇了,不过,担忧的泪水以及怄气和委屈的泪水,还是有所不同的,前者乐在其中,后者一地鸡毛。

    而黛玉今天穿的这身裙裳,明显有些睡衣的款式,清凉薄纱的绿裙。

    黛玉紧紧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痴痴道:“珩大哥。”

    经过上次,少女也渐渐习惯周围几个丫鬟的目光。

    鸳鸯似笑非笑的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大爷,别在这儿站着,在屋里说话吧。”

    贾珩抬眸看向鸭蛋脸面,身形窈窕明丽的少女,目光温和几许,挽着黛玉的素手,进入厢房。

    鸳鸯与紫鹃、袭人则在外间小厅等着,并未跟着进去。

    两人坐在软榻上叙着话,贾珩捉着黛玉的手肌肤细腻入微,只是略有一些凉。

    黛玉抬眸端详着贾珩,芳心涌起阵阵羞喜,只是语气中仍不免担忧道:“珩大哥,你又与人动手了?”贾珩笑了笑,说道:“嗯,难免的,没事儿,皮都没擦着,这几天让妹妹担心了。”

    黛玉正要说着什么,却见温软的气息抵近而来,连忙闭上了粲然星眸,而后是熟悉的触感,如痴如醉。

    过了一会儿,黛玉一张俏丽脸颊嫣红如绚丽丹霞,将螓首抵靠在贾珩怀里。

    而贾珩已然牧着小羊,捏着小羊琼鼻。

    黛玉粉腻脸蛋儿羞红,轻轻拨着贾珩的手,声音微微发颤,轻声道:“珩大哥别闹,金陵这边儿传的沸沸扬扬,珩大哥领着一支新建水师与敌决战,和我讲讲经过啊。”

    贾珩笑了笑道:“官军水师虽然新建,但海寇原也为乌合之众,这次过后,海寇再也不能自海门而犯淮扬了,金陵能稍稍安生一段时间了。”

    黛玉玉容晕红,嗔羞道:“珩大哥,别闹着......”珩大哥每次抱着她,都去寻羊符,那种爱不释手的喜爱,让她既是心慌又是微喜。

    贾珩附耳,黛玉的发丝凝在脸上,道:“这两天,我想妹妹了。”

    黛玉娇躯微颤,声线已颤不成声:“珩大哥。”然而还未说着,却见贾珩已牧羊咩咩。

    黛玉柳眉弯弯,羞的连忙闭上眼眸,双手扶着贾珩的肩头,任由少年喜爱着,唯有娇小玲珑的娇躯颤栗不停。

    过了一会儿,贾珩拥着生活已经不能自理的黛玉,低声说道:“妹妹这段时间清减了。”

    黛玉的确讨人喜欢,倒不仅仅是原著的滤镜加成,很难形容,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林怼怼,在他身边儿乖巧听话,何尝不是一种反差?

    黛玉:......

    究竟哪里清减了,你把话说清楚。

    然而,这时,却见贾珩取出一个锦盒,托在手中。

    “这.......“黛玉容色微动,星眸闪了闪,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

    目光却被贾珩手里的锦盒吸引,芳心有些期待。贾珩轻轻打开锦盒,赫然是一对儿桃蕊珥饰,道:“这是先前在扬州时候,给妹妹买的,妹妹看合意不合意。”

    想起让潇潇一早去买着首饰,一脸嫌弃的模样,估计是怨他没给她买着。

    黛玉拿过珥饰,雪腻玉颜上绯红如霞,羞嗔道:“珩大哥,怎么又给我买首饰。”

    明明出去打仗,又给她买着东西?

    贾珩看向黛玉,温声道:“就是见着了,觉得妹妹戴着会很好看,就买过来了,妹妹要不戴上,我看看?”

    这是单单给黛玉买的。

    黛玉芳心涌起甜蜜,轻轻应了一声。贾珩轻笑道:“我给妹妹拿镜子。”

    黛玉看向起身向着那梳妆台而去的少年,一时间星眸迷离。

    贾珩取来一面菱花铜镜,坐在黛玉身旁,帮着举着铜镜,道:“妹妹换上我看看。”

    黛玉玉颊红晕成霞,就着铜镜换上桃蕊珥饰,看向那铜镜中的明媚容颜,抬起粲然星眸看向贾珩,低声道:“珩大哥,好看吗?”

    贾珩看向娇羞不胜的黛玉,搂住黛玉,轻声说道:“挺好看的,妹妹原就生的颜色好,现在更是增色三分,明艳动人,像小仙女。”

    嗯,这时候小仙女还不是骂人的话,蝈蝻的说法更是没有,只有大丈夫之志,犹如长江东奔大海,何苦怀恋于温柔之乡?

    黛玉蟀首低垂,芳心欣喜不胜,颤声道:“珩大哥。”

    虽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这样的文雅之语,但这种直白而亲切的话语从情郎口中而出,加之贾珩的身份,无疑更让黛玉醺醺然,五迷三道。

    贾珩轻轻挑起黛玉的下巴,光洁圆润的肌肤在指间流溢,温声道:“妹妹。”

    少女一剪秋水明瞳微微颤抖,弯弯眼睫遮蔽下一丛阴影,直到贾珩凑近而来。

    贾珩看向黛玉,他就喜欢看着黛玉这等娇羞无所可藏的模样,而这是花信少妇无法带给他的体验。

    青春靓丽的气息,于唇齿之间流溢。

    贾珩压下一丝甜腻,搂着黛玉,轻声道:“金陵这边儿总是下雨的,等会儿要不咱们去玄武湖,观观雨景。”

    黛玉芳心甜蜜,轻声道:“珩大哥刚刚回来,还是先歇息才是的,改天再去就是了。”

    这般乘船过来,想来也累的不行。

    贾珩笑了笑,说道:“妹妹这般一说,还真是有些累了,在妹妹床上躺会,妹妹不介意吧?”

    说着,拥过黛玉的削肩,就势歪躺在床榻上的枕头,如兰如麝的清香连同独属于少女香闺的馨甜,在鼻端萦绕,让人醺然欲醉。

    而此举却让黛玉吓了一跳,芳心砰砰跳个不停。

    见贾珩并未再有其他动作,黛玉躺在贾珩胳膊上,罥烟眉下的星眸微微阖上,芳心之中也涌起一股安宁,她与他大概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念及此处,黛玉玉颊通红如火,攥紧了手帕。贾珩转脸看向黛玉搂过另一边儿的玉手,低声道:“妹妹,再过一段时间,大姐姐她们可能要过来了。”

    黛玉微微红润的玉颜,见着讶异,问道:“大姐姐她也过来?”

    “就是盐务上的事儿

    ,她过来得一个多月后了,大姐姐和晋阳长公主过来,到时候云妹妹、三妹妹也会过来。”贾珩说着,顿了下,还是选择说道:“说不得咸宁公主也会过来。”

    有些事也需要给黛玉提前打预防针,否则,又是哭唧唧,“如此,倒成了妹妹的不是了。”

    黛玉闻言,芳心咯噔一下,星眸闪了闪,抿了抿粉唇,低声道:“那位公主她与珩大哥,当初去河南......”

    当初也曾听丫鬟说过,嫂子那边儿的两个丫鬟都在说着,那位公主只怕来者不善。

    “妹妹别乱想,平常相处就是了,你先前也是见过她的吧。”贾珩轻轻捏了捏黛玉蒙着黯然之色的脸蛋儿,温声道:“好了,怎么,还吃上醋了。”

    黛玉先前还没有入局,自是冷眼旁观,没理由生气,但现在不一样了,身在局中,已成了他小女朋友,咩咩也咩咩过了,在这个时代,他就是黛玉爱情的全部。

    等见到咸宁她们,纵然不与他怄气,也可能自己生着闷气。

    哪怕九五之尊,宫中嫔妃争风吃醋都难以避免,何况是他?

    黛玉粲然如虹的星眸微动,腻哼一声,紧紧抓住贾珩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吃醋呢?

    她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反正与欣喜无关,如是早些遇到他,该有多好?

    但一想到那位咸宁公主还在前面,而她自己才是.......后来的,念及此处,少女眉尖微蹙,芳心气闷不已,又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事实上,少女未必在意如袭人那样的通房丫鬟,甚至还能笑着喊着袭人嫂子,但却对宝钗各种提防。

    “妹妹,是我不好。”贾珩轻轻抚着黛玉的秀眉,凑近唇瓣,安慰着少女倏然低落的心绪。

    过了一会儿,黛玉星眸雾气朦胧,檀口细气微微,纤纤素手忙是捉住贾珩向着裙摆的手,一张粉腻脸颊滚烫如火,颤声道:“珩大哥,别,别.....”

    她还没有嫁给他的呀。

    “妹妹想哪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贾珩凑到黛玉已经红润欲滴的耳畔,低声道:“我是要八抬大轿娶妹妹为结发妻子的。”

    晴雯他舍不得碰着,黛玉同样也不会,他其实就是想伺候一下黛玉,补偿一下她,与其让她流眼泪,不如......现在看来,只能另寻良机了。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将螓首靠在贾珩身上,低声道:“珩大哥如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贾珩也不多言,微微阖上眼眸,睡将过去。

    黛玉看向那闭上眼眸似已睡去的少年,一时间,盈盈如水的星眸,渐渐恍惚失神,睡梦中的少年无疑少了几分威严,但脸上的倦色清晰可见。

    贾珩这几天真是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不是在作战就是与盐商勾心斗角。

    少女看着看着,心底涌起疼惜,伸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脸颊。

    他其实比她也只大了三岁,却要操持那么多的事儿,来江南才多久,厮杀了几场?

    黛玉抿了抿粉唇,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螓首靠在贾珩的身上,也不知为何,方才的酸涩,似渐渐散了海。

    两江总督衙门,官厅之中

    与前前日南京六部、都察院的官员络绎不绝来此,此刻的两江总督衙门门可罗雀,而官厅内,人手就有些稀稀落落,除却两江总督沈邡以及幕僚,还有兵部的两位部堂,兵部侍郎蒋夙成和孟光远。

    “此次兵败,甄铸难辞其咎,他竟还有脸回来!?”蒋夙成愤愤不平说着心头有着几许恐慌,沉声道:“老孟,沈大人,我等要上疏严参才是。”

    扬州那边儿,宫中天使向贾珩传圣旨的事,金陵方面已听闻了风

    声。

    总督江南江北大营,提调水陆兵马,大权独揽,而且更要命的是,以天子剑对两江官员可先斩后奏,这种权柄,让兵部两位侍郎心头惮惧不已。

    孟光远眉头紧皱,沉声说道:“甄铸不能死节王事,有负皇恩不说,还坦然回来,真是丢尽了我两江官场的体面!”

    甄铸被俘,本来还可以将锅甩给甄铸,但现在甄铸竟然安然无恙归来,这让他们这些荐主何以自处?

    两江总督沈邡此刻坐在太师椅上,对两位兵部侍郎的斥骂充耳不闻,脸色灰败,目光失神,显然也在思忖着总督江南江北大营军务一事。

    问道:“永宁伯可是来了金陵?”“已回了宁国府。”白思行轻声道。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书吏神色匆匆而来,脸上见着惶惧之色,道:“制台大人天使传旨。”

    此言一出,沈邡面色微变,众人连忙出了官厅。只见不远处的青年内监,在几个锦衣华服的内卫扈从下,沿着回廊快步行来。

    “两江总督,沈邡接旨。”

    沈邡面色微变,跪将下来,道:“臣,沈邡接旨。”

    一旁的卢朝云急忙唤着小吏,说道:“快,快去准备香案。

    身后的兵部两位侍郎也都纷纷跪将下来,脸上都见着难看的表情,隐隐意识到一股不妙之感。

    待几人摆了香案,内监“刷”地展开绢帛,阴柔的声音恍若一股凉风阴侧侧地响起,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武事不竞,天下难安,卿为两江总督,朕委尔察照军政之权,是前上疏整饬武备,荐举镇海卫武弁甄铸检校镇海节度,然江口一战,水师沉覆

    屋檐之下,乌青檐瓦上的风雨断了线的珍珠,伴随着内监的训斥之言,随风打落在一众两江总督衙门的官吏身上。

    沈邡跪将下来,只觉周身阵阵发冷,耳畔只有八个字“革职留任,以观后效”,他自科甲登第出仕以来,何曾受过着这等严厉的处置?

    与革职待参不同,革职留任与戴罪立功是一体而行,如果沈邡后续不再出错,一般还会撤销处罚,属于一种比降敕申斥还要严厉的处置。

    比如康熙朝任用治河名臣靳辅,因治河思路迥异时人,故弹劾者众,康熙担心将来用人失当,有损威信,即着靳辅革职留用,戴罪立功。

    因为,镇海军水师的折损,两江总督衙门怎么是要负责。

    至于甄铸,彼时,崇平帝还不知甄铸已经被救回来了,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就没有先行处置。

    “罪臣,沈邡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沈邡伏首而拜,声音颤抖,心头已是一片冰凉。

    如果他不是上疏抢着整军,也不会沦落到今日下1일

    其实,崇平帝之所以愤怒,也是因为此由,自作聪明,荐举非人,坏着军政布置。

第七百五十六章 贾珩:净出馊主意!

    金陵,宁国府

    及至傍晚时分,在床榻上躺着的贾珩陡然而醒,目光微讶,分明见自己身上还盖着被子。

    不由看向坐在床榻上看书的黛玉,借着烛台上的橘黄灯火,少女娇小玲珑的身影映照在淡黄色帷幔纱帐上,那侧脸白腻如雪,绒毛似乎清晰可见,而他送给黛玉的耳饰影落脸颊,一动不动,静谧柔美宛如一幅画卷。

    安静时候的黛玉,那种世外仙姝寂寞林的动人气韵,无疑让人起心动念,或者说是对玉人如虹的欣喜。

    贾珩起得身来,搂过黛玉的削肩,凑将过去问道:“林妹妹,我睡了多久了?”

    黛玉脸颊见着羞喜,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一剪秋水明瞳柔婉如水地转而看向贾珩,关切说道:“拢共儿也没有多久,珩大哥这几天没睡好,刚才睡的香甜呢。”

    说着,从床榻上起身,从一旁的小几上端过来一杯茶,道:“珩大哥,喝口茶吧。”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庭院中低垂四合的苍茫暮色,因是微雨濛濛,天色无疑昏暗许多,凝起清眸看向黛玉,笑了笑道:“在妹妹这儿倒是睡了个饱觉,妹妹还给我盖了被子。”

    黛玉垂下眼睫,说道:“见珩大哥刚刚有些冷。”

    贾珩接过茶盅,心道,黛玉这会儿还挺贤慧的,又是盖被子又是递着茶,这俨然是以他的妻子自居了。

    或者说,黛玉何曾这般伺候过人,如是让黛玉素手调羹,想来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儿吧。

    黛玉春山黛眉之下,目光柔润地看向端起茶盅喝茶的少年,轻笑道:“珩大哥如是困了,多睡一会儿也无碍的。”

    方才听着耳畔的呼吸声,伴随着雨水淅淅沥沥打着芭蕉的声音,觉得看书都是一种享受,真想一辈子都这样。

    贾珩放下茶盅,拉过黛玉的手,看向那白腻可人的脸蛋儿,轻声道:“我若是睡到晚上,妹妹睡哪儿?也和我睡一张床呢?”

    “珩大哥~~”黛玉罥烟眉之下的星眸柔波潋滟,羞嗔道。

    同床共枕,真就是夫妻了吗?

    贾珩凑将过去,轻轻噙住那少女莹润的唇瓣,过了一会儿,看向脸颊嫣红的黛玉,低声道:“我去沐浴更衣,回头再来找妹妹说话。”

    明天还要前往甄家,然后去江南大营接管防务,总之事情是挺多的。

    “珩大哥去罢。”黛玉柔柔“嗯”地应了一声,星眸如暮霭笼起的潇湘之水,目送着贾珩离去。

    贾珩出了黛玉所在的厢房,返回所居庭院,唤道:“晴雯,准备热水,我洗洗澡。”

    晴雯撅了噘嘴,从一旁闪身出来,轻哼一声道:“公子既然都在林姑娘屋里睡着了,一同在那洗澡也不就是了,反正那屋丫鬟也多。

    贾珩看向生着闷气的晴雯,轻声道:“会有那一天的。”

    晴雯:“...”

    伺候沐浴以后都不让她伺候了?

    少女腻哼一声,气鼓鼓地扭着水蛇腰,离了厢房。

    贾珩回头之间,抬眸看向从外间进来的鸳鸯,少女着翠色掐牙背心,身形高挑,明洁额头以空气刘海儿覆着,鸭蛋脸面上笑意浅浅。

    贾珩近前,状其自然拉过鸳鸯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大爷,洗澡需不需人服侍。”鸳鸯眉眼含笑地打趣道。

    哪怕贾珩平时再是威严,毕竟是泥融飞燕子过好几次,鸳鸯知道贾珩的性情,开着玩笑。

    贾珩轻笑道:“可别让晴雯听见了,她又该生闷气了。”

    鸳鸯忍俊不禁,道:“当初老太太屋里的那几个小丫头,就属她气性大。”

    贾珩这边儿拉过鸳

    鸯的手,抱在怀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二老现在府上吧,等会儿咱们过去瞧瞧。”

    先前因为一直忙,原本答应着去见鸳鸯的父母,路上还未见着,今天趁早有着时间,打算去见上一见才是。

    因为与鸳鸯早有过肌肤相亲,鸳鸯素来是个体谅人的,自也谈不上爽约食言。

    鸳鸯眉眼弯弯,雪腻清丽的脸颊红晕泛起,轻声说道:“都在西府,我前几天陪着去。”

    贾珩低头,凑近过去,轻声道:“等我换身衣裳,一同过去看看。”

    鸳鸯轻轻应着,脸颊羞红如霞,应了一声。

    待沐浴过后,安抚了晴雯,贾珩出了厢房,随着鸳鸯向着西府行去,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回廊两侧的斜风细雨拍打在屋檐上,两人行过曲折回环的长廊。

    “这几天府上还好吧?”贾珩转眸问着鸳鸯。

    “一切都好,中间楚王妃还有北静王妃来了一次,与林姑娘说了会儿话,别的倒也没什么。”鸳鸯柔声道。

    贾珩道:“你年岁稍长一些,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这个当姐姐的,多多照料着她们。”

    鸳鸯应了一声。当姐姐的吗?

    许是他的心上,原也没有将她们分着大小老婆。

    来到西府后院花厅,鸳鸯父母在丫鬟的相陪下,进入内厅,看向那在自家女儿身旁的少年,连忙相拜道:“珩大爷。”

    贾珩连忙上前搀扶,温声道:“两位老人家无须多礼。”

    如是按照贾府主子的规矩,如果是丫鬟被主子收做姨娘,那么老子娘见了主子仍然不能失了主仆礼数,并没有说真就母凭女贵,纵是贵着,也是在其他奴仆面前,再怎么贵也贵不过主子去。

    当然,主子有时也不会不近情理,摆着主子的威风。

    鸳鸯的爹,年近五十,头发灰白,脸上皱纹沟壑深深,一旁的老妇则是荆钗布裙,脸上也有些受宠若惊。

    贾珩看向两人,温声说道:“先前,也不知鸳鸯给二老说了没有?”

    鸳鸯老爹脸上就是一阵纳闷,分明有些局促。贾珩诧异地看向一旁的鸳鸯,问道:“怎么不告诉二老?”

    鸳鸯明眸微垂,当着自家父母的面,饶是少年明媚大气,此刻芳心也难免有些害羞,嗫嚅道:“大爷,我忘了。”

    她就是想让他亲自去和爹娘说,许也有些像着提亲一般罢?

    贾珩只得目光温煦看向鸳鸯的父母,说道:“老

    太太那边儿将鸳鸯许了我,等一二年,就收进房中。”

    鸳鸯的爹闻听此言,心头可谓又惊又喜,看向贾珩,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知道自家女儿在宁荣两府有可能被主子瞧上,收为姨娘,但没有想过会是贾族族长,现在的永宁伯,可是府中如老太太那样的头一等主子了。

    而且,还如此年轻有为。

    鸳鸯的娘看向鸳鸯,心头同样高兴,眉开眼笑说道:“珩大爷能看上她,那可真是这闺女的福气了。”

    她闺女从小生的白白净净,大了个头儿也出挑,那么多丫鬟偏偏她得了老太太的中意,现在又得了族长收为姨娘,这真是天大的福气。

    贾珩轻笑了下,拉过鸳鸯的手,轻声道:“能找到鸳鸯这么好的女孩儿,是我的福气。”

    鸳鸯闻言,娇躯剧颤,心湖中荡起圈圈涟漪,两弯一如新月的蛾眉之下,明眸就忍不住湿润,不由攥紧了那少年温厚的手掌。

    世上有这样的小老婆吗?

    府上的琏二奶奶,那般强势,也未听说琏二爷有这么一句话。

    纵然是让她为他去死,她也愿意。

    可以说,以贾珩今时今日的地位,当着人家父母说着这种话,别说鸳鸯是一个丫鬟,就是宝钗都顶不住。

    因为,这和两人独处之时说着甜言蜜语还不一样。

    贾珩道:“二老如是想到京里,一家人团聚,等这次办完事,一同返回京里,倒也可行。”

    鸳鸯还有一个哥哥,唤作金文翔,娶了妻在荣国府做着买办等事。

    鸳鸯的爹闻言,却连忙说道:“伯爷,我和鸳鸯她娘在金陵待习惯了,也不好去京里。”

    鸳鸯的娘,也笑说道:“我们老了,在金陵待一二十年了,猛一下子也不习惯神京。”

    鸳鸯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道:“大爷,爹娘年纪大了,这一路上颠簸辛苦的。”

    其实去了神京也未必就好,哥哥和嫂子,尤其是嫂子都未必乐见。

    贾珩见此,点了点头说道:“那在金陵荣养也好,南方气候湿润,天气暖和,不比西北冬天干冷干冷的。”

    这等事也不好强求,还是要尊重鸳鸯父母的意见,况且神京真比不上江南。

    贾珩与鸳鸯父母又说了会话,待两人离去,看向鸳鸯,叹了一口气道:“二老在这看着房子也好,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了。”

    鸳鸯道:“大爷原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何尝不想父母团聚,共序天伦,只是到了神京,近在眼前,姑且不说哥哥和嫂子要忙着府里的事,照料不周,就说到了府里,如不帮着府里做些什么,不定人家怎么说闲话呢。”

    贾珩看向鸭蛋脸面的少女,轻声道:“金姨娘是担心人家说着,仗着女儿是小老婆,一家子在外横行霸道的?”

    鸳鸯嗔白地看了一眼贾珩,这人....

    贾珩上前拉住鸳鸯的素手,说道:“你的心思,我知道的,那等以后再来金陵,就带你过来看看。”

    相比平儿对凤姐的无限服从,袭人的精明算计,鸳鸯算是宁荣两府少有的清醒之人,没有那般恋爱脑,让不恋爱脑的人恋爱脑,才难能可贵。

    鸳鸯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心头甜丝丝的,低声道:“大爷有这番心就行了。”

    贾珩轻声道:“再等二年,你正式过了门以后,就没有什么闲话了。”

    “嗯。”鸳鸯应了一声,似有几分打趣说道:“走,省的林姑娘再着急了。”

    贾珩轻笑道:“你倒是了解她。”

    估计黛玉在这儿,就要说,好呀,我就是让你们来取笑的。

    鸳鸯轻笑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说着。

    心道,她如何不了解林姑娘,当初在老太太跟前,不知与宝二爷生了多少气,也不知为何,在他跟前儿却如变了个人一般,两人南下到现在,林姑娘一次气都没有怄过。

    其实,只是贾珩把黛玉至情至善的一面激发出来,天天在蜜罐里泡着,哄的五迷三道,小羊只会咩咩,而不是拿羊角顶人。

    翌日,甄宅,福萱堂

    甄老太君躺在一张罗汉床上,双眼微阖假寐,气若游丝,下方的绣墩上围拢着一众甄家的媳妇儿,大气不敢出,此外,甄晴、甄雪以及甄兰、甄溪都在。

    因为贾珩来之前提早下了拜帖,甄老太君就唤来其他各房都等着。

    这时,一个嬷嬷进入福萱堂,道:“老太太,珩大爷来了。”

    甄老太君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睁开眼眸,凹陷苍老的面颊浮起红晕,原本虚弱的身躯,也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力气,强撑着起得身来。

    甄应嘉之妻甘氏,连忙上前搀扶,关切道:“老太太,慢点儿。”

    甄晴也近前搀扶着甄老太君,道:“祖母,珩兄弟这就过来了。”

    说话之间,贾珩在甄应嘉以及甄轩的引领下,进得福萱堂。

    “珩哥儿。”甄老太君一见贾珩,苍老面容上就见着复杂之色,伸出枯老的手相唤。

    如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贾珩是甄老太君失散多年的嫡孙。

    贾珩凝眸看向甄老太君,明显感到上次见着还是面颊红润,中气十足的老妪,此刻周身笼着一股老态龙钟的暮气。

    油尽灯枯,寿终正寝。

    贾珩心头闪过八个字,目光平静如水,唤道:“甄老太君,可还好?”

    甄老太君拢着目光,轻声道:“珩哥儿,你可算是来了。”

    贾珩近前落座在绣墩上宽慰说道:“先前甄四爷已经从虏寇中救将回来,老太太且放宽心,朝中圣旨没有降着罪,说明还有转机。”

    昨日对两江总督沈邡的圣旨,他今早也听到了消息,革职留用,以观后效,至于两位兵部侍郎,因为不是一力整顿江南大营的主要当事人,他弹劾江北大营军械的奏疏,还在递送进京的路上,倒没见着处置。

    甄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你别安慰老身了,这般不降旨问罪,比降旨问罪还要难办。”

    两江总督因为举荐非人而被革职留用,她那四儿子,先前也就是因为被俘,一时不好处置,等之后如何处置,委实难说。

    福萱堂中的媳妇儿以及甄兰、甄溪,闻言,面色齐齐一变。

    楚王妃甄晴,柳眉下的凤眸幽晦几分,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说明父皇对甄家已经彻底失去耐心,准备攒到一起发作。

    贾珩面色默然了下,轻声道:“老太太,多虑了。”

    甄老太君苦笑一声,道:“我虽然土已到了脖子,但却并非不知这些,我今年都八十多岁了,从

    当年吃不上饭的宫女,有了这么一大家子,儿孙满堂,按说没有什么遗憾,但这么一家子,还是放心不下。”

    甄应嘉眼眶湿润,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唤了一声道:“母亲。”

    贾珩看向甄老太君,道:“老太君是有大福气的人,至于儿孙,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君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

    这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可惜甄家已是积重难返。

    甄老太君听着少年的话,心头涌起一股无奈,浑浊的苍老目光忽而清澈,说道:“珩哥儿,我们甄贾两家,从代化公那时候都是老交情,先前因为江南大营的事,溪儿她老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老身向你赔不是了。”

    贾珩面色微变,连忙闪将开来,道:“老太君折煞晚辈了。”

    不管如何,这么一个耄耋老人,忽而做出这番姿态,他如何能坦然而受?

    如果不是实在推不开,说实话,他也不太想过来应对着甄老太君的道德绑架。

    甄老太君沉吟说道:“珩哥儿,我这四个孙女,最小的溪儿,还未婚配,老身想将她托付给你。”甄溪:“???”

    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儿瞬间就红透了,红若胭脂,灵气如溪的眼眸满是羞意,看向甄雪,低声道:“二姐。”

    “溪儿。”甄雪一手将甄溪搂在怀里,轻轻抚着甄溪的秀发,那张婉美玉容上见着复杂之色。

    昨日,姐姐给她提及此事之时,她也颇为惊讶,老太太又不是不知子钰已有家室,这怎么能溪儿妹妹过去.....

    甄兰玉容倏变,苗秀的眉微微蹙起,因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凝睇看向甄老太君,不解其意。

    祖母竟然想将溪儿妹妹许给珩大哥?她们甄家何时就到了这么一步?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老太君,此事是否有些不妥,我家中已有发妻,还为朝廷

    诰命夫人,溪儿妹妹.....又是从何说起?”

    这时,甄铸的媳妇儿,脸色已是难看到极致,她的女儿正经的嫡出,怎么能给人当妾?

    老太太这是老糊涂了。

    这时候的嫡女、庶女的区分标准,不在于其父在族中排行第几,只在于该人是姨娘生的,还是正妻生的。

    因为甄铸就是嫡四子甄老太君所生,犹如贾政之于贾母一般,元春因是王夫人所出,毫无疑问是嫡女,而探春和贾环则是成了庶女和庶子。

    如果探春再嫁人为妻,生下的孩子无疑是嫡子和嫡女,当然仍改变不了探春的庶出身份。

    不过相比甄铸还能仗着早奶奶为甄老太君宠着,直呼不可,甄铸媳妇儿虽然心头十万分个不乐意自家女儿给人做妾,但也不敢违逆着甄老太君的意思。

    尤其,甄老太君已近弥留之际,此言已有几分遗愿意味。

    甄老太君中气虚弱说道:“不是娶妻,你收做偏房也好,留下来给你端茶送水,铺床叠被也罢,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贾珩眉头微皱,问道:“甄老太君是在与我说笑?”

    “老身这身子骨儿撑不过这几天,如何还和给你说笑,这是一点儿遗愿,你就不能答应我老婆子吗?”甄老太君苍老目光盯着贾珩,柔声道。

    一副贾珩不答应,老人家死不瞑目的样子。

    此刻,福萱堂中鸦雀无声,一些早先没得到消息的年轻媳妇儿,多是面面相觑。

    她们甄家,如何就到了这步田地?甄家两个女儿都嫁为王妃,现在竟为着丫鬟?

    甄晴凤眸抬起,劝道:“珩兄弟,老太太就这么点儿念想,你要不就收下溪儿妹妹罢。”

    甄应嘉只是唉声叹气,看向贾珩,低声道:“子钰,事到如今,这也是老太太的一点念想,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不好拂逆。”

    显然关于此事,甄老太君已和甄应嘉有过通气。

    贾珩却一时沉默,转而看向已是在甄雪怀中羞不自抑的甄溪,问道:“溪儿妹妹,你是怎么想的?”

    此言一出,甄老太君都是一愣,这等婚姻大事,哪有小姑娘说话的份儿?

    甄雪凝睇看向那少年,心头微动,子钰他这是给妹妹选择终身的机会。

    “我......我听老太太的。”甄溪羞得脸颊羞红,将螓首埋在甄雪怀里,糯声说着。

    贾珩沉吟片刻,看向甄老太君,道:“老太太,等溪儿妹妹大一些,她有了其他想法再说罢。

    甄老太君闻言,道:“珩哥儿,怎么能听着她一个小孩子的?”

    贾珩道:“甄家不比旁家,在我身旁伺候着,传扬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老太君的心思虽好,但总要为甄家盘算。”

    甄老太君微微闭上眼眸,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这是老身临走之前的一点儿念想,你就不能答应老身吗?”

    溪儿不收,只能说她甄家在劫难逃,连这位天子近臣都不愿多插手。

    贾珩沉吟片刻,看向楚王妃甄晴。

    甄晴柔声道:“老祖宗要不这样先让溪儿妹妹在我那,回头我送到宁国府去,让可卿带着,她如是觉得好,那就留下,如是觉得不好,再送回府里。”贾珩:“....”

    这个磨盘,净出馊主意!还嫌事情不够乱,送到府里的结果就是不好送回去,否则甄溪还怎么嫁人?

    甄老太君见此,却说道:“那样也好。”

    贾珩看向老态龙钟的老妪,一时间,心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可以说这是甄老太君的临终遗言。

    在未彻底撕破脸以前,名义上,甄家与贾家还是好几十年的交

    情,甄家早些年未尝没有于贾家有恩。

    贾珩想了想,也没有再说话,打算以后再做打算。

    甄晴看向面色默然的少年,道:“珩兄弟你也别怪老太太,老太太现在惟独就放不下溪儿妹妹。”

    老太太放不下的还有她那个四叔,还有甄家,否则,也不会使出这般一招。

    甄雪抿了抿唇,芙蓉玉面上见着期冀,轻声道:“子钰,溪儿妹妹她也挺可怜的,子钰....”

    她这辈子不能嫁给子钰,溪儿容貌品格与她颇有几分相似,如是嫁给子钰,也算是是代她嫁过去了。

    贾珩抬眸看向甄雪,对上那一双柔婉如水的美眸,再次默然。

    既没答应,也没再拒绝。

    甄老太君见此,心头松了一口气,微微阖上眼眸,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摆了摆手,低声道:“应嘉,带着珩哥儿回去吧。”

    贾珩则是随着与甄应嘉以及甄晴父女离了福萱堂。

第七百五十七章 陈潇:等你以后…再说这话不迟

    金陵

    甄家,前厅之中,甄应嘉与甄晴引着贾珩落座,重又品茗叙话。

    甄应嘉面带歉意说道:“老太太原也是一番好意,四弟他出了那样的事儿,老太太放不下溪儿,想着子钰是个良配,就想着及早托付。”

    其实,双方都是心照不宣,无非是将甄溪送给贾珩做小,弥补先前甄铸的错漏,同时在以后期望如日中天的贾珩,能够对甄家给与照拂。

    甄家的姿态已经够低,这也是贾珩没有直言拒绝之故。

    嫡女都送来给你做妾,还毫不犹豫的拒绝,就是啪啪在抽打甄老太君的脸,当然,退一步说,就算心里同意,也不能欣然应允。

    因为后者的表现,无疑应了甄老君的照拂之请。

    贾珩选择的策略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贾珩默然片刻,轻声说道:“老太君有她的考虑,但我也有我的顾虑,溪儿妹妹她年岁还小,现在这般随便定下,岂非是委屈了她?”

    甄晴将一双妩媚流波的凤眸看向贾珩,目光及下,向下看着贾珩小腹之下的熟悉之地,柔声道:“珩兄弟,等到了京里,就按我说的那般办,老太太现在就这么点儿遗愿,珩兄弟,咱们两家这多年的交情,不就是府上多添一双筷子,珩兄弟担心什么?”

    她和这混蛋这么多次的交情,她家小妹这么好的品格,先过去怎么了?这个混蛋还不情不愿的。

    贾珩抬眸看向眸光潋滟的甄晴,在那张愈见绮韵流溢,娇媚如花的容颜上停留了下,这个妖精,当着她爹的面都给他眉目传情,楚王夫目前,指日可待,嗯....

    不过,这时候也不便惩治磨盘,轻声道:“王妃既如此说,先这般吧。”

    甄应嘉见贾珩“默认”,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贾珩又与甄应嘉以及甄晴说了一会话,借口还有军务在身,这才起身出了甄家,并未骑马,而是唤着陈潇上了一辆马车。

    车厢之中,陈潇抬眸看向那少年,听完少年叙说经过。

    “白捡了一个小姑娘,你还有些不乐意?你不是最喜欢这等小姑娘?”陈潇清绝玉容上见着一抹讥诮,说道。

    也不知为何,从一开始的担忧,到现在再见这等事,已经如同看着热闹一般。

    贾珩闻言,凝眸看向陈潇,摇头道:“如甄晴所言,多添双筷子而已,我其实无所谓,只是方才临终托付之时,硬往身边儿塞人,这是甄老太君想让我照拂甄家。”

    方才,他拒绝也不是,应允也不是,而甄晴先前说着要将甄溪带回京里,送到宁国府上去,如果排除磨盘故意提及可卿,存着一些小三挑衅元配的心思,其实反而解了他的围。

    就算现在勉强答应,等事后也未尝转圜之机。“要说硬往你身边儿塞人,你身边儿那个经常伺候你洗澡的,当初好像也是西府那老太太硬塞给你的,也没见你拒着。”陈潇清丽眉眼中现出一抹不以为然,冷声道。

    贾珩面色微怔,抬眸看向陈潇,直将少女看的神色不自在,轻笑了下道:“我发现,你对我的事挺爱打听的。”

    说不得,潇潇还偷看了他与晴雯共浴的场景,反正她身怀武艺,飞檐走壁的功夫都会,趁机观摩学些别的技能也是有的。

    陈潇冷声说道:“你那些荒Yin无度的事,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就是想不知晓也不成。”

    贾珩笑了笑,也没再斗嘴,道:“如是不想与甄家有太多牵绊,纵然甄溪收下,倒也没什么,无非是锦衣府抄家的时候,让人恭敬一些。”

    陈潇:“....”

    她发现还是低估了这人的冷酷,那两个妖妃说到底也没有起什么用。

    “你如是与那妖妃一下子

    断了,自然也就与甄家断了羁绊。”陈潇抿了抿樱唇,忽而幽幽说道。

    那妖妃真不是个好的,别的小姑娘她都觉得还好,唯有甄晴还有甄雪,不好长期瓜葛不清,后患太大,不然就如废太子般,终究在女人身上吃了亏。

    这般一想,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贾珩沉吟说道:“断了,也会有新的麻烦,此事比你想象中的复杂。”

    与磨盘断着关系,从上次来看,正处热恋期的磨盘估计能当场疯掉,女人丧失理智起来,以磨盘的狠毒,不定要做出什么歹事来。

    现在虽然冒着一些风险,但甄晴还是牢牢在他掌控之中,已经快被他撬过来了。

    “那将来那一天来临,甄溪不会连累到你?”陈潇眉头微蹙,低声道。

    贾珩面色平静,低声道:“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不是谋逆之罪,牵扯不到我的。”

    甄家就算被抄,女子也不大可能落入教坊司任人欺凌,毕竟有两位王妃兜底,不过甄兰的亲事,多半是要被人退婚。

    嗯,他想另外一个小姨子做什么?

    先前不接受甄溪,只是他不喜欢被甄家道德绑架,从而为甄家劳心费力,而且甄家也不会感恩。

    陈潇清眸闪烁,抿了抿樱唇,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两个妖妃。”

    “也有吧。”贾珩低声道。

    毕竟这一路上陪着他没少折腾,一开始还只是......现在,日久生情总归是有的。

    陈潇一阵无语,冷睨了一眼贾珩,有些不想理少年。

    贾珩打定了主意,抬眸看向陈潇,安静半晌,忽而轻声道:“那天圣旨过来,你没....”

    陈潇玉颜宛如清霜微覆,目中冷色涌动,低声说道:“只是不想跪他。”

    贾珩看向那神色清冷的少女,柔声道:“你在我身边儿久了,迟早也会被他发现,好在他也不知你这些年的经历,说不得还欣喜你又回来了。”

    陈潇冷哼一声,转过清绝俏脸,伸手挑帘看向马车之外的场景。

    贾珩凝眸看向忽而变得缄默的少女,近前而去,伸手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放在自己掌心,温声说道:“潇潇,不要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仇恨中。”

    陈潇挣脱着贾珩的手,秀眉蹙起,羞恼道:“你...你别碰我。”

    这个下流胚子,完全是不挑食的,从刚刚长大的小姑娘到***,他百无禁忌,只怕就算她告诉他是堂姐,他也多半仅仅愣怔下,然后说不得......欣喜若狂?

    因为先前贾珩与甄晴的痴缠,骚话都没少说着,陈潇也渐渐了解贾珩的一些本性。

    念及此处,陈潇芳心一跳,脸颊浮起浅浅红晕,心湖涟漪暗生,但只是片刻,心湖重又恢复平静无波。

    贾珩只是简单握着陈潇的手,再无其他,打量着容颜清丽,眉宇英秀的少女,目光含笑,轻声道:“孩子气。”

    陈潇:“???”

    孩子气?究竟谁大?你该唤着姐姐才是。

    “当初第一次见你,还是在大慈恩寺,在屋檐上准备刺杀那位老王爷,费了不少功夫,也没得手。”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少女,轻声说道:“后来,你是藏在我的马车上,想要逃出去,当初本来还想将你抓起来,严刑拷问,好好炮制来着。”

    陈潇五官相貌虽与咸宁有几许相似,但性情却截然不同,相比咸宁公主性情外冷内热,犹如骚媚藏心的痴女,陈潇是真有些性冷淡,身体接触之时,也很迟钝,这不是作假。

    所以,他已渐渐不强求就如朋友平常相处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习惯才是最感动人心的力量。

    “拷问

    ?炮制?”陈潇喃喃说着,面上不自觉现出一抹恼意,她总觉得这人此言不怀好意,不过秀眉之下,清眸之中现出回忆之色,幽声道:“当时准备不够充分,现在如是要刺杀,反而简单了许多。”

    贾珩凝声道:“在我想来,真要杀了,你也未必有大仇得报的喜悦,现在他从昔日高高在上的藩王,沦落为阶下之囚,可比你杀了他还要凄惨。”

    陈潇逼视向那少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贾珩:“....”

    毕竟有着血缘关系,其实还是不希望陈潇手刃忠顺王,否则此举只能让陈潇变得冷心冷意。

    陈潇面上煞气隐隐,冷声说道:“本来想找机会结果了他的狗命,但·.....”

    说着,睨了贾珩一眼,目光幽沉,顿住不言。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波及到眼前之人,她早就付诸行动。

    贾珩心头微动,面色默然,轻轻拍了拍陈潇的手背,看向螓首“嫌弃”地转过一旁,似在眺望着窗外景色的陈潇,低声说道:“忠顺王与他还不一样。”

    他不是让陈潇一下子就放下仇恨,而是不能让情绪左右了判断,他还是想让她能成为他的好帮手。

    陈潇没有再说话,转而凝眸看向对面眉宇坚毅的少年,冷笑说道:“等你以后...再说这话不迟。”

    是有些不一样,当初父王与那人亲如一母同胞,但自始至终都为他暗中加害,除却她一个女

    儿,再无所出,自是无缘大位,等到帮着他夺取了皇位,又天不假年。

    眼前少年现在还不知那人的绝情,等到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一天,就知道所谓的不一样,只是还未危及到那人的宝座。

    贾珩面色顿了顿,也不再劝,因为将来的事,其实他也说不准。

    江南大营

    这座驻扎在钟山山脚之畔,远处山麓深深,草木郁郁,高大修直的林木上空,不时有一只只飞鸟迅速掠过,而围绕着溪河下方是一幢幢青檐碧瓦的房舍,排列整齐。

    因为锦衣府卫一早就递送来消息,故而一些江南大营五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纷纷在营前相迎,只是偶尔有军将发出窃窃私议。

    安南侯叶真也在其子叶楷,以及家将叶成等人的陪同下,站在一众军将身前,眺望躺着。

    见着远处的锦衣缇骑前来,恭候的军将抬眸看去,一个个面上见着审视之色。

    叶真同样抬起一双虎目,打量向那少年。

    “唏律律~~”伴随着马嘶之音,打着旗幡的大批扈从抵近了大营。

    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贾珩以及刘积贤领着大批兵马来到营房近前,下得马来。

    “末将见过永宁伯。”营房之前的将校,面色一肃,抱拳说道。

    贾珩将马缰绳递给一旁的刘积贤,双手虚扶道:“诸将请起。”

    “谢永宁伯。”众将齐声应道。

    贾珩将目光落在为首须发灰白,精神矍铄的老将脸上,顷刻之间,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让人心头一凛。

    情知是安南侯叶真,而今日这众将出营相迎的一幕,叶真率众相迎,只怕也是某种程度的示威。

    贾珩近得前去,面上不见生分,微笑道:“叶侯,来的挺早让诸位将军久候了。”

    叶真在此,无疑给这些看着皓首苍髯的老将壮了胆,当然,目前也不一定,如是积极配合也说不定。

    “本侯也是刚到,也没有等多久。”叶真面上见着微笑,寒暄道:“方才一眼望去,几是以为见到了代化公的英姿。”

    其实,贾珩并非贾代化这一脉,但叶真这么说问题也不大。

    贾珩道:“叶侯过誉了。”

    然后,看向叶真身后的几位高阶武官,笑问道:“这几位是?”

    叶真笑道:“这是虎贲左卫指挥使何肇,指挥同知阎云,右卫指挥使商守刚,指挥同知张帆.....”

    被介绍到的将校,纷纷笑着向贾珩还礼,只是年岁普遍在五十上下,江南大营没有检校副使,只有叶真这么一位超品武侯担任的正使。

    叶真说着,介绍到了甄韶,笑了笑道:“这位想来永宁伯应该认识,飞熊卫指挥使甄韶。”

    贾珩看向甄韶,冲其点了点头。甄韶拱手道:“末将见过永宁伯。”

    叶真简单介绍而毕,笑着伸手相邀说道:“此地非讲话之所,快到营房里去。”

    贾珩在江南大营军将的相邀下,步入营房。

    众人行走在路上,脚下是青砖铺就的干道,两旁种植有白杨,远处一间间营房房舍军卒和兵将进进出出,有的则是好奇地看向那前呼后拥的少年,低头交谈着什么。

    中军营房,在叶真的相请中,贾珩在帅案后的椅子上落座,看向安南侯叶真,说道:“昨日京里传来的旨意想必叶侯也知晓了,整饬军务,叶侯是江南大营节度使,对江南大营情形有所了解,可否介绍一二。”

    叶真道:“老朽这些年旧疾复发,也有些年头儿了,未曾怎么署理营务,王节判,你给贾大人介绍介绍情况。”

    这时,一个中年文吏连忙近前,是江南大营的行军司马,拱手道:“贾大人,江南大营现有六卫,除镇海卫改为镇海军外,其他五卫共五万人,但目前兵额不足老弱居多,尚需募训增补。”

    在贾珩这位通晓兵事的国朝勋贵面前,也不好隐瞒,只是含糊其辞地说着。

    贾珩目光沉静地看向中年文吏,并没有让其蒙混过关,追问道:“兵额不足,究竟是缺着多少?老弱居多,老弱占比多少,可有簿册记载?”

    那位王节判面色讷讷,一时语塞,不停拿眼神看向一旁的叶真。

    “看老子做什么?永宁伯问你话!”叶真沉喝道。

    王节判吓得打了个哆嗦,斟酌着言辞,拱手道:“回永宁伯,五卫现有兵马三万两千,老弱占比三成。”

    贾珩面色不喜不怒,沉声道:“按着兵马授予江南大营经制,应有兵五万,剩下一万八千人,到了哪里去?”

    王节判一时又是支支吾吾起来,拿眼去瞧着一旁的叶真,在贾珩目光逼视下,一副马科长脸的模样。

    周围默然而立的军将,脸上神色也多不自然。贾珩不再询问那突然马科长脸的节度判官,而是看向叶真,问道:“叶侯,你为江南节度使,可知缘由?”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都看向叶真,静待其反应。

    叶真面容上却见不到什么慌乱,道:“实不相瞒,江南大营兵马当年系为征讨南疆的兵马,崇平元年,尽数调任金陵戍卫旧都,这些年过去,少历战事,将校凋零,而南省百姓多不喜从军,兵额才致不齐,先前两江总督衙门与本侯整顿过一次,已经陆续补额,但仍需一段时间。”

    其实,现在的兵额已是整顿、补额过的。

    贾珩毫不避讳道:“既是经制兵额不够,当裁汰冗额,以减朝廷兵饷之负,江南大营方面这些年为何没有上疏?”

    此言一出,下方的众军将,神色多有不善。

    而甄韶则是眯了眯眼,静静看着那少年如何处置军务,江南大营可不比江北,这些军将不少都是当年安南之战的骄兵悍将。

    这时,叶真沉默了下,解释道:“原军将皆有大功于社稷,当年上皇和圣上都有圣谕,命本侯需优恤待之,而江南大营久无战事,虽营兵并未满额

    ,但与大局无碍,不过如今虏寇竟于江南之地肆虐,也需重整武备,以济兵事。”

    贾珩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江南大营裁汰老弱,缩小编制,已是刻不容缓,但安南侯叶真坐在这里本身就表达了态度,这是在为江南大营的部将撑腰,但若说安南侯抵挡整军经武大计,他也未必有这个胆子。

    说白了,还是想谈条件,这些就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叙说。

    贾珩心头打定主意,吩咐道:“王判官,将江南大营的相关花名册以及履历簿册装成箱,本官回头要拿回去看。”

    王判官闻言,如蒙大赦,拱手应是。

    安南侯叶真虎目看向那少年,笑了笑道:“永宁伯,未知晚上是否有空,可否到太白酒楼一叙?”

    贾珩点了点头道:“叶侯订好桌子,本官必定赴约。”

    整顿江南大营,势必要与叶真有着一番交锋,叶真如果识时务的话,就知道大势难违。

    叶真笑道:“永宁伯爽快,那本侯晚上就恭侯大驾了。”

    说话间,告辞离了中军营房,贾珩则唤着王判官,以及五个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等属官,检视江南大营诸卫。

    江南大营辖飞熊、豹韬、金吾、虎贲左右卫,如是再加上镇海军的前身镇海卫,这就是江南大营的六卫,本质上是南都的卫戍部队。

第七百五十八章 崇平帝:加封贾珩为太子太保……

    就在贾珩在江南大营整军之时——神京城中

    大明宫,含元殿

    殿中群臣正在议事,随着秋粮征收之事逐渐占据了大汉政治生活的主题,加上北疆的米粮银饷再次需要筹运,近来频频召集内阁以及军机处举行廷议。

    下方的内阁首辅杨国昌,苍老面容上浮起一抹冷意,拱手道:“圣上,南京户部侍郎谭节上奏,江南之地入夏以来,雨水偏多,影响粮食收成,请求圣上酌情蠲免今年漕粮数额。”

    如是那小儿在南方吃了败仗,想来圣上对小儿印象也能有所改观。

    崇平帝沉声道:“如今北方边军亟需运粮,江南输送的漕粮一粒都不能少。”

    杨国昌拱手道:“老臣这就向南京户部行文,催促运粮。”

    杨国昌奏事而毕,返回朝班,此时已是近晌时分,一众朝臣腹中饥肠辘辘,都想着等崇平帝说着散朝。

    崇平帝目光掠向下方的一众朝臣,目光停在军机处为首的兵部侍郎施杰脸上,问道:“军机处,金陵方面可有奏报递送过来?”

    施杰连忙应道:“回禀圣上,这几天金陵方面的奏疏还未递送过来。”

    因为南方镇海军水师覆灭的消息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崇平帝一时间又没有收到贾珩的飞鸽传书,心头难免焦虑了一些。

    只当是贾珩,另外写了一封奏疏,以便具细录事,呈递至京。

    崇平帝一时默然。

    就在这时,殿后隔着垂挂的珠帘,一个内监探出头来,对着正在崇平帝身旁侍奉的戴权使着眼色。

    戴权情知有事,向着内监而去,从中接过盛有笺纸的锦盒,面色微顿,连忙向着崇平帝返回。

    “陛下,永宁伯的飞鸽传书。”

    崇平帝闻言,从戴权手中接过笺纸,迫不及待地翻阅,道:“好,不愧是子钰!”

    此言一出,下方的几位内阁阁臣以及朝臣脸色微变,暗道,这是怎么一说?

    崇平帝放下笺纸,看向下方一道道期待和疑惑的目光,说道:“方才,贾子钰递送来的飞鸽传书,八月十六,官军在海门取得大捷,虏寇已被击溃,一战斩获女真三百,俘虏海寇四千,东虏不敢再乘船进逼金陵,详细军报,将在今日以六百里加急的快马递送而来。”

    因为飞鸽传书可以传递的信息量有限,故而笺纸上文字不多,但好在这时候还有文言,虽然贾珩不懂香农的信息论,但借助后世谍战知识,对信息的简单编码还是知晓一些,尽量在信息失真度和简单压缩之间取得平衡。

    不过,信鸽在路上因为天气,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原本还能早到一些,不想现在才到。

    此言一出,含元殿中宛如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置信。

    这才多久,这永宁伯又取得了一场大胜?真就是武运长虹,百战百胜?

    而就在众臣心思各异之时,杨国昌身后不远处的国子监祭酒刘瑜中,眉头紧皱,目光闪了闪,手持笏板,出班而奏,开口道:“圣上,镇海军是在八月十五日覆灭,虏寇次日为江北大营水师,这飞鸽传书会不会.....”

    嗯,刘瑜中分明是受到了当初“贾子钰巧识假捷报,崇平帝晕厥熙和宫”、“贾子钰赤胆表忠心,宋皇后雪峰突受袭”等回目的影响,福灵心至,心智开动,想要识破着飞鸽传书的真假。

    而刘瑜中之言,显然也起了一些作用。

    礼部侍郎庞士朗面色顿了顿,沉声说道:“刘老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会不会已经大败,那虏寇故意以此迟滞我朝廷决策应对?”

    这番言语以出,殿中群臣面面相觑,想了想,好像也不无可能。

    “当初河南之战不就是如此?假捷报一事,意欲扰乱我中枢视线。”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说道。

    崇平帝:“???”

    这帮人是故意的吗?提着昔日之事,揭着伤疤?

    “这是锦衣府专门训练的信鸽,通过几次信鸽才将信息传输,岂能作假?”崇平帝忍着心头的怒火,沉声说道。

    刘瑜中却执拗说道:“圣上,微臣以为从谨慎计,还需再等后续奏疏来报,左证其言。”

    崇平帝瘦松眉下的目光看向国子监祭酒,一时间心头又想气,又想笑。

    这个刘瑜中,是读书读迂了吗?

    但刘瑜中此言,却在科道言官当中颇得认同,一时间,几位掌道御史纷纷出班附和。

    崇平帝面色沉静如渊,看向杨国昌,道:“杨卿,你以为呢?”

    “圣上,捷报之事,还是需等奏疏来报才是,如是捷报,相庆犹为不晚。”杨国昌拱手道。

    “韩卿。”

    韩癀迟疑了下,原本不想回答,但架不住天子那一双咄咄逼人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道:“微臣以为,军国大事,谨慎一些总不会出错。”

    崇平帝默然片刻,一时无言。

    方才说是问着捷报,其实是问着齐浙两党对贾珩的态度,果然因军机处升格,他逐渐器重子钰,齐浙两党的官员开始形成了一种隐隐的排斥共识。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殿中众臣在片刻的安静之时,忽而,从含元殿外的丹陛上,一个年轻内监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进得殿中,额头和鬓角还有汗水,手中捧着一个锦匣,高声道:“陛下,永宁伯的军情急递密疏递送过来。”

    因为崇平帝曾特意交代过,如是有了贾珩的军情密疏,应第一时间递送至宫,不管他当时在做什么,都要前来奏报,而经过快马赶来的奏疏,终于到达神京城中。

    那内监此言一出,殿中倏然一寂,一众朝臣心头大惊。

    “戴权。”崇平帝吩咐道。“奴婢在。”

    戴权应着,拿着拂尘,从金銮上过来,从那年轻内监手中接过密匣,迅速打将开来,从中取出一份奏疏,转身小跑呈送给崇平帝。

    在殿中文武群臣的瞩目下,崇平帝这时接过奏疏,展开阅览着奏疏文字。

    相比信鸽的文字简短,奏疏录载战报的叙事无疑更为详实、充分,其中细致记录了镇海军败后,贾珩前往通州卫港相援,而后在通州卫港收拾残军,以强硬手腕整肃军纪,激励将校,也提到了关于杀敌的将校封赏事宜。

    而后就是贾珩领水师出击虏寇水师,在海门一战与敌接舷而战,大胜虏寇,正白旗的旗兵三百为

    官军歼灭,此外还俘虏了海寇四千众,可谓大获前胜。

    崇平帝看完,重又阅览一遍,面颊潮红,在钤印以及签名所在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确认无疑后,心头更是欣喜。

    嗯,刘瑜中方才的一番话,终究也让这位天子强迫症犯了一下。

    毕竟,同样的坑,真不能跌倒两次了,会羞愧而死的。

    崇平帝见均无异状,将奏疏拿起,面上喜色难掩道:“戴权,拿给诸卿看看。”

    这次,绝不会有假!

    戴权闻言,连忙接过奏疏,向着杨国昌以及韩癀等人过去。

    不大一会儿,众臣传阅起来,面上多见着震惊。

    还真让永宁伯打胜了?

    崇平帝看向拿着奏疏端详的刘瑜中,问道:“刘卿,可还看出什么疑点没有?

    这满朝文武不是人人都是子钰!

    刘瑜中拿着奏疏,见无异状,一时面色悻悻然,递给一旁的大理寺卿王恕,朝着崇平帝拱手道:“微臣愚钝,辨别不出真假。”

    崇平帝看向军机处的施杰,问道:“施卿呢?施卿先前也瞧过了奏疏,可知真假?”

    说来,也是因为上一次被假捷报伤的太深,崇平帝这次索性豁将出去,问着下方的一众朝臣,似乎潜意识中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洗刷着当初的耻辱。

    施杰拱手道:“圣上,奏疏留有永宁伯先前约定的暗号印记,以此作为密疏真假,微臣确认无伪。”

    此言一出,刘瑜中面色微震,而杨国昌脸上阴沉下来,心头微惊。

    内阁次辅韩癀眸光同样眯了眯,这贾子钰真是心机深沉,枢密之臣,还有约定暗号印记?

    崇平帝闻言,心头也划过一道亮光,恍然道:“施卿这般一说,朕好像也想起来,子钰当初提及,军机处密疏锦匣所载军政枢务,系为机要,不可外泄,故奏疏当有相约暗号,朕方才一时倒是忘了,就在奏疏的花纹中,以鸟纹相点,长短.....”

    先前,子钰是给他提及过,后来政务繁忙,他方才竟没有想起来。

    施杰连忙脸色一肃,打断说道:“圣上......此法不可常泄。”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朕一时忘情,施卿提醒的是。

    这等机密相约之法,的确不好公之于众。

    而下方群臣,听着君臣二人几乎一唱一和,叙说着军机处的机密奏匣的关要,都是一脸懵逼,这还有什么是他们这些军机处之外的臣子,不知道呢?

    崇平帝看向下方群臣,道:“诸卿,军国枢务,事关社稷危亡,通传往来,不得不行之以机密之法。”

    心头却有难以言说之感。

    子钰真是谋国之臣,深谋远虑,如是当初兵部递送公文军报,也有机密之法,岂会出现先前假捷报一事?

    下方众臣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内阁次辅韩癀心头叹了一口气,天子愈发倚重军机处,他们这些内阁阁臣反而愈发远离枢务,这是大坏国之常法!

    就在群臣心思各异之时,崇平帝道:“诸卿,贾子钰这次领水师取得海门大捷,一战而胜虏寇,更是将女真正白旗的旗丁荡灭,功劳不小,不得不赏。”

    群臣闻言心头又是一惊。

    圣上又要给那位贾子钰晋爵,如是因尺寸之功而封侯,将来赏无可赏,这还得了?

    这时,内阁首辅杨国昌犹豫片刻,出班拱手说道:“圣上,永宁伯才升一等伯不久,圣上对其恩遇殊隆,正是永宁伯提携玉龙,涕感皇恩之时,岂可因小功再赏?”

    崇平帝道:“杨卿,永宁伯击溃海寇,岂能有功不赏?”

    礼部侍郎庞士朗从班中出来,沉声说道:“圣上,此功虽有可称道之处,但绝不足以封侯!昔日太祖定下成制,非于社稷有大功不得封以公侯,太宗朝曾有在西南、西北立下大功之人,最高也不过封侯,臣请圣上三思。”

    吏部侍郎方焕拱手道:“圣上,国家公爵名器,事关祖制成法,岂能因尺功而坏?常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臣素愚钝,唯请圣上三思。”

    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同样拱手道:“圣上,永宁伯年不及弱冠,自出仕以来,从一介白丁而至超品伯爵,圣恩隆重,亘古未有,正是其庶竭驽钝,报效社稷之时,如是一赏再赏,爵位晋无可晋,臣以为也非长久保全之道。”

    而这时,随着庞士朗以及刑部、吏部两位侍郎站将出来,另外一位吏部侍郎周廷机也拱手出班陈奏。

    都察院队列中的掌道御史,以及六科言官纷纷出班附和,引经据典,各种角度论证贾珩微功不足以封侯。

    左都御史许庐虽未出班附和,但也留意着崇平帝的动静,如是提出封侯,显然也会上疏反对。

    秦业看向一个个出班反对的廷臣,眉头紧皱,心头叹了一口气,放眼望去,子钰在朝堂上的敌对之人。

    他为老丈人还有些不好出言支持。贾政见着这一幕,同样暗暗着急。

    当初史家贤弟在西北所立的功劳,好像也没多显著,一样封侯,现在子钰怎么就封不了侯?

    崇平帝看向下方一众相请的臣子,面色渐如铁石冷硬,平静无波的声音带着几许愠怒,道:“朕何时说过要封永宁伯为侯?”

    庞士朗、岑惟山、科道言官:“....”

    不是,这反应过激了?可天子方才明明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崇平帝冷声道:“据奏疏所言,女真亲王多铎仍在江海之上窜逃,仍有可能兴海寇前来犯我大汉海境,今永宁伯提调江南江北大营水陆兵马,整饬武备,以御虏寇,尚有不少仗要打,纵是叙功晋爵,也要等海晏河清,戎事大定!至于所谓骤赏为侯,一赏再赏云云,向使贾子钰能一年荡灭东虏,纵布衣而至郡王,朕何吝之有?”

    天子此言一出,整个含元殿中鸦雀无声,旋即,众臣心头皆是一震。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荡灭东虏,封个郡王毫无问题。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众臣,沉声道:“诸卿,如今贾子钰已为永宁伯,仍可加官先予褒奖,薄酬其功,况据朕所知,其家祖先人尚无追赠,朕于心何忍?”

    说白了,就是封侯的功绩显然不够,但可以追赠先人,本人加官。

    礼部侍郎姚舆想了想,手持笏板,出班奏道:“圣上,永宁伯之母已追封超品诰命夫人,嘉茂懿德,其父尚未封赠,当予追谥。”

    因为,在贾珩的官方履历所引用的《辞爵表》中,是贾珩之母将其含辛茹苦养大,故而当初追赠为超品诰命夫人。

    而且,事实上,封赠诰命往往都是给母亲、夫

    人,至于对父亲,一般封赠不太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礼部议一个美谥,追赠贾珩之先考以彰遗德,另,内阁拟旨。”

    说着,目光看向韩杨二人。

    “微臣在。”内阁次辅韩癀,手持象牙玉笏,出班而奏道。

    杨国昌见此,忍着心头的一股烦躁,也手持象牙玉笏,拱手应道:“老臣在。”

    此刻的内阁,因为赵默还在北返路上,齐昆尚在巡盐,仅仅剩下首、次二辅,齐浙两党,泾渭分明。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群臣,朗声说道:“加封永宁伯、兵部尚书贾珩为太子太保,此官衔仍不足酬其功,待平靖海疆之后,另有功勋,再行叙功晋爵。”

    先前,贾珩为河南总督之时曾加兵部尚书,当时勉强官居从一品,但卸任总督之时,其实文官职衔仍然只有正二品,这也是整个大汉文臣在未入阁之前的最***职,即正二品已是顶点,但加太子太保之后,就常为从一品。

    如果不是年龄太小,而且大汉已经授予兵部尚书李瓒为少保,说不得会加个少保。

    而李瓒入武英殿大学士的从一品加官,同样是太子太保。

    而崇平帝的意思,先加个官衔,这次功劳先记着一部分,等攒够了封侯功绩,自是要给贾珩晋爵,毕竟这次打的是东虏,并且歼灭了满万不可敌的三百正白旗旗丁。

    杨国昌以及韩癀闻言,面色都是阴云密布,拱手道:“臣等,谨奉诏。”

    文臣加官从一品太子太保,可比从一品的武官都督同知贵重多了,地位堪比内阁大学士,至于追赠先考,更是光耀门楣。

    这永宁伯势头太猛,的确是压不住了,而且其倡建的军机处也需尤为警惕,齐浙两党最近也要收揽知兵人才,楔进军机处才是。

    崇平帝说完,心绪也有几许激动,感慨说道:“贾子钰这一仗打的好,官军镇海军水师先败后胜,可见不是我陈汉水师不堪为战,而是缺乏得力将帅统帅军兵。”

    这几天,心底深处那不可示于人的一丝焦虑,彻底消散,子钰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哪怕是对上东虏,依然节节胜利甚至可能是其并不太擅长的水战。

    殿中群臣此刻听着天子的欣喜之言,心头就有些复杂莫名。

    而下方的秦业闻听天子嘉勉封官之言,面上有着振奋之色。

    贾政同样欣喜难言,在这庄严肃穆的含元殿中,终究忍住了手捻胡须的冲动,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太子太保,这等官衔非德高望重的社稷之臣不可授官,子钰他如此年轻,名留青史,百代流芳,按着这个势头,说不得将来配享太庙,永受香火供奉。

第七百五十九章 宝钗:这秦姐姐,让她跟过去做什么?

    大明宫,坤宁宫

    正是午后时分,阳光明媚,殿中明亮煌煌,时而有秋日的习习凉风自窗扉而入殿中,帷幔上的流苏随风而动,殿中钗裙环袄,珠辉玉丽。

    宋皇后一袭淡黄衣裙,秀郁青丝以一根凤翅鎏金发簪绾起桃心髻,妍美玉容薄施粉黛,雍容美艳宛如海棠花,白腻秀颈上则是一串珍珠项链,蛾眉之下,眉眼笑意盈盈,周身的丰熟和母性气韵流溢散开。

    一旁则是端容贵妃,端容贵妃因为经常跳舞,相比宋皇后的珠圆玉润,宛如一颗饱满多汁的蜜桃,端容贵妃仍不减少女之时的苗秀之美,宛如刀裁的弯弯柳叶眉,经过岁月的洗礼,不见皱纹,少女感的冷艳以及***的优雅纠葛在一起,撩人心弦。

    不远处的绣墩上,则是坐着一粉裙、一蓝裙的少女,一身形高挑明丽,一个娇小玲珑,梳云琼月,青春雅黛。

    正是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

    而晋阳长公主陈荔,则是一袭丹红长裙,目光柔润如水地看向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丽人蛾眉如弦月,玉面宛如芙蓉花蕊,神色见着恬然之态。

    端容贵妃抬眸看着咸宁公主雪肤玉颜上见着认真,柔声道:“咸宁,你到了江南,不要总是缠着子钰,他还要忙着你父皇交办的差事,这几天过了中秋,就是深秋,天气冷了,你多加两件衣裳。”

    交待的零零碎碎,但却是充斥着对自家闺女的担忧。

    其实,丽人还有些想担心咸宁公主与贾珩两个年轻人待在一起久了,如是干柴烈火,做出一些什么有损皇室体面的事来,被人笑话。

    咸宁公主轻轻应着,清丽玉颜上见着乖巧,清声道:“母妃,先生忙的是国家大事,我不会妨碍他的。”

    宋皇后巧笑嫣然,说道:“妹妹放心好了,她姑姑与她一同过去。”

    说着,将柔润如水的目光看向晋阳长公主,轻声道:“晋阳,咸宁和婵月两个孩子,没出过远门,你路上多看顾着她们两个。”

    晋阳长公主笑靥娇媚,柔声道:“皇嫂放心,我会照顾好咸宁的。”

    端容贵妃抬眸看向李婵月,叮嘱道:“婵月,你没有去过金陵,你和你表姐多走走,金陵还是有不

    少好玩的地方的。”

    李婵月轻轻应道:“是,舅妈。”

    两位丽人叮嘱而毕,宋皇后看向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晋阳,什么时候启程?”

    “皇嫂,船只还有内务府会稽司的吏员、令史也已准备齐全,明天就可启程了。”晋阳长公主轻声道。

    这次过去显然不是为了千里送....去南方游玩,而是借内务府帮着贾珩整饬两淮盐务,革除盐法积弊。

    宋皇后从女官的手中接过茶盅,粉润莹光的唇瓣贴合在瓷杯上,柔声道:“晋阳,我怎么听说贾家也有亲眷,随着船只一同南下?”

    别是那位秦氏吧?这要在船上与咸宁和婵月她们两个再争斗起来了。

    宋皇后心底几乎脑补出了一折美人心计。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探春和湘云两个丫头,原和子钰说好了,她们两个想着跟元春一路南下去金陵游玩,子钰也答应了,上次两个小丫头跟着咸宁、婵月一同就去着河南,人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在丽人眼中,湘云以及探春比婵月还要小一些,差不多就是小孩子。

    宋皇后点了点头,笑道:“探春是元春的妹妹吧?她们一同跟着,路上也能热闹一些,坐船久了,可是挺闷的。”

    对探春和湘云,宋皇后还是知晓的。

    咸宁公主柔声道:“母后,我也是这个意思呢,路上人多也能热闹一些。”

    端容贵妃看向正在说话的几人,叮嘱道:“这两天,听前面的人说,金陵那边儿正在打仗,你们在船上不用那么急着赶路,等江南局势明朗一些,再到金陵不迟的。”

    宋皇后道:“妹妹不必忧心,子钰就在南方坐镇,应无大碍。”

    端容贵妃轻声道:“等那边儿传来准信了,再出发都不迟。”

    她并非是不信她那个未来女婿,而是外朝都说,水战不同陆战,他从未打过水战,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而且,万一真的吃了败仗,咸宁她将来的婚事说不得还有波折。

    咸宁公主宽慰道:“江南江北大营近十万兵马,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以先生勇略,想来很快就能平定寇虏之乱了。”

    李婵月星眸眨了眨,同样开口道:“舅妈,等我们到了河南,也有半个月了,那时候,小贾先生那边儿早就太平顺遂了。”

    宋皇后笑了笑说道:“你们两个倒是对贾子钰信任有加。”

    看着两个俏丽的姐妹,却是想起她和妹妹,年轻时候也是信任着陛下无所不能,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陛下为国事忙的焦头烂额,也顾不得她和妹妹了。

    妹妹在殿中跳舞、弹琴以自娱,而她却还要为着两个孩子操心,如是没了东宫之位,她们宋家还有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呢?

    偏偏陛下现在还没有一个准话。

    就在宋皇后心思莫名之时,忽而听得内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驾到。”

    殿中大大小小的莺莺燕燕,闻言,纷纷起得身来,出了里殿,看向从殿外而来的崇平帝。

    “陛下。”宋皇后莲步轻移,近前福了一礼,端美丰艳的丽人,雍容雅步而来,云髻金钗步摇轻轻晃动,屈身之间,雪腻秀颈之下,幽壑深深,然而崇平帝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端容贵妃以及晋阳长公主也纷纷唤着。“免礼。”崇平帝明显心情不错,轻声说道。

    宋皇后凝睇而望之间,敏锐捕捉到崇平帝面上流露的喜色,轻轻笑了笑,柔声问道:“陛下,什么事儿这般高兴?”

    “梓潼,子钰他在江南打了胜仗,海门大捷,一战荡灭三百正白旗旗丁,俘获了四千海寇,虏寇的水师再也不能威胁我大汉旧都了。”崇平帝语气轻快说着,冷硬面容之上难掩欣然。

    此言一出,坤宁宫中几人面上先是一愣,旋即,脸上都有欣喜流溢。

    宋皇后芳心微惊,与同样面带惊讶的端容贵妃飞快对视一眼,姐妹二人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丽人柳眉轻扬,美眸流波,珠圆玉润的声音因为欢喜带着几分与这个年龄不符的娇俏和酥糯,笑道:“臣妾为陛下贺,臣妾前日还说呢,有子钰在南省,陛下可以高枕无忧。”

    丽人凤眸叠烁之间,心头涌起欣然。

    她就担心子钰那边儿吃了败仗,影响着与咸宁的婚事,而子钰果然争气,没有让她和妹妹失望,纵然是在水战,仍是不减其勇。

    李婵月俏丽小脸上喜色流溢,看向咸宁公主,轻声道:“表姐,小贾先生打胜了。”

    这几天,李婵月与咸宁公主未尝没有担忧,其实两姐妹都知道,如果战事不利,势必要影响着两人的婚事。

    咸宁公主明眸晶莹熠熠,问道:“父皇,先生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晋阳长公主芙蓉玉颜上也有几分轻快,问道:“皇兄,可有详细战报?”

    她在神京的此时此刻,隔着千里之遥,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感知他的彼时彼刻了。

    崇平帝吩咐着戴权,将奏疏拿给晋阳长公主,感慨道:“子钰这一仗打的不容易,闻听镇海军败报,子钰携江北大营新立之水师,星火相援,正好遇着通州卫港被虏寇围攻,领兵击退虏寇之后,入港收拢败兵,激励将校,在海门一战之时,其实我官军与虏寇兵力相差无几,虏寇刚刚大胜,士气如虹,反观官军新败,士气低落,子钰还能取得这番大胜,诚是难得。”

    晋阳长公主听着崇平帝叙说着经过,拿起奏疏阅览,雪肤玉颜上微微泛起红晕,目光秋水盈盈,仍有些意犹未尽,然后正要阖起,却见清河郡主眼巴巴地伸着手。

    “娘亲,我和表姐看看。”李婵月柔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笑道:“那就先给你看,这几天担心你的小贾先生,担心的不行。”

    这话自是有意在众人面前提着,反正咸宁出嫁,决然不能丢下婵月,两人是娥皇女英,是要一同出嫁的。

    李婵月被当着众人的面打趣这,芳心大羞,稚丽脸颊绯红成霞,一如桃蕊,郁郁眉眼低垂而下,只是伸出纤纤素手接过奏疏,与咸宁公主凑在一起阅览。

    宋皇后涂着玫红眼影的凤眸,瞥了一眼李婵月,轻轻笑了笑,子钰少年俊彦,如能一直这般功勋卓著,咸宁和婵月嫁给一人,也不算辱没了她们表姐妹的容貌品格。

    青史之上,也为一段佳话。

    端容贵妃凝起晶澈的美眸看向崇平帝,问道:“陛下,子钰在南省既然打了胜仗,是不是离回来就不久了?”

    如是能早些回来,咸宁也不用千里迢迢找他了。

    崇平帝坐将下来,摇了摇头,道:“这些年,南省兵马将骄兵惰,军纪散漫,亟需整饬武备,况沿

    海虏寇仍在海上匿逃,随时有扰我东南沿海之忧,如此种种,需子钰整兵平靖海寇,朕刚给他加了太子太保衔,便于其督军剿寇。”

    崇平帝说着,瘦松眉宇下的目光,看向晋阳长公主,问道:“晋阳,京中都收拾停当了?”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柔声道:“皇兄,内务府人手齐备,舟船俱备,甲骑护卫拣选的也都是京营骁锐,明天就可启程南下。”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钰先前上疏,提及内务府试行接管两淮盐务,新法关要,未见全貌,朕还有一些不甚了了,晋阳你到了扬州,如与子钰有所商议,所见所思,可以上疏陈奏给朕。”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皇兄放心,臣妹如有所思,会上疏陈奏,子钰那边儿应该也会上疏。”

    “对了,金陵城中还有一些太宗朝旧藩,你到了金陵以后,代朕探望一番。”崇平帝又是叮嘱道。

    晋阳长公主再次点头应是。

    宋皇后听着兄妹两人叙话,柳叶眉之下的凤眸眯了眯,脸上笑意略有几分寡淡。

    当初,她娘家兄弟差一点儿就可到内务府主事,谁曾想竟让这小姑子给搅黄了。

    这时,咸宁公主与李婵月看完战报,两姐妹心绪激荡,目光柔波微漾,作为与贾珩有过亲密接触,自家情郎在江南取胜,心头既有自豪,也有欣喜。

    李婵月星眸粲然,柔声道:“表姐,小贾先生这一仗看着不好打。”

    小贾先生在江南立的功劳越大,将来她和表姐嫁过去的日子就越近了。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柔声道:“军报上虽写的轻描淡写,但其中惊险仍可以想见,也就是先生。”

    当初,她也如堂姐一般,跟着先生过去江南就好了,也能见着先生大破敌军。

    崇平帝听着两表姐妹议论,心头道:“这里面还有三百正白旗旗丁,想我北疆边将这些年与敌虏交手,一场仗打下来,也没见斩获多少正儿八经的女真精锐,子钰这是实打实的功劳。”

    如果不是觉得朝中阻力太大,再加上保全之道,其实也能勉强封侯,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经此一战,也能看出,东虏与那些海寇也没什么两样。”

    “晋阳说的是,以往并非胡虏太强,而是我汉军战力不堪,才遇敌节节败退,想刘汉之时,高帝当年遭逢白登之围,后来也有一汉当五胡之言,所谓我汉人不如女真勇悍,此言大谬。”崇平帝沉声道。

    晋阳长公主道:“武帝重用卫霍,封狼居胥,皇兄现在重用贾子钰,将来收复辽东,也是指日可待。”

    说来,子钰他与卫青还有一些相似,卫青娶了平阳公主,而他与她晋阳......谁曾想咸宁横插一杠子。

    念及此处,晋阳长公主美眸黯然了下,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心头如何不在意,只怨造化弄人。

    宋皇后笑了笑,接过话头说道:“陛下,子钰立了这么大的功,臣妾再赏赐给秦氏一些什么?”

    那秦氏说来也有几分可怜,咸宁和婵月以后进府,那时,天下无人只会记得贾子钰迎娶了一位公主一位郡主,而秦氏就....

    崇平帝点了点头,看向宋皇后,说道:“皇后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这等褒奖示恩诰命夫人的事,自己做主就是了。

    ......

    ·······

    宁国府,会芳园

    中秋时节,风和日丽,天高云淡,会芳园中藤萝薛荔的花墙下方,花卉绽芳吐艳,姹紫嫣红,一只只花蝴蝶在花丛当中翩跹起舞,似赶在深秋来临之前,享受最后的烂漫时光。

    正是晌午时分,秋日柔煦日光照耀在庭院中,在雕梁画栋的逗蜂轩上空的琉璃瓦上反射着耀眼的目光,而支起得一扇扇的竹叶窗后,可见着十来个衣衫鲜丽,珠围翠绕的女子,或是围着棋坪品茗叙话,或是围拢着一张麻将桌。

    伴随着麻将的哗啦啦声音,可见凤姐正与湘云、探春、李纨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垒着麻将牌。

    宝钗则是坐在湘云一旁的绣墩上,拿着一把美人扇,在胸襟前放着,水润杏眸瞧着湘云手中的麻将牌。

    这时,凤姐一边儿起着麻将,一边笑道:“宝丫头看着也是会的,怎么不坐下来一把?”

    方才凤姐见宝钗给湘云出着主意,赢了两把,故而有着此言。

    李纨秀雅玉容上见着浅浅笑意,说道:“宝丫头,也坐下玩两把。”

    这位着靛蓝色刺绣小朵兰花裙裳的珠大奶奶,此刻玉容气色红润,眉眼之间往日的愁闷郁郁消散许多,流溢着轻快。

    这几天时常过来与秦可卿、凤姐还有一众小姑娘说笑,原本如枯木槁灰心态似也年轻明媚了许多。

    或者说,此刻的宁荣两府在贾珩爵封一等伯后,笼罩府中的氛围原就是轻松快乐,不亚于原著之中元春封妃。

    外无政敌虎视,内无宝黛怄气,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日子过的欢快轻松。虽无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相,但那股家族气象蒸蒸日上,从逐渐落成的园子都可窥见一二。

    就连凤姐,也不用因着府中各种各样的狗屁倒灶之事而烦恼,除却深夜偶尔会觉得寂寞难纾,闭上眼眸,想一想那人的不周神山,唱一曲凤凰唳鸣。

    宝钗翠丽如羽的秀眉下,水润微微的杏眸笑意直达眼底,说道:“嫂子,我不大爱玩这个。”

    麻将误事......她可不想自己迷恋着玩麻将的时候,那人和旁人也在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这就好比钓鱼佬,突然发现媳妇儿已经有人了,怒而撅杆儿。

    这时,莺儿递上盛放着老君眉的茶盅,柔声道:“姑娘,喝茶。”

    宝钗点了点头,端过茶盅,递至唇边轻抿一口。

    而离麻将桌不远的软榻炕几上,一方棋盘左右两侧,同样坐着几个姿态曼妙,朱唇粉颊的妙龄丽人。

    尤三姐一身浅紫底子浅黄折枝花卉刺绣交领长袄,下着桃红长裙,少女梳着空气刘海儿,眉眼弯弯,玉颜含笑,朱红交领袄下,白腻秀颈水绿色肚兜隐隐可见,看向正在给尤三姐对弈的秦可卿,轻声道:

    “秦姐姐,这几天大姑娘不是说要南下金陵,府上正在议着什么时候过去呢,秦姐姐要不要一同去江南转转?也好见见大爷。”

    前日,晋阳长公主知会了元春,让元春回家给探春、湘云叙说,准备带着几个姑娘去南省见见世面。

    秦可卿捏起一颗棋子,丽人秀美如云的峨髻之下,那张国色天香的妍美玉容上,笑意浅浅道:“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我也不好过去。”

    她未尝没有心动,只是一想到是那位晋阳长公主带着船只南下,转眼就淡了心思。

    这时,听着秦可卿与尤三姐的议论,凤姐将手中的麻将交给丫鬟丰儿。

    这位锦绣辉煌的神仙妃子,扭着丰腴款款的腰肢,近得前来,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蛋儿笑靥如花,捏着手帕,轻声道:“可卿,说来珩兄弟这去南省也有不少日子了,连可卿的生儿都没一起过着,我说要不你去金陵寻他,反正金陵那边儿也有房子,在那小住一段日子也不当紧。”

    秦可卿轻笑了下,柔声道:“府上这边儿还有一堆事儿,最近府上都在修园子什么的,账目人事繁多,我也脱不开身。”

    她又何尝不想去,但家里这边儿也脱不开身,再说,落在外人眼中,也不大好。

    凤姐轻笑道:“弟妹不知江南的景致是何等美不胜收,当初从金陵嫁过来,说来也有许多年头儿没有回去了,如不是西府也离不得我,我怎么得也要回去看看才是。”

    秦可卿抬眸看向坐着帮着湘云看牌的宝钗,问道:“薛妹妹呢?薛妹妹也准备去着金陵?”

    宝钗闻言,扭转过一张宛如梨蕊的白腻脸蛋儿,盈盈一笑道:“我去年才从金陵过来,倒也不好过去了。”

    心底虽然思念于他但她南下金陵更是没个说法,也不成样子,而且秦姐姐还在神京,她这番过去算是怎么回事儿?

    探春柔声道:“宝姐姐不如一同去,也热闹一些。”

    湘云打出一张麻将,苹果圆脸上见着娇憨的笑意,说道:“宝姐姐,一起过去才好玩呢,只我们两个也没什么意思的。”

    宝钗笑了笑,轻声道:“怎么没意思?颦儿不是在扬州?”

    嗯,宝钗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黛玉,毕竟进贾府之后,在下人口中,时常将钗黛两人相提并论,在宝钗还未劝黛玉熬着燕窝粥,在一日开解一日之时,两人甚至还有一争高下的苗头。

    探春英媚玉容上见着思索,柔声道:“林姐姐她也走不少日子了,中秋前也没寄着书信。”

    嗯,那会儿,黛玉在扬州正在与贾珩咩咩,再加上因整饬盐务、抵御海寇的事担忧贾珩,就没顾上给京中的湘云、探春写着书信。

    “那边儿一堆事儿,许是被姑父盐院那边儿耽搁了,还有近来的战事,这段时间京里满城风雨,不是在议着南省的事儿。”宝钗柔声说道。

    少女说着说着,芳心之中难免生出一股忧切。

    秦可卿秋水盈盈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宝钗,忽而开口道:“薛妹妹其实可以陪着云妹妹和三妹妹去南边儿看看,一直待在京中也闷的慌。

    既然她无法前去,倒不如派薛妹妹过去,秦淮风月,闻名天下,而夫君在南边儿又无人陪伴,说不得就着人家的道儿。

    说来,夫君也颇为喜欢薛妹妹,而且薛妹妹也是个有心计的,多少也能看着一些夫君。

    至于黛玉,秦可卿真是没有防备。

    宝钗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愕然了下,凝起水润杏眸看向秦可卿,问道:“秦姐姐.....”

    这秦姐姐让她跟过去做什么?

    心念一动,也渐渐明白过来,只怕是挂念着珩大哥。

    其实,她也有些担心他在外拈花惹草,不是他定力不足,而是他那般好,那些女子说不得如飞蛾扑火一般,往他身上扑。

    秦可卿笑了笑,柔声道:“三妹妹和云妹妹都去了金陵,府上也没有什么同龄的女孩子在一起玩,薛妹妹一同去着也好。”

    宝钗杏眸微动,轻笑道:“秦姐姐这般一说还真有些,云妹妹和三妹妹都去了江南,府上少了不少欢声笑语。”

    三妹妹和云妹妹一走,整个府中只有迎春,听说她平常和妙玉、岫烟玩的比较多。

    不过,她随着南下,妈那边儿也需劝说一番。

    湘云转过红润如霞的脸蛋儿,轻笑道:“所以啊,宝姐姐随我们一同去江南啊,正好林姐姐也在那边儿,咱们四个也能凑成一桌麻将了。”

    探春轻笑道:“云妹妹就知道玩,上次在河南都没少拉着珩大哥跑出去玩,去了不少名胜古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宝钗梨蕊雪白的脸蛋儿上,微微顿了顿,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她也想如湘云一般无忧无虑,他还没有带她去过几个地方玩。

    这时,秦可卿艳若桃李的玉颜上转而浮起忧切之色,轻声问道:“薛妹妹,南省的战事近来可有消息?”

    如能早些料理了南边儿的事,夫君也能早些班师,也不用她提心吊胆了。

    自新婚以来,聚少离多,现在她又连个孩子都没有。

    宝钗柔声道:“这两天京里议论着南边儿的战事,说什么的都有,邸报上倒还没有怎么说,想来珩大哥那边儿并未遇上麻烦。”

    毕竟是刚刚经过河南一战的胜利洗礼,神京城

    中没有什么贾珩必败的言论,更多是议论着只怕仗不大好打。

    凤姐凌厉的丹凤眼闪过一抹思索,拉过秦可卿的手,柔声劝慰道:“可卿,你不用担心着,珩兄弟哪次出去领兵打仗,不都是大胜而回,上次河南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且放宽心吧。”

    秦可卿点了点头,领兵打仗的确没有让她担心过,但别的事....

    就在一众莺莺燕燕议着之时,忽而,外间一个丫鬟进得逗蜂轩,惊喜说道:“夫人,宫中女官来了,说是皇后娘娘给夫人赏着东西呢。”

    此言一出,逗蜂轩中的众人,面面相觑,面上多是见着惊讶。

    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赏着什么东西?

    那丫鬟笑着解释道:“夫人,那女官说是珩大爷在南省打了大胜仗,宫里高兴,坤宁宫赏赐着不少东西,圣上还给大爷加了官呢。”

    此言一出,逗蜂轩中气氛倏然一松,顷刻之间,宛如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凤姐笑道:“弟妹,我方才说什么?珩兄弟是个妥当人,不会出什么事儿。”

    那人如不是这般举世无双,又岂会让她......鬼迷心窍。

    嗯,不能当着可卿的面惦念着那事,实在对不起她。

    凤姐脸颊微烫,只觉有些不自在,连忙压下心头的古怪。

    宝钗轻声道:“秦姐姐,宫里的女官不可怠慢,赶紧去迎迎才是。”

    秦可卿点了点头,笑道:“薛妹妹说的是,随我去迎迎女官。”

    逗蜂轩中的众人纷纷前往后宅内厅相迎。

    ·······

    ....·

    却说另外一边儿,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刚刚午睡过后,在琥珀等丫鬟的侍奉下,喝了酥酪茶,与过来请安的王夫人、薛姨妈叙着话,不远处的绣墩上还坐着一个姿容艳丽的妇人。

    因为黛玉不在京中,宝玉又被贾政撵着去了学堂,没有宝黛CP可磕的贾母,一时间百无聊赖,就连荣庆堂都冷清了许多。

    不过,今日王子腾的儿媳妇王义媳妇儿带着女儿王姿,过来串门,给贾母请安问好。

    此刻王义媳妇儿坐在绣墩上,看向贾母问道:“老太太,现在京里正在议论着珩哥儿事儿,您老可听到了?”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上见着好奇之色,问道:“珩哥儿的事,珩哥儿不是去江南了吗?还能有什么事情?”

    王义媳妇儿道:“听说女真人勾结了海寇进犯江南之地,江南甄家的四老爷吃了败仗,被俘虏了,珩哥儿领着江北大营的水师,要和女真人的水师决战呢。”

    贾母闻言,心头就是一惊,看向一旁的王夫人,说道:“这几天有着这事儿?怎么没有和我说着?”

    因为贾政觉得说着此事也没什么意义,故而贾母其实也不怎么知晓,至于王夫人也是刚刚知晓。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神色淡淡,轻声说道:“现在京里是这么说的,珩哥儿在南边儿领着水师,正在与海寇打仗,京里的人都在关注着这场战事,最近京里有的说珩哥儿不擅水战,这仗有些凶险,老爷唯恐老太太担心,回来没有提及。”

    毕竟,也是吃亏了不少,王夫人都不好说大败,只是说这一仗凶险。

    薛姨妈轻声说道:“珩哥儿他在河南时候打了大胜仗,这次应该也无大碍吧。”

    相比王夫人心底可能还在期待着什么,薛姨妈反而觉得问题不大,凶险而已,哪一次贾珩不凶险,结果......爵位升的比谁都快。

    刚入京时候,还仅仅是三等将军。

    见薛姨妈不以为然,王义媳妇儿心头却起了一丝烦躁,道:“姑妈有所不知,这次与河南那次不一样,这次是女真人勾结了海寇前来作乱,这些女真人哪里是好对付的,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王姿眨了眨眼睛,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扬起,目光疑惑地看向自家娘亲。

    这都是娘亲从哪听来的?

    事实上,自从王子腾的京营节度使被贾珩“顶掉”之后,王义还有王义媳妇儿心头都窝着一团火。

    贾母闻言,心头不禁有些担忧,轻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笑了笑道:“老太太也不必太过担忧,珩哥儿别的不说,领兵打仗,他什么时候吃过亏?您老都放心吧。”

    因为败仗不好听,高情商的薛姨妈,用词相当委婉。

    贾母点了点头道:“是这么一说。”

    其实,贾母还是有一些担心,可能是觉得薛姨妈的宽慰人之语不如凤姐的中听。

    王义媳妇儿见此,还想再说几句。

    忽而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进入荣庆堂,道:“老太太,老爷回来了。”

    荣庆堂中人都是一愣。

    说话的工夫,只见贾政进入荣庆堂,向贾母行了一礼:“儿子请母亲安。”

    贾母招呼着贾政近前坐下,看向满面春风的贾政,好奇问道:“政儿,这是遇着了什么喜事儿?”

    贾政笑了笑,一脸与有荣焉道:“母亲,子钰他在南边儿打赢了虏寇进犯的水师,宫中加封了子钰为太子太保。”

    王义媳妇儿:“???”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贾母惊喜说道:“宫里真是这般说的?”

    贾政点了点头道:“圣上金口玉言,母亲,这是多少文臣都求之不来的封号呢,圣上天恩浩荡,还说要给珩哥儿先考追赠谥号,光耀门楣呢。”

    贾母点了点头眉开眼笑,连连说道:“好,好,方才义哥儿媳妇儿和我说,珩哥儿这一仗险着呢,我还担心的不成,你前几天还不给我说,还是义哥儿媳妇儿给我说了。”

    说着,似有些作恼贾政。

    贾母显然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王家人的一些心态,但毕竟人老成精,看透不说透,故意给贾政递着话。

    “圣上说子钰在金陵坐镇,应无大碍,儿子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过来和老太太提及。”贾政解释道。

    王义媳妇儿面色不自然,笑了笑道:“二老爷说的是,这等事元宝。”

    薛姨妈看向王义媳妇儿,目光闪了闪,心头古怪之意更浓。

    果然珩哥儿是个厉害的,这在江南回来,会不会再立了大功封侯?

    念及此处,薛姨妈心头一跳,真要那一天,不到二十岁的侯爷?

    王夫人脸上无喜无悲,只是捏着佛珠的手,稍稍用力几分。

    几人说话之间,却又是从外间来了一个嬷嬷,喜气洋洋说道:“老太太,宫里女官来了,去东府传着皇后娘娘的口谕,赏了不少东西呢。”

第七百六十章 安南侯:永宁伯气度恢弘,老夫佩服!

    金陵,钟山

    暮色渐渐低垂,天地倏寂,不知何时又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本翠丽欲滴的钟山笼罩在朦胧烟雨当中,影影绰绰,秀丽无言。

    贾珩则是出了江南大营的中军营房,登上一辆马车,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马车辚辚转动,拨开浓重的雨雾,向着金陵城的宁国府驶去。

    陈潇放下手中的书册,柳叶眉下的清冽眸子抬起,问着那蟒服少年道:“安南侯叶真怎么说?”

    贾珩道:“安南侯还在想和我谈条件,等晚上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有先前海门大捷打底,江南大营的整顿无疑顺利许多,否则,安南侯多半还会给他掰着手腕。

    陈潇轻声道:“安南侯并非不智之人,况且朝廷大势又在整军经武,安南侯不会违抗大势,至于其他的条件都是小节。”

    “你以往与安南侯打过照面吗?”贾珩闻言,抬眸打量着玉容清绝的少女,轻声问道。

    方才陈潇并没有随着他进入军营,他就有所怀疑,大抵是担心被安南侯叶真认出来。

    “以往随着父王见过不少面,安南侯在未发迹前,也曾在父王手下听命。”陈潇目中现出回忆之色,清冷的声音渐渐有着几许飘渺、幽远。

    贾珩看向面上重又陷入对往事回忆之中的陈潇,想了想,轻声道:“那晚上太白楼吃饭,你去不去?”

    说着,状其自然地拉过陈潇的素手,少女的手颇有几许冰凉,但纤纤柔荑,肌肤细腻,掌指不见因为习武形成的老茧。

    陈潇面色怔了下,轻轻挣了下贾珩的手,见没有挣脱,冷冷看了贾珩一眼,低声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就是了,省得被认出来,引起一些麻烦。”

    贾珩握着少女的纤纤柔荑,温声道:“那也好。”

    陈潇默然了一会儿,忽而问道:“安南侯手下的那些旧将,你打算怎么处置?”

    “以我之意,如江北大营故事,军将历年贪墨兵饷追缴回七成,另外五十岁以上的老将,全部都要退出江南大营,一个个都白发苍苍的,也该回去颐养天年了。”贾珩轻声说道。

    陈潇思忖了片刻,说道:“有些将校,当年在安南时,能征善战,现在早已失了进取的昂扬锐气。”

    贾珩轻声道:“这些兵将当年奋力拼杀,多是为了封妻荫子,富贵荣华,现在在金陵这等富贵温柔乡中,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不仅仅是此由,他还需要通过战事培植亲信部将,这是一次机会,犹如赵大是郭荣整军的受益人,一干老兄弟都被安排到殿前司为将。

    “你还不是一样。”陈潇冷睨了一眼贾珩,道:“你这还没功成名就的,就已经开始沉溺美色起来,什么时候把身子掏空了。”

    贾珩笑了笑,目光温和地看向陈潇,轻声说道:“潇潇,你可能对我有偏见。”

    陈潇冷声道:“你和那甄家妖妃如此不知节制,不是固本培元,长长久久之相。”

    贾珩轻声道:“潇潇真是贤内助。”

    相比咸宁从来不关注这些,陈潇对他的身子骨儿很在意。

    陈潇听着少年之言,挣脱着贾珩的手,目中闪过一抹羞恼,道:“你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这人以为她是甄家姐妹?他那些花言巧语的套路,她早就摸清了。

    贾珩也不以为意,正色说道:“江南大营这五卫,都需要补齐兵额,我打算从江北调拨一部分人。”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江北大营兵马坐镇,这些骄兵悍将弄不好还会搞出一些“哗变”的事情来,所以刚才他没有提到整军的事,只是简单摸清江南大营的基本情况。

    陈潇沉吟道:“

    调拨兵马以防万一是对的,不管如何,不能因整军再生着乱子。”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

    马车回返宁国府,贾珩刚刚在后院坐定,吩咐着晴雯准备着热水沐浴,就听到一道酥糯柔软的声音在廊檐下传来。

    “珩大哥,你回来了?”

    黛玉在袭人、紫鹃的陪同下,捏着手帕,举步进入内厅,少女今天穿着淡蓝底子折枝白梅刺绣浅金滚边对襟褙子,内着白色交领袄子,穿着艾绿长裙。

    贾珩放下茶盅,看向黛玉,笑道:“正要和妹妹说呢,我等会儿不在家里吃了,要赴着安南侯的宴。”

    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珩大哥今天去江南大营,怎么样?还顺利吧。”

    说话间,落座在贾珩身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少女容颜明媚,罥烟眉之下,灿然星中带着关切之色。

    贾珩端起茶盅,轻声道:“还算顺利,在大营见了一些将领,查看了在籍兵丁,妹妹,最近要在金陵要多待一段时间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看着韶颜稚齿的少女,一副女主人之态,心头就有些古怪,总有一种小时候过家家的既视感,你当妈妈,我当爸爸,再找个枕头当孩子?

    贾珩连忙将心头生出荒谬之感驱散,长孙无垢跟李二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三岁,他这个也不算什么。

    黛玉秋水明眸定定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珩大哥,刚入秋了,我给你缝制了一件秋裳,不知珩大哥穿着多大的衣裳。”

    贾珩温声道:“怎么好劳烦妹妹,缝制衣裳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妹妹别累着了。”

    黛玉轻声道:“不妨事的,我在府中原也没什么事儿,帮着珩大哥做些针线活,也是应该的。”

    她和他除却没有拜堂成亲,先前又是抱抱亲亲,又是牧羊咩咩,与夫妻何异?那她给珩大哥做着一些针线女红也是应该的。

    贾珩笑道:“也好,让紫鹃帮我量量。”

    其实,帮他做针线活儿未必都是量体裁衣,嗯,这个还需慢慢教引黛玉,黛玉终究有些懵懂单纯了。

    这时,紫鹃轻笑着近前,说道:“我特意带了布尺,给珩大爷量着呢。”

    贾珩起得身来,让紫鹃过来量着,一旁的袭人也过来帮忙。

    黛玉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紫鹃测量而毕,贾珩看向黛玉,温声道:“妹妹别晚上熬着夜缝制着,就平常有时间缝制着就是了。”

    黛玉的针工女红其实还不错,能够做着香囊、扇套之类的物事。

    这时,晴雯进入花厅,撅了噘嘴,瞥了一眼黛玉,唤道:“公子,热水准备好了。”

    她也想给公子缝制秋裳,但还未曾来得及问着

    公子的尺寸,这林姑娘就抢先一步,她这后问着,反而有些....东施效颦了。

    嗯?

    贾珩抬眸看向晴雯,轻声道:“准备好换衣衣裳,我这就过去。”

    然后,看向黛玉,轻声道:“妹妹,我去沐浴了。”

    “珩大哥去吧。”黛玉柔声说着,罥烟眉之下,星眸目光柔润如水,依依不舍地看向那少年。

    ····太白酒楼

    这座酒楼坐落在金陵城中最为繁华喧闹的地段儿,平时熙熙攘攘今日虽然风雨如晦,食客也并未减少,此刻挂在旗杆上的酒招子随着挂起的灯笼,随风摇晃,晕出一团团光影。

    安南侯叶真以及其子叶楷、家将叶成,早早在酒楼之中等候着。

    叶楷轻声道:“父亲,永宁伯提调江南大营兵马,对营中人事势必要进行调整,父

    亲以为赵世伯他们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吗?”

    飞熊卫、豹韬卫、金吾卫、虎贲左右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还有一些参将、游击将军,不少都是叶真的部将。

    叶真目光幽幽,低声道:“他们老了,为父也老了,以后是年轻骁将的用武之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叶楷闻言,面色微变,眉头紧皱说道:“父亲,永宁伯难道要尽数裁汰我江南大营将校?”

    先前江南总督衙门的沈节夫,还仅仅以镇海卫一卫成军换来父亲的让步,现在要彻底将叶家部将从江南大营驱赶出去。

    叶真虎目精光闪烁,道:“形势不由人,现在永宁伯不比刚南下那会儿了,他身后有刚打了胜仗的江北大营凭仗,还有朝廷大义在身,谁敢阳奉阴违,在天子剑地之下,都要落得雷霆镇压的下场,你赵叔他们年岁也不小了,有儿子的早早送在军中,以后就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如果想着弄出一些动静逼迫贾珩让步,只会引来更为严厉的镇压。

    叶楷道:“父亲,赵叔他们说江北大营的军将要拿出七成,不少人变卖家资都没有凑齐,甚至一贫如洗,江南大营如效仿江北大营,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十几年的贪墨,许多已经挥霍一空,一下子追回七成,真就是伤筋动骨。

    “这个还能谈。”叶真沉吟说道。

    而永宁伯整军之后,为父会给你谋升一任指挥佥事,等后续战事,你要立下功劳,如能升为一卫指挥使,等之后投入与东虏的海战,立下殊功,封为侯伯,为父纵是死也瞑目了。”

    叶楷闻言,心头微震,道:“永宁伯他能做到这些?”

    “他是军机大臣,天子原本信重有加,经过海门大捷后,天子对他更为言听计从,等来日与东虏交手,他就是我大汉的谋国帅臣。”叶真沉吟说道。

    既然能在女真亲王多铎手中,歼灭女真三百旗丁,足见其人勇略机谋,以后主持向北用兵,调兵遣将,权重更甚,自家二儿子封爵的希望,最终还是要落在这永宁伯身上。

    “待大举交战,万一他不敌东虏,吃了大败仗。”叶楷眉头紧皱,低声道。

    “以永宁伯现在的圣眷,必定举倾国之兵与敌虏决战,如是他不敌寇虏,那就是我大汉之殇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叶真说着,目中蒙上一层晦色。

    大汉再经一场大败,那就意味着彻底如前宋一般,再也无力收复辽东,朝廷江河日下,亡国有日。

    叶楷闻言,俊朗面容上现出凝重之色,一时间没有再问着。

    “侯爷,永宁伯来了。”就在父子二人陷入短暂沉默之后,就听到外间传来家仆的禀告声。

    安南侯叶真闻言,起得身来,向外迎去,刚刚来到廊檐,就见那身着便服的少年,在刘积贤等一干锦衣府卫的扈从下,上得二楼。

    安南侯叶真,笑着相邀说道:“永宁伯。”贾珩近得前去,寒暄道:让叶侯久等了。”两人寒暄而罢,落座下来。

    叶真也没有绕圈子,单刀直入问道:“永宁伯在江南大营督军半日,感觉江南大营气象如何?”

    “营务混沌将校懈怠,亟需整饬武备,以我之意,打算从江北大营抽调兵马以为整训模范,督导江南大营整军。”贾珩面色淡漠说道。

    叶真闻听要调江北大营兵马渡江,心头一凛,说道:“江北大营兵马不多,如往江南调拨,是否会有碍江北防务安危?虏寇尚在海上虎视眈眈。”

    贾珩面色肃然,道:“南京故都,安危尤重,今

    日我稍稍看了下兵马,南京五卫兵额缺员严重,老

    弱不堪为战,调动江北兵马除

    却督导之外,也有拱卫旧都之意。”

    按说,以他提调江北大南大营的权柄,似乎不需和叶真解释过多,但其实不然,叶真作为江南大营前节度使,对江南大营的影响力可比那些军将大多了。

    叶真说道:“永宁伯有所不知,朝廷兵部有几年没有发饷,江南大营只能缩减实际经制兵额,有些兵丁不在籍。”

    “叶侯记错了吧?这是沈节夫整顿清点兵额以后,暂且缩减经制,据本官所知,纵然江南大营的兵饷一时拖欠,后续兵部也都有补发,这些银子又是去了何处?”贾珩没有容许叶真在眼前打着马虎眼,点出其中的关要。

    叶真沉吟说道:“永宁伯,有些都是多年的老弟兄,都是为国家流过血的好汉子,这般一下子离了江南大营,生计无着。”

    贾珩道:“当年安南一战,距此也有十多年,朝廷优恤近二十年,何其宽纵?江南大营如今战力,如是先前水师大败,江南大营能否能守卫金陵不失?”

    哪里有躺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的?甚至连躺几代?

    “叶侯也是明事理之人,关于军将生计,据我所知,彼等军将这些年在金陵广蓄田宅,经营货殖,可谓积蓄丰厚。”贾珩目光咄咄地看向叶真,沉声道。

    叶真一时无言,说道:“永宁伯所言是理,听说江北大营要将历年侵占空额饷银补缴七成?不少军将典当家财,将堪堪凑齐。”

    贾珩冷声道:“近些年空额亏空,追缴回七成,已是朝廷仁至义尽,安南侯是老行伍,如是旁人整军,不杀的人头滚滚,岂会轻轻放过?江北大营整饬,彼等只是补缴一些银子,本官并未因罪一人。”

    叶真闻言,一时默然,沉吟片刻,道:“不少部将凑不出空额之银,这般强迫下去,逼的家破人亡,也有失朝廷体面。”

    贾珩思量片刻,说道:“银子的事可以慢慢商量,如是个别将校家中实在窘迫,朝廷也并非不通人情,可以酌情缓缴、减缴。”

    也不能一味强压,需要让一步。

    叶真闻言,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永宁伯气度恢弘,老夫佩服。”

    七成贪墨的兵饷要追缴回,对那些老部下而言,不少人估计都要跳脚骂娘,但现在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

    而哗变闹事,只会引来朝廷的严厉镇压。

    双方敲定此事,原本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

    叶真道:“永宁伯曾在《平虏策》中提及,拣选一支精锐水师北向征伐东虏,水陆并进,老夫认为的确为进兵良策。”

    贾珩道:“在我大汉踯躅犹疑之时,东虏却已经亲王携寇泛海南下,欲以毒计乱我江南,江南江北大营的整军,重建水师当为急务,清剿海寇更是重中之重。”

    叶真道:“犬子叶楷,从小深谙武艺,熟知水战,永宁伯既重建水师,想来也缺不少将校。”

    这时,叶楷看向贾珩,拱手道:“末将叶楷见过永宁伯。”

    贾珩看向叶楷,打量半晌,问道:“叶侯,令郎现在军中充为何职?以往都立国什么战功?”

    先前就有所猜测,安南侯叶真要将其子打发到他麾下,为将来铺路。

    叶楷回道:“先前在军中为四品参将,只是未得用武之地,并未立有殊功。”

    贾珩道:“通州卫港之中,水师方饬,亟需贤才能士,叶参将如是愿往水军任职,可调入镇海卫中。”

    叶楷闻言,凝眸看向一旁的叶真。

    叶真面色顿了顿,问道:“平级调入?”

    贾珩道:“先前海门一战,曾有小卒因功劳而越级升迁千户,如是令郎立下功劳,本官自当提拔,否则,

    骤登高位,人心岂能靖服?镇海水师方因海门大捷形成的争先风气也被败坏一空,本官之意也是将江南江北大营的水师集为一体,用兵海上。”

    如是真的有本事,足以出头,身无尺功,就贸然登上高位,凭他爹是叶真?

    叶真闻言,思量着其中利弊,道:“楷儿,你明天就去通州卫港的镇海军应卯,不得怠慢。”

    给自己儿子铺路不是一时半会儿,只要在军中立下功劳,后面的他会慢慢想法子。

    “父亲。”叶楷眉头紧皱,心头却有几分不服,他在江南大营就已是参将,去了镇海军仍是参将。

    叶真目光眯了眯,似是有些不悦看向叶楷。

    叶楷心头一凛,连忙应道:“儿子明天就去镇海军。”

    贾珩将叶楷神色收入眼底,如是在镇海军不堪一用,那么参将也大概保不住。

第七百六十一章 贾珩:甄璘世兄节哀……

    宁国府

    贾珩返回府中已是戌时,夜色低垂,灯火通明,而书房中灯火彤彤,面色诧异了下,进入书房,见得一窈窕倩影坐在窗扉之下的书案后。

    “晚饭时候,刘积贤送来飞鸽传书,长公主这几天乘船起程南下。”陈潇头也不抬道。

    贾珩“嗯”了一声,来到书案之前,拿起笺纸,轻声道:“咸宁和婵月也该过来了。”

    晋阳与元春,咸宁和婵月,还有湘云以及探春,应该一同过来。

    此刻,贾珩还不知道宝钗也在可卿的撺掇之下南下寻夫。

    陈潇翻过一页书页,神色幽幽道:“咸宁来了不挺好,正好你念着她,都快神思错乱,认错人了。”

    也不知宫里那人有一天知晓,他的女儿与废太子的儿子在一块儿时,该是何等的心情?

    贾珩放下笺纸,走到陈潇近前,少女也换下了飞鱼服,换上一身青色衣裙,似是刚刚沐浴过,冰肌玉骨的肌肤映照橘黄烛火,柔美以及英气交织在一起,有着动人的美感,离得近了,鼻翼之间浮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

    “潇潇,这是吃醋了?”

    陈潇分明还记着上次他当着她的面,说想念咸宁,毕竟两个眉眼相似的人,谁也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的替身,正是以此法激起少女的情绪波动。

    陈潇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少年,蹙眉不语。

    贾珩轻声道:“如是咸宁在我身边儿,你离的远了,我也会看着她想起你的。”

    陈潇:“....”

    她和咸宁眉眼相似.....属实让你整明白了,但情知少年说的可能也不是什么诓骗之语。

    贾珩道:“好了,喝口茶吧。”说着,倒了一杯茶,递将过去。

    “安南侯怎么说?”陈潇放下手里的书册,接过茶盅,抿了一口,岔开话题。

    贾珩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叶侯自知大势已去,并未再弄鬼,只是给一众老弟兄还有叶家争取好处而已,我也不想太过逼迫。”

    可以说,从他领着江北大营水师取得海门大捷之后,江南大营就彻底翻不起什么风浪。

    因为他用大胜凝聚了江北大营的人心,反观江南大营暮气沉沉,行将就木,怎么还敢与他这位军机大臣相抗?

    除非他以雷霆手段清洗旧将,才会有哗变风险。

    所以多铎又送了一次契机,上一次还是扬州,多铎的刺杀让他迅速打开局面。

    陈潇放下茶盅,道:“那些老将,需要安置好,虽说你强兵在握,不用担心有着什么反复,但尽量别出什么乱子。”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思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江南大营需要迅速整饬,水师尽快形成战力。”

    多铎的出现其实也是一个信号,说明女真加紧了南侵之势。

    陈潇道:“你心头有数就好。”

    堂弟他虽然荒Yin了一些,但对待正事并无含糊,许也是因为年轻,才对这等男女风月之事痴迷。

    贾珩说着凑到近前,少女沐浴后的草木清香在鼻翼之间浮动,道:“潇潇,我方才和安南侯谈着正事,没有吃饱,你帮我做点儿吃的吧。”

    陈潇秀眉之下的清眸冷睨了一眼贾珩,玉容如霜,冷声道:“你倒是会使唤人,我刚刚沐浴过,怎么给你下厨?”

    贾珩叹道:“那行吧,我随便找点儿东西对付一下。”

    “桌子上有点心和香蕉,你先吃些垫垫,我下面给你吃。”见那少年兴致不高,陈潇终究心有不忍,柔声说着,然后起身奔着厨房去了。

    贾珩:“....”

    下面?好吧,陈

    潇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污了。

    贾珩拿起桌子的点心,往嘴里塞着,就着灯火,翻阅着陈潇留下的兵书,至于一旁的簿册上,有着毛笔书写的娟秀小字,字迹干净清雅,显然少女正在坐着读书笔记。

    贾珩认真看着其上的兵法总结,心头就有几许感慨,

    潇潇不愧是周王之女,通着将略,不说其他,做个女将军的资质还是有的。

    贾珩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忽而听到轻盈的脚步声,循声而望,只见身形高挑明丽的青裙少女,端

    着托盘,款步而来,明洁如玉的额头覆着细密汗水。

    陈潇轻声道:“面好了。”

    贾珩连忙近前,赫然瞧见瓷碗之中,一碗阳春面,此外还放着葱花和青菜,以及一个荷包蛋,看向少女,笑道:“辛苦了,这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陈潇这些年想必是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这才渐渐练出这么一手好厨艺。

    陈潇冷乜了一眼少年,道:“给你补补。”贾珩接过面碗,道:“以形补形?”

    “下流胚子!”陈潇脸颊微红,将面碗放在小几上,这人让那妖妃给他....就不怕一口给他?

    贾珩放下面碗,从衣袖中拿出手帕,看向少女,轻声道:“潇潇,别动。”

    陈潇诧异了下,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拿着手帕在额头上擦着自家脸上的汗水,那张清隽面容上见着认真端详之色,少女目光闪过一抹慌乱,拿过手帕,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吃面吧,等会儿凉了。”

    “嗯。”贾珩也没有强求,将手帕递给了陈潇。所有的套路和技巧回归到本质,其实是返璞归真的真诚。

    陈潇拿过手帕,擦着脸颊和鬓角的汗水,看向那正拿着筷子,大口吃着面条的少年,抿了抿粉唇,清澈如水的目光有些出神。

    贾珩拿起竹筷子吃着面条,抬眸问道:“你看着兵书什么?”

    陈潇闻言,走到书案之后,落座在太师椅上,继续拿过兵书翻阅,螓首垂下,低声道:“闲暇无聊,翻着解闷。”

    贾珩随口说了一句,也没有再说,道:“你这下面的手艺不错。”

    陈潇手艺的确不错,不仅能做淮扬菜肴,而且这面条做的柔韧弹性,是个过日子的女孩子。

    很难想象这是周王的独生女,或许正因为是独生女,才充作男孩子养,成了这般自强独立的性情。

    贾珩放下筷子,喝了两口面汤,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面汤,轻声说道:“你在我身边儿,总会被宫里发现。”

    陈潇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说道:“什么意思?”

    “等宫里知道,难免会让你进宫,叙着旧情。”贾珩放下筷子,轻声说道。

    陈潇眸光闪了闪,拿起毛笔在用砚台上沾了墨汁,道:“你放心,我没有那般鲁莽。”

    贾珩道:“你当初在大慈恩寺刺杀,还不鲁莽?我担心你情难自禁,做出一些傻事。”

    陈潇面色默然了下,看向贾珩,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再说,她不是要刺杀那人,而是让他认错!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正在做着笔记的陈潇,道:“你有分寸就好。”

    陈潇现在不主动和他说,他也不好再问着白莲教的事,算是两人这么长时间的出生入死建立的信任。

    “你在书房也别看的太久了,早些歇着,我去看看林妹妹。”贾珩轻声道。

    陈潇:“....”

    她那碗面是白下了,不过还好,他与那位林姑娘仅仅是平常小孩儿的玩闹,倒也没有什么。

    贾珩

    这边儿离了书房,前往黛玉所居的庭院,倒不是为了牧羊咩咩,而是看看黛玉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来到庭院,果见黛玉厢房中还在亮着灯。

    此刻,黛玉正坐在里厢,就着灯火,手里赫然正在做着针线活,灯火映照下,巴掌大的俏丽小脸上见着专注之色。

    量体裁衣之后,府上嬷嬷按着黛玉的要求选定花式和绢布,裁了一些样子,黛玉帮着贾珩做着衣裳。

    紫鹃端过茶盅,面上见着担忧,说道:“姑娘,大爷才说过,不让你晚上做针线呢。”

    “好了,就是简单绣个样子。”黛玉说话间,小小手臂轻轻舒起,星眸上见着认真。

    就在这时,听着贾珩与袭人外间的对话声音。

    说话之间,珠帘“哗啦啦”晃动之时,忽而见着一个锦袍少年从外间进来,其人面如冠玉,眉锋清冽。

    “珩大哥。”黛玉连忙将衣裳放下,盈盈起得身来,娇小玲珑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清丽脸蛋儿上惊喜之色流露。大

    贾珩看着黛玉手里的缝制着的秋裳,拧了拧眉毛,问道:“林妹妹,这么晚了,怎么还缝制着衣裳?”

    说话间,近得前去,坐在黛玉炕几旁。

    黛玉玉容微红,粲然星眸闪烁之中见着几许羞喜,柔声说道:“就是先缝个样子闲的也没有什么事儿,我想着早些缝好了,珩大哥也能早些穿呢。”

    这是她头一次给他缝制的衣裳,于她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贾珩拉过黛玉的小手,握在手中,看向那张清丽玉容,低声道:“妹妹,白天缝制着就是,晚上把眼睛熬坏就不好了。”

    “嗯,那我听珩大哥的。”黛玉轻轻柔柔应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衣裳递给了紫鹃,将螓首倚靠在贾珩的怀里,轻声说道:“珩大哥,安南侯怎么说的?”

    贾珩轻轻抚着黛玉的削肩,心头有些异样,黛玉这渐渐入戏的模样,把自己等同着他的妻子,就差喊着夫君了。

    或者说他与黛玉的那些亲密举动,原就是夫妻之间才能有着的举动,黛玉又是用情至深的。

    “倒也没说什么,安南侯倒也配合,江南大营这边儿应能顺利许多。”贾珩轻轻嗅着黛玉的秀发,温声道。

    黛玉星眸熠熠,轻声问道:“扬州那边儿的盐务呢?珩大哥和爹爹不是忙着这桩事。”

    贾珩道:“江南大营步入正轨后,盐务上的事也没有什么事儿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去苏州。”

    这也是答应过黛玉的,去苏州祭拜黛玉的母亲,嗯,还有妙玉。

    之后,一切顺利的话,就要南下粤省濠镜去看看火炮,然后引进江南江北大营。

    黛玉柔声道:“来江南也没有多久,不想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珩大哥厮杀也经历了几场,打了一场胜仗。”

    贾珩扳过黛玉的削肩,看向那柳眉星眼的少女,轻声道:“但这次江南之行,那些我独不喜,唯喜得妹妹倾心。”

    黛玉闻言,芳心又羞又喜,星眸闪了闪,柔声道:“珩大哥,唔~~”

    贾珩说着,凑到黛玉脸颊近前,噙住少女的唇瓣,亲密无间。

    嗯,他今日份的蜜糖,黛玉请查收。

    过了一会儿,黛玉那张清丽的脸颊已晕红成霞,润意微微的星眸见着羞喜,轻轻捉住贾珩正在牧羊的手,细气微微,说道:“珩大哥,大姐姐什么时候过来?”

    贾珩轻轻抱着黛玉,牧着小羊,温声道:“嗯,在路上坐船,至少得一个月吧。”

    他其实真不是馋黛玉身子,只是担心,绛珠仙

    子是他目前为止堆过最小的雪人,与去年的晴雯仿若,所以想帮她

    成长。

    黛玉雪颊微红,柔声道:“三妹妹和云妹妹倒是.也该过来了。”

    紫鹃姐姐暗示她,也不能太惯着珩大哥了,但每次见着珩大哥那般对她那般痴迷,也有些.....不忍心嗔怪他。

    贾珩轻笑道:“湘云过来,才有意思呢。”

    黛玉星眸中见着回忆之色,说道:“珩大哥还记得去年,咱们去清虚观降香,那时候三妹妹、湘云、还有我随着珩大哥去了寺,登上凉亭上眺望。”

    贾珩轻声道:“嗯,记得,那时候妹妹身子瘦弱,现在倒是好了许多,这几天昼夜之间,忽冷忽热,妹妹晚上仔细别着了凉。”

    黛玉轻轻抚着贾珩的肩头,娇躯颤栗,颤声道:“珩大哥.....”

    看向那说着说着又伏在身前,又在小羊琼鼻上忙碌的少年,微微闭上星眸,已不知说什么好。

    贾珩与黛玉腻歪了一会儿,让黛玉早些歇着,回到房中,唤上鸳鸯。

    一夜再无话。

    ......

    翌日,一大早,天色依旧晦暗不明,只是雨歇风住,青檐碧瓦之上的雨水蓄积如镜,倒映着昏沉的天穹。

    贾珩刚刚换上一身飞鱼服,打算去江南大营督军问事,忽而嬷嬷从外间过来,道:“大爷,甄家来人在花厅等候着,说是甄老太君殁了。”

    甄家两家的关系匪浅,相比其他亲戚,都是以派小厮报信,这次甄家的甄璘来到宁国府,向着贾珩这位族长通报着甄老太君过世的消息。

    贾珩闻言,面色微变,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就在凌晨,丫鬟唤着洗漱,说是人过去了,现在请了好几个郎中查看,都说人已经走了,现在甄家哭成了一片,开始准备着后事呢。”那嬷嬷唏嘘感慨说道。

    贾珩与一旁的陈潇交换了个眼色,对着嬷嬷吩咐道:“府上准备准备,我去拜祭一番。”

    甄老太君这么一去世,甄家的下坡路只怕就在眼前,不过,甄家老太君去世,整个两江官场的官员都会前往凭吊,甄家门前车马如龙,堪称盛世,犹如红楼原著中可卿.....嗯,这个不好说。

    陈潇轻声说道:“甄老太君昨天的托付,算是临终遗愿。”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闪了闪,心头思忖不停。甄溪托付给他,更不好拒绝。

    这时,黛玉听到动静,在鸳鸯、袭人、紫鹃的陪同下来到花厅中,听那嬷嬷叙着话,少女俏丽脸蛋儿上同样见着惊讶。

    甄老太君没了?上次见着还中气十足精神头不错。

    “珩大哥。”黛玉缓步走到贾珩近前。

    贾珩目光温煦,叮嘱道:“林妹妹,你别去着了,甄家刚刚老了人,省的冲撞着。

    黛玉年岁毕竟还小,不去吊唁倒也没什么。

    黛玉眉眼却见着坚定,轻声道:“珩大哥,我原该去着的。”

    在这宁国金陵府中,她就是这座国公府的女主人,应该随他一同去才是。

    贾珩想了想,见道:“那妹妹收拾收拾。”

    去人家吊唁,显然不能穿着盛装华服,而且还有诸般礼仪需要注意,黛玉未必知晓这个。

    正说话间,见得尤氏从后院在彩蝶、炒豆等丫鬟的陪同下,过来查看动静。

    “尤嫂子。”贾珩看向那一身简素白服,云髻上别着白色珠花簪子的丽人,唤了一声道。

    “听说前院出了事儿,就过来看看。”尤氏柔美玉容上,神色恬静,只是将一双柔润如水静静看向贾珩,问道:“珩兄弟,怎么了?”

    丽人未施粉黛,眉梢眼角的那股哀戚浅浅的未亡人气韵,让人心头涟漪圈圈生出。

    贾珩轻声道:“甄家老太太没了,我说与林妹妹一同过去吊唁,有些拜祭的紧要关节之处,你帮着嘱托着他。”

    尤氏柔声道:“大爷去罢,我叮嘱着林姑娘就是了。”

    贾珩点了点头,再不多言,与陈潇来到前厅。

    果然见着甄璘,正坐在梨花木椅子上,一见贾珩到来,神色悲戚,起身唤道:“永宁伯,老太太没了。”

    毕竟,贾珩昨天才前往甄家探望着甄老太君,且又是贾族族长,甄家专门让甄璘过来知会,以示郑重。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甄璘世兄节哀。”

    甄璘眼圈微红,目光复杂看向对面的蟒服少年,语气哀戚道:“老太太昨夜至三更天才睡,还给珩兄弟写了书信。”

    贾珩:“???”

    思量片刻,反应过来,这个甄老太君,分明是将道德绑架继续到底。

    他觉得,甄老太君肯定还上了奏疏给太上皇以及皇帝,这都不用说,必然是早早写好的,字斟句酌,情真意切。

    甄老太君为了甄家的事可谓熬干了最后一滴心血。

    贾珩默然片刻,道:“甄璘世兄稍等,稍后我去府上看看。”

    这几天,还要安慰着磨盘还有雪儿,两人其实都是跟着甄老太君一同长大,感情也不浅。

    贾珩默然片刻,道:“甄璘世兄稍等,稍后我去府上看看。”

    这几天,还要安慰着磨盘还有雪儿,两人其实都是跟着甄老太君一同长大,感情也不浅。

    甄璘道:“书信还在大伯和王妃手里。”说着,然后告辞离去。

    贾珩相送着甄璘离去,站在廊檐下,这时身旁的清香传来,说道:“甄老太君当年其实也抱过我,父王小时候,她也抱过,与天家关系匪浅。”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道:“那天去福萱堂,你没过去。”

    其实,他也想哪天抱抱陈潇。

    “那天,老太君目光放在你身上,也是没认出来,后来我担心疑心,也就没有过去。”陈潇柔声道。

    贾珩道:“那等会儿,你跟着一同去看看。”

    陈潇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甄家这下子过去,宫里可能就暂且引而不发,但只是时间问题。

第七百六十二章 贾珩:但,他的天子剑,不是摆设!

    金陵,甄家庄园

    当贾珩与陈潇来到甄家大门前之时,门前廊下以及庭院中早已挂起白色孝布,支起一道道灵幡,而里里外外的嚎啕哭声从庭院中传来,而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的天穹又飘下了濛濛细雨。

    沿着甄家大宅的一条宽阔街道两边儿,已经设了一座座路祭祭棚,金陵城中与甄家相熟的仕宦名流前来吊祭。

    而贾家同样在街道上设了祭棚,由宁荣两府的文字辈的族人前来吊祭。

    数十锦衣府卫扈从的马车停将下来,贾珩一袭蟒服,在锦衣府卫的撑伞之下,与陈潇来到甄家大宅的门前,伫立片刻。

    此刻中门大开,甄家甄韶的儿子甄珏,披麻带孝,站在门前迎客,见到贾珩,连忙迎将而来。

    “永宁伯。”

    贾珩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节哀,问道:“你父亲呢?”

    先前,曾经江南大营见过一面甄韶,不想今日再见已是甄家老太君的丧事。

    甄珏轻声道:“父亲这会儿还在灵堂。”

    其实,甄老太君八十有一驾鹤西去,算是喜丧,但甄家此刻的悲痛,更像是对甄家风雨如晦的前景生出的忧虑。

    贾珩面色肃穆,也没有多言,随着一个仆人进去里间,身后的锦衣府卫送上挽联以及花圈。

    此刻,身后不停有着门房报着过来拜祭、吊唁的南京城中官员的名字。

    贾珩也在甄珏的引领下进入灵堂,此刻挂起白布的灵堂,披麻戴孝的甄家族人已是哭声一片,而甄家男女老少跪在地上,表情悲恸,哭天抹泪。

    随着灵堂的仪宾,报着贾珩的名字前来吊唁,正跪在灵堂前抱着灵牌的甄应嘉,抬起悲戚的面容看向那少年。

    而正在甄铸夫人身后的小姑娘甄溪,则是娇躯微颤,原本因为老太君逝去而泪流满面的脸蛋儿,抿了抿唇。

    显然是那封遗书的托孤,让这位小丫头意识到将来与那个名为贾珩的少年,命运纠葛在一起。

    贾珩近前朝着灵堂上了一炷香,低身又在火盆中烧了一些纸,面色默然地凭吊着。

    做完这些,甄轩迎了上去,相邀着贾珩向茶室而去。

    茶室之中,贾珩抬眸看向甄轩,声音低沉说道:“甄世叔,还请节哀。”

    甄轩不见往日潇洒自如,目中含泪,面色悲痛,轻声说道:“子钰,老太太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一封信,现在王妃手里,等会儿拿给你看。”

    贾珩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君这又是何苦?”

    而就在二人说话的工夫,只听到嬷嬷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王妃来了。”

    贾珩循声而去,只见往日娇媚如春花秋月的楚王妃甄晴,此刻换去了那身雍美华艳的朱红衣裙,换上一身雪白孝服,如云梳就得发髻上别着一根白色珠花簪子,妖艳的脸蛋儿不见任何粉黛,素颜朝天的脸蛋儿也挂着泪痕,哀绝气韵笼在眉眼,萦而不散。

    嗯,这是贾珩第一次见着甄晴的素颜,一时间还有些愣怔。

    无他,妖艳褪去了五分,竟浮上了五分清-

    嗯,这孝服应该至少要穿一个月的吧。

    “珩兄弟,过来了。”甄晴看向那眉眼清隽,气质清冽的少年。

    因为楚王妃甄晴的地位尊崇,虽然为甄老太君守灵,但并没有一直在灵堂里待着。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丝异样涟漪,点了点头,抬眸看向甄晴,目光对接之间,轻声唤道:“王妃。”

    甄晴微红的眼圈,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自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娇俏声音似带着几许沙哑,道:“珩兄弟,老太太昨晚给你留了信。”

    贾珩点了点头,接过书信,拆阅细观,一如古井深渊的平静面容微微动了下。

    书信大意仍是让他好好照顾甄溪,别的倒也没说,并没有提及要照拂甄家云云。

    这个甄老太君显然也知晓,有些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甄晴看向对面凝神思索的少年,柔声说道:“珩兄弟,溪儿妹妹她年岁还小,等到了京城,先在我府上住几天,再送到你府上去。”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君这辈子为子孙也是操碎了心。”

    甄睛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太这辈子是不容易。”

    贾珩沉吟片刻,看向甄睛道:“老太君的丧事是怎么安排的?”

    “停灵七天,接受亲朋吊祭,另外请了鸡鸣寺的智云大师做着水陆法事,风水先生也挑好了吉地。“甄晴解释道。

    甄家是江南的名门望族,甄老太君风光大葬,极尽哀荣自是不用去说。

    贾珩又是一阵默然,也不知说什么,这时候甄家之中,人多眼杂,总不能抱着甄睛一通安慰。

    而在说话的工夫,甄应嘉也从灵堂过来,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唤道:“子钰。”

    贾珩抬眸望去,见得甄应嘉面上的亲近之意,心头也有几分异样。

    可以说,经过甄老太君的一番前后操作,甄家几乎把他当作了甄溪的未来夫婿。

    他猜.....抄家之后不仅是转移财货给贾家隐匿,女眷说不得也要让他看顾。

    贾珩与甄应嘉道着节哀之言,说道:“方才听王妃说了一些情况,老太君年老德劭,一生堪称传奇,实是让我等晚辈高山仰止。”

    虽然甄老太君是喜丧,但也不好当这人家的面,说着寿终正寝,天命有数云云。

    甄应嘉眼圈微红,轻声道:“母亲她早些年进宫伺候贵人,后来养育了我们兄弟几个,也没享过几天福,临终之时,四弟又出了那样的事,母亲她是带着遗憾走的。”

    贾珩默然片刻,劝慰道:“世伯不要太过伤心了,老太太心头敞亮,虽然挂念儿孙,但也知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理。”

    甄应嘉:“...”儿孙自有儿孙福?

    甄应嘉定了定心神,问道:“母亲先前的遗愿就是担心着溪儿那孩子,不知子钰?”

    这时,甄晴连忙柔声说道:“父亲,珩兄弟他刚刚已经应下了,溪儿等到时候和我一同返京。”

    贾珩迎着甄应嘉的目光注视,点了点头。

    甄应嘉目光愈发见着亲近,说道:“子钰,以后溪儿那孩子就麻烦你了。”

    说来可怜,自始自终,甄铸对自家女儿根本漠不关心,或者说,在甄老太君辞世之后,甄铸已成了甄家罪人。

    贾珩与甄应嘉叙着话,甄晴也在一旁坐着,看着两人说话,目中有些失神。

    等溪儿过去之后,她在京里想见这混蛋,

    也就顺利成章了,想来王爷也乐见于她和这个混蛋.....嗯,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

    ---

    贾珩在甄家凭吊而毕,神情默然地出了甄宅,一旁锦衣百户连忙上前回头看了一眼甄宅,只觉甄宅庄园上空阴云密布,似有雷霆悬而不落一般。

    与陈潇一同上了马车,随着马车驶离甄宅。

    陈潇轻声说道:“刚刚刘积贤寻你,说扬州的汪寿祺昨日派人递了拜帖,想要求见于你,不确定你什么时候有空暇。”

    “让人告诉他,这几天都有空。“贾珩道。陈潇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少女显然不知何时,已经成了贾珩的机要秘书。

    贾珩沉吟道:“这几天甄家办丧事,扬州盐商当会过来凭吊,到时见过一面,如果事情顺利,寻南京户部侍郎谭节,还有扬州方面的几位大臣,召开盐务会议,先让扬州盐运司的亏空填补了,充作整军兵饷。”

    甄家老太君去世,不仅是扬州盐商会过来凭吊,林如海还有齐昆也会前来金陵。

    扬州盐务拖延了这么多久,也该进入盐法革新的正题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那接下来不是还要整军?”

    贾珩看向玉容清绝的少女,轻声说道:“整军是个细致的事,至少得一个月才能初见气象,待吃过饭,咱们先去兵部。”

    从昨天查阅的兵丁军籍以及饷银发放情况粗略来看,兵部左侍郎蒋夙成、兵部右侍郎孟光远,两人这些年也没少捞。

    只是安南侯人老成精,昨天有意不提兵部一事,分明想看他与文臣争斗。

    陈潇低声说道:“江南大营糜烂经年,不仅养肥了军将,这些文官贪墨的只多不少。”

    贾珩道:“我已准备再次向朝廷上疏弹劾两人,等下午时候,我会整军为名,调查车驾、武库二司馈给江南大营的军械、骡马等军需辎重数额,如有两相不符,就要弹劾二人署理部务期间,一片混乱不堪。”

    整饬江南大营,对营中将校的人事调整,借机追缴贪墨空额只是整顿第一步,编练兵丁,装备军械,以及与兵部文官的争斗就是第二步,至于从濠镜购置红夷大炮,作训舟船水陆兵马,则是第三步。

    在此之前,两位南京兵部侍郎的账,也需要算一算了。

    先前他弹劾了两人,但京里还未递回消息,因为甄铸的兵败与两位兵部侍郎的关系大不,主要责任人是主动揽事的两江总督沈邡,天子也不想一下子处置这般多人。

    陈潇秀眉之下的目光闪了闪,提醒道:“这两位兵部侍郎在江南都是为官多年,门生同年众多,不会坐以待毙,如是跟着那些不甘出营的军将搞出一些名堂,不得不防。”

    搞出一些乱子,然后再让都察院的言官御史,南京的致仕官员向着京中递疏,向崇平帝施压,甚至以江南财赋重地为要挟,让崇平帝和贾珩让步。

    “所以,昨天才要先说服安南侯,安南侯帮着安抚住部分军将,剩下还有一些不识时务的,即行镇压就是。“贾珩目光幽沉,低声道。

    不管事先谋划的再好,整军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少利益受损的人,肯定要试着搞个大新闻,希图让他偃旗息鼓。

    但,他的天子剑,不是摆设!

    陈潇想了想,目中现出担忧,提醒说道:“扬州盐商,两江总督、江南大营、兵部,这几方会不会纠葛在一起?”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之前想过,但几方势力现在是一盘散沙,缺乏合作根基,沈邡已吓破了胆,不敢再轻举妄动,江南大营的安南侯颇识时务,他们如是在之前联合起来,可能真的,但是现在晚了。”

    如是先前在他未取得海门大捷之前,几方同心协力,想要将他从江南退回去,他还真可能无功而返,但现在已失了合作的可能。

    沈邡这次革职留用,被狠狠地敲打,还敢搞鬼,那就是自寻死路。

    陈潇轻声道:“让探事暗中盯着一些,或许会好许多。”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昨晚与安南侯谈的条件,安南侯势必与那些昔日部将聚议,肯定不会那般顺利,我自认已仁至义尽,但不排除一些军将不知好歹,做着蠢事,我最近让锦衣府密切监视江南大营五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等部将。”

    “潇潇思虑愈发周全了。”贾珩看向少女,轻轻拉过陈潇的素手,低声道:“真是贤内助。”

    陈潇玉容微恼,挣脱着贾珩的手,道:“什么贤内助,你又胡说。”

    贾珩也没有再握着少女的手,低声道:“今天早上我已让刘积贤递信给江北大营,江南大营的兵马,在明后两天,应该能调动过来了,他们纵然要闹腾,也翻不起风浪。”

    而在这时,却觉得座下马车微微一停。

    贾珩面色微顿,挑开车帘,目光穿过朦胧烟雨,向着远处而望。

    见到路边一个亭亭玉立的红裙少女撑着雨伞,翘首而望,油纸伞下是一张红润如霞的俏丽玉颜上,眉眼见着欣喜,倒颇有几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意境。

    南菱看到贾珩的车队,眼前一亮,快步跑将过去,也不怕锦衣府卫,伸手招呼道:“永宁伯。”

    然而,却被锦衣府卫拦住去路。

    贾珩挑开车帘,凝眸看向那少女,对外面骑马扈从的李述说道:“让她过来,看看有什么事儿。”

    少顷,南菱被引着来到近前,手中拿过一封请柬,柔声道:“永宁伯,夫人想请你吃午饭,这是请柬。”

    贾珩面色微怔,伸手接过请柬,在南菱凝睇含情的目光注视下,垂眸看向手中的请柬,凝神阅着文字。

    贾珩默然了下,看向一旁的陈潇,清声道:“叶暖说有江南大营的一桩紧要事相告,在丽景酒楼设了宴,邀请我过去。”

    在扬州时候,叶暖就邀请着贾珩赴宴,但被贾珩婉拒,现在到了金陵又邀着。

    贾珩沉吟片刻,吩咐着护卫的李述,道:“前往丽景酒楼。”

    想了想又看向在湿滑青石板路上走着的南菱,道:“让她上车坐着。”

    南菱闻言,上了马车,看向坐在车厢的蟒服少年,只觉小鹿如撞,脸颊红扑扑的。

    贾珩面色淡淡地看向少女,问道:“你家夫人怎么知道我在甄家?”

    “我猜的。”南菱轻声说着,忽而意识到什么,连忙道:“今个儿甄家老太君的事儿,整个金陵城都知晓了。”

    其实,她先去了宁国府问了情况,然后又走到这边儿。

    贾珩瞥了一眼少女已经湿了的绣花鞋,面色淡淡,也没有再说其他。

    陈潇看向那眉眼盈盈,都是少年的南菱,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着车轮辚辚转动,马车拨开朦胧雨雾,向着丽景酒楼驶去。

    丽景酒楼的包厢之中,安南侯之女叶暖一袭红裙,端坐在靠窗的位置,挽起的云髻之下,如桃蕊的玉容看向外间鳞次栉比的楼宇屋舍,街上青石板路湿滑泥泞,行人稀少。

    而不远处正坐着一袭靛蓝长裙,气质幽清的妙龄女子,正是顾若清。

    叶暖轻声感慨说道:“甄家老太君这一去,甄家风雨飘摇了。”

    甄家先前全靠着与天家的情分维持着,甄老太君一走,人走茶凉,明眼人都能看出,势必要被宫里清算。

    顾若清低声道:“甄家与天家交情匪浅,这些年也没少享着富贵,这般一说,倒也值得了。”

    叶暖点了点头说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甄家子孙于国井无大功,享受这么久的富贵,也该知足了。”

    相比她叶家这样的武勋之家,甄家的富贵来的未免容易了一些,等宫里收回圣眷,顷刻打回原形。

    顾若清轻声说道:“纵是富贵不存有两位王妃照拂,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再说还有.....贾家那位。”

    说到最后,目光闪了闪。

    叶暖轻轻抿了抿粉唇,目光幽幽道:“贾家现在的确是蒸蒸日上,那位永宁伯不吃败仗前,没有人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

    父亲对贾家加大投注,也就毫不意外,除非永宁伯吃了大败仗,不过真到那时也牵连不到在金陵的叶家。

    就在两人议论之时,一个丫鬟进了包厢,说道:“夫人,永宁伯来了。”

    叶暖道:“若清,随我去迎迎。”顾若清点了点头,起身相迎。

    说话间,就见着贾珩与陈潇上了二楼。

    叶暖看向那少年,艳若桃李的脸蛋儿上洋溢着甜美的笑意,说道:“永宁伯,你可算是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让叶夫人久等了。”

    请柬上除却邀了前往丽景酒楼用饭,还提到了江南大营军将的一些异动,否则,他真的没有兴趣与这叶家的未亡人有太多接触。

    叶暖伸手相邀,说道:“里厢说。”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顾若清,入得包厢,双方分宾主落座。

    叶暖妍美玉容之上笑意盈盈,声音珠圆玉润,轻声道:“永宁伯昨日与父亲吃过一场饭,听说相谈甚欢?”

    “叶侯为当世俊杰,国之栋梁,对江南大营这些年武备松弛,军纪散漫等不乱象也颇为痛心,但碍于情牵耳热,行事多有顾忌,倒也能够理解。"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道。

    叶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难得永宁伯这般体谅父亲,父亲他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许多,昨晚回去给那些老部下一说,不想不少人都勃然大怒,认为永宁伯逼人太甚。”

    昨晚,安南侯回府之后,与等候多时的豹韬卫都指挥使赵戬等人一说,几位老将都是愤愤不平。

    贾珩放下茶盅,看了一眼顾若清,问道:“叶夫人且慢,这位顾姑娘.....

    顾若清:“...”

    她在这边儿碍事了是吧?

    叶暖忍俊不禁,恍若百花盛开,笑道:“若清不是外人,她不会泄露机密。”

    贾珩打量着顾若清,低声道:“既然叶夫人这般说,那就是了。”

    叶暖道:“几人不是太同意,说他们给朝廷出生入死了一辈子,这就从军营扫地出门,实在让人心寒。”

    贾珩轻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叶暖心头却一凛,看向那容貌年轻至极的少年,心头油然生出一股惊惧。

    这就是军机大臣?不怒自威。

    贾珩默然片刻,目光咄咄地看向叶暖,问道:“叶夫人,这些人具体都是何人,可否把名字写出来。

    叶暖闻言,面色微顿,自失一笑说道:“永宁伯,这个我可不好说,都是一些叔叔伯伯,还望永宁伯能够见谅。”

    贾珩点了点头道:“可以理解。”

    安南侯叶真让叶暖过来通风报信,这是想借他的手打压一下旧部,还是别的意图?

    而就在贾珩思忖之时,顾若清也将一双清澈的眸子投向那少年,清冷眸光闪了闪烁,似在思忖着什么。

    叶暖笑了笑,柔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永宁伯,咱们先用着午饭吧。”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

    -.-

    就在贾珩赴着叶暖的宴会之时,南京兵部部衙,后堂,一间空间轩敞、布置典雅的书房中,兵部左侍郎蒋夙成端坐在小几旁的太师椅上,眉头紧皱,面上见着凝重。

    一旁的兵部右侍郎孟光远,脸上的愁闷神色也少不了哪里去。

    而下首两侧梨花木椅子上,坐着兵部四司之车驾清吏司、武库清吏司的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兵部属官。

    众兵部吏员聚在后堂自是商议,永宁伯接管江南大营以后对兵部的影响。

    江南大营整军牵涉到方方面面,从武选、车驾再到武库,与江南大营的动向千丝万缕,而以往凡是涉及营务,兵部上传下达,车驾、武库两司的官员更是油水丰厚的职位,但如今督军之人是掌着天子剑的永宁伯。

    许多事情不能做不说,还要担心被清算旧账。

    孟光远道:“老蒋,现在沈大人革职留用,那位领着镇海军打了胜仗,朝廷会不会追究先前镇海军整编的事儿?”

    蒋夙成轻声道:“你多虑了,先前镇海军一事,皆是沈节夫一人力主,不关你我之事,圣上先前仅下旨降罪两江总督府,就合此意!你我也没有错漏让那永宁伯抓住,他纵然想进谗言,也查无实据。”

    孟光远沉吟道:“那位接管了江南大营,听说已打算将江北的那一套挪过来,清查空额,裁汰老弱,这些还好,如是清查历年军需、军械补给.....真要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南大营六万兵马,兵额被军将侵占,但军需、军械每年的补给、更换可都是按着六万人的数额来供应、稽销,这些银子都是落在了兵部一干文官的腰包。

    比如军械、车驾、旌旗、金鼓等都是南京兵部筹办,甚至江南大营吃的空额,也被兵部先预先截留一部分,这才对江南大营的乱象睁一眼、闭一眼。

    更不用说,军将升迁、补缺,更要给兵部的老爷们送银子疏通关节。

    武库清吏司郎中周擎,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孟大人所言甚是,一些陈年旧账,怎么能乱翻,上上下下牵涉众多。”

    蒋夙成道:“这些旧账,那位永宁伯会翻着?”

    “难说。”孟光远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上次,我们和沈大人联手给他一个软钉子,说不得这次他就趁机发作了。”

    蒋夙成闻言,面色阴沉下来。

    这时一位面容与蒋夙成面容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中年员外,开口道:“兄长,这位永宁伯眼里不是揉沙子的人,上次在淮安府,宁国府的人倒卖了一些粮食,都被他亲自鞭笞,对自家人都这般狠,对旁人还用说吗?”

    其人正是蒋夙成的弟弟蒋廷瑀,过来兵部原是为承接一桩江南大营的军械买办事宜,提及淮安府一事,自是因为先前趁着大灾,向淮安府、徐州倒卖米粮,在贾珩那里吃了亏。

    蒋夙成闻言,心头也涌起一股忧惧,沉吟道:“应该不会,那位永宁伯不一定会查,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孟光远目中闪过一抹厉色,道:“以我之见这永宁伯要在江南大营大举裁汰旧将,这些人定不会坐以待毙,一旦闹将起来,或许还有转机。”

    蒋夙成闻言,眼前一亮,旋即,又是皱眉说道:“如是这般,的确不好再穷追不舍,关键还是看安南侯,如是安南侯帮着安抚,就成不了什么事儿,但据小吏所言,安南侯家的叶二公子,今个一早儿乘船去了通州卫港的水师赴任去了。”

    孟光远闻言,面色微变,惊讶说道:“这是与那位永宁伯商议好了?”

    两位兵部侍郎不是傻子,隐隐猜出贾叶两家只怕在整军的大方向上已然达成了一致。

    蒋夙成道:“安南侯不想与那永宁伯对着干,但下面的部将心思各异。”

    蒋夙成身为兵部侍郎,与安南侯的一些部将关系也不错,收到了一些风声。

    孟光远道:“如是这般,能不能......”

    蒋夙成摆了摆手,打断了孟光远的话,道:“有些事心里想想也就是了,小心祸从口出。”

    军将哗变,闹将出来,这个军自然也就整不成了,至于那小儿也只能铩羽而归。

第七百六十三章 贾珩:本官为军机大臣,与闻枢密,莫非还阅览不得?

    就在金陵为整军一事风起云涌之时,浙江舟山海域,廖阔的海面上,海船如梭,密密麻麻,天穹之下,不时有着一只只海鸥振翅飞过。

    此刻,一艘高大如城的海船上,多铎神情虚弱地眺望着远处的海域,目中见着几许失神,心底仍在闪回着先前大战的一幕幕场景,每次都定格到苏和泰惨死当场的面容上。

    “小儿,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多铎目光阴沉、怨毒,咬牙切齿说道。

    “主子,喝药吧。

    就在这时,脚步在舱室的木板上“吱呀吱呀”地响起,手下侍卫邓掩端上一碗药粥,从外间而来,递将过来。

    邓飚身后正是葫芦庙小沙弥魏光,抬眸看向失魂落魄的多铎,目光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火热。

    现在正是王爷境遇艰难之时,如果他帮着王爷出主意,或许能获得王爷的器重和信用,也不一定。

    多铎转过头来,看向邓隐,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邓隧道:“听严大当家说,舟船快到舟山地界,大汉水师在舟山等地还有一只舟船水师,我们在此不可久待。”

    多铎叹了一口气,接过药粥粥碗,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原本苍白凹陷的脸颊上现出阵阵红润,而委靡的精神渐渐昂扬几分。

    “主子的伤需要静养,得好一段日子才行。“邓随接过粥碗,轻声道。

    多铎叹了一口气,道:“全罗道那边儿,消息递送过去了吧?“

    邓畸低声道:“递送过去了,得一段时

    间。”

    多铎道:“全罗道李道顺的水师要过来,战船给养,我们得提前想想法子。”

    “严大当家说到了前方的岛屿,几家都商量一下,看究竟是怎么个主张。“邓飚点点头,低声道。

    多铎说道:“经过海门一战,不少人被俘,陈汉朝廷已经知道有这些海寇裹挟为乱,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跟着我大金一条路走到黑,待明日讲明利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葫芦庙小沙弥魏光,忽而开口道:“王爷,就算如此,也要防备这些人拿我们前去邀功。”

    多铎闻言,抬眸看向那小沙弥,脸上见着异色,问道:“你之所言,倒也不无道理,现在我们手上没什么兵马。”

    念及此处,心头又是蒙上一层阴霾,这就是他不好回去之故,损失三百精兵,他有何颜面去见皇兄还有兄长?

    小沙弥魏光低声道:“王爷,奴才以为,这严大当家倒像是个讲义气的,虽说这次折损了不少弟兄,但对王爷仍是客气有加,王爷可以心怀歉意而大加招揽,有了这支人马在手,在向四海帮和怒蛟帮谈判,此为扶弱制强之计。”

    多铎闻言,颔首道:“你所言不错,不过对其他几家也要开出丰厚条件,如是后金大败陈汉,三人可封异姓亲王。”

    再过不久,朝鲜全罗道的水师来援,还有卷土重来之机,但水师到来之前,还是要借助怒蛟帮和四海帮之力,提前筹运大军所需给养等物。

    魏光沉吟片刻,劝说道:“王爷,闽粤之地,还有好几家势力在海上盘旋,王爷也可慢慢招揽,待招揽之后,再兵发江南不迟。”

    王爷现在因为苏和泰还有身上的伤势,心头愤怒交加,难免再是莽撞行事。

    以他之见,想要在陈汉江南之地抢占先机,就要一鼓作气,不给朝廷反应的机会,上

    一次就有些鲁莽了。

    多铎目光幽闪,低声说道:“本王这次一定要准备充分,再与贾珩小儿一决雌雄!”

    多铎在此雄(雌)心万丈,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王爷在里面吗?”

    多铎闻言,给邓随使了个

    眼色,少顷,一个身形魁梧,面容粗豪的老者,挑帘进入船舱,饱经风霜的面庞上见着凝重之色。

    “严大当家。”多铎起身相迎道。

    严青紫红色脸膛上见着复杂之色,说道:“王爷,前面就是舟山了。”

    先前一战,手下兄弟折损不少,现在就只剩下千余人,手下两个兄弟恨不得宰了这两位

    多铎叹了一口气,道:“严大当家,先前一

    战,累贵帮折损了不少兄弟,小王于心不忍。”

    严青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王爷现在不要说那些了,于事无补。”

    女真也损伤了三百兵马,双方都伤亡惨

    重。

    “是啊,于事无补。“多铎也陪着叹了一口

    严青道:“王爷下一步怎么办?如是要返回辽东,老夫可以准备船只、人手护送。”

    多铎面色安静片刻,掷地有声道:“先前一战,系因准备不充分,本王准备重新整军,誓报此仇!

    报仇?”

    严青问道:“王爷如今手下缺兵少将,如何

    “严大当家,本王已经向朝鲜方面递送了消息,调集八千水师,洗刷耻辱。”多铎沉声说道。

    随着时间过去,这位女真以豪迈闻名的亲王,发现一早儿起来开始掉着胡须,连声音也开始尖锐起来,为了掩饰着这一点儿,反而在声音上刻意做沙哑、粗粝之态。

    严青劝说道:“王爷,这么多人千里迢迢,供应补给十分困难,一旦有了闪失,不是闹着玩的。“

    “严大当家,本王需要你的鼎力相助。”多铎浓眉之下,虎目精光四射,紧紧看向严青,道:“严当家,只要你帮我,本王已向皇上陈奏,可封严大当家为侯,如是有了功劳,愿以异姓而王。”

    严青闻言,心头一跳,道:“王爷,我等全军之时,都打不过朝廷水师,现在残兵败将,又怎么与朝廷相抗?”

    “严大当家,陈汉水师其实久疏战阵,不堪为战,先前我们在江口胜了镇海军,还俘虏了他们的节度使就是明证,如果不是那位永宁伯勇悍,我这次带兵太少,我军说不得还能大胜而还。”多铎解释道。

    至于他领兵冲杀之时,四海帮以及怒蛟帮人心不齐,踯躅观望,这些话不用说,大家心知肚明。

    严青面色思忖了下,道:“王爷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等兄弟在海上逍遥惯了,不想受人约束。”

    现在,他们金沙帮在朝廷那里已经记上一笔,以后只能流亡南洋。

    多铎劝道:“严大当家,辽东原也有不少汉人,皇上对汉人一体看待,如是严大当家愿意带着诸位兄弟投来,皇上龙颜大悦,必定厚待诸位兄弟,也不会将诸位兄弟拘束在辽东听命,还是在海上为舟船水师,听调不听宣,逍遥一如往日,如无战时,还可做着贩运皮货的生意。“

    严青目光闪了闪,经多铎一说,隐隐有些心动,道:“王爷,此事事关重大,王爷可否容我思量思量?“

    多铎还想再劝,却听小沙弥魏光笑了笑,接过话头儿道:“严大当家如是有着疑虑,慢慢思量,只是汉人朝廷一旦整饬水师,势必要对海上的诸位兄弟举兵绞杀,严大当家除非金盆洗手,否则,想要再如以往那般纵横海上,也

    不大容易了。

    严青闻言,心头蒙上一层阴霾,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去。

    待严青走后,魏光陪着笑说道:“主子,这位严大当家已经动心了,只是还有些犹豫不能投奔敌国,王爷且耐心等着就是。”

    多铎看向魏光,眉头舒展了下,点了点头道:“那就再等等。”

    这些汉人,就太过在

    意投奔敌国、异族,他女真先祖当年在陈汉开国之时,还帮着汉廷捉过前明遗嗣,后来还不是自立一国?

    这些汉人,竟连豹变之计都不懂。

    记得那个贾珩小儿好像也写过一本三国话本,里面有个唤作吕布的,三姓家奴。

    金陵,丽景酒楼

    叶暖脸上笑意微微,轻声道:“永宁伯,听父亲说,我那兄弟去了通州卫港的水师?”

    贾珩放下酒盅,沉声道:“如今海疆不宁寇虏为祸,朝廷正是大用水师之时,听叶侯说,令弟精擅水战,在通州卫港也有用武之地。”

    叶暖笑了笑,说道:“永宁伯,我那小弟今晨还和我说,到了通州卫港,要好好带兵,等有了战事,也跟着永宁伯冲锋陷阵。”

    叙说。

    至于抱怨屈才之言,自就没有和眼前少年

    贾珩放下酒盅,道:“叶小将军能有此想,也是叶家之幸。”

    顾若清看向那气度渊渟岳峙,举重若轻的少年,蹙了蹙眉,也不知怎么地,就是觉得烦躁。

    其实,是一种从追捧如潮,到不假辞色的心理落差。

    都成熟。

    或许,应了那句话,男人理性起来比你爹

    顾若清凝眸之间,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默然侍立的自家师妹身上。

    在叶暖身后侍立的南菱,更是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

    叶暖纤纤玉手捏着茶盅,美眸看向那少年,轻笑道:“父亲年纪大了,我们几个兄妹现在文不成武不就呢,以后还要永宁伯多加照拂呢。”

    叶真除却长子之外,长女、叶楷之外,其实还有不少庶出,不过在族中不受重视。

    贾珩面色沉静,道:“叶家为武勋之家,富也能守得住。”

    贵功名皆为马上而取,这样的富贵既能长久,

    如甄家那样的富贵,来的快,去的也快。

    叶暖见对面少年仍是不冷不热,想了想,笑了笑道:“永宁伯想要整顿江南大营,军械兵饷之事可曾筹谋过?”

    “这可是军机枢密,夫人难道要刺探军情?“贾珩看向叶暖,轻笑道。

    “这可不敢。”叶暖笑了笑,艳丽玉容上笑意浮起,恍若百花盛开,看向顾若清,低声道:“若清。”

    顾若清拿过一本簿册,般般入画的眉眼之下,双瞳秋水凝视着那少年,说道:“这是夫人整理而来的一份册子,对永宁伯或许有些帮助。”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投落在那簿册上,并未去接,反而是看向叶暖,好奇问道:“叶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叶暖笑了笑,端起酒盅,轻轻呷了一口,道:“永宁伯看看不就知晓了。”

    贾珩给一旁的陈潇示意,陈潇拿过簿册,

    递给贾珩。

    叶暖不由多看了一眼那飞鱼服的陈潇,心道,这位锦衣小哥儿,倒是好生俊俏,而且有些男生女相,只是这面容…………好像有些熟悉,莫非在哪里见过?

    叶暖在陈潇小时候还是见过一两面的,只是陈潇女大十八变,尤其是陈潇流落江湖之后,记忆渐渐模糊。

    贾珩面无表情地拿起簿册翻阅着,目光微动,抬眸看向对面的叶暖,道:“这是叶侯的意思?”

    上面记载着这些年江南大营向兵部请拨的军械、辎重,以及兵部拨付之后,再向户部虚报的账目。

    原本以为安南侯叶真坐山观虎斗,不想还出手相助。

    叶暖笑靥似花,轻声说道:“父亲说,永宁伯要整军,他一把老骨头,无以为助,只能以此帮着整军了,永宁伯为锦衣都督,想来纵是自己查察,弄清这些也只是时间问题。”

    “叶侯有心了。”贾珩收起簿册,递给一旁的陈潇。

    贾珩而后也没有多留,下了丽景酒楼,此刻已是午后时分。

    “你去镇抚司,给刘积贤送信,让他派人密切盯着豹韬卫、虎贲左右卫、还有金吾卫的几个指挥使、指挥同知,凡有串联异动,即刻拿下!“贾珩在上马车之前,对着马车另一边挑起车帘的李述吩咐道。

    金陵是有镇抚司的,这是锦衣府在金陵的驻署部门,同样是一个养老部门,打算也负责刺探南省的情报。

    “是,都督。”李述低声应是,待贾珩上了马车,骑上快马,向着远处而去。

    刘积贤一早儿去了金陵的锦衣府镇抚司,这是陈汉在未迁都之前保留的南省锦衣府卫机构。

    说话间,贾珩与陈潇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辚辚而行。

    见少年拿着簿册,面现幽思,陈潇低声道:“安南侯此人能从隆治年间的***中存身,而且还领兵得以镇守金陵,原就是人老成精,玲珑剔透的人物。”

    “看出来了,草木之叶,向阳依阴,东风强则追东风,西风盛则逐西风,如此家族繁盛,绵延数代,葱葱郁郁,四季长青。“贾珩面色默然片刻,轻声说道。

    兵部衙门,司务厅

    正是过晌时分,官厅条案两侧,兵部的文吏渐渐落座在书案之后,埋首案牍,执笔或是抄抄写写,或是处理一应公文。

    其实南京兵部还真没有什么公务需要处理,无非是瞎忙。

    兵部侍郎蒋夙成这会儿端坐在条案后,正在寻着一本书翻阅,忽而从廊檐外匆匆跑来一个书吏,面色见着惶急,拱手道:“大人,永宁伯来了。”

    蒋夙成闻言,面色倏变,一边让人唤着孟光远,一边领着兵部司务厅的员吏,向外迎去。

    不管心头再是愤恨,但贾珩毕竟是军机大臣,尤其是提调江南大营,以天子剑对两江官场有先斩后奏之权。

    仪门外,只见众多飞鱼服,按着绣春刀的护卫,先一步进入兵部部衙,在前前后后站定。

    旋即,一人撑着雨伞,簇拥着一身形高大,面容清隽的少年进入庭院,斜风细雨之间四方屋檐上的雨滴汇聚而下,打落在青砖铺就的台阶以及水缸内。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响起。

    “下官见过永宁伯。”蒋夙成面色恭谨,拱手一礼道。

    不多时,从官厅中,兵部右侍郎孟光远也整理着官袍,向着贾珩行礼拜见。

    多礼。”

    贾珩目光扫过两人道:“两位部堂大人无需

    蒋夙成面上带着笑意,说道:未知永宁伯前来,有何见教?”

    贾珩面色淡漠,沉声道:“本官是圣上钦封的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前来兵部部衙,自是督问部务,署理兵事,蒋大人为何明知故问?

    “这……”蒋夙成面色微滞,竟一时语塞。兵部尚书,那是加衔,岂能当真?

    不过看向贾珩身后大批的锦衣府卫,蒋夙成心头涌起一股不妙之感,隐隐觉得来者不善。

    “两位大人,里面请吧。“贾珩面色淡漠,冷冷说着,向着前方官厅走着,几是反客为主。

    进入兵部部衙的司务厅,令史以及掌固都看向那蟒服少年,而后是大批锦衣府卫在司务厅廊檐下执刀,傲然而立。

    贾珩落座在小几旁的楠木椅上,眉宇之下的锐利目光凝视着蒋夙成,沉声问道:“蒋大人,本官奉皇命提调江南江北大营,现大营营丁不备,军械匮乏,兵部车驾清吏司以及武库清吏司,军械、车马都要准备俱全,以应对整军所需,兵部以上两司是什么情形?”

    蒋夙成看向不远处的少年,道:“永宁伯,两司正在加紧督促工匠打造军械,上次和永宁伯提及,城中匠师不多,打造军械可能要慢上一些时日。”

    贾珩沉声道:“既然蒋侍郎既说城中匠师不多,那本官就要与蒋侍郎算一笔账了。

    说着,看向一旁经历司的中年文吏,沉声道:“范经历,你来说说情况。”

    “是,都督。”范经历应命一声,从书吏手中拿过簿册,诵读着其上文字:“崇平五年,江南大营军械锈蚀,不堪为用,行文兵部武库清吏司拨付长刀两万把,弓一千三百张,箭矢四万二千支,兵部方面拨付八千把,弓六百张,箭矢一万七千支,余下并未拨付,但户部方面的请调拨付兵饷的清单中,却又提到了以上兵械。

    蒋夙成急声道:“这,这一派胡言!我兵部早就按数拨付,彼等军将贪墨,岂能怪罪兵部。”

    贾珩乜了一眼蒋夙成,冷声道:“是与不是,核查一番就是。”

    “永宁伯,你为武勋,有何权力查武库司账目?”蒋夙成闻言,急声问道。

    实在没有想到贾珩会猝然发难,依稀记得一番推诿过程中,悻悻而归。

    上次这位少年权贵来兵部之时,在他和老孟的

    现在,竟如此强势?

    贾珩冷声道:“姑且不说本官是军机大臣,辅君王以治枢务,原有督问诸省枢务之责,就说本官受命天子,整饬江南大营军务,凡两江官员有妨碍军机者,本官都有先斩后奏之权,蒋大人你如此妨碍军机,欲试本官天子剑之利乎?”

    蒋夙成闻言,霍然色变,因为见得那些锦衣府卫神色不善。

    只是片刻之间,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在蒋夙成心头闪过。

    小儿如此骄横跋扈,等着,事后他必上疏弹劾,小儿以武乱文有逆臣贼子之象!

    何在?”

    贾珩面如冰霜,沉喝道:“武库清吏司郎中

    这时,一个年岁四十左右的五品官员,战战兢兢地走将出来,正是武库清吏司郎中周擎。

    “下官……下官见过贾大人。“为那少年身上的气势所慑,周擎额头渗出颗颗冷汗,硬着头皮,拱手见礼道。

    贾珩沉声道:“府库历年军械支取簿册现存放何处?”

    周擎心头惶惧,拱手说道:“回大人,簿册现在案牍库房。“

    “来人,将案牍库房中的录事簿册尽数带走,本官要即行核对。”贾珩沉声吩咐道。

    “是。“一个锦衣百户领着几个锦衣府卫,拱手称是。

    这下子,兵部侍郎蒋夙成以及孟光远,两人见得此幕,彻底坐不住了,急声道:“永宁伯,案牍账簿皆为兵部机要,岂能胡乱翻阅?“

    至于做假账,其实也不好做,因为江南大营原有一份存档,此外还有军器监的账簿可以对照。

    “兵部机要?本官为军机大臣,与闻枢密,莫非还阅览不得?“贾珩目光逼视着两人,道:“来人,把武库清吏司、车驾清吏司的账簿全部搬走,今日锦衣府要点查清楚,江南大营历年索要军械、军需究竟去了何处!”

    这些在南京兵部的两位官员,区区三品官,如果不是藏在金陵整个官僚体系中,根本就没有与他放对的资格。

    但现在,两位兵部官员根本就无力对抗于他,南京兵部尚书解岳还能给他掰掰手腕。

    但此公应该不会趟这趟浑水,除非也有利益相关。

    此刻,蒋夙成面色阴沉如铁,实在没有想到,这位永宁伯比起第一次,竟然如此强硬。

    是了,他刚刚取得一场胜利,挟大胜而来,自然跋扈更胜往昔。

    蒋夙成心头一阵后悔,没

    有及早收拾手尾,而心头愤恨不已。

    这小儿,既然不给他们这些人活路,那么就在这金陵大闹一场!

    其实,这些人并非不知王子腾前事,但正是因为王子腾激起兵变从前途光明的节度使被降职,彼等反而以为更可效法。

    贾珩此刻,坐在兵部尚书才能做的条案之后,说道:“江南大营这些年军纪散漫,兵丁缺额,然而兵部每年都会派人清查,竟全无所知,难道没有失察之责?”

    蒋夙成脸色难看,问道:“永宁伯此言实为苛责过甚,江南大营如是欺上瞒下,我等在兵部衙门坐衙视事,如何得悉细情?“

    贾珩冷声道:“事到如今,还敢巧言狡辩!兵部武选司、职方司每年都会派遣文吏检阅兵马,如有不妥,应向朝廷奏报,岂言不得悉细情,你这个兵部侍郎,署理部事,竟言一无所知,难道蒋大人是泥雕木塑吗?“

    蒋夙成闻言,面色难看,一时却不能对。

    其实,并非蒋夙成不擅言辞,而是气势,一个是中枢要员,官居一品,又领着大批锦衣府卫,一个仅仅是正三品,本身就自称下官,如何敢一再相辨?

    能够给贾珩造成麻烦,只能是暗中使着绊子,而不是直面相抗。

    孟光远这时在不远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

    在感,心头却在思量着应对之策,心头还有疑惑,这永宁伯是怎么知道兵部武库清吏司的现状的。

    贾珩道:“从即日起,本官将在兵部衙门驻节督办军务,以便江南大营整饬事宜。“

    在兵部驻节办公,那么就相当于完全插手南京兵部的日常事务。

    此举当初是获得过崇平帝的认可的,而且圣旨也很明确。

    或者说南京兵部的职责本来就是对接江南、江北大营的日常军务,以及江南省下府卫所、金陵旧都的守备军务,并不是负责整个南国的军务。

    江浙、闽粤这些都是由神京城中的兵部管辖。

    因为江南省没有都司和提刑按察司,在隆治十五年之前甚至都没有藩司,由南京户部管辖民政钱粮征收,是隆治帝考虑到江南省太大,财赋尤重,这才增设了江左藩司,后又设总督,以分拆、制衡两江官场。

    蒋夙成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贾珩说完之后,看向经历司的文吏,沉声道:“将相关账簿都带回镇抚司,仔细核查。”

    待贾珩带着锦衣府卫离了兵部衙门,蒋夙成与孟光远对视一眼,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向仍在衙门左右的值房中一副常住架势的锦衣府卫,只觉头大无比。

    孟光远看向蒋夙成,问道:“蒋兄,我等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写奏疏,本官要严参这个永宁伯!“蒋夙成咬牙切齿道。

    孟光远压低了声音,说道:“当联络都察院的科道言官,一并严参其人,鼓噪起声势来才是。”

    蒋夙成目光阴沉,道:“正是此理。”

    “账簿万一被他查出什么端倪。”孟光远提醒道。

    蒋夙成道:“纵然有错,怎么就确定是我两人贪墨?他如是清查部务,就是要得罪整个南京六部。”

    金陵六部的官员,除却兵部外,还有吏、户、礼、刑、工等其他五部,有些还曾是隆治朝的重臣。

第七百六十四章 晴雯:哼,这可是穿在里面的!

    暮色笼罩而下,细雨微住,天地愈发苍茫,金陵城中的街道两侧,已早早点亮了灯笼,而大批锦衣府卫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列队而过,来到宁荣两府。

    傍晚时分,贾珩从锦衣府镇抚司乘车返回宁国府,天色略显晦暗,待返回橘黄灯火亮着,明亮煌煌的庭院。

    贾珩刚刚落座下来,抬眸看向脸上明显画着淡淡妆容的晴雯,问道:“晴雯,林妹妹呢?”

    晴雯一边端着茶盅,一边撅起了嘴,轻声道:“公子,珠大嫂子家的婶娘,领着两个姑娘来见尤大嫂子说话,林姑娘这会儿正在陪着说话的。”

    原来是李纨的婶娘曹氏,领着女儿李纹、李绮来拜访尤氏。

    尤氏客居金陵期间,因为身份不尴不尬,平常与金陵十二房的媳妇儿,也没有什么往来,而李纨的婶娘曹氏,在吊祭贾珍的时候,与尤氏说了几次话,两人都是寡妇,处境相同,一来二去,倒也熟稔起来。

    曹氏在以往半年,时常过来寻尤氏说话。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经晴雯这般一提醒,他依稀记得李纨的父亲,前南京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此刻就住在金陵,现在赋闲在家来着。

    他到金陵之后,倒也没有拜访过此公。

    李守中的年岁,其实也不过五十上下,因为其老母辞世之后,辞官守孝三年,后来就再未谋划复起。

    这也是古代官员守父母之丧遇到的普遍情况,如李守中这样的清流,肯定是要守够三年的。

    “先前忙着盐务,一直抽不开身,或许应该抽时间去见见这些老亲。“贾珩端起茶盅,思忖着。

    如果从壮大贾族的势力出发,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属于核心勋贵的圈层,而外围的姻亲如李家、林家则是文臣的羽翼。

    所以能够看出来,宁荣两府的一些布局,起码在代善、代化这一辈的操盘水平还是相当高的,既有林如海这样的女婿帮,又有孙子辈与文臣的联姻。

    “大人,赵千户的奏报。”贾珩品着香茗,正在思忖着,锦衣百户李述出言打断了贾珩的思绪,从外间快步而来,躬身向贾珩奏禀道。

    “哦。”贾珩连忙放下茶盅,接过李述递来的信笺,就着高几上的一盏灯火阅览,阅览其上文字,面容渐渐现出思索之色。

    陈潇这时,进入厅中,清眸中现出好奇,问道:“怎么了?”贾珩将手中信笺递给陈潇,低声道:“濠镜那边儿有了最新消息,待盐务和军务的事儿初步了解,咱们去濠镜。”

    濠镜方面,自太宗末年,为打击残明势力,与自前明嘉靖年间就寄居濠镜的葡萄牙签订十五年一签的租借协议,葡萄牙方面就派驻第一任澳督,而后在隆治二十一年大败荷兰人,葡萄牙人自此声势大振。

    但协议早已到期,但陈汉因为辽东之败后,再也没有续约,而且也没有提及濠镜的历史地位。

    粤海方面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现在听闻军机大臣贾珩,派人赴澳公干,而且是想引用澳门等地的红衣大炮,此任澳督布加路,就想趁机解决澳门的租借历史地位问题。

    陈潇阅览过书信,玉容见着凝重,说道:“这些红夷,估计不好对付。”

    贾珩道:“这次不仅是红夷大炮,以此次为契机,也把濠镜作为一个贸易以及观察外国的窗口。

    现在已经是17世纪,正是火炮技术迅速发展的时候,而且还有海洋贸易,大汉终究要向外开拓。

    这般一说,还真需他亲自跑一趟,将红夷大炮引进新建水师,先在水师试行,然后再北上备虏。

    陈潇诧异问道:“那红夷大炮,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威?”“别的不知道,但是比现在的大炮的射程要远的多。”贾珩轻声说道。

    红衣大炮就和汉朝的驽弓一样,通过军械代差,能够帮助大汉迅速建立战场信心。

    如今的大汉就是畏惧女真如虎,首先就要为“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去魅,就是满万,一炮轰下去效果才好一些。

    陈潇柔声说道:“那这边儿不能拖延的太久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要不了几天了,我等下就向朝廷上疏,陈奏此事。”

    这时,鸳鸯从后宅过来,少女一身葱绫棉裙,上穿着素色小袄,那张白腻如雪的鸭蛋脸上,几个雀斑如稀疏的星子般,不减俏丽芳姿,柔声道:“大爷,林姑娘听说你回来了,让你回去吃晚饭呢。”

    贾珩看向鸳鸯,轻声道:“我这就过去。”

    转而看向陈潇,道:“锦衣府盯着那些人,他们估计就这两天闹事,有什么消息随时通报过来。”

    陈潇应了一声,凝眸看向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贾珩说话之间,与鸳鸯前往后院。

    “大爷今个儿去了甄家?甄家现在怎么样?“鸳鸯好奇问道。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少女,笑了笑道:“在办丧事,来了不少人,估计要热闹几天。”

    也不知是他的错觉,已为人妇的鸳鸯,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不仅是身体,就连五官似乎也张开了许多,白腻玉容笑意微微。

    “大爷,看我做什么?”鸳鸯眉眼见着羞喜,柔声说道。

    贾珩轻轻挽起少女的纤纤柔荑,带入怀中,轻声道:“鸳鸯真是越来越水灵好看了。”

    “大爷,林姑娘还等着呢。”鸳鸯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目光嗔喜流波。

    贾珩轻声道:“那就让她多等会儿。鸳鸯:“....”

    少女芳心微颤,刚要说话,却见不知何时,走到一道花墙暗影之下,那少年已经凑近过来,熟悉的温软气息袭来,顿时,噙住了自家唇瓣。

    贾珩轻轻揽住鸳鸯的纤纤腰肢,看向那鸭蛋脸面的少女,柔声道:“鸳鸯,想我了没有。”

    “大爷。”鸳鸯玉颊酡红如霞,芳心之中甜蜜不胜。

    这些天鸳鸯看着眼前少年和那黛玉的亲密,深知贾珩对黛玉的喜爱,但同样在意着鸳鸯的感受。

    “以后别唤我大爷了,唤我夫君就是。”贾珩凑在鸳鸯耳畔,低声道:“我喜欢听你这样唤我。”

    这原是在床榻之上,两人痴缠时,贾珩让鸳鸯唤着的称呼,但平常时候,还并未唤着。

    鸳鸯螓首低垂,鸭蛋脸蛋儿已然滚烫如火,颤声道:“夫君。”

    贾珩笑子笑,轻声道:“以后没人的时候,就这般唤着。”鸳鸯雪腻脸颊红晕密布,一直延伸到秀颈,讷讷“嗯”地应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前去黛玉院落。

    这几天晚上,咩咩完黛玉的贾珩不可能孤枕一人,几乎都是拉着鸳鸯在一个屋里睡着,两人已有几许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意味。

    两人说话之间,进入后堂花厅,刚刚行至廊檐下,就听到阵阵欢声笑语从后院传来,尤氏坐在小几畔的梨花木椅子上,正与一个荆钗布裙,身形丰腴的妇人说着话。

    而黛玉也与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说话,两人皆着半新不旧的青白素裙,身形偏瘦,梳着鬟髻,柔婉如水的鸭蛋脸,肌肤白皙如玉,眉眼钟灵毓秀,灵动清彻,一笑起来,明眸皓齿的少女略有几分羞怯,宛如小家碧玉。

    正是李纨的两个堂妹,李纹和李绮。

    两个小丫头,年岁十三四岁模样,稚齿婑媠,在原著中让宝玉眉开眼笑,直呼:“更奇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

    嗯,你可以永远相信大脸宝的眼光,宝玉称尤二姐和尤三姐真是一对尤物。

    然而,哪怕是曹公,浮光掠影的文字仍难以勾勒出两个小姑娘,或许在后文中要用李纨的命运给着两人笔墨,毕竟李纨的判词,终归要有始有终,奈何只有前八十回传世。

    “大爷来了。”嬷嬷轻声说道。

    正在说话的几人,抬眸看向廊檐下的少年和鸳鸯,面上或是见着惊喜,或是见着期待。

    黛玉星眸凝露,看向那少年,目中再无旁人,只见蟒服少年进入厅中,盈盈起身,近前,柔声说道:“珩大哥,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回来了。”

    尤氏起得身来,少妇一身蓝白色底纹长裙,素颜朝天的脸蛋儿见着浅浅笑意,眉眼那股淡淡哀戚萦绕的未亡人气韵虽不如甄晴,但也另有一番意味,说道:“这是珠哥儿媳妇的婶子曹氏,领着两个姑娘过来做客。”

    黛玉也出言介绍道:“这是珠大嫂的两个妹妹。”

    “见过珩大哥。”李纹与李绮看了一眼那挺拔不群的少年,近前,见礼说着,一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已有几分羞红如霞。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了一眼李纹和李绮,见两姐妹都是羞涩地垂下头,倒并未多看。

    尤氏秀眉之下,美眸凝露一般看向那少年,问道:“子钰,甄家那边儿情形怎么样?”

    贾珩轻声说道:“正在忙碌着办丧事,还要停灵七天,这几天族上就过去祭拜。”

    落座下来,看向曹氏,道:“婶子,李世伯在府上可还好?”

    “兄长他身子骨儿健朗呢,现在族中的学堂中,教着族中子弟读书,这不这二年又到了科举大比之年,族中还有不少子弟要科举。”曹氏笑着看向对面的少年,心头暗暗咋舌少年的容颜年轻,这有十八岁没有?

    贾珩点了点头,道:“原是等过两天军务不忙,打算去府上拜访,”

    李守中还需要接触一番,了解其人性情、品行以后,再作计较。

    见着几人叙话,黛玉清丽玉颜上见着轻快的笑意,吩咐说道:“袭人,你看后厨饭菜做好了没有。”

    这无疑让少女颇有几分宁国女主人的气度。袭人“唉”地应了一声,然后折身去了。

    曹氏看向贾珩,关切问道:“几年没去京里见,不知纨儿和她孩子现在如何了,听尤太太说,兰哥儿平常读书还算用功。

    贾珩面色不变,心头却有几许异样。

    纨儿?幸亏李纨不在,如是当面这般称李纨,估计李纨能羞耻的当场去世。

    贾珩沉吟道:“兰哥儿他读书很是上进,我想着贾家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科举出身,让兰哥儿能够以科举出仕。”

    曹氏点了点头,笑道:“兰哥儿如能科举出仕,那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贾珩与曹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后袭人吩咐着丫鬟,端上了饭菜。

    贾珩用罢晚饭,借口有事去了书房,尤氏领着丫鬟银蝶、炒豆儿,引着曹氏来到自家所居的庭院。

    而李纹、李绮则是与黛玉一道儿去了庭院叙话。

    尤氏拉着曹氏的手,轻声道:“婶子和纹儿和绮儿两个姑娘,在这住一晚也没什么的,都这般晚了,路上也有不少积水。”

    曹氏笑了笑,说道:“如是那位珩大爷没在府中,如以往一般住在府上也没有什么,但现在晚上留宿下来,闲言碎语的。”

    尤氏柔婉眉眼之间现着笑意,柔声说道:“他才多大?一个孩子而已,婶子又担心什么闲话。”

    丽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话,只觉一颗芳心砰砰直跳,雪颊也有些发烫,这么一个孩子,她有时候竟还辗转反侧的。

    曹氏轻声道:“话是这般说,但总归不大好,说来,这珩大爷真是个好心肠的,你从京里回来,还派了人一路护送着,这在府中居住,我瞧着态度还是礼敬着。”

    尤氏点了点头,幽幽失神的目光跳动着几案上的烛火,抿了抿莹润的唇瓣,没有说话。

    许就是因为太过礼敬着吧。

    曹氏看向安静下来,端容柔美的尤氏,轻声道:“你别怪我多嘴,我们这寡妇失业的,全靠着族里支撑,如是那族长苛待的,就活的不自在,如是族长是个好心肠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但等到四五十了,没有一儿半女的作为依靠,也是不太成的。“

    其实,眼前这位青春丧偶的尤氏,年岁也才二十多岁,然而就这般守寡了。

    说来比她还要可怜,等上了年岁,更为难熬。

    尤氏收回心神,抬眸看向曹氏,目光盈盈一如秋水,轻声说道:“婶子是拿我当自己人,才和我说着。”

    她这下半辈子,注定要孤寡一生。

    曹氏好奇问道:“府上老太太怎么说?”

    尤氏诧异了下,旋即明白过来曹氏的言外之意,垂下柔婉如水的眉眼,轻声说道:“老太太说族中照顾着我一应衣食起居,让我不要多想。”

    曹氏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太也是个狠心的。”

    李家何尝不是如此狠心,她十年头里守了寡,带着两个姑娘长大,族中说什么也没说让她改嫁。

    因为南省风气开放,夫亡改嫁者也为数不少,倒也没有什

    么问题。

    尤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族长说过,如是我想改嫁,老太太那边儿他会来劝着。”

    但她也不想改嫁,心底总有一丝悸动,却又不知从何而起,只是刚刚起来,又被尤氏迅速掐灭。

    好在两个妹妹以后能陪着他,她心头竟也获得了某种奇怪的安宁。

    曹氏闻言,心头却是惊讶,问道:“这珩哥儿真这么说的?”

    尤氏微微颔首,烛火映照下,妍美无言的玉容上见着怅然之色,说道:“但一朝所托非人,已是半生苦楚,再是嫁人,又能怎么样?”

    以往为三品诰命夫人,平常在府中指派下人,改嫁还能怎么样?如是碰到那不是好的,还不如现在落得清净。

    曹氏拉过尤氏的手,感慨道:“能改嫁还是改嫁吧,不然,等过两年,深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就知道难受滋味了。”

    尤氏闻言,芳心一跳,只觉这话说的浑身发烫,一张脸蛋儿通红如火,轻声道:“婶子好端端的,怎么说着这些?”

    金陵李家不是家风颇严,怎么会这般说?不过,她这些年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看向已是羞红了脸蛋儿的尤氏,曹氏轻笑了下,打趣说道:“这又有什么说不得的?那些爷们儿管着咱们改嫁,还能管着咱们晚上怎么想着?”

    不得不说,这就是有着两个孩子的妇人,对饮食男女之事并未有着太多讳言。

    尤氏嗔怪说道:“嫂子,浑说什么呢。”

    曹氏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着,笑道:“好了,不说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尤氏抬起秀美螓首,妙目中现出不舍,轻声道:“那婶子明天再过来做客吧。”

    尤氏毕竟正值青春妙龄,在金陵城也不像神京城,身边儿没有凤姐那样的同龄人说着体己话,黛玉年龄正小,而且严格说来,两人还是…………情敌。

    而曹氏的出现无疑让尤氏多了个说话的人。

    曹氏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尤氏的相送下,提着灯笼,去着黛玉院里寻找两个姑娘。

    另外一边儿,李纹和李绮则是随着黛玉来到所居厢房,两姐妹走到靠在西窗的立柜,看着书柜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亭亭玉立的少女脸上见着感慨,轻声说道:“林妹妹,这边儿这么多书?”

    黛玉柳眉星眼中浮起盈盈笑意,抬眸看向李纹,柔声道:“这是让紫鹃前不久从外间买的,平常拿来翻阅来解闷,你们家是书香门第,藏书应该比这多的多吧。”

    李纹姝丽玉颜之上见着纯真的笑意,说道:“族中的书籍是有不少,不过都属于族***读的,平常只能借阅,我和妹妹的闺房中,也没有这么多书。”

    黛玉星眸熠熠流波,轻笑了下,说道:“那就真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在这远离神京的地方,在这宁国府中,少女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往日的“小意含酸”渐去,连待人接物都有了当家太太的气度。

    或者说,被贾珩各种宠着,不用去面对什么“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环境一变,整个人的心境都变了,尤其是此刻不如先前在神京城中,还能躲在后面儿,跟着凤姐那等长辈之后。

    要不,怎么有“林黛玉保卫大观园”的鬼有本续集?

    李绮灵动清澈的眸子现出好奇,俏声问道:“我和姐姐平常读的书,都是经史子集,林妹妹平常读着什么书?”

    因为李家家教极严,加之两姐妹的父亲早逝,李守中视如己出除却经史子集,也不让两姐妹看着其他杂书。

    黛玉笑了笑,柔声道:“我看的有些杂,什么书都会看着,话本、戏本也是有的。”

    李纹闻言,秀眉之下,明眸微亮,柔声说道:“在家里,大伯都不让我们看这些,说是读书认几个字就是了。”

    正如原著所言,李守中只寻一些《烈女传》之类的书籍给李纨看,对弟弟留下的两个侄女,虽然隔着一层管束的没有对自家女儿那般严格,但在平常的家教中也相当严格。

    李家姐妹之中,姐姐李纹安静,喜爱读书,秀外慧中,而妹妹李绮灵动,性情活泼,娇憨烂漫。

    黛玉目光柔和地看向李纹,轻声说道:“纹姐姐可慢慢看着。”

    李纹道了声谢,只身来到立柜前,在立柜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棠溪笔记》,就着烛火,翻阅起来。

    李绮则是随着黛玉来到梳妆台,看着梳妆台上各式各样的首饰,明眸亮晶晶,轻声说道:“姐姐这里怎么多的首饰?”

    李家因为李守中甘守清贫,族中只守着一些田产过活,而两个姑娘幼年又早早丧了父,家中难免经济拮据,甚至妹妹穿的衣服都是姐姐长大后剩下的衣服。

    这会儿看着黛玉,心头未尝不觉得羡慕,不过小姑娘也没有说什么。

    黛玉柔声道:“都是平时我自己买的,还有一些是长辈送的。”

    说着,拿起一个平日不怎么佩戴着的簪子,脸上见着笑意,道:“姐姐,试试这个?”

    李绮端详了下,是一支翡翠珠钗,晶莹剔透,小花栩栩如生,做工精致,少女看着就有些喜爱,但良好的家教还是将珠钗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是妹妹的,我如何好戴着?”

    黛玉柔声道:“这平常我也不大戴,姐姐如是喜欢,拿去戴着就是了。”

    反正,这支簪子也不是珩大哥送她的,如是珩大哥见她没有簪子戴,想来也会送她新的。

    倒不是黛玉没见过首饰,想让贾珩送着礼物,而是那种情侣之间的甜蜜,有些让少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但李绮想了想,终究压下自己的喜爱,道:“实不好收着林妹妹的礼物。”

    黛玉星眸熠熠生辉,柔声说道:“姐姐就只当是初见之时,送着的见面礼了,如是姐姐觉得过意不去,将手上这串手链送我,如何?”

    少女带着的手链是平常的一根红绳系着佛珠,相比黛玉的那支珠花钗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这·.....”.李绮说着,神色就有些犹豫。

    紫鹃笑了笑道:“原是我家姑娘一番好意,李姑娘就先收着吧。

    黛玉拿过李绮的手,看向少女凝霜皓腕上的珠链,轻声说道:“姐姐不愿将这手链送我吗?”

    “不是。”李绮柔声道。

    这时,李纹过来,迎着自家妹妹求助的目光,李纹柔声说道:“既是林妹妹一番好意,妹妹收下就是了。”

    李绮见此,点了点头,看向黛玉,道:“多谢妹妹厚谊了。”两人交换了东西,两个小姑娘都觉得对方亲近了许多。拉着李纹和李绮来到床榻前,说着体己话。

    “两位姐姐要不在府上多住几天?咱们也好说说话。“黛玉凝眸看向两人,柔声道。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白天一个人在家中也挺闷的慌的,如是有着两个姐姐陪着,也能好一些。

    李纹与自家妹妹对视一眼,心头也有些意动,柔声说道:“那等会儿我问问娘亲?”

    这时,外间嬷嬷轻声唤道:“两位小姐,太太唤着你们过去呢。”

    李纹放下手中的书,凝眸看向李绮,随着黛玉出了厢房,旋即,来到厅中。

    曹氏笑道:“林姑娘,天色不早了,我带着她们两个回去。”

    黛玉柔声道:“婶子,两位姐姐在这儿住两天如何?我在府中也没有什么玩伴儿,有两位姐姐在这儿玩着,也能热闹些。”

    曹氏闻言,脸上笑意微顿,心头倒是犹豫了下,看向李纹和李绮,笑道:“你们两个怎么想的。”

    李纹抬起目光,柔声说道:“我和妹妹听娘亲的。”

    尤氏笑了笑,劝说道:“不如让两个姑娘在府上住几天,正好林姑娘也缺个伴儿。”

    曹氏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那你们在这儿先住着,我明天再过来。”

    李纹和李绮轻轻应了下来,随着黛玉去了厢房,三个姑娘又是说着话。

    而后,曹氏在一个老嬷嬷的陪同下,乘着马车离了宁国府,向着李家所在的宅院而去。

    书房之中,贾珩则是拿着这二日江南大营汇总的一些簿册观阅,不时拿着毛笔在一旁书写记录,江南大营原有五卫,整饬之后,虽说仍会保持五卫的编制,但在细节上也有不少相应调整。

    这时,晴雯端上一杯茶盅,递送过来,轻声道:“公子,喝茶。”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晴雯,温声道:“放桌子上吧。”

    晴雯也不多言,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拿着针线和浅蓝色的布帛开始缝制着,少女灵巧如蝶,穿针引线。

    天气冷了,她要给公子缝制着一件中衣,哼,这可是穿在里面的!

    --

    夜色之中,廊檐下悬挂的一只只灯笼,随风摇曳不停,映照着黑色匾额之上的“赵府”两个大字字清晰可见。

    此刻花厅之中,杯碟碗筷,菜肴俱全,不时传来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之声。

    江南大营豹韬卫指挥使赵戬、虎贲左卫指挥使何肇、指挥同知阎云,虎贲右卫指挥使商守刚、指挥同知张帆,以及几位江南大营的几位参将聚在一张酒桌前,吃酒议事。

    几人之中,年岁最大的五十出头,年纪最小的也有四十出头,都是当年随着安南侯叶真,前往安南立下功劳的大将。

    虽然不少人因为多年养尊处优的享乐,身形开始发福,腰部也有了肚腩,但当年的血腥厮杀培养的悍勇之气,仍时而可见。

    “老赵,侯爷怎么说?“何肇是个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将领,此刻急声问道。

    赵戬面色阴沉如铁,道:“侯爷劝我等将这些年拿的银子多少缴出来一两万两来,然后退下来,让在军中的年轻子弟,再立了功劳。”

    “这上哪儿弄银子去,这些年,我们的俸禄加起来也没有一两万两。“虎贲右卫指挥使商守刚愤然说道。

    “我们才多大年纪?纵是干到六十致仕都不打紧,这如何就这般退下来?”虎贲右卫指挥同知张帆打断着赵戬的话,愤愤说道。

    “我看侯爷这是老了,那小儿在海门不过侥幸打了一场胜仗,比起我们弟兄在安南力夺二十八座城池,那小儿立的那些功劳,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张帆沉声说道。

    赵戬沉声道:“不可胡说!”

    安南侯在一众老部下眼里,威望颇高,哪怕是现在,一众部将虽心有怨气,但也不在背后议论。

    何肇喝了一口闷酒,快怏不乐道:“今早儿,叶侄子去了江北,说是前往镇海卫做参将去了,侯爷这是低头了,当初两江总督衙门要整军,侯爷还说只得水师一处,现在整军牵涉到整个江南大营,这是要将我等一网打尽啊。”

    赵戬叹了一口气,皱眉道:“侯爷也有侯爷的难处,那小儿在宫里面前红的发紫,侯爷也要避其锋芒。”

    之所以,私下喊着贾珩为小儿,无他,因为贾珩年岁真是太小了,故称黄口小儿。

    阎云睁着惺忪的睡眼,轻声道:“老赵,今个儿兵部那边儿的熟人传来消息,说那小儿去了兵部,逮住两位部堂的这些年向江南大营输送军械的虚报账目,要拿两位兵部部堂做筏子。”

    “要我看,明天早上不如领着亲兵,在江南大营围了军帐,让那小儿给个说法!“张帆瞳孔充血,愤愤说道。

    此言一出,恍若冷了场一般,正在喝酒的几人,脸上多是见着惊疑,而几个参将则是低头喝酒,只当没有听到一般。

    裹挟军卒哗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为朝廷察知,几乎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张帆见众将都在沉默,道:“不然,我们就这样就甘心缴了一辈子攒下的积蓄,然后灰溜溜的离了军营,诸位兄弟甘心吗?”

    这时,商守刚放下筷子,落在瓷碗上,发出“铛”的一声,似乎显示着斩钉截铁的决心,沉声道:“张兄弟说的不错,不然,我们就要被人家从营中撵出去,而且没有银子傍身,下半辈子怎么过活?”

    虽然仅仅是追缴七成贪墨兵饷,但贪墨的时候是一年一年地往家里挪,现在是一下子掏出来一大笔银子,不仅是肉疼,心都在滴血。

    阎云沉声道:“老商说的是,闹将一场,金陵的兵部还有都察院的言官,必是闻讯弹劾那小儿,整军事宜自就做罢了。”

    何肇面色默然了下劝道:“张兄弟和阎兄弟不可鲁莽,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其他几个参将,交流着眼色,隐隐觉得事情的走向变得凶险了起来。

第七百六十五章 鸳鸯:爷们儿怎么能屈居人下?

    金陵,宁国府彿

    夜至戌时,烛火明灭摇曳,旋即一个由长及短的挺拔身影投映在墙上,贾珩返回厢房,看向那正在帷幔四及的床榻前,铺着被子的少女,轻声唤了一声,说道:“鸳鸯。”

    鸳鸯面色惊喜地放下手中的被子,转身看向少年,说道:“回来了?我给你端热水洗脚。”

    贾珩点了点头,坐在床前,随手拿起小几上的一本书,翻阅起来,就着烛火开始阅览。

    不多时,鸳鸯外间端过一盆热水,身形高挑的少女屈身下来,橘黄烛火映照着一张秀丽玉容。

    鸳鸯抬眸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大爷,我伺候你洗脚。”

    贾珩看向鸳鸯,笑了笑,低声道:“刚刚不是给你说了,让你唤着夫君。”

    鸳鸯闻言,抿了抿粉唇,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顿时红若胭脂,平常她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彿

    贾珩轻轻笑了笑,也没有坚持,等一会儿床上再让鸳鸯唤着也行,放下书册,屈身去着靴子,止住鸳鸯的手,温声说道:“我自己来吧。”

    说着,倒自己脱着鞋,去了鞋袜,脚放在木盆中。

    “水不烫吧?”鸳鸯关切问道。

    贾珩轻声道:“刚刚好。”

    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床边,示意过来坐着,鸳鸯脸颊羞红地凑将过去,坐了下来,然后就被那少年拉过一只纤纤柔荑。

    “珠大嫂子的两个堂妹,在尤大奶奶那边儿住下了。”鸳鸯明眸凝露,温柔看向那少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林妹妹在家里也挺闷的,虽说你们陪着说话,但难免一个人孤独了些,珠大嫂子的两位堂妹过来住着,她们是同龄人,也能陪着她说说话。”彿

    他也有公务在身,不可能天天咩咩,湘云、探春不在这里,黛玉难免有些孤独了,李纹、李绮过来陪着黛玉说话也好一些。

    鸳鸯柔声道:“大爷在外忙着公务,林姑娘也体谅着大爷,并未说什么,林姑娘还是识大体的。”

    没有说黛玉会有一些小性,但其实整个荣国府都知晓,黛玉的过往性情与识大体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而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让鸳鸯重新认识了黛玉。

    贾珩笑道:“你怎么突然为林妹妹说着话?”

    鸳鸯柔声道:“林姑娘是仙子一般的人,心地善良,大爷以后好好待她才是。”

    贾珩闻言,面色郑重了几分,轻声道:“我会好好对她的。”

    鸳鸯笑了笑道:“不过,我瞧着林姑娘到了这边儿,也不再如以往那般爱哭了。”彿

    自从跟了大爷之后,她能明显感知到林姑娘发自内心的欢喜、快乐。

    “她原也不怎么爱哭,或者说没人喜欢爱哭。”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来,把凳子上的毛巾给我,我擦擦脚。”

    鸳鸯见状,轻笑说道:“大爷这洗的是什么?还是我伺候大爷洗吧。”

    说着,蹲下身来,帮着贾珩洗着脚,少女的纤纤素手触碰着贾珩的肌脚步,轻轻搓洗着。

    贾珩只能任由着鸳鸯伺候着,看向少女,目光柔和几分,心头柔软之处触动了下,当然不是因为洗脚。

    而这种失神只是一闪而过。

    过了一会儿,鸳鸯帮着贾珩擦干水迹,端过木盆,去了外间。彿

    贾珩歪倒床上,重又拿起书籍,就着灯火看着,比之往日明显惬意许多。

    过了一会儿,鸳鸯去而复返,重又坐在床榻上,贝齿轻轻咬着樱唇,柳眉下的明眸盈盈如水,低声道:“夫君,这般晚了,就别看着了。”

    贾珩放下手中的书本,笑着看向鸳鸯,说道:“嗯,那就不看了。”

    一下子拉过鸳鸯的手,在少女的低呼声中,两人歪倒在床上。

    鸳鸯嗔怪说道:“我……我还没去着衣裳呢。”

    “我给你解。”贾珩轻声说着,拉过鸳鸯的手,手指灵巧如蝶,解开前襟。

    鸳鸯白腻如雪的鸭蛋脸彤彤如火,轻轻拿着正在堆雪人的少年,羞嗔道:“你……你别闹。”彿

    “这样解衣裳解的快。”

    鸳鸯:“……”

    这,这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正思量间,却见温软袭来,印在自家唇瓣上,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三下五除二,贾珩帮着鸳鸯解开了束缚。

    “灯……”鸳鸯秀颈如天鹅扬起,轻轻抚着少年的肩头,声音发着颤儿说道。

    “看的更清一些好。”贾珩含含糊糊说道。

    鸳鸯娇躯微颤,一时不再言语,紧紧闭上眼眸,转眼之间,淹没在少年的情天欲海中。彿

    过了一会儿,正如贾珩所言,没有多久,两人已是紧紧抱在一起,再无丝绢隔阂,几是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半夜时分,宁国府庭院上空风雨如晦,廊檐下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晃,发出飒飒之音,而西南角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下,一棵经雨之后、翁翁郁郁的苍松枝干遒劲,倏而风来,雨滴涓涓流下,打落在茵茵草丛上。

    许久,鸳鸯将鬓发散乱螓首靠在枕头,秀郁青丝半边儿散落在脸蛋儿上,稀稀疏疏遮住了耳际和脸蛋儿,一张绮艳明媚的脸蛋儿泛起如血红润,如火彤彤,一如丹霞。

    妩媚如水的明眸似张微张,酥腻的声音打着颤儿:“等回到京里,林姑娘那边儿,夫君可想好了怎么和老太太说?”

    贾珩放下两条纤细笔直,伏下身躯,在鸳鸯耳畔轻声道:“老太太那边儿倒是好说,木已成舟,她也不好说什么。”

    鸳鸯酥声说道:“老太太在前几年就有亲上加亲的心思,现在林姑娘南下一趟,跟大爷走在一起,回到京里还不知什么事儿呢。”

    贾珩笑道:“你是说宝玉?只怕他要将通灵宝玉砸的稀烂了。”彿

    鸳鸯闻言,忍禁不俊,明眸睁开,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大爷,宝二爷其实也就是顽劣了一些,倒没有什么坏心眼。”

    在宁荣两府,少女也算是全程见证着贾珩教训宝玉的经过。

    贾珩轻声问道:“他长期在后宅厮混,老太太怎么不管管他,你是老太太身边的贴心人,可知什么缘故?”

    “老人家疼着孙子,别的也没什么,再说族中也不用他科举出仕,老太太许是也不指望。”鸳鸯柔声道。

    贾珩轻声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太太看着也不像是糊涂人,可对宝玉也太溺爱过甚了。”

    其实,到目前为止,因为他的介入,原著红楼已经面目全非,的确也不要宝玉出人头地,完全可以做一个无用的废人,思想的苇草了。

    鸳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彿

    她又何尝不是?当初在伺候老太太时,心头已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不做贾府爷们儿的小老婆,但遇着他,却躲不开,逃不掉,而且甘之如饴。

    念及此处,芳心甜蜜不胜。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少女,轻轻堆着雪人,轻声问道:“鸳鸯姐姐想什么呢?”

    鸳鸯轻轻拨着贾珩的手,秀丽脸颊羞红成霞,嗔怪说道:“也没想什么。”

    贾珩温香软玉在怀,附耳道:“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以后定要好好教导成才?”

    说来,他也有些喜欢打趣着这个身形高挑明丽的少女,虽然平常矜持一些,但方才也是任他摆弄,尤其是一双纤细笔直,虽略输咸宁一筹,但其实也差不到哪去。

    鸳鸯“呀”了一声,霞飞双颊,芳心羞嗔不已,说道:“你……你又在取笑人。”彿

    其实,她有些想问他,为何与秦大奶奶成亲这么久,也没有一个孩子,但这话却不好问着,好像她觊觎着什么一样。

    贾珩想了想,又问道:“这几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晴雯相处还好吧?”

    晴雯平时沐浴之后,有好几次趁他不注意都想名分自取,但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路人,不得其门,把他都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鸳鸯柔声说道:“相处还好,晴雯只是生着闷气,别的也没什么,你也别冷落她了。”

    “我其实没有冷落她,和她在一块儿的时间还算比较长的,只是她年岁还小,等二年再说吧。”贾珩轻声道。

    他凡是洗澡,都是晴雯伺候。

    鸳鸯安静片刻,柔声道:“夫君,那你觉得袭人怎么样?”彿

    贾珩闻言,轻轻抚过少女圆润的削肩,好奇问道:“这是她让你问的?”

    鸳鸯道:“倒也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素来知她是个心气高的,她平常不说什么,只怕暗地里攒了一口气。”

    平鸳袭,丫儿塔三巨头,在以往平儿与袭人,一个被贾琏内定的姨娘,而袭人也有宝玉为归宿,唯有鸳鸯没有着落,本来袭人心头还存着一些窃喜的优越心思,但现在风水轮流转,贾琏被流放,平儿不在京中,至于袭人也离了宝玉的院落,再无着落。

    鸳鸯反而一枝独秀,所找的夫婿,纵然放眼大汉也是盖世无双。

    平儿还好,心态佛系,而袭人的心态多少有些失衡。

    贾珩想了想,沉吟道:“让她好好伺候着林妹妹,别的都不用想,等过二年林妹妹出了阁再说。”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袭人跟着黛玉,保护恋爱脑的黛玉以后不会受欺负算是比较合适。彿

    鸳鸯闻言,轻笑了下,说道:“那要不我告诉她,等过二年林姑娘过门,她也能如紫鹃一样陪嫁过来?”

    贾珩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道:“你倒不愧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姐妹,有着好的也不忘了她。”

    他都不知怎么说鸳鸯,怎么这般大方,真就好姐妹,一被子?

    “也不是,就是见着她……唉,也有些不落忍。”鸳鸯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袭人,而袭人想来也只是想要做姨娘的体面。

    “我发现,你还挺喜欢成人之美的,还真是金鸳鸯。”贾珩笑了笑,打趣说道:“我看看这心是不是金子做的。”

    不由想起原著中鸳鸯见着司棋和潘又安偷情之后,帮着两人隐瞒。彿

    他其实也是隐隐发现,鸳鸯有些成人之美的君子遗风。

    鸳鸯贝齿咬着下唇,阻止了拨弄是非的少年,羞嗔道:“大爷别闹。”

    “你总是这样,容易吃亏的。”贾珩温声说道。

    鸳鸯柔声道:“人常言,吃亏是福。”

    就在这时,贾珩搂着鸳鸯的削肩,遽然而起。

    鸳鸯惊呼了下,秀发云髻散乱下来,雨雾朦胧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向那少年,玉容讶异道:“这……这如何使得?”

    爷们儿怎么能屈居人下?彿

    贾珩捉住鸳鸯的纤纤柔荑,轻声道:“好鸳鸯,我有些累了,咱们早些折腾完了,也好早些睡。”

    鸳鸯见状,鸭蛋儿脸羞红如红苹果,早已看不清小雀斑,如此乾坤易位,有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娇躯如水,绵软如蚕。

    毕竟是头一遭,好在有贾珩言传身教,不多时就渐渐明了其中关要。

    一直到后半夜,贾珩这才拥住鸳鸯沉沉睡去。

    ……

    ……

    翌日,一大清早儿,天光大亮,天穹乌云密布,还有几许阴沉,经雨之后的庭院,空气清新,西窗之下的林木郁郁葱葱,目之所及,青翠欲滴。彿

    贾珩从床上起来,洗漱而罢,在鸳鸯的侍奉下穿上衣裳,系上腰带,打算前往兵部衙门坐衙视事,忽而晴雯在廊檐下来报,锦衣亲卫百户李述有事来报。

    贾珩看向正在从一旁寻着各种配饰的鸳鸯,身形窈窕的少女,鸭蛋脸上肤色红润,柳叶细眉之间绮韵和风情无声流溢,轻声道:“鸳鸯,香囊先不系了,我去看看。”

    鸳鸯闻言,连忙将香囊放下,整理着贾珩的袖口,叮嘱说道:“大爷等会儿用过饭菜再走不迟。”

    贾珩道:“我去前院看看是什么事儿,如是急事,就在镇抚司吃了。”

    说着,来到廊檐下。

    此刻,在门口处的晴雯涂着玫红胭脂的红唇,撅得老高,粉腻脸蛋儿嘟起,好似能掐出水来。

    “人呢?”贾珩问着,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儿,轻道:“这嘴天天都撅成什么样了。”彿

    晴雯轻哼一声,轻声说道:“公子,人就在前厅。”

    贾珩笑了笑,大步来到偏厅,看向起身相迎的李述,问道:“什么事儿?”

    这时候,陈潇也从廊檐下,进入厅中,神情默然站在贾珩身后。

    李述回道:“禀都督,凌晨,刘镇抚从豹韬卫节度使赵戬府上,抓了豹韬卫指挥使赵戬五个人,五个人想去江南大营召集亲兵,被刘镇抚领缇骑尽数拿下。”

    贾珩闻言,面色默然,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虽然昨天就预料到江南大营的那些军将会搞出一些名堂,但没有想到竟这般快速,私下聚会竟想要裹挟军卒在大营作乱。

    陈潇在一旁听着,清霜玉容上同样见着讶异。彿

    李述道:“昨晚,豹韬卫指挥使赵戬邀请虎贲左右的指挥使和指挥同知在府中赴宴,刘镇抚派人密切监视,但并不知几人在府中议着什么,而在今晨时分,江南大营的参将孙兴,听到昨晚几人议着哗变事宜,自知兹事体大,就前往南镇抚司报信,恰好为我锦衣百户截住,询问之下,刘镇抚第一时间派缇骑捉拿几人。”

    贾珩神色默然,问道:“现在人呢?”

    “彼等当时已出城门,与我锦衣缇骑相遇,产生冲突,现在都被关在镇抚司的囚牢里,不过豹韬卫指挥使赵戬连连喊冤,说要求见安南侯和都督。”李述拱手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会儿,我会前往北镇抚使,派人通知安南侯叶真,邀他前往镇抚司。”

    待李述拱手离去,陈潇秀眉蹙起,玉容蒙霜,冷声道:“这些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真敢裹挟士卒哗变。”

    “异想天开,愚不可及。”贾珩目光微冷,沉声道。

    陈潇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彿

    贾珩道:“处死几个,传首江南大营,警示诸军!”

    虽然根本未及实施煽动哗变的计划就被锦衣府侦查缉捕,但这种以下犯上之,尤其是整军期间,就和煽颠、暴恐罪一样,哪怕是在公众场合的口嗨都不行。

    何况几人都召集了亲兵,准备前往江南大营。

    不过,正因几人并未真正做成,虽然有罪,但也不是都必死无疑。

    首倡者自是要雷霆处置,以肃军纪,以便为之后的整军扫清障碍,至于其他罪行较轻的,可适当网开一面。

    事实上,一下子处死这么多的安南侯旧部也不大妥当。

    陈潇提醒道:“此事还是要妥善处置,不能不杀,也不能滥杀,不然江南大营人心浮动,这些人还有不少旧部,纵是派兵剿灭,上上下下造成的波折也不小。”彿

    她主要是别人说他行事太过酷烈,不利以后成就大事。

    贾珩看向面色凝重的少女,点了点头道:“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第七百六十六章 陈潇:如果江南大营也握在他手里,那么……

    金陵,锦衣府镇抚司

    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威武凛凛,经雨过后,灰蒙蒙的尘土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此刻,自廊檐沿向仪门,一队队着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紧按刀柄,神色警惕。

    此刻,昨晚喝酒之时口嗨的江南大营几卫指挥使连同几位参将,此刻分别被绳子绑缚,关押在两处刑房中,因为贾珩并未出言处置,锦衣府只是拘押着几人,并未动刑。

    赵戬面如土色,心头焦虑地思索着应对之策。

    昨晚是发牢骚来着,但一时激愤,领着亲兵正要前往大营,然而未曾前往大营,就被锦衣缇骑包围住,如此迅速,不是早早安插眼线,就是有人告密!

    昨晚嚷嚷声音最大的虎贲右卫指挥同知张帆,脸色同样难看,瞥了一眼外间执刀把守的锦衣府卫,骂道:“这特娘的究竟是谁告的密!”

    这时,虎贲左卫指挥同知阎云皱眉苦思,说道:“昨晚除我们五个外,还有四个参将,今天一早儿好像就剩两个。”

    赵戬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冷声道:“我想起来了,先前锦衣缇骑抓捕之时,我说怎么不见参将孙兴、项年,所以是他们两个告的密!”

    “多半就是这两个狗娘养的,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两个畜生,我们都被他们两个害了!”张帆脸色铁青,怒骂道。

    然后看向商守刚,道:“老商,这两人是你的心腹吧?就出卖我们?”

    此刻,商守刚目中现出惶惧之色,道:“谁知道他们两个竟然向朝廷通风报信!”

    这要大祸临头了!

    “别吵了,赶紧商议个对策才是。”赵戬一时头疼,连忙说道。

    就在这时,番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永宁伯,安南侯到。”

    原在两座厢房之中羁押的几位江南大营军将,闻言,对视一眼,心头剧震。

    “侯爷来了。”赵戬低声说着,看向几人,道:“有侯爷在,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按着先前所言,退出江南大营,等会儿口风都守严了。”

    阎云点了点头道:“有侯爷在,我们就没有什么事儿。”

    几人都多少松了一口气,当年在安南出生入死,侯爷不会坐视他们身陷令圄而不救。

    而此刻锦衣府镇抚司大堂中,坐在梨木椅子上的安南侯叶真,面容黑如锅底,目光隐晦不明,落座在小几上,口中骂道:“这些混账东西,岂敢如此!”

    虽然授意自家女儿提醒着贾珩,要注意军将的动向,但却没有想到这些人竟还真想通过哗变来要挟朝廷停止整军,简直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闹剧!

    贾珩此刻坐在条桉之后,面色沉静如渊,看向刘积贤,问道:“将记录好的口供给叶侯看看。”

    这是通风报信的两位参将招供而出的情报,都是几人在昨晚的言语,包括不限于扇动叛乱,还有酒醉之时提及领兵围攻宁国府,为天子除了永宁伯这个奸臣。

    刘积贤应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供状躬身送到叶真面前,低声道:“叶侯,请。”

    叶真阅览而罢,默然半晌,额头青筋暴起,“彭”地将桌子拍了下,怒道:“这些混账东西累受皇恩,竟还不知足,欲行此错误之举,永宁伯放心,我誓必要好好教训他们才是,他们这些年,真是一把岁数都活在狗身上去了!”

    贾珩转而看向做怒火之状的叶真,神情不为所动。

    他现在隐隐觉得安南侯使其女叶暖告知于他需要警惕军将异动,本身就是在保护那些军将。

    否则真让他们裹挟士卒作乱,不说其他,他以江北大营兵马为依靠,即刻从容镇压,那么就要掀起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那时可不就是砍一辆脑袋,而是上百颗!

    贾珩沉声道:“叶侯,现在说这些并无他用,本官自认仁至义尽,否则,仅仅彼等贪墨军饷,敛财无度,就足以军法从事,但彼等竟如此胆大妄为,想要扰乱朝廷整军经武大计,其心可诛!本官身为天子亲军都督,势必不能姑息养奸!”

    现在,说屁话没有用,既然想哗变,就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而且,不借彼等人头一用,怎么震慑江南大营的骄兵惰将?

    安南侯叶真目光微动,沉声道:“永宁伯只管惩治,只是可否看在他们并未酿成祸乱的份儿上,饶着他们几人一命,解甲归田,为一田舍翁去。”

    贾珩道:“这几人罪行有重有轻,倒不能一概而论!对于积极扇动军校拥兵作乱者,本官势必要重典严惩,否则朝廷军威、法度荡然无存!”

    叶真闻言,面色变幻了下,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劝。

    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然不经此事,上上下下的老弟兄,只怕折损的更多。

    贾珩看向刘积贤,沉声道:“带相干人犯上堂问话。”

    刘积贤抱拳应命,转身吩咐着府卫前去刑房提人去了。

    不多时,随着锦衣府卫的呼喝之声,江南大营的几位前指挥使、指挥同知被押至厅堂。

    赵戬、何肇、商守刚、阎云、张帆几人被锦衣府卫押进官厅之后,身处镇抚司的大牢,众人面色都见着惊惶,待见到那位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的安南侯叶真,心头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跪下!”这时,锦衣府理刑百户商铭沉喝一声,顿时几个膀大腰圆的番役将几位军将按将下来,向着贾珩以及叶真行礼。

    一袭黑红蟒服的少年勋贵,坐在条桉之后,身后是勐虎下山铜凋,神色冷肃,目中煞气隐隐,说道:“尔等可知罪?”

    这时,赵戬硬着头皮说道:“末将不知犯了什么罪,要被锦衣府卫拿捕?”

    贾珩冷笑一声,道:“尔等昨晚的话都忘了?想要前往江南大营扇动将校士卒哗变作乱,按我大汉军法,此罪当斩!”

    此言一出,伴随着锦衣府卫的冷目如电,一时间厅堂中恍若被杀机笼罩,气氛凝结如冰。

    而安南侯叶真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这时,何肇硬着头皮说道:“永宁伯,卑职有下情回禀。”

    贾珩冷声道:“说。”

    “昨晚我等是吃多了酒,并未真想扇动士卒哗变,只是吃多了酒,胡言乱语,还请永宁伯明鉴。”何肇辩解道。

    赵戬闻言,也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是,我们是吃多了酒,发了几句牢骚,此事纯属误会,侯爷,我们从来不敢扇动兵卒作乱啊。”

    贾珩看向下方正在避重就轻的几人,冷声道:“事到如今,还在狡辩?尔等一大早,已然酒醒,三五成群,领着百十亲兵,骑马前往江南大营,扇动兵卒作乱之心昭然若揭,此外,更有两位参将出具口供作证。”

    说着,给一旁的刘积贤使了个眼色,将供状递将过去。

    贾珩道:“据尔等所想,借江南大营扇动兵卒作乱,希冀金陵城中言官弹劾本官不再整军,以此逃脱先前本官所言追缴的贪墨军饷。”

    下方几位将校,面色阴沉如晦,心头涌起一股不妙之感。

    “侯爷,您说句话,我等并无作乱之心。”阎云心头大急,高声道。

    安南侯叶真叹了一口气,道:“诸位兄弟,圣上有中兴大汉之志,朝廷整军经武之势,谁也不可抵挡。”

    他又能如何,大势来临,他叶家总要有所表示,而太上皇如那甄家老太君,只怕好日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等到那时,叶家也要随着江南大营一道沉沦。

    贾珩瞥了眼安南侯叶真,暗道,好一个吕端大事不湖涂。

    方才以为叶真是保全,其实还应该有一层,祭出几颗人头,来为叶家顺利转向铺路。

    但是,等会儿他就让安南侯尽失江南大营军心。

    “来人,传本帅将令,将赵戬、张帆、商正刚押下去,以乱军之罪,行以军法,悬首江南大营辕门,警戒诸军,另以何肇、阎云、王轲、冯有麟四人为胁从之将,杖五十,押入诏狱,听候发落!”贾珩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赵戬脸色大变,急声道:“我等冤枉,侯爷!侯爷!”

    张帆大骂不止道:“黄口小儿,老子要杀了你!”

    此公当初在陈汉与安南之战中,也曾是一员厮杀将,虽然年近五十,但凶悍不减,挣脱着两个锦衣府番子的束缚,但终究是多年的富贵生活锈蚀了身躯,被几个锦衣府卫死死按在地上。

    其他几个军将见此,想要有所异动,周围府卫端上了弩箭,瞄准着几人。

    贾珩冷笑一声道:“将三獠押下去,砍了!”

    十来个锦衣府卫押送着几个人向着外间回去,不多一会儿,就隐隐传来一声惨叫。

    贾珩看向下方跪着的几位军将,然后转眸看向已经闭上眼睛的安南侯,道:“如此桀骜不驯,然而却并无昔日血勇之

    气,我大汉军将沦落至此。”

    不多一会儿,理刑百户商铭面色红润,目中煞气腾腾,领着几个锦衣府卫从外间而来,用布包抱着人头,道:“都督,三将人头在此!”

    “送至江南大营,使诸军引以为戒!”贾珩面色如霜,沉声道。

    商铭高声应是。

    “几位将军都送至外间,行刑,下狱。”贾珩看向下方一众军将。

    处置完一应军将,贾珩看向一旁的安南侯叶真,问道:“叶侯,不知我这番处置,安南侯觉得可还妥当?”

    其实这番问着,已有几分杀人诛心之意。

    叶真这时才睁开眼,叹道:“军法如山,永宁伯处置并无不当。”

    辕门悬首,杀鸡儆猴,看似江南大营的军将是猴,他何尝不是那只猴?

    贾珩沉声道:“江南大营从即日起全面整顿,清查相关兵额,追缴历年贪墨军饷,还请叶侯协助。”

    就在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个将领,拱手说道:“大人,江北大营水师五千大军已开赴新江口,抵达金陵。”

    贾珩起得身来,说道:“叶侯,随我去迎迎江北大营的水师。”

    这水师只是第一批,等后续还有其他兵马开赴江南大营,将兵变的风险降至最低。

    可以说,他根本不能像王子腾那样,待兵变激起之后再行镇压,否则,对他这种军机大臣而言,无疑是某种程度的失职,必须在火势没有彻底烧起来之前,将火苗扑灭。

    叶真面色默然片刻,声音低沉说道:“永宁伯,我身子不大舒服,可否先回侯府。”

    昔日的袍泽,方才人头血淋淋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却无能为力。

    贾珩见叶真神色失魂落魄,也没有强留,道:“那我送送叶侯。”

    昔日部将死在眼前,对叶真还是有着不小刺激的。

    他此举并非有意树敌,或是对安南侯有什么私人恩怨,而是……打击安南侯的威信和自信。

    将安南侯对江南大营的影响力降至最低。

    他作为江南大营的整军之人,自然要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待将安南侯叶真送出镇抚司,贾珩重又返回镇抚司的官署,看向刘积贤,道:“昨日兵部的那几位官员,可曾招供?”

    昨日前往兵部,拿下了武库、车驾两清吏司的郎中、员外郎等官员,现在诏狱受审。

    刘积贤禀告道:“经过连夜讯问,已经招供了一些,卑职还在讯问,不过户部方面听闻协查,户部侍郎谭节谭大人,问大人什么时候有空,相见一面。”

    谭节现在还记着贾珩的保举户部尚书之言,而且,听说兵部武库清吏司虚报账簿,向朝廷多索兵饷,遂拿出了户部的相关支取明细,协助锦衣府镇抚司查清桉情。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事后将询问口供汇总成册拿过来,至于谭侍郎,就说本官明天有空暇,先议盐务整改事宜。”

    口供都是事后弹劾两位兵部侍郎的证据。

    蒋、孟两人,目前还没有把柄落在他身上,而武库亏空、军械虚报,就是弹劾的罪证材料。

    刘积贤拱手应道:“稍后,卑职就将簿册递送给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示意刘积贤去忙,然后返回后堂,此刻一身飞鱼服的陈潇,放下茶盅,起得身来,迎向那少年,问道:“前面杀了人?”

    “杀了三个,剩下的网开一面,江南大营后续整饬就容易多了。”贾珩坐将下来,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唉,唉?”陈潇秀眉蹙了蹙,看向贾珩手中端起的茶盅,盈盈如水的目光波动了下,旋即恢复平静。

    “怎么了?”贾珩诧异了下,喝了茶,润润嗓子。

    嗯,怎么是半盏茶?

    陈潇提起茶壶,在贾珩手旁放下的茶盅中,斟了一杯,默然坐在另一侧椅子上。

    “我又不嫌弃你。”贾珩凝眸看向气质清绝的少女,轻声道。

    陈潇:“……”

    贾珩也没有在意,拿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笑了笑说道:“潇潇,等会儿,咱们去渡口迎迎江北大营的水师,等之后兵马陆续开来江南大营,整军就可展开了。”

    事情到现在,基本是初步理清内部,下一步就是聚精会神整饬军务、盐务。

    陈潇玉容微顿,轻声道:“募训兵卒所需统兵将校,你打算怎么调配?”

    如果江南大营也握在他手里,那么……

    贾珩看向一身飞鱼服,头戴山字冠的少女,少女眉眼英丽,顾盼神飞,轻笑道:“潇潇郡主,你这是在刺探军机吗?”

    陈潇:“……”

    “爱说不说。”陈潇冷哼一声,似恼怒说着,方才还说不嫌弃,这一会儿又藏着掖着。

    正这般想着,却见自家的素手又被那少年握住,不由凝睇抬眸。

    贾珩抬眸看向陈潇那双能照出人影的明澈清眸,低声道:“中低阶将校量才录用,高阶将校向朝廷上疏,恭请圣裁。”

    毕竟,他没有领兵打过太多胜仗,河南一战虽然提拔了贾族的小将,但核心圈层也就谢、蔡等人以及原本就是贾家在京营的旧部。

    其实,他夹带里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江南大营这边儿,也不能从贾族调一堆小将充任高位,而且行迹太明显了。

    不用说,卫指挥之类的官职,不能强推,一来荐举之人功劳足够,二来肯定要取得崇平帝的认可,如果他随意任命就是犯着忌讳之事,如年羹尧一样,甚至比之情况更为严重,因为他是天子的女婿。

    不过,参将、游击倒可以培养一下。

    “我打算以千户编练兵马,其他几位卫指挥、指挥同知暂时空悬,一来待朝廷任命,一来所谓宁缺母滥。”贾珩想了想,看向陈潇,轻声说道:“其实新军方得整训,关键在于练兵,不在于常备统兵之将,如遇战时,再调拨游击、参将即行统兵。”

    这是目前他应对手下没有心腹兵将补充军职的方法,当然还是需要战事,唯有战事,才能让他发掘的人才迅速得以提拔。

    否则,他练好兵马之后,就是给别人做嫁衣,等到崇平帝派下几个军将统兵,那么随着时间过去,他对江南大营的影响力也就逐渐减弱。

    所以,当初坐视多铎,也是期望他……能再在海上搞些事的。

    嗯,这些就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丝绝不可道于人的想法。

    潇潇作为现场怪,还是猜出来了一些,但这位周王独生女似是很乐意见他这般一样,也不知是不是仇恨入脑了。

    是的,他要在江南尽量培植一些自己的党羽。

    于公,如他这样的柱国之臣,也需要在地方上有着一些党羽呼应,于私,一旦晋阳、甄氏双妃的事情暴露出来,面对阴谋诡计,也不能一点儿真的反抗能力都没有。

    陈潇闻言,思量片刻,颔首赞同道:“此法甚好,现在江南大营初整,也不宜派一些不明就里的将校胡乱插手。”

    这人真有深谋远虑,只是如此一来,就可慢慢等手下的军将立下功劳,渐渐补充进江南大营的职位。

    几乎可以想见,只要南方还有战事,就能培养一些部将充任军中,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他怎么和自己说着这些?真就和她不见外了?

    此刻,少女抬眸看向目光幽幽失神的少年,怔了片刻,旋即,忽而发现自己的手,被贾珩握在掌心好一会儿,方才竟无所察?

    清丽如雪的脸颊闪过一抹澹澹红晕,迅速抽离,端过茶盅,低头轻轻抿着一口,秀眉之下的弯弯眼睫急剧地颤抖了下,继而恢复平静。

    却没有意识到,那茶盏正是贾珩用过的茶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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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甄晴:太子太保,这可是教习东宫……

    乌奔兔走,日月轮转,转眼之间就是七天时间过去。

    甄老太君出殡,两江官场前往凭吊的不少,车马络绎,官员和商贾祭拜者众,可谓死尽哀荣。

    贾珩也着便服去了一趟甄府拜祭,然后没有多待,就投入到对江南大营如火如荼的整训工作中。

    随着贾珩下令诛杀江南大营的几位军将,悬首辕门,江南大营原本不温不火的裁汰老弱、追缴贪墨事宜,无疑迅速加快了进程。

    贾珩从锦衣府经历司派出大量文吏,对江南大营百户以上的军将进行隔离审查,主要是核实自崇平初年到现在的贪墨兵饷数额。

    这项工作十分繁琐,因为军将并不会如实交代,颇是牵扯了锦衣府的一些精力,好在贾珩通过安南侯叶家以及甄韶等相关内部的知情人士,对江南大营内部的侵占空额,再结合兵部、户部历年的兵饷支取数额。

    之后,随着来自江北大营的水师进驻江南大营,对江南大营军卒的募训以及编练,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江南大营仍以六卫经制,镇海军又重新改回了镇海卫,仍是飞熊、豹韬、金吾、虎贲左右卫以及镇海卫。

    甄韶的飞熊卫指挥使,原为朝廷任命,倒并未被贾珩撤去,但甄老太君去世之后,甄韶闻丧举哀,要丁忧,服二十七个月的孝,除非夺情起复。

    换句话说,整个江南大营六卫六万兵马,卫指挥使一级是空缺的,而且贾珩没有向朝廷举荐人选。

    这一日,金陵、宁国府

    书房之中,半晌午的明媚日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书案上,笔架上的毛笔在一只骨节修长、白皙如玉的手上倒映着影子,屋外的桂花花香浓郁,飘至书房内。

    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身穿青衫,头戴蓝色士子方巾的贾珩,开始翻阅着从镇抚司递送而来的兵部几位官员的口供簿册。

    经过几天讯问以及固定相关证据,兵部武库、车驾二清吏司的贪腐罪状已经水落石出。

    陈潇从一旁走将过来,手中托着一个洗好梨子的碟子,道:“兵部那边儿,怎么说?”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沉吟说道:“昨天,弹劾蒋、孟两人的奏疏也已经以六百里急递,呈送至通政司,接下来就等着京中的消息。”

    经过一番对武库清吏司、车驾清吏司等相关兵部僚属的讯问,基本调查出几人的贪腐事实,而且也牵涉到蒋夙成以及孟光远两位兵部侍郎。

    当然,只是挖到崇平初年,这都没有往前挖南京兵部的烂账,有些时间太远,其实没有再追究的意义。

    至于两位兵部侍郎,现在都在金陵城中的宅邸中,惶惶不可终日,正在思量着应对之策。

    贾珩也并未将两位兵部侍郎关进诏狱,只是勒令其停职归家等候朝廷旨意,同时派遣锦衣府保护。

    因为他不是整顿吏治的都宪官,也不能擅杀大臣,好在因武库清吏司贪腐一案,尚能言及军械供应不齐,贻误军机,打发两人归家,然后上疏弹劾。

    如果算上先前一封弹劾奏疏,这是贾珩第二封弹劾奏疏,不过上次是密疏,这次则是直接递送通政司的明疏。

    相当于上次是小报告,这次是直接在整个官僚系统炮轰。

    贾珩放下簿册,说道:“隆治年间都不说了,单说当今御极天下以来,十五年间,南京兵部武库清吏司与车驾清吏司,贪污户部拨付军器官帑七八百万两之巨,这还仅仅是查有实据的,况且,两位郎中所知也有限,窥一斑而知全豹,兵部两位侍郎作为主部员吏,贪污愈为严重。”

    南京六部其实还是有存在意义的,如果按照平行时空,正是因为有南京六部,才能迅速拉起一个小朝廷,如果女真入关,陈汉大抵也能在东南苟延残喘一阵。

    陈潇玉容如霜,冷声说道:“官员贪腐的岂止是兵部,南京其他五部衙司,工部监修营缮陵寝、宫殿等工程,刑部受理江南府县刑名,户部综理江南钱粮,哪一衙不是贪污成风。”

    贾珩沉吟道:“整顿六部吏治,非我所能为,这些需要朝廷推动,我此举原不是清查南京六部相关官员。”

    除却兵部外,其他的一个都没动,这需要天子以及整个神京朝堂达成共识。

    而且也不是一日两日的问题,积重难返。

    “你不动他们,他们却在暗中串联,打算上疏弹劾于你,这几天,颇有不少同情兵部官员的清流御史以及其他六部官员纷纷串联起来。”陈潇幽声道。

    贾珩看向眉眼清丽的少女,轻声说道:“无妨,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贾珩对扬州盐商、江北江南大营连续出手之时,始终保持沉默的两江官场终于动作起来,向朝廷递送了弹劾和陈奏奏疏,倒不是扳倒贾珩,而是表达一种不满的态度,想通过这种方法使崇平帝将贾珩召回神京。至于海寇肆虐?

    江北大营不是已经击溃了女真联络的海寇,金陵再次安若磐石,大家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些人的攻讦也不得不妨,听说前内阁次辅、礼部尚书郝继儒在公开场合,说你一人兼领江南江北大营,拥兵十万,一旦阴蓄异志,南国尽失,社稷危殆!”陈潇玉容微动,目光幽幽,柔声道。

    贾珩轻笑一声,道:“诛心之言,无稽之谈。”

    陈潇这时递过去一个梨子,轻声道:“给,梨。”

    “嗯。”贾珩道了一声谢,接过少女递来的梨子,触碰到指尖微凉,凝眸之间,明显见到这个梨是最大的一颗,目光温煦抬眸看向陈潇,笑问道:“潇潇,你也不削削皮?”

    不像苹果,不削皮的梨,完全不能吃。陈潇:“.....”

    送到跟前儿就好了,还想让她削削皮?问题,还拿她的名字开玩笑?

    “是不是还需我喂你吃?”陈潇面色如霜,乜了一眼少年,讥诮说着,少女清冷玉颜微微嘟起,粉腻如雪。

    贾珩看向那双清冷如水的目光,拿起梨咬了一口,轻声道:“那还是算了。”

    比起咸宁的外冷内热,陈潇其实才是真正的冷美人。

    贾珩放下吃了几口的梨子,继续道:“他们弹劾的奏疏,说我骄横跋扈,滥施刑戮,这是把我当成一般的武将,说我阴蓄异志,又把我当成了党羽遍地,一呼百应的郡王,朝廷就没有一个人会信的。”

    所谓石砸狗叫,随着锦衣府的人,大量进入兵部衙门查阅陈年旧账,不仅兵部的人有些慌神,就连都察院以及其他五部,也觉得贾珩一副倒查三十年的样子有些瘆人。

    再加上贾珩在河南、淮安等地的“前科”,真要让贾珩查起来,大家都跑不掉。

    而在这几天的时间,在两位兵部侍郎以及有心人的煽动下,江南官场隐隐形成一股“倒贾”的暗流。

    其中,南京都察院以及南京六部的尚书、侍郎上疏弹劾贾珩,擅操刑戮,手段酷烈,更以武勋插手兵部之事,以武凌文,威福自用,大坏祖宗成法。

    陈潇清声道:“奏疏递送到宫中,以那位对你的信任,多半是留中不发,但也不能让他们形成风潮,尤其是后者之议,可能影响你整军。”

    如果京中真的形成一股猜疑舆论,再提醒了皇宫中的那位,说不得就派来了监军或者副手,这样不利于他整顿

    贾珩沉吟片刻,道:“我打算写一封自辨奏疏,先前其实关于整顿江南大营的构想,已经递送至京了。”

    其实弹劾他的几人的名单,他也知道,除内阁大学士,前礼部尚书郝继儒外,还有国子监祭酒方尧春、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姜南,右副都御史乔思赞,还有就是其他六部的官员。

    陈潇道:“那朝廷会不会另派一位军机,以便制衡之策。”

    许是太过重视江南大营的话事之权,少女明显有些忧心忡忡。

    陈潇见那少年重又放下梨子,遂拿起一把匕首,拿起梨削着果皮。反正他是她的堂弟,她帮弟弟削削果皮,也没什么。

    少女手指灵巧如蝶,刀功自是不错,削去的果皮都不带断的。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轻声道:“天子应该不会,而且朝堂重臣之中,南安郡王和保龄侯刚刚查边回来,也没有合适的人,放心吧。”

    他还是了解天子的,应该不会再派人过来,如果这时候猜疑,那可太小瞧天子的权术水平了。

    尤其是,他并没有向朝廷举荐任何一位高阶将校,一副公忠体国,一心社稷的模样。

    况且,咸宁和晋阳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再读17分钟得2书券“那就好。”陈潇“嗯”地一声,低头削着梨皮。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这几天,扬州方面递送的亏空明细,也收拢过来,扬州盐商赊欠的银子,都会汇算出来,加上这些年的罚息,汇总成账单,该补上的补上,整军正是需要银子之时。”

    因为刘盛藻已经招供,所以虽然具体的数目不是太精确,但各家赊欠盐运司运库的银子,多少有一个基本的数目,而扬州四位盐商也在变卖庄田、宅邸,打算填补亏空。

    至于其他四家盐商,财产自是要充公。

    “按说,你递送京里的报功军报已经到了,奖谕的圣旨这会儿也该到金陵,也不知他赏你一些什么。”陈潇轻声说着,不涂凤仙花汁的白皙素手,将削好的梨拿过去,放在桌案上。

    然后,将贾珩咬了一口的梨拿将过去。

    看着上面被咬了一口的梨,蹙了蹙秀眉,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心底生出一股好笑,这人其实有时候也有些小孩子一样。

    压下心头的古怪,拿起匕首削着果皮。

    贾珩接过梨咬了一口,没了梨皮,入口甜丝丝的,过了会儿,轻声道:“封赏也就那般回事儿,功劳够不上封侯,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再说......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陈潇:“...”

    这话别以为她没听过,这是前明,后来大汉开国之后的戚少保之言。

    贾珩吃完一个梨子,将梨核放在一旁,轻声说道:“入秋后容易上火,多生嗽疾,吃梨败火、平喘,你也别给我削了,你吃着吧。”

    “你吃剩下的,你自己吃着。”陈潇将梨子放在书案上,嗔怒道。

    待天近晌午时分,就在这时,嬷嬷说道:大爷,楚王妃和北静王妃过门拜访。”

    再读17分钟得2书券这几天,甄家忙着办丧事,除却甄老太君出殡那天,贾珩也好几天没见着甄晴和甄雪。

    但同时因为江南大营的兵马调整牵涉到甄韶,甄晴就想过来探探贾珩的口风,至于有没有别的心思,不得而知。

    这次出来,不仅仅带上了甄雪,还有自家小妹甄溪,去寻黛玉。贾珩起得身来,看向陈潇,道:“潇潇,我去看看。”

    陈潇凝睇看向少年,秀眉之下,清眸冷光闪烁,问道:“她这时候不在家操持着丧事,过来做什么?”

    贾珩淡淡道:“丧事办完了,许是想吃香.....嗯,想吃梨子了吧。”不是他胡说,相比甄雪,甄晴的瘾头的确大。

    陈潇:"???”一时不明其意。

    甄晴此刻在几个女官、丫鬟的簇拥下,来到厅中,这位姿容妖媚的丽人,不见往日脂粉香艳,珠光宝气,此刻一身素色底色的裙裳,乌青如云的秀发挽起简素而不失精美的发髻,别着一根珠花钗子,那张艳若桃李的姝美玉颜未施粉黛,清雅婉丽,正在与尤氏以及黛玉说话。

    在一旁绣墩上坐着的甄雪,同样着一身素白色裙裳,云髻上同样未见着任何珠辉玉丽的首饰,抱着小萝莉水歆。

    至于不远处的甄溪正在和李纹、李绮叙话,几人都是同龄人,凑在一起倒也有不少话说。

    “大爷来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嬷嬷的声音,几人抬眸看去,却见那身形颀长,一袭青衫直裰的少年进入内厅之中。

    楚王妃甄晴凝睇而望,原是狭长、清冽的凤眸不见往日的玫红色眼影,眼眸流波,一股清纯、婉静的气韵无声流溢,于盛装华服、烟视媚行的丽人而言,无疑十分罕见。

    另一边儿,甄雪同样是素颜朝天,此刻拉着水歆的手,凝眸望去,秋水盈盈的美眸,似有千言万语。

    其实两姐妹拢共也就二十四五岁。

    因为甄老太君新丧,虽在民间,八十已是喜丧,两位王妃脸上倒没有笑纹,神情寡淡。

    “干爹。”这时,小萝莉水歆面带欣喜,跑将过来,如灵巧的百灵鸟般闯入贾珩怀中,啄了下贾珩的脸颊。

    贾珩将水歆抱起,轻笑道:“歆歆,这几天想干爹了没有?”

    “想。”水歆扬起两个小手臂,紧紧搂着贾珩的脖子,糯声道:“娘亲这两天一直哭,歆歆也哭了。”

    见证了一场丧事,虽然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意义,甚至和甄老太君没有什么感情,但大人们的悲伤和苦痛在眼前来来回回,无疑也让小姑娘成长了许多。

    贾珩抱着水歆近前,轻声说道:“歆歆,这次在干爹这儿住几天怎么样?”水歆欣喜道:“好呀。”

    甄雪起得身来,眸光莹润如水,道:“子钰,我来抱着她罢。”

    说来,这位性情温淑的花信少妇是一直唤着贾珩的表字,但因为贾珩收了水歆为干女儿,以及甄贾两家的关系,倒并无不妥。

    “没事儿,好久没抱过歆歆了,都重了呢。”贾珩单手抱着水歆,轻轻捏捏小萝莉的脸蛋儿。

    抬眸之间,看向甄雪,目光温和几分。

    生离死别无疑让人成长,不仅是甄雪,还是甄晴,那股岁月积淀的知性优雅和***风情,恍若淳厚的仙浆佳酿,只是看一眼,就已醉入心底。

    甄晴盈盈起得身来,恍若刀裁的柳叶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轻声问道:“珩兄弟,今天怎么没有去坐衙?”

    声音亲近自然,渐渐如老夫老妻一般,但非经年夫妻不能听出来那股自然而然。

    迎着一道道目光的注视,贾珩轻笑道:“今日休沐,在家歇息。”说话间,几人落座下来,晴雯奉上香茗,徐徐退至一旁。

    贾珩看向黛玉以及李绮、李纹,与黛玉的星眸对视一瞬,而后目光落在李氏姐妹时,两个小姑娘明显有些羞怯,倒也没有多看。

    两个小姑娘在府中住了几天,也不是一直住在这儿,住三天,回去两天那种,其间都是和黛玉一同玩着,倒也并未影响他和黛玉亲昵咩咩。

    反而林如海因为吊唁甄老太君,中间过来住了一天,老实消停了几天,住在了公馆,等待这几天召开的户部盐务会议。

    贾珩转眸看向甄晴,问道:“王妃,府上的事料定了吗?”

    甄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差不多了,父亲那边儿还在相送宾客,老太太这一走,家里颇不平静。”

    人总是要往前看,况且甄老夫人已是八十多的人,哭也哭过许多场,甄家之人也渐渐从伤悲中恢复过来。

    甄晴说着,美眸看向贾珩,说道:“正要和珩兄弟说说二叔的事儿,他现在府中为母亲守孝,现在海寇为祸,骚扰海疆,真是忠孝两难全了。”

    因为甄家有了丧事,甄韶自是在家守灵,这时候可不仅仅是文官要守制,武将一样如此,除非夺情,而这个夺情,嗯,崇平帝怎么可能为甄韶夺情?

    贾珩也不好说,海寇肆虐,骚扰海疆和甄家有什么关系?

    沉吟片刻,说道:“在家多歇息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朝廷丁忧服丧要有二十七月满期,现在海寇为祸局势稍缓,倒也不需心忧。”

    其实,他还真不想用甄韶了,但甄晴估计又起幺蛾子,这次还带来了甄溪。

    甄晴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微微一滞。

    这个混蛋,明明知道她心头在想什么,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道:“大爷,天使来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众人面色微变,都是惊疑不定起来。黛玉凝眸看向贾珩,关切道:“珩大哥,宫里的圣旨?”

    贾珩面色微顿,起得身来,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儿,林妹妹和尤嫂子在这儿陪着王妃,我去接下圣旨。”

    见贾珩神色轻松,众人心头也渐渐松了一口气。

    甄晴美眸闪了闪,捏了捏掌中的手帕,暗道,这是朝廷对海门大捷的封赏圣旨到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从京中加封贾珩为太子太保的圣旨终于到达南京,封赏的圣旨倒不如先前军情方面的圣旨那般,以六百里加急夺命狂奔,故而,路上赶路稍稍慢了一些,今日才到。

    贾珩来到前厅,终于见到风尘仆仆的天使,这仍是一个年轻的内监,面皮白净,眼睛细长,见着贾珩,起得身来,面上挤出一丝讨好笑意,说道:“永宁伯,宫里有旨意。”

    贾珩连忙让人准备香案,以备内监宣读圣旨,然后问着内监圣躬。

    待香案布置而罢,内监立定在厅堂中,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国家叙录臣劳,必推恩其父,若乃子为后者,祐启之泽,既与生等,而推恩之,庸可缓乎.....”

    圣旨一共两封,先念的第一封是为贾珩父亲追赠的美谥,第二封则是加封贾珩为太子太保衔。

    贾珩接过两封圣旨,高声呼着万岁,恭谨奉命,垂首之间,不由暗暗寻思,想来,经此一封圣旨,金陵城中的暗流应该能消停一阵时间。

    虽然这官衔不是在奏疏弹劾之后发出,但也足以说明他的圣眷。

    起身之后,命人请着内监歇息,赠了银子,然后这才返回后院内厅。此刻,后院已经通过嬷嬷打听着消息,传递至后院内厅。

    尤氏转眸看向黛玉,面上带着笑意,轻声解释道:“这是封了太子太保,这是文官的加官官衔。”

    “那内监是这么说的。”那嬷嬷笑道。

    黛玉星眸熠熠,轻声说道:“这可真是一桩喜事儿了。”

    甄雪此刻抱着自家女儿的素手,心头也涌起几分欣喜,只是少妇面色不显分毫。

    甄晴樱唇翕动,心头喃喃念着太子太保四个字,柳叶细眉之下的凤眸莹光闪烁,一时间,心绪起伏不定。

    太子太保,这可是教习东宫......父皇封着他这个什么意思?是了,谁得了他支持,谁就可入住东宫!

    其实不仅仅是甄晴如此作想,就连在京中的齐、楚、魏三王闻听贾珩在江南打胜,崇平帝封了贾珩为太子太保官衔之时,心头都不约而同地火热了几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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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485/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作者:林悦南兮所写的《红楼之挽天倾》为转载作品,红楼之挽天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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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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