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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六章 甄晴:辅幼主,摄国政,她临朝称制……

    江南,金陵府

    已是十二月上旬,昨晚刚刚下了一场雪,推门所见,天地皆白。

    青墙雪檐的四四方方庭院中,一株梅花树傲立霜雪,含苞待放,南国的雪落在枝头,于瑟瑟冷风中寒香自来,那瘦弱小巧的雪梅愈有几分妍丽可爱之态。

    后院,厢房之中热气凝结在雕花玻璃上,倏而为簇簇霜花,洁白如羽。

    而在朱红帷幔遮蔽的床榻上,坐着两个身穿宽大衣裙的丽人,正在一起说着话,膝上盖着一双薄毛毯。

    “姐姐,昨个儿的飞鸽传书说,兰妹妹和溪妹妹已经到了神京。”甄雪放下手中的三国话本,温宁眉眼间满是思念。

    因为北静王已经前往杭州、福州整饬两地水师,已经怀了孕的甄雪最近时常到甄晴府上居住。

    甄晴闻言,玉容微冷,弯弯秀眉之下的清冽凤眸莹莹如水,道:“这眼看都快过年了,他多半是不会回来一趟了。”

    说着,玉颊微白,连忙拿起一旁的手帕,掩嘴干呕不止。

    过了一会儿,丽人雪颜之上涌起恼怒之色,啐骂一声说道:“这个混蛋,害人精!”

    甄雪已经见怪不怪,显然这段时间听着甄晴啐骂了贾珩不知多少次,轻声道:“姐姐,再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甄晴怀胎有一个半月,已经见着孕吐,这几天自觉格外喜欢吃酸,甄晴心头存了十二分的欢喜。

    甄晴道:“如果不是为了他,我和妹妹能遭这么大的罪?都怨那个混蛋。”

    这是那个混蛋的长子,他将来一定要好好对她们娘俩儿,这如画江山都是她肚里的胎儿的。

    甄雪看向丽人,轻轻叹了一口,白腻脸颊更见珠圆玉润,声音酥软柔糯:“我这两天看邸报说,京中和议之声愈发势大了起来。”

    甄晴道:“树大招风罢了,妹妹,邸报上有没有说他回京封了什么爵?”

    甄雪柔声道:“最近的邸报还没有记载,许是回京未久,想来也就这几天了吧。”

    甄晴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狭长凤眸中带着期待,柔声道:“一个二等侯怎么是跑不了的,说不得能封个一等侯。”

    那个混蛋没有多大,这般势头下去,来日势必位极人臣,又是在年富力强之时,宫里的父皇岂不猜忌?那时候就是她的机会。

    辅幼主,摄国政,她临朝称制……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隔着一道垂挂的棉布帘子将甄晴的思绪打乱,唤道:“王妃,楚王殿下过来要见王妃。”

    自从甄晴怀孕以后,楚王为之重视倍加,频繁过来探望,当这几天孕吐反应一出,喜脉确诊无误,楚王更是欣喜如狂。

    但前面几天,甄晴都以身子不舒服不去见着。

    楚王也不敢作恼,只是愈发陪着小心。

    甄晴蹙了蹙修丽的秀眉,凤眸清冽闪烁,柔声说道:“等会儿我去见他。”

    此刻,内宅厅中,周围的女官和丫鬟垂手而立,而一张漆木小几旁的梨花椅子上,楚王陈钦一袭蟒服玉带,正襟危坐,手中茶盅热气腾腾,俊美、白皙的面容上流溢欣然之色。

    上天待他陈钦不薄,刚刚丢了一个儿子,又送给他一个儿子。

    “王爷,王妃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嬷嬷挑帘进来说道。

    楚王闻言,按捺住心头欣喜,循声望去,看向那丽人,不由神色微怔。

    甄晴一身雪白翻领狐裘,雍容雅步,秀发云髻巍峨,饰以凤钗珠翠,衬托得肌肤白腻,仪容秀美,许是因为有着身孕,原本冷艳、俏丽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多了几分珠圆玉润之态。

    “王爷寻我有事儿?”甄晴柳眉细长而秀气,凤眸清冽,平静那青年王者一眼,问道。

    随着时间过去,原本的怨恨早已深深埋在心底,起码表面上看去,甄晴并无什么异常。

    但正如通灵宝玉一般,虽看似坚固依旧,但其上已然现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

    看向那丽人,楚王难免有些心虚,迟疑了下,说道:“快要过年,父皇那边儿召我回京,王妃是随我一同回去,还是在金陵养胎?”

    甄晴蹙了蹙眉,近前而来,道:“王爷,我现在这般大着肚子,如何能长途颠簸?”

    她留下金陵先将孩子生下来为好,有了孩子,不管是面对那个混蛋还是眼前之人,底气才能足一些。

    楚王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是这般意思,明年开春以后,我再向父皇告假,出京再看王妃。”

    甄晴看向楚王,玉容默然片刻,抿了抿粉唇,轻声说道:“王爷,此行回京当以大事为计,妾身在南方金陵会为殿下祈福的,如殿下有事可以书信相询。”

    可以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只要想演你,能把你演的团团转。

    楚王闻言,挺拔身形震了震,看向对面的丽人,目光怔怔,喃喃说道:“王妃,我,我……”

    王妃果然还是不计前嫌,或者说王妃有了孩子以后,对先前之事也释怀了许多。

    他那天……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甄晴玉容微微,柔声道:“王爷,旧事无须再提,一切往前看吧。”

    以后终归要借重王爷身份,不能将关系闹得太僵,既然终究有人来缓和关系,那就让她先来吧。

    楚王重重点了点头,道:“王妃,听宫里一些说法,我明年可能要执掌兵部中事,如今兵部侍郎施杰前往军机处理事,兵部还缺一位处置日常事务的堂官,我会积极绸缪此事。”

    甄晴道:“兵部的确是好去处。”

    楚王看向丽人的小腹,目中喜色难掩,说道:“王妃最近要保重身子。”

    夫妻两人说了会儿话,楚王这才告辞离去,而甄晴则神色幽幽地返回后院厢房。

    甄雪起得身来,看向那面色如霜的丽人,问道:“姐姐,楚王兄来寻姐姐什么事儿?”

    甄晴目光幽幽,落座下来,轻声道:“要回京了,和我说一声。”

    甄雪道:“那姐姐……”

    “我在金陵安胎、养胎。”甄晴轻声道。

    这时,外间听到嬷嬷来禀道:“王妃,歆歆过来寻着娘娘。”

    不大一会儿,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小萝莉,进入厢房,看向甄雪道:“娘亲,大姨。”

    “歆歆过来了。”甄雪伸手过来抱着水歆,轻声说道:“歆歆。”

    “娘亲,干爹最近有没有信寄过来?”水歆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一笑现出两个豁牙,小姑娘最近显然正在换牙。

    甄雪柔声道:“你干爹还没寄送消息过来。”

    甄晴笑道:“这丫头这么喜欢和你干爹待在一起,早知道让你随着一同进京去了。”

    在甄晴与楚王叙话之际,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云鬓散乱,素颜朝天,因为担心影响孩子,倒并未化妆,此刻坐在床榻的炕几上,转眸看向正在紫砂壶、红泥小炉转悠着的丽人,问道:“元春,最近可有消息?”

    “上次飞鸽传书说,这两天应该就到了京城,算着时间,应该到了。”元春柔声说着,提着茶壶斟了两杯茶,朱砂瓷杯质地细腻,色彩红艳。

    晋阳长公主闻言,美眸看向窗外闲庭几做飞花的小雪,微微抚着小腹,语气怅然道:“这几天也没见一封书信什么的。”

    元春轻笑了下,道:“上次珩弟在洛阳,不是给殿下写了一封信。”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这都多少天了,就不能刚离开那会儿,每天写一封,本宫平常也能解闷。”

    元春:“……”

    晋阳长公主一手支颐,思量了下,说道:“元春,楚王妃好像也有孕了。”

    元春轻声道:“说来也巧,就是楚王到了南方以后的事儿,楚王世子那边儿出了事儿,楚王妃就有了,她是个有大气运的。”

    当初也曾是有着来往的闺蜜,现在两人际遇截然不同。

    晋阳长公主秀眉凝了凝,玉容现出一抹幽思,须臾,似感慨似疑惑说道:“听怜雪说,北静王妃甄雪也有孕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也太巧了。

    但任凭丽人脑洞再是大开,也不会想到……三槽同马。

    元春柔声道:“北静王前段时间从京城过来,最近倒是去了杭州。”

    心头其实隐隐有些怀疑,但终究有些不确定。

    反正怀孕都是她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也觉得毫无头绪,也没有细究此事,而是问道:“甄家的各种铺子还有产业都收拢折卖了了吧。”

    “年前儿的账簿都清点完了,一些产业和铺子也由内务府接手整顿。”元春轻声道。

    “快过年了,宫中内帑各处都急着用银,从金陵内务府拨付六十万两银子,递送至京,以便宫中开销,另外再将甄家抄检出的一些物件,挑一些好的递送至京。”晋阳长公主柔声道。

    元春应了一声是。

    ……

    ……

    神京,晋阳长公主府

    已是傍晚时分,暮色沉沉,太阳落下以后的西北大地朔风如刀,温度下降很快,似庭院中连绵的房舍也冻僵了一般,青砖黛瓦在冷杀萧肃的天地间为漆黑夜色笼罩,渐渐看不清轮廓。

    而室内帷幔四及的床榻上,热气混合着香气以及别的气息萦绕室内。

    贾珩躺在船上,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说道:“天色不早了,咸宁,让下人准备一些热水,我洗洗澡。”

    经过先前的一番折腾,真是风里来,雨里去,浪里白条。

    咸宁公主娇躯仍在轻轻颤栗,额前的一绺秀发垂将下来,遮掩住左侧脸颊,随着少女螓首微动,似轻轻抚着滚烫如火的红晕。

    咸宁公主眉眼春韵溢散,愈见艳丽之态,而那颗泪痣在玫红气晕的影蔽下愈见俏丽,柳眉下的清眸微微睁开一线,软声道:“先生,不在这儿吃饭吗?”

    贾珩道:“不吃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咸宁公主轻笑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婵月,道:“婵月妹妹,别羞了。”

    李婵月此刻在里间,埋在棉被中的螓首,云髻散乱些微,轻轻抚着湿漉漉的衣襟,一开口,声音中带着几许惊人的酥腻流转,柔声说道:“小贾先生,表姐随你去锦衣府,我也随着过去,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贾珩道:“婵月,这天这么冷,你跟着去别冻着了,再结冰了。”

    方才与婵月闹了一阵,咸宁非要捉弄着婵月,故意喊着……婵月这个老实孩子还真应了几句。

    李婵月:“……”

    啊啊,什么叫结冰了,小贾先生这叫什么话?

    咸宁公主忍俊不禁,捏了捏李婵月滚烫余火尚在的脸蛋儿,问道:“先生不是说要去军器监看看?”

    “明天还要朝会,估计要过两天了。”贾珩起得身来,从小几拿过一杯茶盅,喝了一口枫露茶,压了压口中的甜腻。

    暗道,这样下去不会得口腔癌吧?

    咸宁公主凝眸看向那少年,目光依依不舍,柔声道:“那我和婵月就不送先生了。”

    贾珩应了一声,说道:“你们两个收拾收拾,别着凉了。”

    这时,女官准备了热水,唤着贾珩,贾珩也就没有再多留,前去沐浴更衣。

    贾珩返回宁国府,刚刚在外书房坐定,晴雯道:“公子,薛家姨太太来了,说是寻大爷有些事儿,现在人在后院内厅呢。”

    薛姨妈在秦可卿问起之时,给出的借口倒是薛蟠之事,而并非是宝钗。

    贾珩默然片刻,道:“我去看看。”

    说着,来到内厅,却见薛姨妈正在与秦可卿叙话,身边儿还有着宝琴,香菱也凑得近前,一屋子莺莺燕燕说说笑笑。

    薛姨妈拉着香菱的素手,看向香菱,脸上堆着热切的笑意,问道:“香菱,住在东府可还习惯着?”

    香菱此刻已经将头发扎起,明洁如玉的额头下覆着空气刘海儿,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记明艳动人,因为在府中营养跟上,两侧脸颊渐渐丰润,愈见着俏丽姝颜之态。

    薛姨妈笑了笑,对秦可卿说道:“这姑娘真是愈发出落了,瞧着亭亭玉立的。”

    这会儿看着香菱,其实,薛姨妈心头多少有些后悔,当初如是给自家儿子做个妾室,倒也正合适,现在倒好,在宁国府待着,瞧着倒最终像是要落在珩哥儿的手里。

    这下将来还要和自家女儿争宠,这都叫什么事儿。

    秦可卿笑道:“英莲她个头儿挺高,最近识了不少的字,还给我说要学诗呢。”

    说着,看向一旁的林黛玉,美眸中带着几分亲近,说道:“这些诗文什么的,我倒是不怎么懂,林妹妹是诗才敏捷的,可以多教教他。”

    东府一众姑娘当中,除了妙惜二人,如尤二姐、尤三姐,甚至秦可卿,都不是什么才女,当然秦可卿还好,会一些琴曲之艺。

    黛玉闻言,柔声说道:“我也是初学者,宝姐姐倒是此道好手,我和宝姐姐一同教她就是了。”

    此刻,薛林秦三人,同框出镜,真是字面意义的“兼钗黛之美”。

    宝钗柔声道:“这诗倒是没有什么好学做的,我和林妹妹有时间指点指点她。”

    众人正自有说有笑,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屋内几人停了说笑,秦可卿盈盈起身,看向那从外间徐步而来的少年,问道:“夫君面圣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吃饭了没有?”

    “正说着等着夫君呢。”秦可卿玉容雍丽,轻轻笑了笑,说道:“姨妈过来找夫君说说薛蟠的事儿。”

    贾珩道:“姨妈,随我到书房叙话罢。”

    这时,宝钗轻声道:“珩大哥,我随妈也一同过去吧。”

    万一妈等会儿话说的深了浅了,倒像是她撺掇的一样。

    贾珩想了想,道:“也好,再有不久就快过年了,文龙也该从五城兵马司回来了。”

    秦可卿看向神色各异的三人,心头隐隐猜出一些隐情,只是不动声色道:“夫君,文龙过年能不能在家多待几天,与姨妈团聚团聚,也省得姨妈挂念。”

    贾珩“嗯”了一声,然后在秦可卿的目送中,领着薛姨妈和宝钗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

    贾珩招呼着薛姨妈以及宝钗落座,让晴雯端上香茗以后,看向那一身绫罗绸缎,养尊处优的妇人,轻声问道:“姨妈是为了文龙的事儿而来?”

    这时,薛姨妈脸上的笑容见着几分勉强,吞吞吐吐道:“珩哥儿,宝丫头……宝丫头已经将你们两个的事儿和我说了。”

    宝钗闻言,玉颜微红,樱颗贝齿轻轻咬着粉润唇瓣,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截住了宝钗的话头儿,说道:“薛妹妹给姨妈说一声也是应该的。”

    此事原本就不指望瞒过薛姨妈,否则随着过了年,宝钗年龄越大,薛姨妈肯定还要疯狂整幺蛾子。

    薛姨妈打量向那少年,斟酌着言辞,问道:“珩哥儿,你和宝丫头……是怎么个说法?”

    贾珩道:“姨妈,先前我已和薛妹妹说过,我们之间的事儿再等几年都不急的,薛妹妹年岁还小一些,现在园子里和姐妹们再玩着一二年。”

    薛姨妈闻言,连忙说道:“其实宝钗年岁也不小了,今年就是及笄,明年就是二八之龄,婚事得当紧才是。”

    哪怕私下里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甚至昨晚在脑海中酝酿了半天的对答,但薛姨妈此刻面对着对面那气定神闲的少年,提及自家女儿婚事,仍有些小心翼翼。

    从昨日宝玉摔玉之时贾母的表现以及王夫人的默不作声、躺平任锤,其实基本可以估计出贾珩如今在荣宁两府的江湖地位。

    如今,能够制约贾珩的只有他自己。

    至于薛姨妈,犹如员工在心里想想怎么与领导在办公室据理力争,结果当面办公室交谈,原本梳理好的话语一下子都没了主张。

    这时,宝钗伸手拉过薛姨妈的胳膊,柔声道:“妈,珩大哥说的对,再等一二年也没什么的,我还想多伺候你两年。”

    贾珩温声道:“姨妈放心就好,我和薛妹妹情投意合,定然不会委屈薛妹妹的。”

    薛姨妈想要承诺,那肯定是没有的,他的承诺给宝钗就好,给薛姨妈,薛姨妈只会欲壑难填。

    薛姨妈看向那面容清隽的少年,嘴唇嗫嚅了下,鼓起勇气问道:“珩哥儿,你当初可是说要娶宝丫头为正妻?”

    宝钗:“……”

    贾珩闻言面色顿了下,倒是没有想到薛姨妈这般直接,瞥了一眼宝钗,对上一双慌乱的杏眸,点了点头道:“等将来得了功劳,看能不能帮着薛妹妹求个诰命夫人什么的,或者赐婚为正妻也是有的。”

    薛姨妈:“???”

    这不确定的语气,怎么和乖囡昨天言之凿凿地说的不一样?或者说原本就是珩哥儿哄着宝丫头的?

    别是为了骗着宝丫头身子,以前故意这般说?

    见自家母亲神色惊疑,宝钗玉容羞红,伸手拉过薛姨妈的手,柔声道:“妈,珩大哥心头有数,您别问了。”

    早知道,她昨天就不说了,现在倒像是过来逼婚一样。

    其实当初贾珩说了许多,就是如为郡王那就是侧妃,如果功劳足够成为正妻,那就请求赐婚,如实在不行,以殊功请求封为诰命,说这么多,自然不是为了推搪、敷衍,而是表态,会想尽办法给宝钗提升名分。

    宝钗心底自然最想成为的是正妻,因为郡王太远,诰命夫人说来说去还是以妾乞求恩封。

    薛姨妈秀眉凝了凝,说道:“珩哥儿,我是这个意思,宝丫头她年岁终究也不小了,也不能拖得太久了。”

    贾珩想了想,声音柔和几分,道:“薛妹妹年岁不大,在闺阁中与姊妹多玩闹几年,倒也没什么,姨妈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如是现在过门,现在也无法求着赐婚,姨妈总要给我一些时间,时机到了,自会水到渠成。”

    这般急着过门,最多只是做妾。

    薛姨妈看向那少年,思量着贾珩的话,道:“珩哥儿你的意思是再等等?”

    贾珩道:“姨妈再等等也好。”

    薛姨妈闻言,默然了下,心头翻来覆去,有些纠结。

    眼前之人不管是权势地位还是平日的性情,都不好相逼过甚,否则最终吃亏的还是她和宝丫头。

    再说才多长的光景,就已是一等侯,将来……国公、郡王未必没有机会吧?

    如是郡王,侧妃也不比寻常人家的正妻差了。

    大汉郡王之爵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郡王,其四位侧妃所生子嗣照宗室之例,可以请封为辅国将军、奉国将军,这是对功勋之臣特殊的恩典。

    但开国百年以来,只有四人,可谓恩遇甚隆,薛姨妈显然在薛蟠以及宝钗的灌输下,没有意识登天之难。

    薛姨妈想了想,定了定心神,说道:“珩哥儿,我只这一个闺女,从小养到大,从来是品行端庄,不争不抢的性子,珩哥儿是大汉开国以来都没出过的俊彦,是有大能为的,赐婚的事儿肯定能办成,但也不能……等的太久了。”

    听着自家母亲的话,宝钗垂下螓首,雪腻脸颊滚烫羞红,手里的帕子绞动不停,低声道:“妈,这些交给珩大哥就好了,我没有……那般恨嫁的。”

    这般说着,珩大哥或还以为是她的授意。

    贾珩默然片刻,道:“姨妈的担心我都知道,无论如何,我以后会好好待薛妹妹的。”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看向那少年想要叮嘱几句成亲之前还是要注意男女大防,但嘴唇翕动了下,又将这话咽了回去。

    这些话回头偷偷叮嘱自己女儿就是了,当面这般说给埋汰人家一样,而且两个人在一块儿一年多,南下说不得……

    薛姨妈心头一跳,不敢再往下乱想。

    其实,这就是阶级地位不对等造成的瞻前顾后。

    自家女儿是人家的小老婆,自然是摆不起岳母的架势,也硬气不起来,而大老婆还在厅堂里,现为一等武侯夫人,想闹也没地方闹,闹到贾母那里,最终直接纳为妾室,什么都没有,那就欲哭无泪。

    薛姨妈自是聪明人,只能想着用话术加固着贾珩当初的“诺言”。

    贾珩默然片刻,道:“姨妈,回京以后,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儿原本是大姐姐负责,最近我想着让薛妹妹帮着处置一些。”

    可卿倒也不是只打麻将,不管这些,而是她要操持里里外外,如平常谁家诰命的生日,亲戚迎来送往,都是可卿来打理,最近更是不用说,还要备…受孕。

    薛姨妈闻言,不由一愣,惊讶道:“让宝丫头管着京里铺子的生意?”

    这珩哥儿是要让宝丫头管家了?

    或许将来如是管得好了,国公府也会交给宝丫头打理?如是那般……

    贾珩道:“薛妹妹是个有见识的,我想着让她帮着我管着京中的一些铺子生意,将来过门以后,也好帮着管家。”

    薛姨妈闻听“管家”二字,心头大为欢喜,凝眸看向宝钗,问道:“宝丫头,你平常能处置吧。”

    “平常见妈料理着家里的生意,倒也存了几分意,纵有难处,左右不会学学就是了。”宝钗柔声说着,看了一眼那少年,芳心深处有些忐忑。

    他应该没有生气吧?

    薛姨妈轻笑了下,说道:“那也好,原本我说着忙不开家里生意的事儿,想让你帮衬着,你非说不想理会家里的营生,如今也好,珩哥儿忙着国家大事,你帮着他处理家里的事儿,男主外,女主内,正合规矩。”

    当然,薛姨妈显然误会了贾珩所说“帮着”的宾语并非贾珩,而是……秦可卿。

    帮着秦可卿,那就有了主从。

    宝钗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薛姨妈笑了笑道:“珩哥儿忙着国家大事,你好好帮着他。”

    她瞧着那个可卿是个性子绵软的,否则断不会让尤氏姐妹在府中,所以,有些时候也不全是正妻得宠,将来的事儿还不好说着呢。

    贾珩道:“文龙那边儿,我和五城兵马司那边儿打个招呼,让他回来过年多待几天。”

    提及薛蟠,薛姨妈心下微动,问道:“珩哥儿,文龙他怎么说也快一年了,是不是从五城兵马司……放出来?”

    这么一位权势滔天的少年武侯照拂,蟠儿将来都有了依仗。

    贾珩道:“再有二年倒也不迟,这毕竟是当初圣上的旨意。”

    薛姨妈闻言,心头又转而泄气起来。

    贾珩宽慰说道:“姨妈放心,将来在军中给文龙谋个差事,或者帮着他支撑家业,都是有的。”

    薛姨妈问道:“真的?”

    反正宝丫头跟了珩哥儿,蟠儿将来肯定有着着落。

    贾珩道:“文龙如今修身养性几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等来日看看性子如何,不管是谋个差事,还是继承祖业,都能有数。”

    薛姨妈闻言,点了点头,虽对贾珩没有当即做出承诺略有失望,但多少见到了良好态度,剩下的就是看落实。

第八百六十七章 秦可卿:她……也只能委屈求全

    神京,宁国府

    红色灯笼悬挂在廊檐下,一圈圈红色灯影在朱漆梁柱光滑曲面上时大时小,风声吹过屋嵴片瓦发出或低沉、或尖锐的呼啸,靠着花墙的东厢的一室橘黄,在冬夜中望之一眼,就觉格外温暖。

    待薛姨妈离去,书房中一时间只剩着贾珩与宝钗二人,茶盅之中茶汤热气鸟鸟,谁都暂时没有说话。

    在沉默中,弯弯睫毛下的水润杏眸已见惶惧,宝钗打破沉默道:“珩大哥,昨个儿我实在没办法,只好与妈透露这桩事儿。”

    贾珩轻声道:“没事儿,原也该告诉姨妈的,我本来也想这两天抽时间就说这件事,也省的姨妈为薛妹妹的终身大事发愁。”

    其实,宝钗未必不是有意为之,为何,因为后宅进人越来越多,从甄溪到甄兰。

    要知道年初,他除却可卿之外,身边儿再无旁人,而就是在那种状态下与宝钗渐渐生了情愫,结果今年夏,先是咸宁公主那边儿,再到黛玉。

    尤其是黛玉的出现,定然给宝钗敲响了警钟,再偷偷摸摸下去,然后就发现他身边儿已没了位置。

    至于满是幻想的薛姨妈,方才当着宝钗的面,他总要给宝钗几分情面,少女跟他快一年了,不顾女儿家的矜持让他开锁,他如何再好当面给人家亲妈甩着脸色。

    那宝钗该多伤心?

    贾珩绕过身前的条形几桉,拉过宝钗绵软细腻的小手,将眉眼垂下、心思忐忑的少女拥在怀中,丰腴柔软的娇躯伴随着一股澹而雅的冷香丸气息盈袖扑鼻。

    少年轻柔的声音响起,说道:“薛妹妹,原是我该去寻找姨妈说咱们两个的事儿,倒是让妹妹独自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他怜惜着宝钗,少女甘心这么久的地下恋情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宝钗弯弯秀眉下的水润杏眸闪了闪,扬起丰润的脸蛋儿,鼻头一酸,说道:“珩大哥,不管五年,十年,我都愿等着珩大哥。”

    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几乎无所遁形,似乎连心底最深处藏的一丝隐秘打算都纤毫毕现。

    贾珩握住那绵软微热的小胖手,看向宝钗,对上那泪眼点点的杏眸,说道:“也不会让妹妹等太久的。”

    最近抽个空儿与宝钗做一对儿真正夫妻吧,不然薛姨妈别再整出幺蛾子,尤其是与王夫人合流。

    一个王家女是蠢,两个王家女凑在一起,那就是又蠢又坏。

    见宝钗还要说着什么,却见那少年凑近了脸颊,道道温热气息如六月的暖风扑打在脸上,梨花雪腻的脸颊顿时做桃花盛开。

    宝钗微微闭上杏眸,只觉有些流溢的气息在鼻翼间流转不停,脸颊渐渐攀升了温度,檀口异物侵入,连忙轻轻按着少年的手。

    许久,少女细气微微,杏眸莹光欲滴,羞喜在眉眼间流溢,“珩大哥。”

    贾珩道:“薛妹妹,等这几天园子修好,你就住进去吧,我平常也好找你。”

    宝钗杏眸润意微微,“嗯”了一声,道:“我听珩大哥的。”

    贾珩道:“这两年出于对虏之战的关要,以后立功的机会很多。”

    哪怕他再取得一场辉煌大胜,最多也就封个公爵,以后再连续取胜,短期内别想在封着郡王,那时候就连天子也想压着他了。

    那时候就是赐婚咸宁和婵月,陆续以宝钗赐婚的缘由,让天下的读书人捏着鼻子认下的同时,也就丧失了在士林之中的德望。

    宝钗连忙解释道:“珩大哥,我没有急着这个的。”

    贾珩道:“就是和薛妹妹说这个事儿,也让薛妹妹心头有数,这次虽是立着大功,但时机并不成熟。”

    “珩大哥再说这个,我真是难以自处了。”宝钗秀眉之间蒙着慌乱,杏眸润意微生,低声道。

    贾珩轻轻抚着少女丰润的脸颊,说道:“妹妹的心,我自是知道。”

    说着,抱在自家怀里,蜜合色袄子的纽扣解开,拿起金锁。

    宝钗脸颊羞红如霞,清丽眉眼满是羞喜。

    贾珩道:“妹妹和三妹妹一同管着铺子里的账簿,到时候我给妹妹配上几个嬷嬷,让妹妹也好支使,带着三妹妹主要是担心人说闲话。”

    宝钗柔声道:“嗯,其实三妹妹就好了,她是干练的性子。”

    珩大哥倒是不说颦儿。

    贾珩笑了笑,附耳低声说说道:“对了,还有搬进园子以后,一众姑娘丫鬟都在里面,妹妹和三妹妹也帮管管园子里的人事,我知道妹妹是个有本事的,可惜就是喜欢藏拙。”

    说着,打起雪仗,拨弄锁芯。

    “哪有。”宝钗被少年捉弄着,娇躯微微颤栗,丰润玉颊红若胭脂,声音已有几分颤栗。

    珩大哥让她管着园子,想来也是知她的能为。

    贾珩与宝钗腻了一会儿,晴雯催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子,奶奶让去吃晚饭。”

    贾珩道:“好了,咱们过去吧。”

    此刻灯火辉煌的厅堂之中满是莺莺燕燕,室内暖香宜人,而五颜六色的首饰辉光交映,炫人眼眸。

    除却可卿之外,纹绮、云探、兰溪以及三尤俱在座,倒是不见薛姨妈,显然已经回去梨香院。

    秦可卿美眸含笑地看向两人,轻声说道:“夫君,就差你和薛妹妹了。”

    随着时间过去,丽人原先对正妻夫人地位不稳的恐慌越来越远去,现在她就差一个孩子,不管是薛妹妹的皇商家族出身,还是林妹妹的年岁尚幼,都是问题。

    还是陈家那些公主、郡主什么的,最具威胁。

    最近听说史书之上,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就被勒令休妻,如果宫里真的做出那等事儿来,或者给父亲施压,为了夫君,她……也只能委屈求全。

    贾珩落座下来,一旁的宝钗神态恬静,雪腻玉颜上略有几分羞意,落座在宝琴身边儿。

    黛玉看向那少女,又看了一眼贾珩,手中的手帕攥紧了几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如说没有一点儿吃醋心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宝琴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见着期盼,说道:“珩哥哥,凤嫂子说园子修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参观参观呀。”

    贾珩道:“等过几天,让你凤嫂子往里面布置布置,你们要想进去玩耍的话,后天让凤嫂子带你们进去走走,再等几天就搬进去。”

    这几天其实已经开始置备家具、物件,不等明年开春,今年冬天就能让一众莺莺燕燕先搬进去。

    宁国府里快成女儿国了,真有些快住不下了。

    湘云笑了笑,说道:“听说里面有着不少的山石楼阁,也不知比着晋阳姑母在洛阳、还有金陵的园子怎么样?”

    提及晋阳长公主,秦可卿正在拿起茶盅的手微微一顿,美眸清波涟漪泛起,晋阳姑母?

    贾珩轻声道:“这个你要等进去以后才能看出来了。”

    说着,将一双竹快子递给秦可卿,说道:“可卿,吃饭了。”

    秦可卿接过快子,白了一眼那少年,夫君又在岔开话题。

    待用罢晚饭,众人品茗叙话。

    秦可卿道:“夫君,凤嫂子说明天请台戏班子在会芳园的天香楼,姐妹们热闹一些。”

    贾珩道:“你和凤嫂子两个操持着就好了。”

    探春道:“珩哥哥,我先去书房看书了。”

    探春因为当初帮着贾珩处置公文桉牍,在宁府东厢书房的小院有着临时居所。

    贾珩道:“三妹妹先去着,等会儿我也去书房看会书。”

    而湘云则是随着宝琴返回荣国府,贾母十分喜欢两个肌骨丰润,性情娇憨的小胖妞,湘云在自己院落里住着,而宝琴则是随着宝钗去了梨香院。

    黛玉瞥了一眼那青衫直裰的少年,来到秦可卿近前,柔声道:“秦姐姐,我先回去了。”

    秦可卿柔声道:“等会儿天越发冷了,滴水成冰的,林妹妹早些回去歇着。”

    这时,甄兰与甄溪也挽着手,相继起身告辞。

    曹氏也领着两个女儿李纹和李绮返回了西府,去李纨所在的院落借居。

    有一说一冬天是有些冷,哪怕宁国府后宅厅堂十分暖和,但也不再适宜一直摸着麻将,再说从上午宝玉摔玉,黛玉搬家,众人也都有些累了。

    随着湘云、探春、甄兰和甄溪离去,厅堂中一时间倒是剩下秦可卿、尤氏、尤二姐、尤三姐。

    贾珩道:“明天还要参与早朝,我先回书房歇着了,可卿你们几个玩牌吧。”

    秦可卿嗔白了一眼贾珩,说道:“夫君,也去看看林妹妹呀,她刚过来一天,诸事都未必熟悉。”

    贾珩怔了下,轻声道:“嗯,我这就去看看。”

    其实他是有意说的,总不能对着可卿说,我去看看林妹

    妹。

    说着,离了厅堂,前往黛玉屋里。

    待贾珩离去,秦可卿看向目送着贾珩离去的尤三姐,柔声道:“三姐儿,咱们先玩牌,等过两天再说,大爷刚回来,千头万绪的。”

    三姐已眼巴巴地瞧了许久,也该有个结果,她也需要培养一个帮手。

    两个丫鬟宝珠和瑞珠姿色不太行,也就三姐和二姐两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可堪一战。

    尤三姐轻轻笑了下,说道:“没事儿,倒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

    尤氏道:“京里诸处庄头的进献已经发放,是不是通知京中几房领着。”

    秦可卿道:“按着往年的常例,给神京几房的子弟送去,家里日子过得不大好的多周济一些米面,回头我给大爷说说,让大爷出面妥当一些。”

    在红楼梦原着中,乌进孝向贾府上供,而贾珍就唤着族中的子弟来领东西,这是族中的福利。

    古代宗族社会,不仅仅有对应的权力,还得让族中子弟受益。

    尤氏笑道:“我瞧着今年都没有过得窘迫的,不说那几房的子弟都在军中谋了军职,就说那些上了年纪的,最近园子里不少栽花种树、还有府中买办的伙计都是托了他们来做的。”

    秦可卿柔声道:“多少是份意思就是了,另外,礼部的祠祭银也该领过来,祭祖用来敬献祖宗,年前的事儿倒是一堆。”

    尤氏轻轻应了一声。

    秦可卿道:“好了,摸两把麻将,咱们也回去歇着。”

    这么冷的天,自家男人也不搂着她,除了摸麻将也没别的事。

    不提宁国府麻将四人组再次玩着麻将,却说贾珩前往黛玉所居的院落。

    黛玉所在的厢房——

    烛台之上跳动的橘黄灯火,静谧柔和,将一道娇小俏丽的身影映照在床榻的里间帷幔上。

    不远处的袭人与雪雁在书架之前,按着黛玉往日的使用习惯整理着摆设。

    紫娟端着一盆热水,来到床榻近前,放下铜盆,凝眸看向那书中捧着书册的少女。柔声道:“姑娘,床铺收拾好了,姑娘先坐下洗洗脚吧。”

    黛玉放下书册,星眸不见往日粲然,似感慨说道:“紫娟姐姐,刚回来就一堆事儿,回来倒不如不回来了。”

    紫娟闻言,情知自家姑娘有着心事,蹲下身子帮着黛玉去着鞋袜,柔声道:“姑娘在这儿的确不如金陵时候自在,但神京才是姑娘以后的家呢,大爷不是说,老爷再有不久也要来京了吗?”

    黛玉从金陵返回,顿时就陷入宝玉摔玉的风波中,而到了宁国府,自也不如在金陵宁国府时候,那种“当家太太”的错觉。

    黛玉目光出神,一时不语。

    紫娟柔声道:“姑娘,大爷不是说园子修好了以后,姑娘就能搬进去了,今个儿珩大奶奶说,也往园子里置备物件。”

    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今个儿,珩大哥都没有怎么寻我说话的。”

    紫娟笑了笑道:“大爷下午不是面圣去了?傍晚时候才回来,姑娘怎么忘了?”

    暗道,姑娘眉眼郁郁是因为这个?也是,如果在金陵,大爷早就第一时间过来找姑娘说话,但在上午时候将姑娘让给珩大奶奶安慰。

    黛玉星眸现出思索,道:“紫娟,你说今个儿姨妈过来找珩大哥做什么?”

    紫娟道:“不是说为着薛家表少爷的事儿?这快过年了,也该回来好好过年。”

    黛玉轻声道:“我瞧着不像,姨妈满腹心事的样子,目光有一多半落在宝姐姐身上。”

    思量片刻,说道:“会不会是与珩大哥说婚事去了?”

    紫娟:“……”

    想了想,道:“纵然说着,也是正常吧,宝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比姑娘要大两岁呢。”

    黛玉“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她也不知为何,今日看着仪态华美,笑意盈盈的秦姐姐,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珩大哥到了京里以后,更多时候还是陪着秦姐姐的吧,他再也不如在金陵时候那般每天寻自己亲昵说话了,又回到当初在神京时候,十天半月不见一回。

    其实,相比贾珩于外威震华夏,于黛玉而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哪怕这种陪伴甚至是低质量的,在哭哭闹闹中进行,但也在寂寞的孤岛上开满了芬芳。

    就在这时,嬷嬷在外间的声音响起,道:“珩大爷,你来了。”

    黛玉闻言,芳心一喜,星眸也有些熠熠流光起来。

    紫娟笑了笑,轻声道:“姑娘,这说着说着,人不就来了。”

    其实这不过是回京的第二天,除了昨天那大家都回来,黛玉去了西府见着老太太,今天才是第二天而已。

    而贾珩绕过一架仕女玻璃屏风,挑着珠帘进入厢房,看向那少女,唤道:“林妹妹。”

    “珩大哥。”黛玉罥烟眉下的眉眼,欣喜流溢。

    看向那身形娇小的少女,贾珩轻笑道:“林妹妹,洗脚呢。”

    说话间近得前来,顺势坐在黛玉身边儿的床榻上,看向水盆中灯火摇曳下可爱小巧的嫩白玉足,虽是隔着水花,但也能瞧出幼白如笋。

    也不知穿着白丝以后,会不会是一支雪糕?

    “哗啦啦…”水声作响,被少年灼热的目光盯着不自在,黛玉玉颊羞红彤彤,眉眼明显有些局促之色,足趾在水盆中扰动起水花。

    紫娟拿着手帕擦了擦脸颊的洗脚水,笑道:“姑娘,别乱动呀。”

    贾珩顺势搂过黛玉的削肩,温声道:“妹妹今天受委屈了,今天上午的事儿,以后不会再有了。”

    黛玉颤声道:“珩大哥,我没事儿的。”

    紫娟姐姐都没有走呢,珩大哥就……就搂着她。

    贾珩道:“以后在府中安心住下,等到了园子以后,咱们再说话,最近刚回京,手头上的事儿有些多。”

    这时,紫娟给黛玉洗了脚,拿过一方毛巾,说道:“姑娘,擦擦吧。”

    贾珩轻笑道:“紫娟给我吧,我给林妹妹擦着,你去将水倒了。”

    在紫娟应允下,一手拿过毛巾,一手拿过黛玉的小腿,刚刚洗过的玉足微微泛红,还冒着热气,水珠在脚踝和脚背之上滚动。

    嗯,哪怕黛玉身上的大多数肌肤他都瞧过,甚至抚过,但却不曾仔细端详少女的美脚。

    被贾珩的目光注视着,黛玉实是羞怯难当,纵是丈夫也很少这般,少女娇躯酥软了半截,鼻翼腻哼一声,颤声道:“珩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目光有些过分的灼热,似藏着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贾珩轻声道:“没什么。”

    拿过毛巾给黛玉擦干了脚,轻轻拿过黛玉的腿,然后放到被窝里。

    看着那动作轻柔的少年,黛玉玉颊微红,芳心却涌起阵阵甜蜜,柔声说道:“珩大哥。”

    珩大哥感觉有时候当她是小孩儿一样。

    贾珩搂过黛玉的削肩,对上那明媚动人的容颜,在灯火映照下,眼眸似还以为上午的哭泣带着几分幽怨缱绻,贾珩心头难免一动。

    而看向那少年脸颊渐渐凑近,黛玉微微闭上星眸,旋即,果是觉得自家唇瓣一软,熟悉至极的气息涌来,瞬间淹没了心神。

    倏而,贾珩看向雪颜羞红成霞一路绵延至耳垂的黛玉,暗道,绛珠仙草与宝钗真是截然不同的感触。

    这么长时间过去,黛玉肯定是有所长进,不说咸宁那种热烈如火,但也有一二羞怯回应。

    贾珩搂过黛玉的削肩,说道:“妹妹,有些冷,咱们坐在被窝里叙话吧。”

    在船上也是偶尔抽空亲昵的,相比宝钗,黛玉无疑黏人,但黛玉恰恰是钗黛二人当中最好哄的,爱情饮水饱,甜言蜜语。

    贾珩去了鞋子,掀开被子,与黛玉坐在床上叙话。

    黛玉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安宁。

    贾珩低声道:“林妹妹,别太为着上午的事儿伤心了,宝玉现在去跪祠堂,等开春以后去学堂读书,自然来往也就少了,再也没有这样的事儿了。”

    黛玉柔润盈盈的目光投向那少年,道:“珩大哥,我没有伤心,只是想着以往终究没有早一些遇到珩大哥。”

    那摔玉倒不是头一次,但每一次都是惊惶无助,而今天却不同,因为有他。

    贾珩轻声说道:“你我之遇,不早不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黛玉闻言,星眸闪了闪,听着少年砰砰的心跳声,说道:“珩大哥,的确是定数呢。”

    其实她有想过,如果珩大哥早一些与她相识,在那柳条胡同儿时就……想来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其实,少女不知道,这样的梦宝钗

    也做过,只是并非是一世一双人。

    贾珩轻轻抚着黛玉的削肩,一段时间的将养,黛玉的身子不见往日纤弱,身子已有几分微不可察的丰腴。

    黛玉不仅仅是颜值能打,其实身子更符合白幼瘦的审美。

    贾珩凑到少女耳畔低声道:“妹妹,我看看羊符吧。”

    有段日子没有牧羊了。

    黛玉闻言,清丽脸颊滚烫如火,琼鼻腻哼一声,羞嗔道:“珩大哥。”

    珩大哥也真是的,每次都是这般直白炽烈的话,她却偏偏生不出抗拒之心。

    “珩大哥,明年你要去朝会?”黛玉声音纤细中带着几许颤抖,轻轻捉着贾珩捏着小羊琼鼻的手。

    贾珩轻声说道:“嗯,明天还要早起,天挺冷的。”

    三国演义话本最近已经在京中传扬开来,而徐开的祭书也已在他到神京之前写将出来,带至身边儿。

    黛玉星眸见着关切,柔声道:“我在船上时候给珩大哥织了一件汗巾子,珩大哥系在身上,也能暖和一些。”

    贾珩轻声道:“那我走的时候让紫娟带上。”

    黛玉轻哼一声,星眸嗔羞地看向已经俯身下来的少年。

    珩大哥每次都这样,她的身子就那么让他稀罕喜爱?痴迷成这样?哼……

    少女正自想着,就觉一股肌肤颤栗之感袭来,几乎不能自持。

第八百六十八章 贾珩:微臣请斩南安郡王,以靖天下!

    宁国府

    黛玉所居院落,高几之上,烛台上的一根红烛灯火摇曳,蜡泪滚滚,屋内绣榻之上的金钩早已垂下,帷幔四及,遮蔽视线,偶尔有流苏轻轻摇了摇,旋即迅速恢复平静。

    紫鹃脸蛋儿羞得红扑扑的,而裙下莲步轻移,恋恋不舍地挪动而来,来到小厅,心不在焉地坐将下来,不远处的袭人看着紫鹃,抿着唇笑。

    倒是让紫鹃笑得不自在,羞恼道:“你笑什么。”

    袭人轻笑道:“姑娘搬过来,如今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紫鹃道:“一直在府里,宝二爷只怕将来还要再生事儿,倒也不如搬过来。”

    袭人叹道:“二爷的性子就是那般的,什么时候只顾着自己,不太为别人想着的。”

    她看的清楚,如果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将来是有意撮合林姑娘和宝二爷的,只是中间林姑娘南下,渐渐倾心于珩大爷。

    也难怪,珩大爷那样的在整个大汉朝也是举世无双的人物,没有多大就封了一等侯,这在戏文上都很少听着。

    袭人这时听到里厢忽而传来的似哭似哼的声音,红着脸小声道:“林姑娘她还小,别……”

    紫鹃羞道:“我瞧着大爷是有分寸的。”

    反正她是没有见着床单上有着什么落红之类,只是……还是得换着床单。

    袭人轻声道:“大爷的确是疼着林姑娘的。”

    紫鹃道:“你先去歇息,我这边儿等着就好,等会儿还要伺候着呢。”

    就在两个丫鬟小声说着话时,过了一会儿,里厢之中,贾珩拿过手帕擦了擦脸,目含笑意地看向那脸颊羞红,娇躯因为颤栗耳环轻轻摇晃的少女,打趣道:“林妹妹,真是水做的骨肉。”

    两个人都不知玩闹过多少次,他对黛玉的敏……早已熟悉。

    当然,如果黛玉像咸宁一样逐渐“品如的衣服”,估计也有些破坏绛珠仙草的画风。

    黛玉:“???”

    什么是水做的骨肉?这好像是当初宝二哥在后院经常和姊妹她们说的话?

    嗯,这何尝不是一种牛头人?

    “珩大哥就喜欢拿人取笑。”黛玉白了一眼贾珩,语气颇是嗔羞。

    贾珩拉过黛玉的素手,将羞不自抑的螓首拥在自己怀里,温声道:“妹妹,以后在府中好好住着,只要在府上,我会时常来看妹妹的。”

    黛玉玉颜彤彤如霞,娇躯仍有几许颤栗,罥烟眉之下的星眸早已雨雾朦胧,酥糯的声音带着几分酥腻,低声道:“珩大哥,那我也……伺候珩大哥吧。”

    贾珩轻声道:“没事儿,咱们两个说说话就好。”

    下午时候才被咸宁和婵月伺候一阵,倒也不用让黛玉多费口舌了,而且绛珠仙草牙尖嘴利,就不太会伺候人。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转而好奇问道:“珩大哥,今个儿姨妈找你什么事儿呀?”

    贾珩轻轻捏了捏黛玉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姨妈知道我和伱宝姐姐的事儿了。”

    黛玉星眸眨了眨,问道:“那姨妈怎么说的?”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倒也没说别的,算是当着姨妈的面,将亲事定下了吧。”

    黛玉将脸颊嫣红如胭脂,声音柔弱了几分说道:“珩大哥,你什么时候和爹爹说咱们两个的事儿?”

    与贾珩在一块儿的时光自然是甜蜜欣然的,将少女在荣国府的阴影冲淡,转而提及自己的婚事。

    贾珩道:“妹妹稍安勿躁,等再过一段时间,得寻个时机,等岳父这次进京述职,我就与他说。”

    他现在虽是一等侯,但面对林如海,多少还有些底气不足,在扬州答应林如海照顾人家女儿,结果把黛玉照顾到床上去了。

    黛玉玉颜羞红,轻哼一声,往日娇俏灵巧的声音带着几许娇憨:“那珩大哥你别再忘了,上次都答应的好好的。”

    贾珩笑道:“不会了,得及早给妹妹定下来,只是那时妹妹也得帮着说两句话。”

    黛玉“嗯”了一声,道:“我会帮你和爹爹说好话的,这辈子非珩大哥不嫁。”

    贾珩:“……”

    这黛玉有时候傻的让人心疼,念及此处,看向那莹润的唇瓣,凑近过去。

    却见那少女迅速躲将一旁,目中带着几许慌乱。

    贾珩轻轻捏了捏黛玉的素手,附耳说道:“林妹妹,躲什么呢?”

    黛玉星眸流波,羞恼道:“那珩大哥……上次躲什么?只许你,不许我?”

    贾珩:“……”

    嗯,黛玉也学坏了。

    两个人闹将一会儿,黛玉柔声道:“三妹妹和我说,明天,珩大哥还要上朝议事?”

    贾珩道:“嗯,明天上朝,今晚就不能与妹妹同床共枕了。”

    现在,既然天子支持于他,其实杨国昌等人不足为虑,明天之朝议更多是表演赛性质,倒没有什么压力。

    黛玉闻言,芳心一跳,眉眼羞意难言,道:“谁问珩大哥这个了?”

    她刚来宁国府这边儿,如是珩大哥留宿在她这儿,倒显得她像……故意挑衅一样。

    两个人抱在一起说着话,一直到戌正时分,将黛玉哄睡的贾珩才离了黛玉屋里,返回厢房,见着灯火通明,那华裙盛装的丽人正在坐在床榻上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账簿瞧着。

    “夫君,回来了?”秦可卿抬眸看向那少年,笑意盈盈,只是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回来了。”贾珩来到几案前,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走到丽人近前,坐将下来,柔声说道:“可卿看什么呢?这么晚了,别伤了眼睛。”

    秦可卿道:“庄田各种的孝敬进献,蔡婶开列账簿,就让我看一眼,快过年了,府中的事儿挺多的,这一年的开支和盈利都要看看,哪里有什么疏漏了没有。”

    贾珩一边喝着茶,一边儿面带笑意的听着少女叙说着,顺便将口中的甜腻压下。

    “姨妈找夫君做什么的呢?”秦可卿说着说着,忽而话题一转,转而问道。

    贾珩放下茶盅,近前而坐,说道:“别的倒也没说什么,就是问着薛妹妹的事儿。”

    心道,黛玉问完可卿问,似乎对宝钗十分感兴趣。

    秦可卿笑了笑,美眸打量着那少年,打趣说道:“姨妈知道了薛妹妹和夫君的事儿,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倒是谈不上,就是想问问我的安排。”贾珩喝了一口茶,近前而坐。

    秦可卿凝眸看向那少年,声音柔婉如水道:“那夫君打算什么时候请着宫里赐婚?”

    贾珩一手握住可卿的手,一手拥着丽人的肩头,说道:“等二年吧,现在没有什么机会。”

    秦可卿轻声道:“薛妹妹年岁是不小了,是不好耽搁了,再等二年都算老姑娘了,怪不得姨妈急着。”

    贾珩道:“急着也没办法,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

    等宝钗过门儿也是娶完咸宁和婵月以后,所以之前他说先生米做成熟饭,不然,薛姨妈将来见咸宁和婵月过门,铁定要出幺蛾子。

    麻烦倒是不麻烦,主要是恶心。

    秦可卿柔润美眸瞥了一少年,笑了笑道:“夫君是懂吃饭的。”

    贾珩:“……”

    好个可卿,现在都开始学会阴阳他了。

    两口子说着话,不觉时间渐晚,贾珩道:“夜了,咱们也歇着吧,你也早点儿生孩子。”

    秦可卿闻言,芳心一颤,羞红了脸颊,低声道:“夫君,别折腾太晚了,今个儿都起晚了。”

    贾珩轻声道:“嗯。”

    金钩之上的帷幔渐渐放下,屋外凛冬严寒,里厢春意融融。

    ……

    ……

    翌日,宫苑

    凛冽刺骨的寒风吹动着琉璃瓦,而宫门口执刀警卫的兵卒,脸颊冻的红扑扑的,手中握着的兵器似乎冷的有些刺骨。

    朝会之日,大明宫含元殿文武群臣左右而列,在纠仪御史的导引下,进入含元殿。

    自贾珩返京的第一场朝会,关于与女真议和之事经过一段时间的舆论发酵,终于摆在了大汉群臣的案头。

    今日倒不是大朝而是廷议边事,按着大汉朝廷议之制,内阁、六部九卿再加上科道掌印官,殿中也不过三四十名官员。

    崇平帝坐在金銮椅上,看向下方的群臣,接受完朝贺,说道:“诸卿平身。”

    下方众臣纷纷道谢平身。

    一时间含元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崇平帝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说道:“近月以来,女真使者所提与女真议和一事,都察院、六科屡上奏疏,朝会也廷议了两次,朝中分歧颇多,如今永宁侯也从江南剿寇回返,军机处、内阁、六部九卿都议上一议。”

    其实分歧并不大,因为随着主和派不停地造势,除却了一些还未表态的朝堂重臣,和谈之声在科道已经渐趋统一。

    尤其是南安郡王首倡以贾珩《平虏策》之言为和谈背书以后,六部层面,一些侍郎和尚书也相继上疏表态,为和议摇旗呐喊。

    比如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手持笏板,出班而奏道:“圣上,如今女真既原与我朝修约盟好,微臣以为正是化干戈为玉帛之时,微臣恳请圣上鉴纳朝臣所言,与女真议和。”

    这时,礼部侍郎姚舆面色一肃,也拱手道:“微臣以为,两国暂修盟好,两国百姓不再蒙受战乱之苦。”

    而后就是吏部侍郎方焕,周廷机相继出言附和,所秉之论皆是大同小异。

    议和……

    如果加上更早一些上疏附和的国子监祭酒刘瑜中以及右副都御史张治、太常寺卿郭永昌,可以说和谈之论在大汉六部尚书、侍郎一级官员已有不少人支持。

    而工部尚书赵翼、刑部尚书赵默、左都御史许庐则是先前提出要等贾珩这位军机重臣回来,再做计较。

    内阁的杨国昌、韩癀、兵部侍郎施杰等人则是保持沉默,也是在等贾珩返回京城。

    见着几位朝堂重臣支持议和,崇平帝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下方的内阁首辅杨国昌,目光幽深几许,问道:“杨卿,你为内阁首辅,是战是和当有所论。”

    虽然外界舆论风波,但杨国昌却从未旗帜鲜明地表达过自己的意见,但其人学生礼科都给事中胡翼、湖广道掌道御史吴思圣,最近频频上疏,力陈和谈之利。

    迎着金銮椅上的那位中年皇者目光注视,杨国昌心头生出一股悲壮,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老臣以为,与女真争锋非在一时,当初永宁侯所上《平虏策》中也提及“五年相持”之语,老臣以为与女真议和暗合平虏之策,况且如能以几年和谈换取我朝励精图治,重修内政,纵是来日女真背信弃义,我朝也能从容而定。”

    他知道天子不喜此论,但他还是要说,不过略尽忠忱,不负知遇之恩!

    此言一出,下方众臣面色微动,暗道,这次是旗帜鲜明地表态。

    崇平帝面色淡漠,只是将目光投向韩癀,问道:“韩卿呢?”

    韩癀正手持笏板思量着,听得天子点名垂询,连忙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与女真议和一事尤待斟酌,但与敌贸然决战,也与我朝韬晦之计不符,既然杨阁老提及《平虏策》之言,恰逢执笔平虏策的永宁侯就在殿中,微臣以为永宁侯担军国枢要之重,当有高论。”

    崇平帝目光淡漠,并没有容韩癀这般好过关,而是问道:“永宁侯有何高论姑且不言,韩卿以为与女真这和议是否妥当?”

    韩癀默然了一会儿,拱手道:“微臣以为和议之谈暂不可持,如果女真承诺自削伪帝,向我朝称臣,这和议……倒也不是不行。”

    崇平帝闻言,面色幽沉下来,声音不由微冷几分,沉声道:“女真在隆治二十五年尚向我朝称臣,二十六年即行反叛,据我辽东,直逼幽燕,这一次和议既非称臣,还是二帝共尊,朕只闻天无二日,女真之心,昭然若揭!”

    而这一次只怕要依子钰所言,女真打算从漠南王庭旧地威逼我三辅京畿。

    韩癀面色变幻了下,一时语塞。

    崇平帝不再询问其他几位阁臣,而是直接问着贾珩说道:“子钰至京以来,京中诸议可曾详知?”

    此刻,众人都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身形挺拔如松,脸色平静一如玄水,道:“圣上,微臣遍悉彼等所持和议之论,皆为东虏所诓,求一夕之安寝,置大汉社稷于险地,置君父于累卵,是故,臣以为言和者,当斩!”

    哗……

    一言既出,含元殿中群臣哗然,进而面面相觑,一些科道御史当即出言斥责。

    “祸国之言!”

    “危言耸听!”

    一时间,科道御史脸色愤愤,义愤填膺说着,对贾珩怒目而视。

    杨国昌眉头挑了挑,面上怒气渐渐浓郁,这个贾子钰,自从在金陵立下微末之功以后,就愈发骄横,这是视朝臣于无物?

    崇平帝目光掠过下方众臣,问道:“子钰何出此言?”

    贾珩沉声说道:“圣上,女真当初建国起兵之时,颠倒黑白,历数对我大汉七大恨,如今才多少光景?自辽东自漠北,从朝鲜至关外,皆为虏窃据!如今和议之言,不过是女真的惑人之计,如果不是我大汉在南省取得大胜,若容虏寇据江南之地,祸乱府县,女真早已自关外进兵,根本不会派使者议和,如今虏酋迫于无奈使出惑敌之计,想要迷惑的就是我大汉朝堂心存幻想的衮衮诸公!”

    说着,看向杨国昌,锐利目光盯视道:“杨阁老方才所言平虏策,以相持五年与女真相抗,但本侯所言相持,是我朝能随时可对女真用兵进取,如今女真存入主中原之心,燕赵之地广阔,敌寇不敢贸然深入,其必从漠南王庭进逼,如人之双手,左右齐出,使我首尾而不能顾,女真一旦动兵,我大汉和约在身,如何出兵相援?”

    杨国昌愤然道:“贾子钰,这只是你的猜测!如今女真方遭大败,如开通互市,女真必不会再挟兵南下,那时朝廷也能重新积蓄国力,再图后计!”

    说着,苍老目光冷意涌动,道:“永宁侯,你虽在江南对虏小胜,但悉赖夷人火器之利,而草原不比海上,女真豺狼习性,弓马娴熟,论之弓射,我大汉远远不及,尚需韬光养晦,秣马厉兵个三五年。”

    这就是指责贾珩在对虏战事之上,只是侥幸胜了一场。

    贾珩道:“如女真反复无常,撕毁和约,领兵南掠,杨阁老那时又当如何?东虏奸狡岂会不知杨阁老心头所想?”

    和约也未必遵守,那时候就是大汉群臣被人家耍了一通,徒呼奈何。

    杨国昌苍声道:“女真反复无常,必然失信于天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其必不能势久。”

    贾珩闻言,心头几乎怒极反笑,讥诮道:“杨阁老,女真一向出尔反尔,其劫掠我妇幼之时早已失道、失德,杨阁老要不要到辽东与那率兽食人的奴酋论一论道理?”

    杨国昌闻言,面色倏变,喝问道:“永宁侯,你…你此言何意?”

    贾珩道:“只是觉得杨阁老所想实在一厢情愿。”

    国势争锋竟还想着道德感召,人家一句,“我,蛮夷也!”

    然后,铁蹄入关,神州陆沉,当然这些儒教门徒还能改换门庭,口称奴才。

    这时,军机处的南安郡王严烨皱了皱眉,高声呵斥道:“贾子钰,如今东虏势大,暂求权宜之计又有何不可?如果贸然开战,京营对上东虏,胜算不高,再酿成大败,难道还要重演隆治旧事?”

    等和谈之后,他要接管京营,国朝二十万大军尽付之小儿之手,荒唐不说,简直太阿倒持!

    贾珩看向南安郡王,道:“未知严郡王对虏几战,又得胜几次,方有此女真战无不胜之语?既然王爷提及隆治旧事,未知当初南安王爷当年有何胜绩?”

    虽然他不是太想炫耀自己的战绩,但为了坚定朝臣之念,也不得不说一声,“你什么战绩?”

    南安郡王脸色铁青,沉声道:“永宁侯,你不过取得一场小胜,就敢如此自大小觑女真?”

    此刻,科道御史已是心神微震,看向朝廷军机辅臣的唇枪舌剑。

    贾珩却不再理会南安郡王,朝着崇平帝拱手道:“圣上,臣以为,东虏原为我朝家仆耳,趁我朝在辽东失御,僭越立国,我朝与东虏,汉虏不两立,当不接触,不妥协,不议和!”

    随着贾珩掷地有声之言,恍若巨石投入湖面,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殿中众臣纷纷窃窃私议。

    这永宁侯真是态度强硬一如往昔。

    也难怪,其人因平定东虏而封侯,自然不会放弃与虏大战,因功封爵的机会。

    严烨沉吟说道:“圣上,一旦女真恼羞成怒,明年兴铁骑大举入关,朝廷仓促整兵,难有胜算,圣上,老臣以为当迅速与女真议和。”

    贾珩拱手道:“圣上,微臣请斩南安郡王,以靖天下!”

    严烨:“……”

    此刻,虎目圆瞪,怒视着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

    小儿你找死!

    贾珩却面色如常,目光坚定。

    严烨可以说是武勋的二五仔,如今朝堂战和不定的局面,咎因这位身为军机大臣的严烨,而且给了这些文官机会,动摇军机处的机会。

    否则,战和之事由内阁、军机共议,岂会落得现在让女真使者看笑话的局面?

    严烨怒声道:“贾子钰,本王犯了何罪,你竟敢狂悖至此,妄言请斩国家郡王?”

    贾珩冷声道:“你严烨身为军机大臣,蒙圣上委以军国之任,却不思绸缪克敌制胜之策,妄秉投降之论,于朝堂蛊惑人心,焉能不斩之以谢天下?”

    严烨:“……”

    他只是说和谈,何时说投降之论?不是,他就不应与这小儿比口舌之利!

    崇平帝面色顿了顿,看了一眼严烨,道:“严卿稍安勿躁诸卿还有何论?”

    “那女真入寇劫掠燕赵齐鲁等地百姓,生灵涂炭,都要记在你永宁侯的身上吗?”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冷笑一声,却已接过话头,反驳道。

    贾珩沉声道:“那与女真议和,岑大人能保证女真从此不再妄动兵戈?如女真背信弃义,是不是也要记在你岑大人的头上?”

    这个岑惟山玩阴的,想要拿他的把柄。

    刑部侍郎岑惟山面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却并未接着这话茬儿。

    贾珩沉声道:“如说圣灵涂炭?燕赵齐鲁等地百姓,数十年来屡受劫掠、杀戮,血债累累,难道不是生灵涂炭?李阁老督北之时,在县乡广办团练,乡民踊跃参与者众,何也?保卫桑梓,同仇敌忾!与虏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岑大人为求一夕苟且之安,妄谈和议,又置生灵涂炭的百姓于何地?”

    岑惟山脸色难看,急切说道:“本官何时说过……”

    猛然顿住,冷哼一声,低声道:“永宁侯之言,不过是强词夺理!”

    贾珩道:“岑大人既秉持和议,可曾问问燕赵齐鲁的关东百姓答应不答应?”

    一旁的韩癀皱了皱眉,目光瞥向岑惟山,眼神意味莫名。

第八百六十九章 多铎:斥骂金銮,青史留名!

    大明宫,含元殿

    大汉廷议边事,内阁阁臣,六部一尚书二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再加上六科都给事中,十三道掌道御史,三十来位朝臣在偌大的含元殿中颇有几分空旷。

    故而,双方之言在殿中颇是清越、激昂。

    崇平帝高坐金銮椅,听着军机辅臣之间的唇枪舌剑,目光落在那挺拔如剑的少年脸上,只觉心神有着难以言说的舒爽。

    子钰之言,几乎是字字说到他的心坎里。

    怎么说呢,贾珩此刻就是崇平帝的嘴替!

    此刻在工部尚书赵翼身后的秦业,看向那昂然而立的少年,苍老目光见着忧虑。

    子钰他又面临这样群起而攻之局,他却碍于身份,无法为其出言辩驳。

    但显然这场论辨还没有结束,几个阁臣身边儿也有嘴替。

    礼科给事中胡翼,手持笏板,开口道:“永宁侯,如按你之言,不与女真议和,那女真大举而攻河北之地,我朝仓促之间如何应战?”

    贾珩道:“如今李公督镇北平,统帅三军,幽燕之地可得保障,大同太原等地,本侯亲往督镇,如女真来犯,自与女真决一死战!半年以来,本侯至北往南,与女真连番大战,深知彼等奸狡如狐,狠戾似狼,如今不过是欲乱我大汉朝局,尔等饱读诗书,青史之上记载不绝,难道还未看出女真的奸计?”

    其实,女真的策略在某种程度上奏效了,加剧了陈汉朝廷中枢的政治撕裂,也将他在某种程度上置于文臣的对立面。

    许多时候,文臣或者官僚的特点是为了论证自己立场的正确性,他们会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就是脸都打肿了,还要喊着“不疼,不疼”,然后死不认错。

    听着那少年所言,胡翼一时无言。

    因为贾珩在对虏战事上的话语权,本来就是通过连续的两场战事确立下来,其方才所言并非无凭可依。

    但恰恰是这种愈见势大,才让齐浙两党暂且放下成见,在对虏战和之事上压制贾珩的势头。

    这时,礼部侍郎姚舆开口道:“永宁侯,纵然一时和议,化干戈为玉帛,与民休养生息,难道也不可行?”

    贾珩道:“姚大人,女真如今求和是因为兵事失利,一旦重整旗鼓,还会再兴兵来犯,而我朝答应议和,反而要受制和约,所图何来?”

    这时,右副都御史张治道:“下官不通兵事,方才永宁侯所言女真会攻察哈尔蒙古?”

    贾珩道:“这只是本侯推测,如果女真不来犯,那我大汉也当按部就班,重整大同、太原等地边军。”

    南安郡王冷笑一声,反驳道:“边军已整顿数次,何须再行整顿?如此整顿人事,边将人心惶惶,势必影响战力。”

    贾珩目光看向南安郡王,道:“姑且不说上次整饬以后,边军未经检验,不知战力几何,就说南安王爷身为军机大臣,还不知大同、太原等地的镇兵之底细?”

    “本王倒不知还有什么底细。”南安郡王冷声道。

    贾珩看向正在一旁沉默的兵部侍郎施杰,问道:“施大人。”

    施杰这时,面色顿了顿,开口道:“南安王爷,大同镇兵虽言满额,但北静王前不久从金陵递来的查察军文曾提及过,两镇兵骄将惰,面对女真敌侵,未堪一战,大同直面寇虏,当精练甲兵,以备不测。”

    这是贾珩尚在金陵之时,托北静王递于军机处的一封奏疏,为他后续赴北整军埋好引线,北静王自是欣然应允。

    南安郡王闻言,面色变幻了下,暗道,这个水溶侄子,自从被小儿举荐南下整顿水师以后,倒是与这小儿暗通款曲起来。

    贾珩没有再理会南安郡王,而是从袖笼中取出一份奏表,说道:“圣上,这是臣至开封之时,前翰林学士徐开曾有感燕赵齐鲁百姓之数十年罹难兵灾,妻离子散,书写凭吊祭文,臣请圣上御览。”

    崇平帝闻言,心头一动,看向一旁的戴权说道:“戴权,将祭文递上来。”

    戴权拱手应是,近前,从贾珩手中接过奏表,转身递给崇平帝。

    殿中群臣闻言,多是面色微动,心头疑惑不已,这徐开怎么和永宁侯搅合在一起?

    韩癀更是将眉头皱紧,目中闪过一丝忧色。

    不大一会儿,戴权拿着奏表递送至天子近前,说道:“陛下。”

    崇平帝伸手接过,展开而观,阅览着祭文,过了一会儿,面色逐渐动容,心头渐渐沉重,声音见着凄怆,道:“好一个徐开。”

    徐开这篇祭文主要是祭吊燕赵齐鲁等地百姓军民是如何反抗女真铁蹄肆虐,用词虽骈俪四六,抒情荡气回肠,字字都是对女真禽兽行径的血泪控诉。

    崇平帝阅览而罢,目中现出凄然,说道:“燕赵百姓蒙兵燹之灾,嚎哭于野,是朕之过也。”

    将奏表拿起,说道:“戴权,予诸卿诵读。”

    戴权闻言,应命一声,拿将过来,肃容敛色,开始念诵着:“维大汉崇平十五年冬月,汝宁知府徐开,为殁于边事之将校军民,谨陈祭仪,曰:呜呼……”

    下方先递送给内阁首辅杨国昌,杨国昌听着戴权念诵着祭文,苍老面容顿时阴沉下来,目光冷芒闪烁。

    这个徐开,竟为武勋驱驰奔走,将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枉为翰林词臣!

    而韩癀听着戴权念诵祭文,脸色变了变,心头暗叫一声不妙。

    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随着贾子钰权重日隆,尤其是不仅在武事上表现出才干,在地方政务之上也有所建树,一些读书人为了实现政治抱负,已经开始向贾子钰靠拢。

    时间一长,势必形成一股“贾党”势力,把持朝局,相比武勋封侯,这才是让人寝食不安的大事。

    而下方的科道御史听着徐开所上祭文,心头暗惊之余,也在听着徐开的祭文。

    徐开在翰林院时,就与好友陆理齐名,二人都以才华横溢,文辞优长而享誉士林,因此大汉每逢国家大典,都由两人书写表、赋,文章写的花团锦簇,如今祭文言说河北士民之苦。

    无疑,这必然在大汉士林之中名声赫赫。

    待戴权阅罢徐开的祭文,下方群臣鸦雀无声,沉浸在徐开以文字营造的情绪中,尤其是科道言官已是面色动容,眼眶湿润。

    女真禽兽行径,令人发指!

    见火候差不多,贾珩趁机拱手相请,朗声道:“圣上,臣请铸英雄碑以祭告数十年来殁于王事的将校士卒英灵,使其功绩、苦难示于天下,以激励后人蹈厉奋发,勇毅前行。”

    此言一出,内阁首辅杨国昌心头一惊,这分明是裹挟民意,邀买人心之举,但祭文一出,以死人压活人,只怕士林舆论要为之一改。

    尤其是年轻士子,如国子监的年轻监生,这时候的舆论其实是归于士林,也就是官员预备役,而普通百姓并不掌握舆论话语权,但可以影响士林舆论。

    对后者,贾珩已经吩咐锦衣府安排各路茶馆说书先生以及编排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的戏曲,在民间舆论上发力。

    “允卿所奏。”崇平帝高声应着,而后,目中似有神光蕴藏,说道:“将祭文登载邸报,明发中外,翰林院另制一诰,布告天下臣民,辽东之失,虏人乱北,我大汉与女真,汉虏不两立!”

    随着“汉虏不两立”,含元殿中群臣面色微变。

    贾珩拱手拜谢道:“圣上隆恩浩荡,感天动地,天下军民无不感念圣德。”

    下方的南安郡王面色刷地阴沉下来,圣上乾纲独断,非要支持着贾珩小儿的作战,一旦来日战争失利,他倒是要看看圣上能怎么办!

    他就不信,仅仅靠着那些红毛鬼的火器,就能一下子扭转颓势。

    崇平帝沉声道:“朕自承祖业以来,朝乾夕惕,夙兴夜寐,唯在中兴大汉,收复旧土,而近日以来,与女真和议之言物议沸腾,甚嚣尘上,朕为大汉天子,岂能效前宋旧事苟且偷安?诸卿,靖康之耻殷鉴未远矣!”

    下方一众群臣,闻听此言,低下头来,心神震动莫名。

    崇平帝目光扫向下方群臣,沉声道:“如非贾子钰在南省平定虏寇之乱,生擒女真亲王,女真焉会派出使者首倡和议?如非贾子钰速定中原叛乱,女真早已趁火打劫,又焉会在关外按兵不动?如非贾子钰……而今局势方平,焉有尔等妄噪和议之势?”

    下方的韩癀嘴角抽了抽,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天子这是在罗列着贾子钰的功勋吗?而且一次比一次言辞更为激烈。

    贾珩在下方听着,暗道,天子用来增强气势的排比句用的很溜,只是最后明显卡顿了一下,估计是没词了。

    只是天子一时情切的褒扬之语,也让他渐渐站在了一众大汉文臣的对立面,当然有没有这般,他已经与齐浙两党事实上形成对立。

    崇平帝说着,面色沉静地看向下方无言以对的大汉群臣,说道:“永宁侯生擒女真亲王,槛送京师,女真亲王现在何处,朕要亲自讯问。”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多铎已被押赴至宫门之外,等候圣上传召。”

    天子果然是等着这一出重头戏,露脸的重头戏,等会儿他要控制着,别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将多铎押上殿来,朕要亲自讯问!”崇平帝沉声说道。

    此刻,内阁群臣以及在场的官员面色都是微微一变,心头惊疑不定。

    而随着时间过去,外间传来铁链和镣铐“哗啦啦”的声音,一个身形高大,蓬头垢面的青年,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押送下来到含元殿中,其人故意昂首挺胸,目光睥睨四方。

    两侧的大汉文武群臣纷纷不由自主投去瞩视目光,闻到那衣衫褴褛的青年身上的臭味,纷纷掩鼻皱眉。

    多铎此刻看向大汉群臣,冷笑一声,然后猛然看向那坐在金銮椅上的中年帝王。

    “天子面前,还不跪下谢罪!”这时,礼科给事中胡翼沉喝道。

    其他大汉科道御史也纷纷怒目而视,纷纷喝道。

    没办法,总不能让一帮上了年纪的内阁阁臣、六部侍郎做这些。

    这时,多铎却仰天大笑,旁若无人,声震屋瓦:“哈哈,哈哈……”

    然后,凶戾目光投向脸色不悦的崇平帝,道:“我未见天子,而只见一……”

    忽而这时,多铎话还未说完,忽觉眼前黑影一闪,见得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从一侧扇来,只觉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脸上传来,而后只觉腿弯处涌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噗通”一声,多铎当即跪将下来,目光几欲喷火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圣上面前,竟敢如此放肆?”贾珩沉喝一声,言辞铿锵说道:“我朝已绝与女真议和之声,多铎,你的末路到了!”

    没办法,他必须打断多铎的表演,如果让多铎蔑视圣躬,天子颜面无光,那他最终就要背黑锅。

    至于最后一句则是刺激多铎,可以骂,但只能骂一点点,不能骂多了。

    最好是骂大汉群臣,骂醒这些持和议之声的群臣。

    此刻,南安郡王此刻看向那猝然发难得少年,目光冷意涌动。

    以往柳芳等人屡次遭这小儿排挤,他原还不觉得小儿骄横猖狂,如今不过立下微不足道之功,却愈发目中无人。

    其实,当初贾珩与柳芳冲突之时,刚刚在大汉武勋中崭露头角,并未威胁到南安郡王的势力范围,所以还能坐看风云。

    但随着时间过去,随着贾珩把持京营大权,又在军机处话语权日盛,南安郡王觉得的权力受到了限制。

    故而,所谓的和议之争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幌子。

    与女真议和一时,还能亡国还是怎么的?但却可以打击贾珩的威信,一旦转而和议,贾珩对国策的影响力肯定大为减弱。

    否则,总不能说,我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必然要以国策倾向为角力,而且手段齐出。

    这就和想象中的商战,笑意盈盈,背后捅刀,真正的商战,带人抢公章,找媒体泼脏水,抹黑。

    想象中的政治斗争,各种绵里藏针的话术,真正的政治斗争,从蒋记的暗杀、陷害、争吵,再到开会把手指头敲掉。

    总有人把政治斗争想的一团和气,阴风阵阵,高端操作,这就是犯了脱离实际的毛病。

    崇平帝将冰冷目光投向下方跪着的多铎,压下心头汹涌的杀意,质问道:“多铎,你女真在关外,当年我朝屡赐绢帛于女真,尔等为何背信弃义,反叛大汉!”

    多铎脸颊肿起半指高,嘴角渗出丝丝鲜血,目中充血,戾气丛生,闻听贾珩以及崇平帝之言,如何不知汉廷已无和议之决心。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走的壮烈一些,斥骂金銮,青史留名!

    整理着思绪,高声道:“汉廷无道,皇帝昏庸,吏治腐败,满朝官员如豺狼鱼肉乡里,河北、山东、河南等地汉民屡蒙其苦,故有天灾示警,旱蝗两灾降下,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六月中原百姓不堪汉廷暴政,还起了一场叛乱,而我大金吊民伐罪,解民于倒悬,何谓反叛?”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汉群臣脸色都有怒气涌动,原本一些议和的官员,闻听多铎之言,脸上顿时黑如锅底。

    胡翼怒道:“虏王,尔女真率兽食人,也敢在此大言炎炎,妄谈天命!”

    贾珩看向多铎,暗道一声好骂,这一声斥骂,对方才欲投降而不得的汉臣无疑是一击重锤。

    “多铎,少要巧言狡辩,尔女真掠我北方士民,数十年来,烧杀抢掠,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这时,礼部侍郎姚舆义愤填膺,怒骂道。

    多铎显然也是深受汉文化耳濡目染,此刻斥责着含元殿中众臣,字字如刀,冷笑说道:“如让本王在江南大胜,尔等今日皆要向本王叩拜,还有何脸面斥责?”

    然后,看向大汉群臣,骂道:“一群尸位素餐之辈,高居庙堂,碌碌无为,不识民间疾苦,迟早沦为我朝阶下之囚!”

    崇平帝面色阴沉,冷声道:“女真为我大汉家仆,豺狼习性难改,屡次三番犯我汉土,杀我子民,朕有生之年,定然荡平女真!”

    这会儿也没了斥骂的心思,沉吟道:“来人,将多铎此獠即刻退出安顺门斩首,取其首级与余下女真俘虏,于午后皆肉袒绳缚至太庙献俘!”

    下方的锦衣府卫闻言,上前拖着多铎的胳膊,就向着外间拖拽而走。

    多铎心头愤愤,梗着脖子,高声吼道:“汉人皇帝,无道昏君,本王在下面等着你!”

    待多铎被拖出去,大汉群臣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方才倡言和议的官员,脸色难看,体若筛糠,而杨国昌已是面如死灰,只觉手足冰凉。

    这个多铎竟狼性难除,咆哮金銮,简直丧心病狂,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究竟是谁让多铎上殿的?为何不再金陵时候一刀砍了他!

    议和,这如何还能议和?

    南安郡王目光阴沉,手中攥紧了笏板,虏王大骂金銮,究竟打得是谁的脸?

    崇平帝面色阴沉似铁,冷笑一声,目光逡巡过下方沉默无声的群臣,说道:“诸卿,可还有人要与女真言和?朕这就送他下去和多铎谈谈!”

    下方的群臣闻言,心头一凛,以姚舆为首,高高举起象牙玉笏,跪将下来,道:“臣等有罪!”

    一时间,噗通噗通跪下,都是方才主持议和的官员,一二十人,黑压压一片。

    从内阁首辅杨国昌、次辅韩癀、刑部侍郎岑惟山,再到礼部侍郎姚舆,以及几位掌道御史、六科掌印纷纷自请罪责。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这时,贾珩拱手说道:“圣上,臣以为献俘之后,当筑京观,邀女真使者观礼,以震慑彼等虎狼之心。”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顿,道:“允奏!”

    显然方才多铎的骂金銮,也让这位天子心头藏着一股邪火。

    下方群臣闻言,听着“筑京观”之言,都是心头一寒,原本下意识反对的礼部侍郎姚舆张了张嘴,面色黯然,终究无言。

    崇平帝面色冷硬如铁,道:“群臣暂且退朝,至午后到太庙观礼,杨阁老先留下。”

    说着,目光投向杨国昌,让后者跪下苍老身形又佝偻几分。

    “臣等告退。”群臣闻言,心头微动,纷纷相拜,而后起身陆续而退。

    韩癀在下方闻言,心头忽而生出一股预感,瞥了一眼杨国昌,目光幽晦几分。

    杨阁老经此一事,只怕要被罢相,这首辅之位……

    贾珩面色平静,同样看了还跪在地上,因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部表情的杨国昌一眼,也不停留,朝着崇平帝拱手一礼,然后离去。

    这场朝会从一开始,杨国昌就自知必败,因为他是挟大胜归来,但杨国昌仍是要搞这么一出,甚至引起了浙党的策应。

    但最终不过是无意义的挣扎!

第八百七十章 太上皇:太庙献俘,大快人心!

    大明宫,含元殿

    待众臣陆续告辞离去,崇平帝看向那跪在地上,头发灰白的老者,说道:“杨卿,平身吧。”

    “微臣有罪在身。”杨国昌俯首而拜,苍老声音见着几许颤抖。

    崇平帝凝眸看向杨国昌,默然了一会儿,忽而问道:“杨卿今年春秋几何?”

    杨国昌闻言,苍老身躯微微一震,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悲凉,苍声道:“圣上,老臣今年六十有一。”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耳顺之年,杨卿是哪一年进得雍王府?”

    “老臣自隆治二十五年入雍王府任令史,将将三十年矣。”杨国昌顿了顿,声音已有几许哽咽。

    杨国昌并非是进士出身,其仅仅是举人,科举多次都没有中第,拖到而立之年,走了一位朋友的门路进入雍王府做一刀笔吏,此后兢兢业业,渐渐成为首辅。

    崇平帝平静如水的目光投向杨国昌,说道:“三十年,杨卿这些年自雍王府出来以后,履任地方,为朝廷办了不少事,于社稷是有功的。”

    杨国昌闻言,心头微动,说道:“老臣蒙圣上知遇,从微末小吏擢拔至礼绝百僚的内阁首揆,老臣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从头上取下乌纱帽,高高举起,苍声道:“然老臣年迈昏聩,精力不济,也罹患目疾,视不及远,于政事处置疏漏甚多,愚钝而不明大势,耽误国事,还请圣上恩准老臣告老回乡。”

    相比上一次的“乞骸骨”做姿态,这一次显然是真正想要辞官归隐。

    问题,想留也留不住了,天子已经暗示。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大汉国事艰难,朕怀中兴之志,朝廷仍需杨卿这样的老成持重之臣辅弼左右。”

    杨国昌顿首再拜,苍声相请说道:“老臣主持内阁事务以来,于政事、兵事皆无建树,不敢当圣上所言。”

    崇平帝一时默然,看向那跪在地上的杨国昌,半晌没有说话,殿中一时陷入宁静,唯有帷幔深处的水漏之声“滴答,滴答”地响着。

    此刻殿中似乎有些冷,冬日寡淡的光线透过红漆横梁的窗户照耀在地板上,而戴权早已知机地将内监和宫女屏退,只余君臣叙话。

    崇平帝问道:“杨卿还有什么话要与朕说的?”

    杨国昌抬起苍老面容来,说道:“老臣以为,贾子钰少年英才,将略无双,正如前汉之卫霍,乃为国朝一时气运所孕,于虏事当有大用,望圣上察其秉性、才干,善用之。”

    崇平帝闻言,瘦松眉毛之下的眼眸看向杨国昌,目光就有些惊讶,道:“杨卿此言,倒是让朕出乎所料。”

    只能说,既已决定告老归乡,也就去了私心。

    杨国昌默然片刻,说道:“但贾子钰年纪轻轻,如按着这般势头,以后势必成为权臣,少年封侯,纵观青史未曾有也,老臣为圣上忧惧。”

    既然如卫霍,那就如卫霍一样,英年早逝,这样于国于家才是社稷良臣。

    所以,为了大汉,待辽东平定,贾子钰当死!

    那样于大汉社稷才是一桩幸事。

    崇平帝面色不变,问道:“朕有何忧?”

    这样的言论,他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可以说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

    杨国昌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圣上虽有囊括四海之心,中兴社稷之志,但毕竟将迈知天命之年,老臣请圣上为后继之君计,不得不防,贾子钰大奸似忠,臣恐桓赵之事未远。”

    崇平帝面色微顿,目中闪烁了下,说道:“杨卿多虑了,我大汉立国之正,远迈前代,天下士林归心,亿兆黎民仰望,况有异姓为王,与国同戚,纵观青史都罕有如此厚待功臣,贾子钰赤子之心,如真有那等悖逆之举,则人神共弃,杨卿无须担忧。”

    杨国昌闻听此言,也不再相劝,说道:“圣上为英明之主,老臣不须多言。”

    崇平帝眸光眯了眯,吩咐道:“戴权,搀扶杨阁老起来。”

    杨国昌之言,他自然有所考虑,如今的贾子钰,根本就没有那等势力,至于以后……

    所谓试玉还须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如果子钰真的在平定辽东以后,不知进退,日渐跋扈,那时再做剪除也不迟。

    他并非没有后手布置。

    戴权此刻脸上已是一片苍白,心头涌起惊涛骇浪,轻手轻脚将杨国昌搀扶起来,思忖着君臣二人之言。

    这杨阁老告老回乡之前,仍不忘永宁侯……

    崇平帝看向那头发灰白的老者,说道:“金陵四季如春,杨阁老可以南下将养几年。”

    这等阁臣致仕以后,往往不许待在京城,可能会扰乱朝政,大多数会放到南京,但有时候南京也不妥,就让返回家乡。

    故而天子之言更像是试探。

    杨国昌苍声道:“圣上,老臣十余年未曾回乡,还请圣上允准老臣落叶归根,颐养天年。”

    崇平帝默然片刻,目光看向那老者,对上那并无伪饰的眼神,说道:“如卿所愿。”

    当然,这般回去以后,杨国昌仍要上疏乞骸骨,经过几次挽留,然后体面离开,这也是刚刚杨国昌提及三十年旧情的用意。

    杨国昌闻言,也不再多说其他,朝着那中年帝王拱手一礼:“老臣告退。”

    说话间,拿着乌纱帽向着殿外徐徐而去,苍老身躯行走的姿态略有几分蹒跚,背影在崇平帝眼中都佝偻了许多。

    此刻天色将近晌午,冬日的日头高悬天穹,有气无力地照耀在屋檐琉璃瓦上的积雪上,滴答、滴答的积雪融化声落在玉阶上,衬得天地格外宁静。

    而杨国昌独自一人出了宫殿,立身在身后高大、巍峨的殿宇廊檐下,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天穹,皱纹凹陷的眼窝微微眯了眯,一时间竟有些眩晕。

    这方宫城殿宇,此生应再无归来之期了……

    定了定神,挥了挥手,没有让戴权相送着,沿着长长的石阶一级一级的向着宫门走去,犹如下山之旅人。

    戴权看向杨国昌,目送了一会儿,这才返回殿中,近前服侍。

    含元殿内,崇平帝端坐在金銮椅上,目光望着远处的殿门方向,两侧窗扉透过的冬日日光稀疏地照耀在澄莹如水的地板上,无人知这位天子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戴权小心翼翼说道:陛下,正午了,该传膳了。”

    崇平帝幽远的神情回转过来,掐掉心头的一丝莫名怅然心绪,说道:“摆驾坤宁宫。”

    而后,崇平帝在一众内监和宫女的簇拥下,向着坤宁宫浩浩荡荡而去,冬日的寒风喧嚣而过,在屋脊廊檐发出“呜呜”之声,吹在脸上带着几许寒意。

    未及宫中,迎面见着一个内监,跪将下来,禀告道:“陛下,太后懿旨,重华宫的上皇有事,召陛下和皇后娘娘过去。”

    崇平帝面色顿了下,看了一眼重华宫方向,沉声道:“朕这就过去。”

    说话间,銮驾向着重华宫而去。

    重华宫,端明殿

    内殿的暖阁中陈设精美奢丽,宫女和内监垂手而立,正在煮着茶汤的炉子嘟嘟冒着热气。

    此刻,隆治帝坐在黄色帷幔垂挂的床榻上,明显比着上次地龙翻身之时要苍老许多,原本还是有着灰色间杂的头发此刻全数雪白。

    冯太后,宋皇后俱在不远处坐着,端容贵妃也落座在绣墩上,丽人清冷玉容上在凛冬之中,琼鼻之下的两瓣红唇,有着梅花般的娇艳明丽。

    “儿臣见过父皇。”崇平帝进入殿内,在冯太后与宋皇后的亲切目光下,朝着那黄袍老者相拜道。

    “平身吧。”隆治帝坐在床榻上,手中正自拿着一本书。

    “谢父皇。”崇平帝面色淡漠,在绣墩上落座。

    隆治帝苍老眼眸明亮熠熠,盯着崇平帝,问道:“听宫中内侍说,皇帝将那女真亲王斩首了?”

    “女真虏王多铎领兵南下犯我汉土,为永宁侯生擒,虏王多铎罪大恶极,野性难驯,儿臣已将其斩首,警戒女真。”崇平帝道。

    “永宁侯,是那个贾子钰?”隆治帝问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心头却有几分自得。

    宋皇后朝端容贵妃看了一眼,秀眉下的美眸见着一丝姐妹间才能明悟的眼神交流。

    妹妹,你的好女婿,似是让陛下在上皇这里扬眉吐气了不少。

    端容贵妃抿了抿粉润唇瓣,捏了捏手帕,芳心也有几分欢喜,对那位少年愈发有着满意。

    “果然是少年俊彦,将门虎子,在年初,朕就觉得有前汉霍去病追亡逐北的气势,升一等侯小了,应该封着冠军侯。”隆治帝感慨说着,也没有注意到崇平帝脸色的变化,叹道:“女真可不好对付,当年杨咨、尉迟胜等人也算当朝名将,但相继败于女真之手,如非他们两人一个踟蹰不前,一个贪功冒进,岂会有那一场大败。”

    从这位上皇口中可以看出,对于当年之事,心底仍有些耿耿于怀,经辽东一战,直接从有为明君沦为唐玄宗。

    崇平帝道:“彼时,大汉文恬武嬉,将校怠惰,甫入辽东,冒进争功,才为女真虏酋各个击破。”

    见崇平帝言辞激烈,冯太后瞥了一眼崇平帝,说道:“皇儿。”

    隆治帝也不反驳,感慨而罢,苍老眼眸投向面色冷硬的崇平帝,问道:“皇帝还要将女真俘虏绳缚至太庙献俘?”

    此言一出,冯太后看了一眼崇平帝,而宋皇后则有些紧张。

    当年辽东一战,上皇败给女真,如今太庙献俘,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告诉大汉的列祖列宗,当年的大败耻辱在崇平一朝得到了初步洗刷。

    谁也不知太上皇会怎么想。

    崇平帝不知隆治帝的态度,只是目光坚定,说道:“以此举激励军心民气.”

    现在他为天子,统御这九州万方,谁也不能置喙。

    隆治帝点了点头,赞道:“太庙献俘,大快人心!”

    崇平帝面色微顿了下,看向太上皇,心头有些不明所以。

    隆治帝赞扬了一会儿,欲言又止,问道:“等会儿,朕可否去太庙观礼?”

    崇平帝:“……”

    合着就为这事儿?急匆匆召他过来?

    也是,的确应该去太庙看看,大汉如今不再江河日下,而是蒸蒸日上!

    另外一边儿,宋皇后听着父子二人对话,闻听此言,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后,崇平帝没有在重华宫留下用膳,而是与宋皇后、容妃出了宫中,行走在宫道之上,问着身旁亦步亦趋跟着的戴权,说道:“戴权,消息放出去罢?”

    戴权低声道:“陛下,奴婢已经让厂卫派着探子在神京各种酒楼、茶肆传下去了。”

    “务必密切留意民心民情。”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这是我大汉数十年以来对虏战事的第一场大胜。”

    从方才太上皇的表现可以看出,在对虏战事上的大胜,将会在宫内宫外凝聚一股共识。

    这江山还是由他来坐,大汉才能中兴!

    ……

    ……

    另外一边儿,韩宅,书房之中——

    韩癀下了朝以后,就来到书房,坐在一方小几之畔的椅子上,乌纱官帽早已取下,儒雅面容之上乌云密布,思忖着朝局变化。

    颜宏目光关切,问道:“兄长,今天的朝会怎么说?”

    因为今日是廷议,颜宏并非科道掌印,也就不知这次决定大汉战和国策的具体过程。

    韩癀端起茶盅,说道:“贾子钰大获全胜,多铎被斩首,天子在午后将于太庙献俘,届时文武百官观礼,还邀了女真的使者。”

    说着,就简单将经过叙说一遍,并提起多铎骂金銮一事,这件事儿可以说狠狠削了今日议和派的脸,现在脸都火辣辣的疼。

    你想着议和,人家说你朝堂群臣都是豺狼虎豹,还斥骂天子。

    其实这些朝臣不知道当时贾珩因为与多铎有着打赌,多铎既知汉廷并无和谈之声,自知必死,自要给大汉群臣骂个狗血淋头!

    颜宏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道:“这……多铎竟敢在御前狂犬吠日,这般不知死活?”

    “女真亲王狼性难驯,狂妄惯了,面对我朝从无败绩,也就江南一败涂地,早已丧心病狂。”韩癀说着,拿起茶盅,似茶水的温度传递而来,驱散着心头的些微寒意,沉声道:“说来说去,这次和谈终究是贾子钰促成的,有此结果倒也不稀奇。”

    天子不愿和谈,这他早就知晓,先前不过是借群臣之力压制贾子钰。

    颜宏压下心头的惊异,关切问道:“那兄长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韩癀放下茶盅,道:“静候圣谕,经此一事,杨党首当其冲,杨国昌势必去位,元辅之位空缺,余下就看圣心如何了。”

    先前朝争,虽然暗中有着推波助澜,但明面上并未参与其中,虽被天子逼着表态,但并未与永宁侯直接冲突。

    天子如果想要制衡贾子钰,还是要用他为首辅。

    颜宏看向韩癀,说道:“兄长,如今朝堂再无如兄长这般合适的人选?”

    一般而言,首辅出缺儿,也是由次辅晋位,一般也不可能再由阁员插队。

    韩癀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道:“军机处势起,总揽军国机务,贾子钰又想对政事插手,内阁也不好做。”

    好在,南安郡王与永宁侯两方已然势同水火,他完全可借武勋之间的矛盾进行制衡,不使贾子钰尾大不掉。

    南安郡王府,后院花厅之中——

    “咔嚓!”

    “小儿欺我太甚!”

    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瓷器混合着茶汤冒着腾腾热气。

    南安郡王严烨一进花厅,刚刚接过丫鬟奉上香茗,就砸在地上,面色铁青,心头已是惊怒到了极致。

    这时,南安太妃听闻消息,在儿媳妇南安王妃罗氏,在一众丫鬟和嬷嬷的簇拥下,进入厅堂,不远处还有过来探亲的魏王妃严以柳。

    “烨儿,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南安太妃问道。

    严烨沉声道:“母亲,这贾珩实在欺人太甚!”

    那个黄口小儿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天子请求斩了他,他怎么敢?怎么敢?

    南安太妃落座下来,那张保养得当的白净面皮上蒙上一层霜意,说道:“我当是什么让烨儿这般大发雷霆,原来是因为那贾珩,此人原就是脑后生反骨的,自他得势掌管贾家以来,与咱们这些老亲愈发离心,想要欺压一头过去。”

    严以柳在不远处听着,英气的秀眉之下的明净目光闪了闪,心头就有几分疑惑。

    那贾子钰究竟说了什么,让父王这般大发雷霆?

    南安郡王沉声道:“今日朝争,那么多朝堂重臣,他向圣上请斩于王,说什么以靖天下?这小儿何其猖狂?”

    南安太妃闻言,心头也不由生出一股惊讶,问道:“烨儿,他真是那般说的?”

    严烨冷声说道:“他不过才打了几场仗,现在已经狂妄到没边儿了。”

    南安太妃闻言,心头也气愤不已,说道:“老身非要去荣国府,与荣国老太君好好理论理论才是。”

    严烨的王妃罗氏,撇了撇嘴,冷笑说道:“我看这贾家是不将咱们这些老亲放在眼里了,不就是封了一个侯,神气什么?只怕是他累破天去,也难封着郡王。”

    南安太妃冷声道:“也不能全怪荣国府,荣宁两府现在除了荣府二房,或流或死,现在那人已成族长,在贾家想打骂哪个就打骂哪个。”

    南安郡王转而又看向自家女儿魏王妃的严以柳,问道:“以柳,魏王那边儿在怎么说?”

    严以柳柔声道:“父亲,王爷他对永宁侯十分亲近,还说过几天在府上宴请着永宁侯呢。”

    南安郡王起得身来,踱了踱步,冷声道:“贾珩现在掌着京营,他一人身兼京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皆是要害之职,这岂是人臣之相?等过几天,为父让人找人向圣上上疏进言。”

    ……

    ……

    却说贾珩离了宫苑,并未返回宁国府,而是返回晋阳长公主府上。

    此刻,厅堂之中,咸宁公主与小郡主正在抚着琴,听闻下人叙说贾珩到来,姐妹两人脸上不由涌起喜色,迎将过去。

    “先生,下朝了。”咸宁公主看向那眉锋冷峻,目中锐利的少年。

    贾珩道:“嗯。”

    “今个儿怎么说?”咸宁公主近前而来,帮着贾珩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风,轻声问道。

    贾珩温声道:“和议已罢,等午后太庙献俘,让女真使者以及文武百官观礼。”

    咸宁公主闻言,笑道:“我说,父皇一定会支持先生主张。”

    贾珩落座下来,说道:“但女真的计策还是奏效了,经此一事,朝堂党争日烈。”

    今天别看他大获全胜,但他与浙党的关系也渐行渐远,或者说经过江南之行以后,与浙党就有了深深的裂痕。

    李婵月端过一杯酥酪茶,说道:“小贾先生,喝茶。”

    贾珩看向眉眼柔美的李婵月,落座下来,轻笑道:“还是婵月心疼我,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李婵月闻言,心头欣喜,脸颊浮起浅浅红晕,从一旁的小几上拿着一个信封,递送过去,说道:“小贾先生,娘亲的信,今早儿刚刚从金陵递送来的。”

    贾珩道:“我们给她的信刚刚寄过去,她的信就来了。”

    拿过信封拆阅而看,信也是许久之前来的,其上诉说了自与贾珩离别之后的相思之情,然后就是问贾珩什么时候过去。

    贾珩将信纸重又塞入信封,低声道:“年前抽时间过去江南一趟。”

    真有些想晋阳了,也不知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这时候还没有各种检测手段,完全两眼一抹黑。

    生孩子对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

    这时,丫鬟准备好饭菜,咸宁公主拉着贾珩的手落座,问道:“先生吃完饭还要去太庙?”

    贾珩点了点头,道:“到时候许是后宫也会过去远远瞧着,等会你和婵月换上飞鱼服,一同跟过去看看热闹。”

    这是一场激励大汉士民的喜事。

    咸宁公主闻言,拉过小郡主的手,两人欣喜不已。

    贾珩用罢午饭,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骑着马,前往太庙所在之地。

第八百七十一章 崇平帝:瑞雪兆丰年……

    驿馆之中,东窗之下——

    硕讬与张尚隔着一方小几相对而坐,正在用着午饭,菜是四菜一汤,都是精致的吃食,一旁还有一壶太白酿。

    这时,有奴仆面色仓皇,进来禀道:“王爷,汉廷鸿胪寺的官员要见王爷。”

    硕讬一张雄阔、威武的面容之上见着不虞,沉声说道:“没有看到本王正在吃饭吗?这汉廷真是毫无待客礼数,这么多天,最大的官儿也不过见了一个三品。”

    那仆人面色难看,急声道:“王爷,豫亲王被汉廷斩首,大汉不再提着和议了。”

    硕讬闻言,手中快子“铛”地砸落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见着恼火翻涌,怒道:“他们怎么敢?”

    张尚面色也有几许飞快变化,忙说道:“王爷息怒。”

    这时,外面已现出争吵嚷闹之声,分明是大汉鸿胪寺的官员与正在门口看守警戒的女真仆从发生了冲突。

    硕讬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道:“去看看。”

    说着,与张尚一同出了厢房,来到外间,映入眼帘的就是鸿胪寺的官员以及大批煞气腾腾的锦衣府卫。

    为首者是一位相貌年轻的官员,将近三十岁,身长七尺,面皮白净,其人是鸿胪寺丞闵存仁,目光睨了一眼硕讬,声音冷冰冰说道:“硕讬,圣上有谕,我朝在太庙献俘,邀请女真亲王观礼。”

    硕讬闻言,心头惊怒,面色铁青,道:“尔汉国献俘,与本王何干?”

    那鸿胪寺丞闵存仁冷笑一声道:“你为女真亲王,自要去见见犯我汉土的寇虏的下场!来人!”

    “诺。”

    随着应诺之声四起,锦衣府卫纷纷抽出刀来,凶神恶煞地看向硕讬一行。

    “是本官请着两位前去,还是让人捆着两位去?”鸿胪寺丞眯了眯眼,沉声道。

    硕讬脸色阴沉地看向周围一大群的府卫,与张尚交换了个眼色,冷哼一声,也不多言,二人领着两个扈从,下了楼梯,向着太庙方向而去。

    此刻,不仅仅是鸿胪寺下辖的驿馆中收到已罢和议、太庙献俘消息。

    随着大汉朝廷罢和议之声,斩女真亲王多铎首级,悬挂于宫门,神京百姓已知朝廷的三不原则以及汉虏不两立。

    而随着锦衣府密探以及厂卫四处扩散着朝廷将在太庙献俘的消息,整个神京城的百姓,上至士林,下至贩夫走卒,都差不多陷入一种兴奋的氛围中。

    神京百姓纷纷向着太庙所在街口聚集,打算瞧着热闹,一时之间,可谓万人空巷,奔走相告。

    太庙就在安顺门东南方向的位置,太庙三殿为陈汉帝王祭祖大典之地。

    前面有这一条街唤作太庙前街,此刻女真俘虏近百人都被赤裸着上半身,绳缚而行,被锦衣府卫以及内卫押送看守着。

    这些都是当初在海门之战时,两军水战之时,从女真战船上落入水中逃生的女真八旗骁勇。

    贾珩此刻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持缰绳,目光平静,身后跟着锦衣府的探事,身旁两匹骏马之上,咸宁公主与小郡主各是一身飞鱼刺绣千户服,作锦衣卫打扮,领着一大批锦衣府卫向着太庙而来。

    李婵月骑着骏马,一手抓着缰绳,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少女那张秀丽玉容上满是好奇之色。

    少女从小也随着咸宁公主打猎,并非手误缚鸡之力,此刻一身飞鱼服,腰间悬着绣春刀,如非身形娇小,倒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

    相比潇潇、咸宁那般高挑,婵月身量中等,的确不像是老陈家的血脉。

    贾珩思忖着,转眸看向李婵月,低声说道:“婵月,别东张西望,专心看路。”

    李婵月秀眉扬了扬,嗔白了一眼贾珩,少女青春靓丽的气息无声流溢,有着一股奶凶奶凶的气韵,捏着嗓子,古灵精怪说道:“都督,我在观察周围,预防刺客。”

    小贾先生,就只许我看你是吧?

    贾珩看向小郡主,对上那张娇憨可爱的眉眼,心道,等回去非要让婵月穿这一身儿不可。

    其实说来,婵月抑或是咸宁,差不多也可以有着夫妻之实了。

    总是隔靴挠痒,阈值多多少少都有些提高。

    两人的年龄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只是防备着别有了身孕,不过,经他封侯以后,端容贵妃似乎也开始赞成咸宁与他的亲事。

    贾珩思绪纷飞,沿着太庙前街向着太庙行去,此刻街道两侧的巷口已见着不少百姓向着太庙蜂拥而去,但在路口就为府卫所拦阻。

    魏王府,前院厅堂之内——

    正是午后,冬日暖阳照耀在庭院中,天地之间似有了一些暖意。

    魏王陈然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其人刚刚用罢午饭,正与宋璟、邓纬二人品茗叙话。

    陈然年轻俊朗的面容上见着感慨之色,说道:“舅舅,朝会结果已出,朝廷不再与女真言和,贾子玉经此一事,可谓大获全胜。”

    宋璟点了点头道:“齐党主政要告一段落了,这次和战之争,齐阁老保持沉默,就可见齐党在为将来留着后路,保留元气。”

    邓纬道:“齐阁老前往江南与永宁侯共事一段,深知永宁侯底细,这次不愿下场倒也不足为奇。”

    陈然道:“舅舅,你看这贾子玉如何?如今,朝堂再无杨阁老制衡。”

    宋璟摇了摇头,低声道:“如今永宁侯与齐浙两党争执一场,士林之中不少视永宁侯为异类,浙党也多有不满,以后朝争愈演愈烈,于国家社稷未必是幸事儿。”

    魏王默然片刻,说道:“舅舅,那还是沿袭先前之论吗?”

    先前就是极力拉拢着贾珩,起码要与贾珩交好。

    但是贾珩一直吊着魏王,魏王也需要朝堂官员以及士林的支持。

    宋璟道:“殿下原与永宁侯是友非敌,一切照旧即可,但殿下不能站在士林的对立面,一些朝政大事审慎参与。”

    陈然闻言,面上现出思索,旋即,凝眸看向一旁的邓纬,道:“邓长史觉得此后朝局将何去何从?”

    邓纬道:“齐党经此一事元气大伤,杨阁老首当其冲,浙党从此势大,以圣上之性情,势必要以永宁侯与楚党平抑,而忠顺王废为庶人以后,诸藩也将有大用,至于永宁侯在江南就与浙党屡有龃龉,将来斗争会愈演愈烈。”

    陈然追问道:“那邓长史以后如何与贾子玉相处?”

    “殿下为天子嫡子,的确不能得罪士林,与永宁侯公私有别,不远不近就是了。”邓纬笑了笑,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将五城兵马司握在手中,做出一些实绩来,对虏战事,胜负未可知也。”

    魏王点了点头,道:“孤也是这般心思,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相比旁人,孤与贾子玉关系还算亲近。”

    宋璟道:“咸宁不是与贾子玉说了,未知消息如何?”

    “听咸宁所言,子玉已经答应了,不过咸宁也不想再参与此事。”魏王皱了皱眉,想了想,道:“此外,南安郡王与永宁侯经此朝争,只怕势同水火,孤夹在其中,也是左右为难啊。”

    贾珩在大殿之上请斩南安郡王严烨,此事自也随着群臣下朝流传了出去。

    邓纬沉吟片刻,道:“南安郡王也不至于禁绝殿下与永宁侯来往才是。”

    魏王叹了一口气,道:“此事难说。”

    军机处定是要决出个胜负,如果两方仍是不死不休,将来他还要作个中人转圜调和。

    宋璟道:“其实于殿下也是一桩好事儿。”

    迎着魏王的疑惑目光,宋璟道:“两条腿走路,也能稳妥许多。”

    南安郡王这等外戚势力也需要制衡,如果将来然儿上位,贾严两家也能互为牵制。

    就在几人议论之时,外间的仆人说道:“王爷,宫中的戴公公打发了内监,说圣上要在太庙举行献俘大典,让王爷与王妃前往太庙观礼,还有派五城兵马司的差役兵丁到太庙前门街协助府卫弹压街面,以防百姓冲撞大典呢。”

    魏王闻言,心头一震,起得身来,道:“告诉那位公公,孤这就出发。”

    说着,目光振奋地看向宋璟,说道:“舅舅,去太庙。”

    宋璟点了点头,与邓纬一同送着魏王在魏王府典军方叙的护送下前往太庙。

    太庙

    在西南方向的观礼台上,人头攒动,一架澹黄色的伞盖之下,崇平帝在一众内监和府卫的簇拥下,扶着栏杆眺望着。

    身后轩峻、壮丽的宫殿在冷峭、刺骨的寒风之下巍然矗立,飞檐构角的殿宇,在皑皑白雪微覆中,朱甍碧瓦现出一角,见着几分纤丽妍美。

    而在西南方向,一座飞檐勾角的井亭之上,彩色帷幔为屏,对牌高立,宋皇后、端容贵妃以及冯太后、大批宫妃,陪着太上皇同样眺望着太庙前

第八百七十二章 咸宁:先生真是好气魄!

    太庙

    灰蒙蒙的苍穹之上,一朵朵洁白雪花如鹅毛一般飘落下来,纷纷扬扬,洒落在屋檐琉璃瓦上,天地之间银装素裹,青檐红墙周围一棵棵秀立挺拔的松柏树,在凄风苦雨中随风摇曳不停。

    此刻满天风雪之中,少年身披一袭玄色披风,内着黑红蟒服,在风雨中傲然屹立,如松柏般秀丽挺拔,丰神如玉。

    鹅毛大雪一片片落在那披风之上,不大一会儿肩上就见着薄薄一层雪花。

    咸宁公主春山黛眉之下的清眸,凝将起来,看向那冷峻、削立的侧脸,眸光一时就有几分出神,芳心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欣然。

    既然是天潢贵胃,见惯了长相好看的男人,自然也是颜控。

    咸宁公主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感念,将撑着的一把雨伞凑将过去,柔声说道:“先生,伞。”

    小郡主:“???”

    表姐是不是忘了她还在伞下呢?

    贾珩看向咸宁公主清丽眉眼,轻声说道:“你们撑着罢,我没事儿。”

    崇平帝这边儿对着雪花感慨而罢,目光忍不住看向那蟒服少年,正瞧着与自家女儿叙话的一幕。

    暗道,真是举桉齐眉的两小口。

    当初,因为子玉已有家室,容妃还反对来着,事实证明,他挑中的这个女婿,实可谓大汉开国以来再也没有的能臣良将。

    或许正如杨国昌所言,这是气运孕育的卫霍,来助他中兴大汉。

    其实,崇平帝所想倒也不夸张,如贾珩这般能征善战的的确是大汉建国以来数得着的名将。

    开国之时或许有一些年轻人从龙之功封侯,但那时候是什么环境?

    李婵月按了按腰间的绣春刀,凝眸看向少年,原本瞩视的眸光略有几许暗然,暗道,小贾先生和表姐真是登对,她倒像是多余的了。

    崇平帝凝眸看向那少年,心头微顿了下,沉声道:“子玉,女真使者伪郡王硕讬以及叛臣张尚,已被朕羁押在驿馆,子玉以为当如何处置?”

    在这个时代,一般而言有着不斩使者的国交惯例,但正如咸宁公主所言,不承认女真为一国,即不算国使。

    而贾珩所言的“三不原则”,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也从根本上否认了女真的政权合法性。

    其实,在礼崩乐坏的战国,出使敌国本身就有着极大的生命风险,动不动就是列一口煮好的大鼎,有的是吓唬,但吓唬着吓唬,也会因触怒敌国国君而被烹杀。

    当然,崇平帝并不愿直接斩杀,但就这般放回去,显然心头也不甘心。

    贾珩沉吟说道:“圣上,微臣以为羁押女真亲王,不放回辽东,以便为敌虏所用,如今不斩不杀,在驿馆中以重兵守卫限制自由,每逢遇虏大胜,即可着其观礼。”

    崇平帝:“???”

    韩癀眉头挑了挑,目光震惊地看向那面色平静如水的少年,只觉无法形容。

    每逢大胜都让女真亲王观礼,这是当遛猴呢?

    或者说,贾子玉就这般笃定自己每次都能在对虏战事中大获全胜?

    真是……

    怎么说呢?就是贾某人的装逼技巧已经臻至化境,信手拈来,当属逼王风范。

    我原以为吕布已经天下无敌……

    南安郡王眉头皱了皱,苍老面容蒙上一层霜色,心头去响起冷笑。

    少年郎骄横轻狂,这不过是取得一场胜事,就敢如此托大?孙子兵法有言,骄兵必败,等大败之时,今日狂言只怕要为天下耻笑。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的细目中现出欣然之色,点了点头说道:“子玉此言甚合朕意。”

    年轻人就是应该有着这样的蓬勃朝气,如汉之冠军侯霍去病,拥有勇往无前的气魄。

    当然,贾珩先前连续取得大胜,基本言出必践,是用一场场胜仗打出来的信誉。

    在年初,河南之乱时,可是亲口给崇平帝说过,旦夕之间可平中原之乱,最终事实也印证了贾珩所言。

    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别的缘故,现出一抹胭脂潮红,抿着粉唇看向那少年,秀眉之下,目中异彩涟涟。

    先生真是好气魄!

    李婵月也瞥了一眼贾珩,柳眉下的星眸,柔弱楚楚目光明亮熠熠,恍若拓印出一道难以磨灭的清影。

    贾珩温声道:“圣上,天色不早了,微臣送您回去。”

    崇平帝点了点头,看向一众群臣,说道:“今天,诸卿也累了一天,也都回去歇着罢。”

    “谢圣上。”身后观礼群臣纷纷开口谢恩,这会儿温度下来,早已冻得不轻。

    说话间,众臣心思复杂地出了太庙前门,一众官员三三两两上了轿子和马车,长街之上,风雪愈紧,天地一片苍茫,城墙街道房舍已见着鹅毛大雪。

    而随着时间过去,这场太庙献俘也给神京城中的官民士绅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贾珩也扶着崇平帝上了马车,此刻坐在车辕上,一手拿起缰绳,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则是骑上骏马,随着一众府卫浩浩荡荡地向着宫苑行去。

    崇平帝挑开御辇上的帘子,说道:“子玉,与女真应对之事,朕委你以全权之责,需得拿出个应对章程来。”

    贾珩道:“圣上放心,臣最近都在忙着应对此事,女真欲剿灭察哈尔蒙古,为全面南侵做准备,臣最近就派遣密谍和探事前往察哈尔蒙古,随时策应,不能使敌猝然得逞,此外女真也可能两路齐下,使出声东击西之策,臣与李大学士策应,阻遏女真南下肆虐汉土。”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玉有通盘筹划就好,进入宫中,你和婵月咸宁她们到坤宁宫,正好一同用晚膳。”

    和议既罢,又扣留了女真使者,女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明年来势汹汹,也需要及早应对。

    贾珩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前他在拿到永宁侯以后,这场大胜的主角已经转为天子,而现在天子也杀青下来,过了一把戏瘾。

    此刻,随着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浅浅白雪,发出嘎吱、嘎吱之声,街道两侧的房舍也渐渐挂上了灯笼。

    而贾珩驾着六匹骏马拉动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此刻浓重如墨的暮色从天穹缓缓压将下来,洒落在巍峨高立的宫门,而飞檐钩角之上挂着的一只只灯笼在寒风中随风摇曳,在城墙上的白雪上现出明亮不一的彤彤光影。

    宫苑,坤宁宫

    殿中已是灯火璀璨,张灯结彩,内殿之中,宫娥、内监垂手站在梁柱下,静静等候吩咐。

    此刻一张罗汉床上,宋皇后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八皇子陈泽则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

    “咸宁这会儿该回来了吧,天看着都有些黑了。”端容贵妃清冷如山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清脆、悦耳。

    宋皇后笑了笑,丽人眉眼弯弯,打趣说道:“妹妹,咸宁年岁也不小了,你别总是将她当成小孩子。”

    端容贵妃眉眼见着羞嗔,道:“姐姐,不管长多大,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她现在是愈发淘了。”

    自从有了男人,愈发不将她这个当娘的放在心上了,现在都搬到宫外面去,也不知搞着什么名堂。

    这时,殿外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正好说话的后妃两人纷纷起身,从芬芳宜人的暖阁中出来,绕过一架紫檀凤纹大理石屏风,凝睇而望。

    “父皇。”在端容贵妃身边儿的八皇子陈泽,伸着手唤了一声。

    崇平帝看向自家那个小儿子,目中也现出几许慈爱之意。

    如崇平帝这般刻板、严肃的性情,对魏梁二王向来以严父自居,但面对最小的儿子,因为没有太多期许,反而没有给予一定的慈爱关注。

    宋皇后笑了笑,轻声说道:“回来了。”

    “说着不怎么着,还是忙了一整天。”崇平帝笑了笑说道。

    端容贵妃不由看向自家女儿,然后就见着令丽人玉容微滞的一幕,暗道,这个咸宁真是……避也不避人。

    分明是咸宁公主走到贾珩近前,伸出纤纤玉手,拍着贾珩肩头的雪花,少女山字无翼冠下满是专注之态。

    此刻,一众宫女内监都低着头,不往着两人瞧着。

    贾珩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看向那容颜清丽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少女收敛一下,柔声说道:“好了,我没什么事儿了。”

    其实也能明白咸宁的一些用意,无非是宣示主权,在天子和后妃二人面前催婚。

    这个时代的礼教对宗室帝女自然要宽容许多,规矩是用来约束普通的老百姓。

    “先生将披风解下来吧,雪融了雪水,会把披风浸湿的。”咸宁公主眉眼弯弯,目中满是少年的清隽容颜,声音轻柔如柳叶抚水,说道。

    众人说话间,步入灯火通明的殿中,地龙送来的暖气弥漫萦绕,室内不见寒冷,在暖意融融中混合着沁人心脾的熏香。

    皇室自是用着上乘的香料。

    崇平帝落座下来,说道:“梓潼,让御膳房准备膳食,再将御酒拿来一壶,朕等会儿小酌几杯。”

    “陛下。”宋皇后闻言,玉颜神色嗔怪地拉了下崇平帝的衣袖,声音娇媚婉转,如黄莺出谷,蕴着几许江南烟雨水乡的酥糯,完全不似生育过两子的模样。

    贾珩端起茶盅,小口抿了抿,不由看了一眼宋皇后。

    丽人云髻巍峨,金翅步摇在彤彤灯火映照下,五彩华光,而那张眉眼如画的芙蓉玉面梨腮胜雪,挺直小巧的琼鼻下,两瓣粉唇莹润微微,此刻嗔目中眉梢眼角无声流溢的柔美意韵,让人心头季动莫名。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梓潼,天冷身寒,少饮无妨。”

    咸宁公主玉容上现出担忧之色,劝道:“父皇,太医先前叮嘱过,父皇还是要以龙体为重。”

    崇平帝凝眸看向咸宁公主以及一旁的贾珩,说道:“咸宁,你明年就要开府,父皇心头有些感怀,戴权让她们拿女儿红来。”

    自家这个女儿,以往他忙于国事,也没怎么太留意,如今也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我家有女初长成。

    咸宁公主妍丽玉颊微微泛起胭脂红晕,语气泛着羞涩,柔声道:“父皇。”

    女儿红,民间唯有女儿出嫁,才喝着女儿红,父皇这是要将她托付给先生了吗?

    宋皇后闻听崇平帝之言,看了一眼贾珩,正对着那慌乱闪开的目光,秀眉之下的美眸怔了片刻,恬然玉容转向崇平帝,柔声道:“那等会儿陛下小酌两杯,不可饮多了。”

    端容贵妃也轻声劝了一句,道:“陛下,保重龙体才是。”

    崇平帝应了一声,看向贾珩,说道:“子玉,你和朕说说那火铳的事儿。”

    贾珩方才茶盅,整容敛色,说道:“圣上,火铳不同于京营所用的火器,红夷大炮射程更远,但此物有一个缺点,就是笨重,需要用骡马拉动,也能更为机动,将红夷大炮的作战地域不限于守城,此外红夷的火铳也比我朝军器监织造的火铳要更为可靠。”

    他可以用骡马进行最为初步的机械化,当然,随着与女真交战,之后的效果肯定不如头一次强。

    而且平行时空的女真也通过缴获得到了不少明朝的红夷大炮。

    “如是与女真在草原争锋,火铳可能压制女真精骑?”崇平帝问道。

    贾珩轻声说道:“如是火铳再行改进,对女真骑射之卒也能克制,至于想要碾压,现在的火器制艺还有许多困难。”

    见崇平帝沉默,贾珩道:“圣上,女真之强,从来不在精擅骑射,而在于悍不畏死,彼等崛起于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为了生存势必无所不用其极,女真八旗初始也不过几万人,先是趁着明亡之时汲取了中原王朝的残明裔民,后来窃据辽东,击败蒙古,吸纳了汉人、蒙古人以及女真部落,犹如战国之秦国,奋六世之余烈,而女真人口和国力并不如我大汉强大,但每次出征,全民皆兵,故而部卒多悍不畏死。”

    崇平帝闻言,面有思索,说道:“子玉所言不差。”

    贾珩道:“青史之上,也有类似对局,如金宋之时,前宋遭逢靖康之耻,等到南渡偏安,金国上层耽迷享乐,醉生梦死,蒙古部落迅速壮大,然后迅速席卷南北,得了天下。”

    崇平帝闻言,叹道:“耽迷享乐,醉生梦死。”

    贾珩道:“圣上,我中原王朝一旦强盛,就如刘汉、李唐,匈奴、突厥初时虽肆虐一时,但只要中原王朝励精图治,一旦缓过劲来,以庞大体量总会取得大胜,反之,中原王朝国力衰弱,吏治腐败,内忧外患,异族才得可趁之机。”

    崇平帝感慨道:“先前的河南之乱是这般一回事儿,还有河道衙门贪腐……子玉所言,切中时弊啊。”

    记得就是眼前少年当初在含元殿内书房给他梳理了乱成一团的军务和政务。

    贾珩道:“圣上,河南之乱既有天灾所致,也有人祸之因。”

    崇平帝点了点头。

    贾珩转而提起火铳,道:“但不意味着我大汉对女真就以和谈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火铳与红夷大炮,可以缩短我大汉与女真相持反攻的时间,从全局而言,经五年积蓄国力,但我朝通过兵器取得对虏战场的局部胜利,提升我大汉的民心士气,积小胜为大胜,日拱一卒,功不唐捐,最终一举而胜女真。”

    他觉得天子可能有些被今天的太庙献俘一事冲昏了脑袋,心底开始存了一丝幻想,他需要给天子适当泼泼冷水。

    崇平帝目光微动,点头赞同道:“是积小胜为大胜。”

    贾珩说道:“如今江南海战只是第一场,我朝只要按部就班,时间就在我朝一方。”

    崇平帝道:“女真明年势必不会罢休,子玉也当好好应对,对了,还有水路。”

    贾珩道:“江南水师已经重新练兵,严保江南诸府县安全,以臣推测,女真大概会从蓟镇出兵,牵制我朝兵马,但真正战略方向当在察哈尔蒙古,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女真笃定汉廷不敢出塞野战,插手女真的统一蒙古之战,而一般的敲边鼓,女真并不惧怕,这是与大汉边军打仗打了几十年建立的心理优势。

    崇平帝道:“子玉所言甚是,明年仍需刷新吏治,推广番薯种植,缓解灾荒,整饬边军,并不急与女真决战,如今我大汉当持守势,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贾珩拱手道:“圣上明鉴,臣也是这般意思。”

    宋皇后和端容贵妃也听着君臣二人或许翁婿二人叙话,对视一眼,心头欣然。

    崇平帝道:“子玉先前要所言,边军如今维持庞大的军备,每年耗费国帑无数,仍需整饬,只是年初南安郡王、保龄侯都已整顿过。”

    现在他也有些怀疑两人的所谓整饬究竟起了多少作用,这子玉整顿京营、江北、江南大营,其中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而后来的战事也证明整顿是卓有成效。

    南安郡王和保龄侯两人,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完成?

    贾珩道:“圣上,边军有些是积年痼疾,边将势大根深,也不好妄动,需得一步步来。”

    虽然中枢威信日重,但边军也不是容易拿捏的柿子,一旦激起兵变,容易变成鞭长莫及。

    崇平帝点了点头,微笑道:“子玉老成谋国,这些是需一步一步来。”

    怪不得子玉要前往太原、大同,的确是密而不乱,希望也能如江南一样,再奏凯歌。

    事实上,今日的一场太庙献俘,让这位天子尝到了甜头,不自觉提高了阈值和期待。

    宋皇后笑意嫣然地看向两人,柔声说道:“陛下,晚膳准备好了。”

    此刻,静静在一旁听着的咸宁公主也拉着八皇子陈泽的手,说道:“父皇与先生说着公事,我们插都插不上嘴。”

    崇平帝于是吩咐着宫人传膳。

才回来

    洗个澡,开写……

第八百七十三章 秦可卿:三姐儿,过去服侍着……

    宫苑,坤宁宫

    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而廊柱之下的内监以及宫女,垂手侍立。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用罢一场家宴氛围兴致极为浓郁的晚膳,贾珩抬眸看向脸颊醺然乃至酡红的崇平帝,说道:“圣上,酒多伤身,不如少喝几杯。”

    其实,这个时候的酒水度数普遍偏低,但崇平帝似乎平常不怎么喝酒,喝了之后就有些上脸,脸颊红扑扑的,在瘦弱、凹陷的脸颊上多少有些让人心惊。

    宋皇后弯弯柳叶秀眉下,柔润如水的美眸流波地看向崇平帝,也在一旁劝说道:“陛下,也不能一直饮酒才是。”

    崇平帝此刻醉眼惺忪,坚毅眉眼之间略有几分醉意萦绕,而话语同样有些含湖不清,摆了摆手,道:“梓潼,朕无妨,许久不曾这般饮酒了。”

    崇平帝生活一向自律,平常几乎滴酒不沾。

    贾珩抬眸看向天子,此刻,脸上倒是面如常色,只是目光温润如玉,声音中带着几许恳切,说道:“圣上还需保重龙体才是。”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朕平时原也不喜饮酒,只是今日高兴,明日又无朝会。”

    说着,轻轻抿了一口。

    贾珩面色顿了顿,转而凝眸看向宋皇后,却听那丽人酥糯柔软的声音响起,说道:“子玉,你劝劝陛下。”

    贾珩默然片刻,对着那温宁如水的眉眼,轻声说道:“娘娘,陛下这些年太累了。”

    宋皇后闻言,如遭雷殛,娇躯一颤,就连正在醉态中的崇平帝也不由心头一软。

    是啊,这些年他太累了,宵衣旰食,不耽酒色,然而大汉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船,四处都在漏水,而他却不知从何补救,只觉一团乱麻,千头万绪,直到子玉的出现,他的女婿。

    贾珩轻声道:“陛下龙体尚在调养之中,兴尽即可,倒也不必多饮伤身。”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子玉所言甚是,今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原本藏着一丝复杂的心绪,此刻随着贾珩出言,愈发有些浓郁。

    “陛下。”宋皇后美眸见着泪光点点,灯火映照下,恍若钻石中的泪光,这位丽人艳若桃李的脸蛋儿多了几许哀婉、柔美之色。

    贾珩看着那眉眼如黛,容色华艳的丽人,心头就有几分怦然心动,压了下正自上涌的醺然酒意,思量道,宋皇后在年轻时候一定是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过了一会儿,天子又吃了几杯酒,就有几分醉态,微微耷拉下眼皮,闭上眼眸,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情绪中。

    宋皇后柔声说道:“陛下,臣妾搀扶着陛下歇息。”

    崇平帝这次倒没有再拒绝,明显有些醉意醺然。

    这时,戴权过来搀扶着,但这会儿的天子步伐蹒跚,身子此刻就变得格外沉重。

    贾珩起得身来,凝眸看向戴权,轻声说道:“戴公公,我来吧。”

    来到天子近前,轻轻架住崇平帝的胳膊,而另一边儿正是宋皇后,此刻一股如兰如麝的幽香混合着酒气,扑鼻而来,尤其是不经意间触碰的柔软,让贾珩心头一季,连忙抚平心湖的圈圈涟漪,以极大的意志力抗衡着。

    要不说,酒为色之媒?

    “咸宁,过来搭把手。”贾珩柔声道。

    咸宁过来,他需要克制一下。

    岳父醉酒,岳母随行……女婿因为妻子怀孕禁欲几十天,这是里番才有的剧情,嗯,剧情好像是去泡温泉?

    这时,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早已站将来,已如小媳妇儿一般过来,两道弯弯秀眉之下,晶然清眸明亮熠熠,玉颜就有酒后酡红,柔声说道:“母后,我来吧。”

    说着在一旁搭起崇平帝的另外一只胳膊。

    宋皇后让开之后,艳如芳菲的脸蛋儿上明媚如胭脂,柔声道:“子玉,扶着陛下到暖阁歇息。”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不由瞥了一眼前面引路的丽人,云髻高挽,后颈肌肤如雪白腻,而目光浮光掠影地及下,宫裳下的浑圆、丰盈,比之磨盘……

    纵然宫殿光线昏暗,看不见眼神变化,目光也迅速收回,不敢多瞧一眼,扶着崇平帝向着帷幔四及的宫殿而去。

    此刻,咸宁公主也在前面引着路,不大一会儿,几人来到西暖阁,将天子歪倒在一方炕榻之上,四方的宫人、内监开始拿着引枕、衣裳和被褥。

    因为饮了一杯酒,宋皇后玉颜酡红如胭脂,明媚如桃,声音软软糯糯,将被子给天子掖好,柔声说道:“子玉,在这就好了。”

    不然,真的就带着外人到她的寝殿?

    贾珩温声说道:“娘娘可煮一些青梅汤给陛下解酒,省得宿醉之后,明天醒来脑袋昏沉。”

    宋皇后闻言,螓首点了点,柔声说道:“来人,去御膳房照此吩咐,即刻煮一锅青梅汤来。”

    “是,娘娘。”一个女官柔声应着,当即应命而去。

    宋皇后柳眉之下,美眸清波微漾,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抿了抿粉唇说道:“子玉,陛下这些年的确不容易。”

    贾珩道:“圣上于国事之上桉牍劳形,可谓呕心沥血,我方才搀扶着,都觉得身形瘦弱,娘娘平常也该劝着陛下保重龙体,国政之事,以圣上之英睿果断,假以时日定然气象更始,国势蒸蒸日上,完全不用急在一时半刻。”

    嗯,他猜天子没有彻底醉得不省人事,意识朦朦胧胧应该有着,诸葛一生唯谨慎。

    当然,这时候最作死的说法,就是“圣上无忧,国政军务自有臣等绸缪擘画之”,这种酒后之言万万不能说着,一出口就为将来埋下了杀身之祸的种子。

    女婿总就是女婿,可以说眼前睡觉的不是天子,而是一头老虎,正在眯眼打盹,随时机警地聆听着风吹草动。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子玉,你和咸宁现在……你这个当女婿的也好好劝说才是,本宫平时也劝不住陛下,这段时间还好,陛下上次就听了你的劝,身子将养了一段时间。”

    贾珩拱了拱手,应允着。

    而一旁的咸宁公主道:“母后,你放心吧,我会劝着父皇的。”

    宋皇后点了点头。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娘娘,你和陛下早些歇息,微臣先行告退的。”

    “天色是有些不早了。”宋皇后柔声道:“咸宁,你和婵月送送子玉,这么大的雪,他又喝了酒。”

    如果不是宫禁礼数森严,其实留下来……

    罢了,终究不大妥当。

    “是,母后。”咸宁公主柔声说着,然后唤着正在外间等候的李婵月,两人一个拿起雨伞,一个提着灯笼,送着贾珩出得宫门。

    待贾珩离开了一会儿,暖阁炕榻之上酣然入睡的中年皇者,忽而哼了一声,似乎睁开一线醉态幽然的眸子,但只是虚眯着,旋即闭上。

    显然方才并非真的醉到不省人事。

    宋皇后柔声说道:“陛下,您醒来了。”

    “梓潼,朕有些渴了。”崇平帝讷讷说着,眼眸微微闭着,似在酒劲中还未回复过来。

    这时,宋皇后从宫女手里端过一碗酸梅汁,柔声道:“臣妾这里有酸梅汤,陛下还请品尝。”

    崇平帝“嗯”了一声,在宋皇后的服侍下,进了酸梅汤,问道:“子玉走了?”

    宋皇后笑道:“刚刚走的,陛下得保重龙体才是,子玉走前儿还说了,陛下保重龙体为要,国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半刻的。”

    崇平帝“嗯”了一声,喝了一碗酸梅汤,过了一会儿,果然觉得头上的昏沉之感散去一些,周身更是暖融融的,将碗递送给宋皇后,问道:“这酸梅汤谁熬得,倒是甘美可口?”

    宋皇后笑了笑,柔声道:“还是御膳房的那些厨子,陛下若是爱喝,臣妾改明儿下厨给陛下煮上一碗。”

    崇平帝微微闭上眼眸,轻声应着,似不再言语了。

    另一边儿,贾珩提着坤宁宫给的一只八角琉璃宫灯(要素察觉)出了坤宁宫,沿着在漆黑夜色中高大巍峨的宫墙,向着宫门而去。

    此刻,已是戌时时分,天穹一片灰蒙蒙的,鹅毛般的大雪已下了有一尺厚,朱漆粉刷的宫墙以及廊檐下的红色灯笼随风摇曳,耀出一圈圈的红色光晕,竟有几许喜庆。

    咸宁公主撑着雨伞,将风雪抵挡在外,说道:“先生,父皇好多年都没有如今个儿这般高兴了。”

    贾珩叹道:“圣上这些年勤政不怠,为国事心力憔悴。”

    “是啊,父皇从我小时候记事之后,都这般忙着国事了。”咸宁公主感慨说着,纤纤素手轻轻拉了拉贾珩的手,嗔怪说道:“对了,先生刚刚也不喊一声父皇?”

    贾珩看向那少女,笑道:“这可不好乱喊,等将来正式娶着止儿过门儿,再改口吧。”

    咸宁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李婵月弱弱说道:“表姐,这下与女真再无和谈,只怕也要不了多久了。”

    咸宁公主柔声道:“但兵凶战危,先生又不知担着多少风险。”

    她先前这才想着与他一同承担,但先生却觉得她不如潇堂姐得用。

    咸宁公主道:“先生,我和婵月送你去公主府上罢,这么晚了,也不好惊扰得府中上下不安。”

    贾珩:“……”

    咸宁打的算盘,宁国府正在摸着麻将的可卿都听见了。

    贾珩想了想,温声道:“今个儿一身酒气,又累了一天,咸宁,改天吧。”

    这个时候,可卿估计应该刚刚摸完麻将,等待着他解说白日太庙献俘的事儿。

    咸宁公主闻言,抿了抿唇,也不再坚持,柔声道:“那先生小心一些,明天如果去锦衣府衙门,派人唤上我一声。”

    “嗯,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回去。”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着。

    然后宫门处一个禁卫手里接了缰绳,翻身上得一匹枣红色骏马,而后远处等候多时的锦衣府卫执刀快步跟上。

    咸宁公主目送贾珩离去,一直到看不见那少年的背影,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看向一旁同时做望夫石模样的李婵月,怅然说道:“婵月,咱们回去罢。”

    “嗯。”李婵月轻轻点了点头,莹润明眸闪了闪,也随着咸宁公主向着宫殿走去。

    宁国府

    正如贾珩所想,此刻的府中,灯火辉煌,麻将“哗啦啦”地响动不停,黛玉、兰溪等东府居住的莺莺燕燕坐在一起,在一块儿说话。

    冬夜从来天长,自从吃过晚饭以后,一众莺莺燕燕就在厅堂玩闹着,因为黛玉刚刚搬将过来,西府的几个姑娘也过来陪着说话,但等天色晚了一些,如宝钗、湘云、宝琴、迎春都返回西府。

    这会儿,靠东窗的位置,黛玉捻着一颗棋子正在与甄兰下棋,这会儿也有些乏了,只是心头隐隐想等待着贾珩回来。

    此刻,秦可卿坐在罗汉床之上,周围是凤姐和尤氏,二姐和三姐两个坐在一块儿,平儿、彩蝶等丫鬟在一旁侍奉着。

    而秦可卿虽是手里摸着麻将,但仍不时向着庭院外张望。

    凤姐笑了笑,起了个话头儿,打趣说道:“弟妹,听外间的仆人说,珩兄弟可是带着那些女真鞑子前去献俘,后来护着銮驾去了宫殿。”

    尤氏打出一张“东风”,柳眉下的明媚目光现出几许感慨,柔声说道:“这太庙献俘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儿了,说来我小时候,都是听着大人们说过。”

    “胡了。”尤三姐轻笑说着,道:“正缺着大姐这一道东风。”

    尤氏笑着嗔恼说道:“三妹,你就知道欺负着我,今个儿赢了我几次了。”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不是欺负着大姐。”

    大不了将来让大姐借着她的东风也就是了。

    秦可卿趁着洗牌的空当,柔声说道:“宫里晚上不留人,宫门要落锁,这看天色都戌正时分了,也该回来了才是。”

    尤三姐扔了一张牌,艳冶明媚的脸蛋儿上笑意微微,柔声说道:“姐姐,大爷不会今个儿不回来了吧?”

    今天秦姐姐身子不大方便,已经答应了她,让她……

    别是又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

    秦可卿秀眉挑了挑,柔声说道:“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宫里又不让留宿。”

    说着说着,丽人芳心深处就有几许幽怨涌起。

    凤姐丹凤眼眸光转了转,笑着打趣说道:“可卿,宫里倒是不让留宿,别是拐到哪个小狐狸精的屋里吧?”

    尤三姐性情向来泼辣,轻哼一声,娇俏说道:“咱们家里又不缺着狐狸精。”

    说着目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二姐儿脸上,旋即,又落在尤氏心不在焉的温宁眉眼间,而后落在凤姐那双丹凤眼上,嘴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甚至最后瞥了一眼临座的黛玉脸上。

    凤姐:“???”

    这个尤三姐真是越发泼辣,连她也敢调侃着?

    黛玉:“……”

    尤二姐脸颊微热,柔美如娇艳桃芯的脸蛋儿微微泛起酡红红晕。

    而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廊檐下的嬷嬷唤了一声,温声道:“奶奶,大爷回来了。”

    正在玩着麻将的几人,面色皆是一喜,循声而望。

    只见说话的工夫,一个手里提着八角琉璃宫灯的少年,内着黑红蟒服,身上披着一袭玄色屏风,此刻肩头两侧落下一层薄薄雪花。

    众人纷纷起身,看向那少年。

    贾珩进入厅堂之中,看向正在玩着麻将的几人,柔声说道:“这么晚了,还没睡着?”

    秦可卿起得身来,迎将上来,帮着贾珩解着披风,柔声道:“陪着几个姐妹玩着麻将,夫君,怎么这般晚才回来?”

    贾珩温声道:“宫里留了饭,说着政事,然后就拖到了现在。”

    说着,在小几旁的椅子上坐将下来,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茶盅,抿了一小口,稍稍醒了醒酒。

    凤姐道:“珩兄弟,这太庙献俘听说热闹的不成,不过最后听起来怪瘆人的,全城不少百姓前往去看官军筑着京观。”

    贾珩笑了笑,问道:“凤嫂子没去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此刻见着凤姐那浅笑流波的绮韵在眉眼流溢,罢了,许是在坤宁宫的后劲儿……

    甄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珩大哥,与女真是再也不和谈了吧?”

    嗯,那天珩大哥亲着她,她也算是他的女人,相询起来,理直气壮。

    贾珩看向那眉眼明丽的少女,点了点头道:“与女真和议不再提着,经此一事,朝廷已积极备战。”

    甄兰柔声道:“珩大哥今日朝会也算大获全胜了吧。”

    贾珩抿了一口茶,道:“大势汤汤,不可违逆。”

    黛玉这会儿隔着一方棋平,正自捏着手帕与甄溪坐在一块儿,远山黛眉蹙起,星眸闪烁。

    哪怕早就知晓这不过是寻常,可心底仍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这般多人,珩大哥也不大方便和她说着话。

    甄溪敏锐察觉到黛玉的心思,拉了下少女素手,柔声道:“林姐姐。”

    黛玉看向甄溪,点了点头。

    贾珩偷瞧了一眼黛玉,见着少女与甄溪的小动作,道:“林妹妹,这么晚了,也早些歇着吧。”

    对上那温润如玉的眸子,黛玉说道:“嗯,过来玩着,说着话,不知觉都这般晚了,冬夜漫长,一时间倒也睡不大着。”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妹妹先玩着,我这一身酒气的,也去洗澡了。”

    说着,放下茶盅,起得身来。

    秦可卿点了点头,柔声道:“三姐儿,过去服侍着。”

    贾珩:“???”

    目光闪了闪,心头转念之间,情知这是可卿在一众女孩儿面前宣示着什么,也不忍拂着可卿的面子。

    其实,晴雯伺候她洗澡一事,就连黛玉都是知道的,黛玉本身倒不在意这个,黛玉一多半的目光是放在可卿身上。

    或者说,尤三姐这种好颜色的,黛玉眼中只是当作一个以色侍人的漂亮姨娘。

    尤三姐闻言,脸颊微羞,盈盈起得身来,应了一声,而刚刚放下茶壶,准备随着贾珩一同前去沐浴的晴雯秀眉蹙了蹙,小嘴忍着没有噘起,心头却有些委屈。

    但这毕竟是秦可卿这位当家太太的吩咐,晴雯自是知晓轻重,只是暗然神伤。

    黛玉粲然星眸凝了凝,倒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不怎么在意一个尤三姐,但终究是当着自己的面,心头也有些闷得慌。

    甄溪眉眼低垂,轻轻拉着黛玉的手,低声道:“林姐姐,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向着秦可卿告辞。

    贾珩这时已然向着后院厢房而去,这时,沿路回廊和厢房,一路灯火通明,煌煌如昼。

    贾珩与尤三姐两人沿着回廊缓步走着,寒风吹在身上,酒意退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尤三姐见此,柔声说道:“大爷,今个儿冷不冷。”

    贾珩道:“还好,今个儿一直折腾着,倒也不觉得有多么冷。”

    当初,毕竟也是被贾珩盖过章,尤三姐倒没有那般扭捏,娇俏道:“我搀扶着大爷。”

    贾珩也没有拒绝,随着接近厢房,随口问道:“三姐儿,你这几天在府中做什么呢?”

    尤三姐笑道:“也没做什么啊,就是陪着秦姐姐料理着府里的事儿,这不快过年了,还有园子里都在捯饬着,那园子盖的是真纤丽、别致。”

    贾珩笑了笑说道:“到时候你住在府里,也可时常进入看看。”

    尤三姐笑了笑,玉容娇媚如春华绽放,说道:“那挺好。”

    果然那园子不是让她住进去的,当然她也不稀得,她住在宁府姨娘的院子就是,来往才便宜一些。

    园子里的那些姑娘想如她一般,还有的等呢。

第八百七十四章 贾珩:你管这叫方便?

    宁国府

    漆黑一团的墨色天穹上仍是北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庭院中的梧桐树,雪花已经压满枝头,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贾珩与尤三姐两人说话之间,一前一后进入厢房,室内小厅、厢房之中,桌椅立柜以及床榻一应俱全,其内暖意融融,花香宜人。

    而此刻珠帘垂挂的里厢,木桶中的热水已经准备好,几个丫鬟放了衣裳以后,徐徐退出厢房。

    贾珩凝眸看向尤三姐,开口说道:“说来,你来府上也快一年了。”

    尤三姐闻言,玉容上的回忆之色一闪而逝,柔声道:“是有一年了呢。”

    贾珩凝眸看向那花容月貌的少女,尤三姐的容貌的确是极艳的,此刻灯火映照,梨腮雪肤,面赛桃花。

    尤三姐缓步而来,心思有些忐忑,贝齿不免咬着樱唇,轻轻柔柔说道:“珩大爷,我帮你更衣。”

    方才虽是鼓足了勇气,但真正上阵,却不知为何,芳心砰砰直跳,毕竟终究未经人事。

    贾珩也没有拒绝,轻声说道:“嗯。”

    说着,自己先去解着颈下的细绳,将头上的山字羽翼冠放在小几上,未曾亲自解着玉带,忽而就是一双纤纤素手解着贾珩的犀角玉带,而后来到正面帮着贾珩接着身上的蟒服。

    少顷,贾珩去了外裳,下方只着里衣,腰间系着一条汗巾子。

    尤三姐看向那蓝色汗巾子,美眸眨了眨,隐隐有些眼熟,说道:“这是谁给大爷织女的。”

    贾珩没有回答,道:“好像是谁来着,我也不大记得了。”

    他记得是尤氏来者。

    尤三姐抿嘴轻笑了下,也没有追问。

    心道,她瞧着倒像是去年大姐织的那条,珩大爷竟一直带着,嗯,回去得和大姐好好说说才是。

    贾珩解了汗巾子,温声说道:“下面我自己来就好了。”

    然后将里衣去掉。

    说着,转眸看向脸颊滚烫如火,眉眼羞怯的少女,一时间心头也觉得大为有趣,说道:“三姐平时那般泼辣,今日竟羞成这般?”

    尤三姐看向那少年裸露的胸膛,只觉如心尖儿都被灼烫了一遭儿,莹润美眸微微躲开,酒气还有身上热气涌来,娇躯都酥了半截儿,轻轻解着身上的棉裙,说道:“那我服侍着大爷沐浴。”

    其实,晴雯那个骚蹄子是怎么服侍的,她过去隔着窗户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比着那晴雯,她只会更好。

    贾珩转过头来,看向那容颜娇媚几如桃花花瓣的少女,止住了少女正在忙碌的手,柔声说道:“不用这个,天有些冷,你这样别着凉了。”

    他今日的确有一些起心动念……而可卿这两天身子是有些不大方便,而黛玉她们年龄又有些小。

    纵观整个宁国府,似乎也就三姐合适了,总不能这么大晚上让正在侍奉贾母的鸳鸯过来服侍。

    至于妙玉,师太是一壶需要细斟慢品的酒,是一树需要低头细嗅的梅,酒后就不合适。

    而尤三姐这等带点儿烈性的葡萄酒反而适合。

    其实,秦可卿之前的考量是司空见惯之事,因为在大户人家都有着通房丫鬟,以便在女主人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临时顶事儿,如果女主人身怀六甲,总不能长达几个月让男主人过着清心寡欲的和尚生活。

    说句难听话,通房丫鬟更像是床上用品。

    而秦可卿带来的两个丫鬟宝珠和瑞珠,面对宁国府的一众莺莺燕燕,不论是容貌还是身段儿,都远远不及,道一句庸脂俗粉都不为过。

    丫鬟界的天花板是晴雯,平鸳袭丫儿塔三巨头等人,宝珠瑞珠自然差得太远。

    秦可卿知晓这一点儿,最开始还提及两个丫鬟的事儿,但随着时间过去,再没有提着这个话。

    无他,外面都是什么人在虎视眈眈?

    不是公主就是郡主,身份尊崇,容貌华美,结果拿两个还长开的小丫鬟展示自己的大妇风度?

    而贾珩平常也不曾多瞧一眼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两个小丫头。

    所以说,尤二姐和尤三姐某种程度上,就是秦可卿找的两个姿色美艳的通房丫鬟。

    哪怕是凤姐那般擅妒,身边儿都要有一个平儿留给贾琏,充当大妇门面。

    这甚至都不能说委屈了自己,而是当家太太的自觉和体面,王夫人都那般佛口蛇心,贾政身边儿还有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

    否则,在这个子嗣夭折率比较高,讲究传宗接代的年代,当家太太阻挡着广纳妾室,绵延子嗣就是天大的罪过。

    两个根基浅薄、甚至家室出身都不太清白的姑娘,用来装点门面,纳为妾室,是再合适不过了,阴暗一些说,拿捏都容易拿捏。

    绝对不及面对钗黛二人的压力,因为薛林二人为贾家的表亲,两人是什么家室背景?

    不提黛玉祖上几代列候,父亲是清流文臣,就说诟病正妻之位是否相配的宝钗。

    那也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嫡女,纵然没有并列金陵十二钗正册之首的原着滤镜加成,就说让宝钗这等皇商之女,在家道未曾衰落的情况下,如晴雯、袭人这样的丫鬟一样,给人一个姨娘位置?

    这合适吗?都有点儿侮辱人了吧。

    故而,在可卿眼里,不抬尤氏双姝为姨娘,还能抬着谁?

    至于其他四春,年岁小不说,还都是同姓,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湘云、宝琴都是外来亲戚,年岁都还小。

    而妙玉、岫烟两人,一个是身世孤苦的化外之人,一个是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前者秦可卿不知,后者秦可卿已经想着再抬一手。

    所以看似一堆莺莺燕燕,其实真没有几个适合的。

    但贾珩之前对尤氏双姝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而这恰恰让秦可卿暗地窃喜的同时,又有些怏怏不乐。

    怎么,给你都不要?钗黛、公主就这么香?

    大抵是这么一种矛盾的不甘心理。

    尤三姐近前帮着贾珩搓洗着后背,说道:“秦姐姐这段时日在调养身子,说着想和大爷要个孩子的事儿。”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她倒是什么都给你们姐妹说。”

    可卿的一些心思,他其实也明白,就是缺乏安全感,过门才多久,就成了一等侯夫人,外间还有咸宁窥伺,可卿不着急才怪。

    尤三姐柔声道:“姐姐待我们很好的,姐姐过门这么久,难免为着孩子的事儿发愁。”

    贾珩说道:“我原本念着她身子,这时候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鬼门关,年岁大一些,胖一点儿,才好生养。”

    尤三姐眉眼妩媚流波,柔声说道:“我瞧着姐姐也不小了,原也该有着了,不然人家都要说闲话了,大爷不在府里是不知道那些长舌妇私下里是怎么说着怪话,东府这边儿还好,我碰到几次,训斥了几回,西府那边儿就不知道了,但想来也是有的。”

    贾珩说道:“这个倒是,纵然整治着,也架不住心里头滴咕,荣宁两府上千口子的仆人,这些终究难以避免。”

    在这个时代,当家太太过门一年多,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肯定是要受着指责和非议。

    尤其是他现在在荣宁两府,乃至大汉朝堂都是顶流。

    “所以啊,大爷也得抓紧才是。”尤三姐帮着贾珩去着最后一件里衣。

    “怪不得她让过来伺候着,这是过来当着说客来的。”贾珩轻声说着,打量向那容色美艳的容貌,一手揽住少女丰盈腰肢,一手抚着粉腻丰润的脸颊,肌肤触感香嫩滑腻,青春已是这个年龄女孩儿最好的护肤品。

    而尤三姐生的柳眉如画,曲眉脸颊,脸型不是元春那样的雍容大气,但也不是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容貌倒颇有几分凤姐的艳冶和凌厉。

    怪不得后世选拔演员,将其统称为凤姐组,三姐与凤姐的性格也颇有几分共通之处,只是一个出身寒门,一个出身高门大户的王家。

    尤三姐扬起一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被那少年侵略性的炙热目光打量着,眼波秋水盈盈,粉唇翕动,颤声道:“珩大爷,唔~”

    旋即,一股混合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扑打在脸上,少女娇躯轻颤,小巧琼鼻之下的鼻翼中响起一道腻哼,檀口微张。

    冬夜之中,天穹落下的积雪厚覆于假山、屋檐,而雪人被堆起,贾珩指间丰腻寸寸流溢,变幻莫测。

    瑞雪兆丰年,好大一场雪。

    尤三姐身前衣衫微解,秀眉之下的眸子微微阖着,雾气朦胧,一张艳冶的脸蛋儿彤彤如火,明霞绚丽,道:“大爷,先洗澡吧,别着凉了。”

    贾珩垂眸看向眉眼娇羞含怯的少女,说道:“嗯,你伺候我沐浴吧。”

    尤三姐羞怯地应了一声,而后解着贾珩的腰带,晶澈目光刚刚

    及下,顿时被灼了一下,连忙扭过脸去,心头就是一跳。

    这也太……

    平常的泼辣,在事到临头之时,却反而变得娇羞不胜。

    贾珩说话间,进入浴桶,洗去身上的猎猎酒气,闭上眼眸,思忖着朝局。

    尤三姐走到身后,伸出纤纤素手帮着贾珩揉捏着肩头,柔声道:“大爷,过年之前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吧。”

    “嗯,大事是没有了,不过琐碎的公务还有不少。”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拿过毛巾擦着胸口,柔声说道:“府中过年筹备得怎么样了?”

    尤三姐柔声道:“这几天府上都在忙着呢,我看也差不多了,凤嫂子说等过几天,请了戏班子过来唱着戏,算是庆贺着大爷封侯,还有园子后天就要搬进去了。”

    贾珩“嗯”了一声,问道:“那你家里怎么样?老太太还好吧?”

    尤三姐幽幽道:“家里还不就那样,倒是时常问着我什么时候服侍着大爷,骂我不争气。”

    贾珩:“……”

    轻轻捏了捏尤三姐的脸蛋儿,看向那眉眼盈盈的少女,说道:“那就让你争回气。”

    贾珩想了想,说道:“我回头和可卿说说,这两天到府上,派人去你们家下着定,压几件衣裳和首饰,你住的那院子布置一番,简单操办操办,红盖头、嫁衣怎么都要穿一次才好。”

    尤三姐算是他纳的一房妾室,但他不会大宴宾客,大操大办,不然肯定有不少人上门来贺,于此太过招摇。

    但一顶轿子从侧门过来,尤三姐的屋子简单布置成新房,如果是外面纳妾可能要操办一番,那如寻常府里由丫鬟收的姨娘,其实也不一定。

    尤三姐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大爷,不用那般麻烦了,我没什么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穿上一身火红嫁衣,与自己的夫君拜堂成亲,这样的场景,她梦里也有想过,但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只有正妻才有拜天地和拜父母一说,而纳妾就是小轿自侧门而入,所以妾室又被称为侧室。

    “一辈子也就这么穿这么一遭儿,总归要喜庆一些。”贾珩温声道。

    记得原着中,尤三姐哭着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其实要的就是这姨娘的名分。

    汉制在律法上对妾室是承认的,小妾的孩子称为庶子,如贾环是有财产继承权的,还能时不时给宝玉炸个刺儿。

    再次,就是丫鬟生的孩子,在府中地位低下,比奴仆也就强上那么一点儿。

    尤三姐闻言,玉容凝滞,鼻头发酸,晶莹美眸之中泪光涟涟,忽而抽泣道:“珩大爷。”

    她这总算是熬出来了,虽是说着自己去取,但那是什么?狐媚子的魅惑手段,不知他心里怎么看轻着她。

    而且她是大爷头一个纳的姨娘。

    一念至此,少女只觉心头的甜蜜又是抑制不住,头一个纳的姨娘。

    贾珩看向那香肌玉肤的脸颊上,梨花带雨的少女,说道:“好了,别哭了,这又有什么好哭的。”

    尤三姐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玉容转而见着欣喜之色,说道:“大爷,我伺候你洗澡罢。”

    贾珩说道:“我这会儿洗的差不多了,去把衣裳给我拿来吧。”

    尤三姐“嗯”地应了一声,伺候着贾珩擦着身子,准备了里衣,帮着贾珩穿着。

    “大爷,该……歇着了吧。”尤三姐红了脸,轻声问道。

    贾珩问道:“你住的地方方便吧?”

    尤三姐脸颊羞红如霞,柔声道:“二姐和我住在一个屋,方便倒也方便。”

    贾珩:“……”

    你管这叫方便?

    想了想,拉过尤三姐的手,说道:“那今个儿,咱们就在这儿睡着吧,这边儿有着被褥。”

    尤三姐红着脸颊,“唉”地一声。

    贾珩说着,拉过尤三姐的手绕过一架仕女刺绣屏风,进入套厢,来到帷幔四及的床榻之上,其上被褥、引枕一应俱备,温声问道:“你最近还写新话本了没?”

    尤三姐一边儿去着鞋袜,一边儿说道:“原来那本都写完了,我说过一段时日再写一部呢。”

    贾珩轻声道:“嗯,在家里总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咱们不指望这个挣钱,主要你平常多看看书什么的。”

    尤三姐只着一件里衣,放下金钩上的帷幔,脸颊嫣红明媚,羞喜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感觉这一切跟做梦似的。

    贾珩揽过少女的削肩,两个人躺将下来,说道:“嗯,咱们歇息吧。”

    尤三姐嘴唇嗫嚅了下,轻声说道:“我来伺候大爷吧。”

    贾珩笑了笑,低声说道:“今个儿是有些累了,你来伺候也好,不过,你怎么伺候?”

    过了一会儿,就是一愣,却见少女已经钻进被窝,而后,目光凝了凝。

    神京的冬天,不如江南气候温暖而湿润。

    其实,比之晴雯也没有强多少,仍是有些生涩。

    过了一会儿,贾珩将尤三姐拉将过来,说道:“好了,差不多行了。”

    尤三姐酡颜微红,一头柔顺青丝垂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也没多说其他,埋首伏雪。

    此刻,外间的北方呼啸着,吹动过梧桐树,积雪扑簌而落,而室内温暖如春,莺啼燕语。

    另一边儿,黛玉所在的院落——

    黛玉坐在床榻上,拿着一本书册微微出神,灯火迷离,将娇小的身影投映在窗扉之上,放下书册,轻轻叹了一口气。

    紫娟走到近前,柔声说道:“姑娘,夜深了,该歇着了。”

    黛玉放下手里的书册,欲言又止道:“紫娟。”

    “姑娘怎么了。”紫娟轻声说着,旋即明白过来,低声问道:“姑娘可是因为那位尤三姐的事儿。”

    黛玉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

    尤三姐这种只是用来是,否则在府中不会将近一年的时间,他瞧都不瞧着一眼。

    只是,这一天天的,自从回了京,珩大哥昨个儿还说每天回来看看她,合着刚才在厅堂里也算是看过了吧?

    紫娟道:“姑娘,大爷平时忙的不成,去江南时候,就连珩大奶奶都几个月没有见着呢。”

    她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粘人了,大爷要忙着朝堂的事儿,怎么也不可能天天围着姑娘说笑逗闷儿。

    黛玉螓首点着,灿然星眸闪了闪,柔声道:“我知道的,当初珩大哥他去粤海那边儿,就是忙着军务的事儿。”

    但在金陵的时候,每天都是陪着她说话的。

    紫娟柔声说道:“不过,不是说园子里都收拾停当了,姑娘再过几天就能住进去了,姑娘,我瞧着大爷是将姑娘放在心里挺重的位置的。”

    黛玉点了点头,俏丽玉颜之上现出思索之色。

    这一点儿她有着体会,她在他心里应该是很重的分量,她也是一般。

    紫娟说着,在床榻上落座下来,凑到少女耳畔,低声道:“姑娘,我觉得大爷对姑娘,在心里只怕比着珩大奶奶都不差分毫。”

    黛玉骤闻此言,不觉芳心微颤,心头甜蜜不胜,口中却清斥道:“这……这如好好比较,别浑说了。”

    其实,她也……也这么觉得。

    哼,他很久之前就打她的主意了,还让她调养身子来着,连有了孩子跟谁姓都为她想好了,可真是处心积虑了。

    紫娟却说着自己的证据,柔声道:“姑娘瞧瞧那尤家姑娘来府上多久了,珩大爷瞧都不正眼瞧上一眼,府上那些嬷嬷私下里都说两个姑娘颜色好,但也没见着大爷怎么着,都是不假辞色的,而大爷对姑娘,一直照顾有加。”

    黛玉玉颜羞喜,抿了抿粉唇,道:“我知道的。”

    紫娟轻轻说道:“大爷这两天又是献俘,又是朝会,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年前应该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忙,肯定能多陪着姑娘的。”

    自家姑娘想着多陪伴一点儿,但那种经常在一起吵吵闹闹,显然是不会有的。

    黛玉柔声道:“今个儿都下这么大的雪了,凤嫂子不是说,后天就搬到园子里去,如是能先到园子里赏赏雪景就好了。”

    紫娟笑道:“看看明天珩大爷有空没有,好了,姑娘也早些歇息吧。”

    黛玉“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言,躺在床上睡将下来。

第八百七十五章 哪怕晴雯只是一个丫鬟……

    翌日,宁国府

    晨曦微露,投落在积雪微覆的屋瓦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天穹北风呼啸,会芳园中南角那株梅花树,似是被沉重的积雪“啪”的一声折断了树枝,梅花扑簌扑簌落下。

    梦里花落知多少。

    厢房之中,贾珩转眸看向一旁恬然睡去的尤三姐,少女眉梢眼角似还萦绕着未褪的绮韵,玉颜似桃花娇媚,愈发见着艳冶之态。

    尤三姐的确当得上一句尤物,肌肤相亲之时的温软柔腻,非言语可以形容,大抵是九曲回廊。

    “嘤咛”一声,尤三姐弯弯而细的睫毛颤抖了下,睁开明眸,看向那少年,芳心的欢喜却已经流溢出来。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一侧的粉腻脸颊,轻声说道:“三姐儿,天亮了,我先起了,等会儿还要去衙门。”

    尤三姐柔美玉容欣喜之色难掩,连忙说道:“那我服侍大爷更衣。”

    只是,一只胳膊刚刚撑起,却是秀丽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下,旋即,又软倒在床上,惊鸿一瞥间,可见粉红色的肚兜下是雪腻的肌肤以及丰盈轮廓。

    贾珩轻声说道:“你先歇着吧。”

    尤三姐声音就略有几许娇俏、柔腻,眉眼间满是那少年的轮廓和身影,柔声说道:“我没事儿。”

    说着,窸窸窣窣地穿起衣服。

    贾珩掀开被子,起得身来,穿将起来蟒服,尤三姐随之起身,被子掀开之间,可见红梅绽放,嫣红刺目。

    贾珩穿过衣裳,道:“今个儿雪倒是挺大,也不知神京城民居压塌了没有,今个儿还要去京营。”

    尤三姐目光见着依恋,柔声说道:“大爷,我服侍你更衣吧。”

    贾珩也没有拒绝,任由着尤三姐给自己找着衣裳。

    这个时候不让尤三姐忙着,尤三姐反而绝对失落。

    贾珩随口问道:“你昨个儿说园子收拾好了?”

    尤三姐柔声说道:“这两天奶奶还有凤嫂子都在操持着这事儿。”

    忙了一会儿,贾珩穿上衣裳,转而看向拿着剪子铰着被单的尤三姐,轻声道:“三姐儿,等会儿一起用些早饭。”

    尤三姐“哎”地一声,将剪下的被单郑重叠好,脸颊红晕泛起,心头已是甜蜜欢喜到了极致,旋即开始对镜梳妆。

    贾珩见着少女就要将发髻挽起,走的近前,说道:“头发别绾起来了。”

    “啊?”尤三姐转眸看向那少年,一颗芳心就是提将起来,艳冶脸蛋儿上见着疑惑,分明有些不明所以。

    “绾起来倒显得老气,也不大好看。”贾珩行至近前,搭在三姐的肩头,轻声说道:“等过门以后,你想梳起来时,再梳不迟,在自己家里,随意一些。”

    三姐其实还好,宝钗那将头梳起,现出光洁额头,少女感就褪去了许多。

    尤三姐闻言,妍丽脸颊羞红如霞,柔声道:“我还以为……”

    贾珩笑了笑,说道:“以为什么?以为我不要你了?”

    尤三姐贝齿抿了抿粉唇,美眸晶莹,道:“没有。”

    如果他不要她,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贾珩低声道:“好了,等会儿咱们还要吃饭。”

    不大一会儿,丫鬟端上早饭,在外厅唤着,晴雯准备了热水让贾珩洗漱,只是一张樱桃小嘴撅的老高,道:“公子。”

    贾珩洗罢了脸,从晴雯手里接过擦脸的毛巾,看向眼圈微微泛红的少女,问道:“你吃饭了没?”

    晴雯怏怏道:“吃过了。”

    这边儿,尤三姐也收拾停当,看向晴雯,轻笑道:“晴雯也过来了。”

    晴雯睨了一眼姿容艳丽的尤三姐,轻哼一声,没有搭理着尤三姐。

    贾珩转眸看向尤三姐,对尤三姐轻声说道:“她就那个脾气。”

    毕竟还是个孩子,瞧着一个个跑到自己前头儿去,估计昨天晚上没少掉眼泪。

    尤三姐笑了笑,并不说话。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晴雯,却见晴雯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公子,我先回去了。”

    说着,端着铜盆抬脚出了厢房。

    贾珩目送着少女离去,晴雯的娇小背影多少有些落寞。

    “大爷是觉得她年岁有些小吧。”尤三姐雪肤玉颜之上的粲然笑意也渐渐敛去,柔声说道。

    贾珩道:“和她说过几次,她其实也知道,就那个性子,回头我安慰安慰她就是了。”

    尤三姐转眸看向那少年,莹润流波的美眸就有几许痴痴之态,感慨说道:“大爷真疼着她。”

    爷们儿哪有考虑这个的?多是为了自己痛快,但眼前之人却能克制着自己的情欲,昨晚也对她是极尽怜惜,没有将她当作玩物。

    她这辈子……没有托付错人。

    贾珩拉过尤三姐的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待贾珩与尤三姐一起吃罢饭。

    贾珩来到前厅,吩咐了一仆人去长公主府上知会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打算先行前往锦衣府,然后再去京营看看。

    这时下人来报:“五城兵马司的中城副指挥董迁以及范仪二人登门拜访。”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说道:“让他们进来。”

    不大一会儿,董迁以及范仪从外间进来,二人一个穿着六品的武官袍服,另一个则是文士打扮。

    “侯爷。”见到那身形挺拔不群的少年,董迁和范仪开口说道。

    贾珩看向董迁的目光温和几分,说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见外,先到书房叙话。”

    说话间,寒暄着进入外厢的书房。

    贾珩提起茶壶,给两人斟了一杯茶,放到小几上,倒是让两人弄得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问道:“最近五城兵马司怎么样?”

    范仪看了一下左右,目光灼热地看向那少年,说道:“侯爷去江南的这段时间,魏王已渐收五城兵马司人心,四城正副指挥有不少,都与魏王笃厚。”

    有些东西根本不用刻意去追求,单单就靠着魏王的天潢贵胄身份,只要稍稍待下和气一下,哪怕只是表面上,就会有人主动靠拢。

    贾珩沉吟道:“先前我说过,不必在意,况魏王殿下到任以来,兢兢业业,从无懈怠,一些将校心头景仰,也是有的。”

    范仪点了点头,轻声道:“但一些指挥对侯爷同样心头景仰。”

    贾珩闻言,放下茶盅,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范仪。

    范仪却毫不畏惧地迎上而去,目光却藏着几分莫名意味。

    眼前的少年,从当初的一介布衣走到武侯,这种人在青史之上如果想要善终,就要走上一条权臣之路。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我最近打算辞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向圣上举荐魏王殿下接管五城兵马司。”

    范仪闻言,面上却无丝毫异色,说道:“侯爷,此为明哲保身之举。”

    贾珩笑了笑,说道:“范先生似乎早有所料?”

    董迁心头压抑,俊朗刚毅的面容上现出惊讶,说道:“范先生先前就说侯爷将辞去五城兵马使之位,我本来还有些不信。”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范仪。

    范仪轻声说道:“如今侯爷内领锦衣,外掌京营,又经江南数次大战,可谓威望渐涨,如今全力应对虏事,不宜揽权过重,否则,容易受人诟病。”

    有些时候,太过揽权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尤其是贾珩如今因军功封爵一等侯,可以说在武勋之中已经独自树立起一面旗帜。

    贾珩沉吟说道:“我也是这般考虑,所以近日就会上疏请辞,不过,我在考虑范先生的去处,范先生是打算在五城兵马司继续担任主簿,还是随我一同前往京营?”

    范仪默然片刻,说道:“魏王接管五城兵马司以后,肯定大肆提拔亲信,我再留下司衙,反而碍眼。”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说的对,京营如今还缺着记室参军一职,范先生随我去京营任职吧。”

    魏王既然要收揽五城兵马司之权,他的心腹再留在那里,的确有些不合适。

    不过,原本一些好友以及部将终究有着一份香火情。

    范仪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董迁问道:“侯爷,我是否还留在五城兵马司?”

    贾珩看向董迁,思量了一会儿,说道:“表兄,魏王知道你我之间关系,你不妨随我到军中吧,最近,史侯的儿子会调入五城兵马司,接任中城副指挥。”

    随着当初谢再义以及蔡权等人在河南、江南连番立着大功,接连受着提拔,董迁心头未尝没有跃跃欲试。

    事实上,董迁还好,其妻郑氏私下里与董迁说了几次。

    “正好魏王相邀我到府中做客,此事商定就在这两天。”贾珩看向两人,叮嘱说道。

    而这是他算是他与魏王的唯一一个交换条件。

    五城兵马司有着史家的一个人,那么贾家在京城办事总要便宜一些。

    只能说计划跟不上变化,随着他封为一等武侯,又与文官集团的矛盾愈发突出,五城兵马司的职位肯定是留不住了。

    董迁与范仪点头称是。

    贾珩正在与董、范二人叙话,外间的仆人说道:“都督,外间一位陈姓千户来寻都督。”

    贾珩先是愣怔了下,旋即明白,咸宁过来了。

    咸宁其实也是想多和他待在一起,正在热恋之中的少女肯定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而且咸宁之前也经常出去打猎,手上也有一些功夫。

    “兄长,范先生,你们先回去,这两天就有消息传来。”贾珩道。

    董迁与范仪连忙拱手告辞。

    不多一会儿,贾珩在前厅见到了一身锦衣飞鱼服的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道:“过来了。”

    “先生怎么起来这般早。”咸宁公主轻声问道。

    贾珩道:“冬天夜长昼短,不好睡懒觉。”

    李婵月秀眉之下的明眸,关切说道:“小贾先生,吃饭了没有?”

    贾珩笑道:“吃过了,婵月你冷不冷?”

    近前,握住少女光滑柔腻的纤纤玉手,婵月的小手自然没有宝钗那般绵软,倒是有些娇小,十指纤纤,肌肤细嫩。

    李婵月玉颊羞红,垂下螓首,柔声说道:“小贾先生。”

    小贾先生,感觉回来以后,对她越来越好了,是因为…娘亲不在吗?

    贾珩握住少女的素手,看向那清丽的眉眼,道:“婵月妹妹,今个儿手倒是不凉了。”

    咸宁公主清眸盈盈如水,轻笑着打趣说道:“先生也不问我冷不冷。”

    “不用问,你肯定不冷。”贾珩轻笑说着,但也顺势拉过少女的素手,道:“等会儿先随我去锦衣府。”

    咸宁公主抿了抿粉唇,轻声道:“魏王兄想晚上请你吃个饭。”

    这才是贾珩返回神京的第三天,头一天庆功,第二天朝会,魏王一直想约着贾珩联络感情。

    贾珩问道:“有没有说在哪儿?”

    “王兄他想在王府,但我觉得不如在婵月家里,倒也自在一些。”咸宁公主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应承道:“那就在婵月家里。”

    咸宁的考虑是对的,如果他堂而皇之去魏王府上,那给外面的观感就不太好。

    其实,先前辞掉提点五城兵马司之职也有这个缘故。

    咸宁公主道:“先生,那咱们走吧。”

    她和婵月天天在家,都快闲出毛病来了,不如和先生待在一起,怎么也不会待不腻,哪怕是看着他做事,也觉得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锦衣府

    门口有一群力士、校尉拿着铁锹正在铲着积雪,见着贾珩以及身后的锦衣府卫,连忙停了手中活计,说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在一众府卫的簇拥下进入官厅之中,落座在条案后,说道:“让五所的千户都唤过来,本侯要问话。”

    “是。”李述拱手应命而去。

    厅堂之中炉火熊熊燃烧,驱散着室内的寒冷,贾珩拿了案角上的公文开始翻阅。

    都是近期一些府中的情报汇总,显然知晓他前天回来,经历司递送而来的文牍。

    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在一旁站着,看向那聚精会神的少年,心头都有几分欣然。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看向咸宁公主,温声道:“咸宁,你们去屏风后坐着喝茶,我见过几位千户。”

    “嗯。”咸宁公主应了一声,然后随着李婵月来到后堂。

    不大一会儿,锦衣府十三太保的锦衣千户黑压压在锦衣指挥同知纪英田的带领下进入厅堂,排列成几队,飞鱼服,配着绣春刀,面色恭谨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拱手道:“卑职等见过都督。”

    随着贾珩封为一等武侯,尤其是昨日的一场太庙献俘,在锦衣府之中也引起了一番震动。

    如今的贾珩,以超品武侯、军机大臣掌管锦衣府,权势已隐隐有着几许超然的意味,类似于大BOSS下来视察。

    其实,这个时候,贾珩就要举荐两个锦衣同知作为日常事务的管理者,曲朗如今是锦衣指挥同知,目前还在山东公干,并未返回。

    而剩下的纪英田,自知不是贾珩一手提拔的心腹,行事低调,唯恐被下了差事。

    但贾珩对锦衣府的理解并不止于此,情报工作是一切军事工作的基础性工作。

    贾珩沉吟说道:“最近临近过年,京中贵人来往走动增多,尤其是宗藩、武侯,白莲逆党以及前赵王余孽可能会趁机滋生是非,最近锦衣府要多派探事,侦测敌骑。”

    “是。”众锦衣千户开口应道。

    贾珩道:“此外,军器监要多派人手,以防女真派出奸细刺探。”

    女真会不会派密探来神京刺探敌情?

    这都不用想,一定会!但凡有点儿脑子,都会一明使,一暗探。

    也就是说,昨天的多铎被斩和太庙献俘,此刻正在向着女真高层传递消息,而这些女真奸细未必不会刺探军器监,试图摸清大汉火铳的秘密。

    众千户纷纷应命称是。

    贾珩道:“负责北平和辽东、山西事务的千户留下,其他的千户所,将最近京中的情报都梳理汇总过来。”

    锦衣将校纷纷称是,而后就留下一个姓张的千户,以及姓卢的千户。

    贾珩也不多言,引着二人前往书房。

    贾珩落座下来,问道:“辽东、北平方面可有消息递送过来?”

    那卢姓千户面色恭谨,忙道:“回禀大人,仇镇抚前日来报,最近在北平城中抓捕了不少女真的细作,正要向京里奏报。”

    贾珩沉吟道:“细作?”

    卢姓千户道:“好像是女真汉军旗的人,抓了有七八个,现在还在审讯。”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蓝千户呢?辽东那边儿的探事有没有传来消息?”

    这时,另外的张千户开口说道:“都督,蓝千户递送的密信,说辽东的女真正在筹备年后改国号。”

    贾珩目光微凝,问道:“有没有说改什么国号?”

    张千户想了想,说道:“说是要国号改为清。”

    心道,这些东虏就是蛮夷,这国号还能随便乱改的?

    贾珩目光幽沉几分,道:“清者,水也,我大汉为赤火之德,女真这是蓄谋已久。”

    “我大清”终于要来,只是比着平行时空的大明要晚了十几年,而且一些人物却已似是而非。

    贾珩闻道:“可还有其他情报?”

    张千户回道:“女真自从大败以后,正在疯狂搜集大败的具体细节,听说已得了消息,知是两军海战之时的火铳,沈阳城内的匠师正在研制。”

    其实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不过女真并不知红夷大炮的具体威力,而且想要购买需要横渡海洋,现在的女真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要谨防女真进入神京刺探消息,时刻调查着女真的动向。”

    张千户拱手称是。

    贾珩道:“你们两个也忙去罢。”

    潇潇留在金陵,这时候使唤人都不大习惯,不过他已经吩咐李述给潇潇飞鸽传书,既然天子派了一位锦衣老人接手赵王余孽一案,潇潇再留在江南就有些不大合适。

    待两人走后,外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咸宁公主清眸熠熠闪烁,说道:“先生。”

    贾珩凝眸看向咸宁公主和李婵月,说道:“咸宁,等会儿咱们去京营,这么冷的天,去慰问一下军校。”

    他的请功奏疏已经递送至军机处,也就这两天,关于谢再义、蔡权等将校以及江南江北两大营水师将校的封赏就会下来。

    随着时间过去,他对京营的全部掌控仍然局限在果勇营,这个是陈汉的制度设计,从京营不设节度正使再到十二团营的统调两权分离。

    不是说他整军一番,就能换上自己人的,陈汉有一套完整的体制去防范赵大之事。

    开国之初,五军都督府连同十二团营都督是由四王八公十二侯充任,只是随着开国百年,这种制度才渐渐难以为继。

    因为十二武侯的子弟可能不是那般出众,经过减袭承爵,也不再是武侯,这都不说太宗朝崛起了一些新的功臣,再加上后续或罪或削。

    但哪怕是如此,十二都督现在也有不少是武勋子弟,如汝南侯卫麒就是效勇营都督,如只在战事和平常作训中,肯定是听他之命。

    总之,没有新的战事提拔一些军将,京营一下子根本不能掌控在手中,而这个需要很久的时间。

    京营

    当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来到京营之时,一众军校早已得了消息,此刻行军主簿宋源以及谢再义、蔡权、戚建辉、庞师立、谢鲸、邵超等大批将校在中军营房门外迎接着。

    此外还有一些贾族族人军中文吏打扮,如贾琛,贾珖等人,初为营佥书,现在已升为营中司法参军和司仓参军。

    武将如贾琼、贾璘,贾菖、贾芳、贾芸,贾菱,贾芹等将,最差的也是试百户,如贾芳和贾菖二人先前在河南一战,已累功升迁千户。

    这次江南水战,显然还要再行晋升。

    嗯,就一副曹真、曹休、曹洪、曹仁、曹纯等曹家小将的既视感。

    贾珩看向一众贾家小将,心头也有几分“族中子弟渐盛矣”的感慨。

    在这个宗族大于天的古代,这个将来就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本钱,再等五六年,那时候就了不得。

    “末将见过节帅。”众将此刻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也激动不已,拱手说道。

    贾珩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旁的锦衣亲卫李述,看向一众将校,说道:“都起来吧,这么冷的天,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说话间,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进入中军营房。

    中军营房是五间厅堂,内里布置有桌椅,四方炭火盆熊熊燃烧,一众将校分官阶而入。

    贾珩落座在帅案之后,沉声道:“京营诸营整顿事宜进展如何?可收得全功?”

    当初对京营的整顿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先从果勇营作为模范,然后整饬了十二团营,然后逐渐补额、作训,这个过程是漫长的,而经过一年时间,贾珩中间南征北战,后续的兵营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这时,宋源近前,从袖中取出一份簿册,拱手道:“节帅,这是京营十二团营最近募训各营的兵额名目,如今已陆续补齐。”

    这位曾经在国子监教书的宋举人,已是如高适、岑参一般的掌书记,虽然职位品级不高,只是区区从六品浊流的佐贰官,但却管理着京营的日常文书工作。

更新稍晚

    如题

第八百七十六章 魏王:那么,就留待下次吧

    京营,中军营房

    随着“刷刷”的翻页声音响起,贾珩将手中的簿册翻阅而尽,在众人瞩目中,将簿册阖起,沉声道:“十二团营兵额已经齐备,余下的就是练兵,尤其是神机营的火铳以及鸟铳都要重新检修,一些不能用的,要逐渐淘汰下去,此外就是对红夷大炮的演练使用。”

    宋源拱手道:“节帅,那些红夷大炮现在尚在军器监的仓库中存放,军器监监丞徐庭业说,没有节帅的允许,不得调用一炮一弹。”

    贾珩道:“这是本帅先前吩咐下的,红夷大炮的保养十分繁琐和细致,军中神机营需得专人查看,我就去军器监查看,红夷大炮十分珍贵。”

    下方一众将校,心下都是一松,连忙应是。

    贾珩接下来布置了练兵的事宜,然后说道:“最近神京大雪,京营虽然出不了操,但也不要闲着,将营房的积雪扫扫,待雪花之后再做拉练,这几天我会将新的训练大纲发给各部。”

    他回京以后,肯定要接管京营的日常作训事务,同时要将精力重心放在军器监和京营之上。

    宋源以及一众将校闻言,纷纷拱手应是。

    贾珩看向谢再义、蔡权等一众将校,说道:“本帅已经将江南之战的有功将校名单报送至军机处,还望南下立着功劳的诸位将士不骄不躁,如今我大汉与女真和议已罢,女真随时都可能入寇,最近京营积极备战,随时应对东虏入侵。”

    营中众将闻言心头一凛,连忙拱手应是。

    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则在一众锦衣府卫中,目光熠熠生辉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道:“宋主簿还有诸位将军,随本帅至诸营视察一番。”

    这么冷的天,他肯定要去下营房实地走访,看看诸部将校的过冬的保障供应如何,否则在营房中上下嘴皮一碰,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能行?

    宋源连忙点头称是。

    而后,贾珩在一众军将的陪同下,前往京营十二团营就近果勇营的驻地开始视察。

    此刻,果勇营的将校也闻讯而来,陪同视察将校士卒。

    不用说,果勇营作为贾珩这位节帅的嫡系,不管从军容风纪还是从物资保障,果勇营当为诸军之冠。

    贾珩前往一座座营房,慰问着普通军卒,拉家常。

    就这般,在谈笑风生中,整个冬日上午的美好时光,都在贾珩视察营房中迅速度过。

    过晌时分,贾珩才在奋武营的军帐中用了午饭,而后继续视察,至暮色降临,这才离了京营。

    返回神京的路途之上,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明天要去军器监?”

    贾珩转而看向咸宁公主,温声道:“明天过去看看,西北苦寒,那些红夷适应不了神京的气候,需要安抚安抚才是。”

    咸宁公主柔声道:“那位红夷总督的掌上明珠,诺娜现在好像是和那些红夷住在一块儿,应该帮着安抚。”

    贾珩道:“也不能总是指望一个小姑娘。”

    咸宁是要跟着他领兵前往河南平叛的,在他处置正事儿时不会多嘴多舌,而一旁的婵月也只是安静看着。

    贾珩道:“魏王殿下这会儿应该在府上了,咱们快些。”

    咸宁公主应了一声,“驾”了一声,一行众人消失在黑夜中。

    待赶回神京城中,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两侧都已亮起了灯火,而白日里的五城兵马司也已派兵卒清扫了积雪,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水迹明亮,光可鉴人。

    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穹,如匹练的月光照耀在积雪之上,目之所及,视界清晰。

    晋阳长公主府

    厅堂之中,灯火辉煌,人影憧憧。

    府中的几个女官正在招待着魏王以及魏王妃一行,为首的是一个年岁将近四十的姜姓女官,气质很好,属于当初晋阳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女官。

    魏王陈然与魏王妃严以柳已经等候了好一会儿,两人坐在小几旁的梨花木椅子上,等待着贾珩到来。

    魏王陈然看向那迎宾的姜姓女官,问道:“都这般晚了,咸宁还没回来?”

    严以柳也放下茶盅,转脸而望,英丽如玉的脸蛋儿上见着思忖之色。

    这位王妃年岁其实也就十七,但生的方额广颐,柳眉星眼,晶莹玉容上满是明媚。

    “王爷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再派人去寻着。”女官柔声说道。

    “罢了,想来这会儿应该也在路上了。”魏王陈然摆了摆手,将心头的烦躁暂且压下。

    严以柳轻柔说道:“王爷。”

    而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轻声说道:“公主殿下和小郡主回来了。”

    而就在说话的空当,只见从假山回廊方向来了贾珩以及咸宁公主、李婵月三人,几人挑着灯笼。

    魏王陈然连忙起得身来,向外迎去,目光微动,道:“五妹来了。”

    咸宁公主快步近前,柔声唤道:“魏王兄,王嫂,久等了。”

    严以柳缓缓起得身来,明丽的脸蛋儿之上笼罩柔煦的笑意,寒暄说道:“也没有等多久,咸宁你这一身打扮儿是?”

    丽人目光在咸宁公主身上的飞鱼服盘桓了下,明眸亮若繁星。

    身为南安郡王之女的严以柳,其实心头藏着巾帼不让须眉的志向,平常在府中的小校场也多有舞刀弄枪,只是如今成了王妃,自然再与此等事情无缘。

    “随着先生一同去了趟京营,看了看士卒。”咸宁公主声音娇俏说着,清眸打量着魏王妃严以柳,柔声说道:“倒是让王嫂和王兄久等了。”

    贾珩拱手一礼,沉吟片刻,说道:“见过魏王殿下。”

    魏王俊朗面容上挂着热切笑意,伸手就去搀扶着贾珩的胳膊,道:“子玉,回来了。”

    贾珩道:“去京营看了看,倒是让王爷等久了。”

    魏王陈然笑道:“子玉如今忙于军务,事繁责重,孤多等一会儿倒也没有什么。”

    眼前之人不仅是父皇的宠臣、爱将,同样是京营二十余万大军名义上的统帅。

    咸宁公主清绝、幽艳的玉颜上现出一抹不自然,柔声说道:“先生,魏王兄,别站着说话了,先进屋叙话吧,天儿怪冷的。”

    魏王笑道:“今个儿天还真有些冷。”

    说话间,众人进入厅堂重又落座,这时就有女官过来奉上香茗,徐徐而退屏风两侧,垂手而立。

    看向那容颜清隽的少年,魏王陈然笑了笑,主动开口说道:“今个儿京城街道上积雪不少,五城兵马司调拨了兵丁,将积雪都铲除一空了。”

    贾珩赞道:“王爷如今主持五城兵马司事务,调拨兵丁,颇见章法。”

    魏王连忙说道:“这些都是范先生在衙司之内调度得力,再加上子玉先前在五城兵马司改制,明晰权责,如今诸部各安其事。”

    贾珩放下茶盅,目光落在魏王脸上,笑了笑说道:“说来,与东虏不再倡言和议以后,京营最近事务渐渐繁多,我正说着手下缺着一个帮手,打算将范先生调至京营。”

    魏王闻言,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故作惊讶之色流露,问道:“子玉身边儿没有其他人手吗?现在五城兵马司可谓须臾离不得范先生。”

    贾珩看向那青王者,低声说道:“我打算向圣上举荐殿下提点五城兵马司。”

    原本还有些稚嫩的魏王,如今也会欲盖弥彰了,只能说他去往江南的这段时间,魏王在心态上起了不小的变化。

    魏王闻言,面色怔了下,似乎没有意识到这般快,连忙问道:“子玉这是何故?我刚刚履任不过一年,于司衙事务还多有不通之处,还需子玉提点才是。”

    终究是年轻人,养气功夫没有修炼到家,此刻的表演痕迹就有几许重。

    一旁正在与咸宁公主小声说话的魏王妃严以柳抬起螓首,英秀眉宇之下,明眸凝起,看向那正在说话的二人。

    贾珩道:“殿下言重了,这半年来,我从河南到金陵,五城兵马司的事务也没有怎么过问过,都是殿下和范先生在打理,而衙门中各项都井井有条,可见殿下之能为,足以领五城兵马司城防治安之任,此外,女真虏势汹汹,我今后需要全力应对东虏,也无余暇处置五城兵马司事务。”

    总而言之,事务太过繁忙、紧要,这无疑是一个合理的借口。

    哪怕记载在邸报上的话语都是,永宁侯贾珩因另有重任,不再担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主动辞去相关职务,改由魏王接任。

    魏王陈然则是感谢永宁侯贾珩,在五城兵马司改制以来的卓越贡献。

    什么,御史弹劾?阁臣疑虑?这都不存在。

    魏王闻言,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狂喜,温声说道:“子玉如今为军机大臣,全权负责对虏战事,职责是要重一些。”

    经过这近一年的问事,他因为担任功曹,已经初步得到了五城兵马司中下层将校的归心,但头上始终有着一个人压着,而且五城兵马司的事务也是由那位举人出身的范主簿署理,手脚更为伸展不开。

    这时,见着这一幕,咸宁公主清眸闪了闪,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接过话头,柔声说道:“王兄,先生,后厨饭菜已经做好,一同用饭吧。”

    魏王目光热切地看向那少年,道:“子玉累了一天,先用晚饭吧,边吃边聊。”

    贾珩点了点头,旋即,众人围着一张桌子落座下来,周围的女官和丫鬟开始端上洗手的脸盆和毛巾等物。

    魏王陈然转眸看向咸宁公主,面上带着长兄般的温和,打趣说道:“五妹和婵月是跟着子玉去锦衣府听差了?”

    咸宁公主轻笑道:“王兄,我就是跟着先生跑跑腿,顺便长长见识,学点儿东西,魏王兄自从开府观政之后,宫中也不似往常那般热闹了。”

    说到最后,少女声音就有几分唏嘘感慨。

    随着魏王兄开府,也渐渐开始变得陌生了,处处透着精明的算计。

    而且对她虽然仍然关心,但明显不如以往纯粹。

    魏王面容现出感慨之色,说道:“姐妹们大了,也不能一直在外游荡玩闹,也当为父皇分忧才是。”

    说着,看向咸宁公主身旁的李婵月,问道:“婵月,姑母怎么没有回来?”

    李婵月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几人说话,闻言,郁郁眉眼间的眸子垂下,说道:“魏王兄,娘亲她在金陵忙着内务府的事儿,有些走不开。”

    娘亲她这会儿在养胎,这话怎么给人说?

    “太后也很是想着姑姑,年前不知能不能回来?”魏王温声道:“江南那边儿的事儿暂且交办给下面人就是了。”

    如果当初不是晋阳姑姑排斥,三舅舅此刻应该在内务府作事,他现在开了府以后也不用打着饥荒。

    幸在南安郡王府还有母后私下里接济一些。

    藩王开府以后,尤其是魏王这样的亲王,刚开始就没有多少俸禄,当然俸禄足够用,但魏王需要暗中培植党羽,礼贤下士,光凭借那些俸禄显然不够用。

    贾珩面色顿了顿,端起茶盅,解释说道:“江南金陵体仁院三大织造局后续还要厘定经纬,内务府那边儿还要耽搁几个月,而且开海之后,商贸激增,内务府要组织船队下南洋经商,也需长公主殿下亲自坐镇。”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江南金陵那边儿落下亏空,是要尽力填补上,孤这段时间也从邸报上瞧见了,甄家这些年实在闹得有些不像。”

    江南甄家一倒,楚王兄背后就再无可以支撑之处,势力必将大为缩小。

    贾珩道:“圣上已经惩治过甄家,其一应家资也被抄没入官,如今也算尘埃落定。”

    魏王眉头紧皱,面色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愁闷,关切问道:“子玉,楚王兄那边儿遇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连我那侄儿也不幸遭了毒手,孤在神京倒是听得一鳞半爪的。”

    贾珩道:“赵王余孽丧心病狂,想要刺杀宗藩,殿下这段时间在神京也要注意安全才是,出行多让典军选派府卫,另外锦衣府卫最近也会暗中派人保护殿下,还望殿下不必疑虑。”

    魏王点了点头,面色就有几分冷意,说道:“这赵王余孽,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般阴魂不散!孤最近打算五城兵马司彻查京中可疑人等,子玉以为如何?”

    贾珩道:“此事,王爷自己决定就是。”

    魏王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锦衣府能够协同五城兵马司,抓捕人起来也能便宜一些。”

    贾珩道:“此事在南方,圣上已经拣选了锦衣老人专务此事,神京这边儿,锦衣府还主要是保护为主。”

    魏王刚刚得到五城兵马司,就已经开始有得陇望蜀之意,锦衣府协助五城兵马司,魏王顺势正好接触锦衣将校,难保不会有一些不怕死的将校,暗通款曲。

    魏王转而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玉,听说甄家两个姑娘随着子玉上京?”

    贾珩道:“是甄家老太君临终前先前托付着,两家过往的情谊笃厚,也不好推辞。”

    这个魏王是一点儿边界感都没有,提着甄家的事儿,是在告诉他要和甄家的女婿楚王保持距离?还是说他收了犯官的女儿?

    只能说,因为他在五城兵马司卖了宋皇后面子以后,魏王可能有了什么错误的认知,或者说这原本就是天潢贵胃的本能。

    这时,咸宁公主蹙了蹙秀丽的柳眉,玉容之上的笑意稍稍敛去,打断了魏王的话说,说道:“王兄,先用着饭菜吧。”

    严以柳也察觉到一些气氛微妙的变化,私下在桌子下扯了扯魏王的衣袖。

    王爷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魏王顿时醒觉过来,笑道:“只顾着说话了,一同吃饭罢。”

    几人说话之间,开始用着饭菜,推杯换盏,倒是有说有笑。

    魏王不再提着政事儿,只是与咸宁公主说着小时候的趣事儿,故而这顿饭家宴兴致还要浓郁一些。

    待用罢饭菜,然后落座下来,品茗叙话。

    “其实还有一桩事儿想要劳烦魏王殿下。”贾珩默然片刻,看向那面皮白净的少年王者,开口说道。

    魏王放下茶盅,目光灼灼而视,连忙说道:“什么事儿?”

    贾珩道:“我那个表兄董迁,好几次给我写信,想要调至京营,为国建功立业,我打算全了他一番报国之心,恰巧史侯的儿子史信也想着调任神京,打算就近在神京城中侍奉府中双亲,是否将二人稍稍调换一下,殿下觉得如何?”

    他既然在刚刚说着举荐魏王提点五城兵马司,那么他此刻就用请求的话语说着,哪怕是奏疏还未递送。

    当然这般谦卑的态度,本身也是对魏王胸襟的一种试探。

    魏王妃严以柳柳叶细眉,凝眸看向那气定神闲的少年,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这只怕是这贾子玉向王爷开出的条件了,王爷应该会答应吧。

    魏王闻言,面容微顿,目光闪了闪,不知为何,心头就有一些异样的不适,但被强行驱散,其实,这是一种禁脔被染指一点儿的感觉。

    因为五城兵马司已经被魏王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却还有着贾珩的参余势力安插进来,这种来自天潢贵胃对权力领地意识的强烈,催生了一丝不喜。

    说白了,贾珩再怎么也只是臣,而魏王自认为是天子嫡子,随着开府日久,对权力的掌控欲愈发强烈。

    魏王想了想,轻声道:“此事易如反掌,再说子玉现在提点五城兵马司,调人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贾珩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魏王这时似乎也压下了心头那一丝负面情绪,道:“子玉这是哪里话,小事儿一桩罢了。”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魏王,手中的茶盅放下,心头也有些不舒服。

    魏王又问道:“子玉,如今与女真撕毁和议,可以想见,明年女真必定兴兵来犯,子玉已想好迎敌之策了吧。”

    贾珩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年前年后,朝中朝外都将积极备战,此事军机处还在绸缪着。”

    魏王点了点头,说道:“子玉是对虏战事的行家里手,想来假以时日,能再次高奏凯歌。”

    不说其他,眼前的少年在对虏战事上,的确与众不同,本来他想转圜一下子玉和自家老丈人南安郡王的龃龉,但也不知怎么的,忽而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那么,就留待下次吧。

    贾珩随意应了一句,道:“军国大事,向来是庙算多者胜于庙算少者。”

    魏王妃严以柳静静看向那少年,英秀的眉宇之下,眸光盈盈闪烁,思忖着贾珩其人。

    此人论及打仗,的确有着过人之处,只是与父王经过先前朝会一事,几如水火,于国家只怕是祸非服。

    魏王道:“如今大汉百废待兴,只要扫平辽东,中兴之势不远矣,这一切都要仰仗子玉绸缪了。”

    这话语多少有些恭维的热切,只是因为两人的年龄,多少显得有些与少年郎不匹的油腻。

    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上就愈发几分不自然,明眸看向魏王,芳心禁不住幽幽一叹。

    如魏王兄所言,兄弟姐妹们一大起来,心思都变了起来。

    贾珩连忙说道:“王爷过誉了。”

    就这般,贾珩与魏王陈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一会儿话,不觉天色渐晚,而魏王也出言告辞。

    待贾珩起身将魏王夫妇送走,重新回返花,迎着咸宁以及小郡主注视的目光,笑了笑,问道:“咸宁,怎么了。”

    咸宁公主闻言,幽丽、冷艳的玉颜上带着复杂之色,说道

    :“只是刚才一时间,觉得魏王兄有些陌生。”

    贾珩闻言,面色微怔,看向眉眼清丽的少女,认真说道:“婵月,领着我和你表姐去你房里叙话。”

    李婵月脸颊微红,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引着贾珩与咸宁公主向着后院而去。

第八百七十七章 李婵月:你……你再乱学人说话!

    晋阳长公主府

    李婵月所在的厢房中,地上铺就着波斯国进贡给皇室的地毯,周围放着一套黄花梨木的家具,在云母玻璃屏风内的里厢,一方宽有两尺,高有四尺半的桌几之上,鹤形烛台上的蜡烛摇曳着灯火,晕出一圈圈橘黄色的光影,将一纤美、一柔弱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贾珩挽着李婵月的手来到厢房,落座下来,柔声说道:“婵月,你这布置的还怪雅致的。”

    李婵月眉眼含羞带怯,下意识地轻轻挣了下贾珩的手,柔声说道:“我随意挑着喜欢的东西布置了下。”

    贾珩坐在被褥上,转眸看向咸宁公主,轻声问道:“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

    咸宁公主清冷玉颜上蒙上一股怅然若失之色,说道:“先生,不知为何,我觉得魏王兄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说道:“倒也不奇怪,魏王如今出宫开府观政,一切都需要自己,自不如在宫里时无忧无虑。”

    李婵月轻轻拉过咸宁公主的素手,玉颜上见着关切之色,柔声说道:“表姐,现在东宫未定,魏王兄想来也有自己的担忧。”

    咸宁公主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婵月说的是。”

    如果魏王兄没有入主东宫,将来不管是楚王,还是齐王立为太子,作为皇后嫡子的魏王兄都要首当其冲。

    贾珩看向李婵月,笑了笑,打趣说道:“婵月倒是眼明心亮。”

    李婵月柔声说道:“我随便乱说的。”

    小贾先生也真是的,就不怕表姐吃醋?

    咸宁公主道:“那先生呢?先生如何看魏王兄。”

    贾珩沉吟说道:“圣上他春秋正盛,现在提这些为时尚早,将来不管圣上属意何人,我都会鼎力支持,方不负圣上的知遇之恩,至于别的,我并不想掺和。”

    但宋皇后显然不会放过他,毕竟他娶了咸宁,而宋皇后先前帮了不少忙。

    咸宁公主道:“那魏王兄如果要迫使先生选择呢?”

    其实,她情感上还是倾向于魏王兄,毕竟是母后所出,从小一起长大,但她不想因此事而干扰先生。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幽远,说道:“看圣上的意思,这种事儿一切在圣心。”

    见咸宁公主面上若有所思,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宽慰道:“好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要太操心这个了,夜深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

    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回去。

    而在长公主府上,只有怜雪以及元春等寥寥几人知道他与晋阳的关系,至于婵月,在晋阳的口中,将来是要许给他,故而与婵月寻常的亲密,倒也无人相疑。

    咸宁公主轻轻应了一声,轻声道:“我帮先生更衣吧。”

    说着,帮着贾珩解着腰带。

    李婵月则在一旁去着鞋袜,道:“表姐,我让下人准备一些热水,洗洗脚吧。”

    又要在一起睡觉,不过冬天也暖和。

    咸宁公主轻轻应了一声。

    待准备了热水,三人并排坐着洗着脚,小声说着话。

    待夜至戌末时分,澹黄色帷幔自金钩之上缓缓放下。

    李婵月去着衣裳,那张妍丽如雪的脸蛋儿上酡红如胭脂,感受到那少年温软气息近前,忙道:“小贾先生,你先别闹着,唔~”

    还未说完,唇瓣就被堵住,郁郁眉眼之间雾气朦胧,一张玉颜酡红如血,目光似嗔似喜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看向那眉眼秋波盈盈的少女,柔声说道:“婵月现在也会反客为主了。”

    李婵月弯弯秀眉之下的明眸瞪大,说道:“小贾先生,又取笑人。”

    而咸宁公主将螓首埋将下来,问道:“先生这是觉得婵月菀菀类卿吗?”

    感觉比起她来,先生似乎越来越喜欢婵月的羞怯和故作矜持。

    贾珩:“???”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什么菀菀类卿?”

    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

    正要说话,忽而眉头紧皱,“嘶”地一声,道:“咸宁,别闹。”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支支吾吾道:“先生不知道吗?”

    另外一边儿,李婵月按住贾珩不太安分的手,玉颜嫣红如血,颤声道:“小贾先生……”

    贾珩凑到李婵月红的莹润欲滴的耳畔,低声道:“婵月年岁也不小了,咱们要不先洞房,再拜堂罢?”

    李婵月:“……”

    贾珩又低声说道:“长公主殿下不在,我原是有责任照顾着婵月的,婵月要不给我唤我一声……”

    李婵月柳眉之下,明眸眸光盈盈如水,颤声说道:“小贾先生,别浑说。”

    过了一会儿,李婵月芳心忽而有些羞惧,连忙说道:“小贾先生,你和表姐……闹着就好了,我今个儿身子不大方便呢。”

    她觉得还是再等等不迟,万一如金陵那边儿也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太胡闹了。

    贾珩“嗯”了一声,也不再坚持。

    相比咸宁让他的阈值提高了不少,现在的婵月反而更为有趣。

    咸宁公主却在这时,从被子中起来,伸手拉过李婵月,将少女护在身后,妍丽清冷的玉容上见着坚定之色,清叱道:“你这贼人,婵月还小,有什么事儿冲本宫来!婵月别怕。”

    李婵月:“……”

    贾珩:“???”

    看向眉眼萦着一股不屈神的少女,心头生出一股古怪。

    这个妖精,在这儿扮演谁呢?

    贾珩凝眸看向眉眼妩媚与冷艳纠集一起的少女,凑到近前,噙住那柔润冷艳的唇瓣,攫取着甘美。

    咸宁公主却清丽眉眼似有几许凌厉之色涌动,轻声道:“大胆贼子,你敢对本宫无礼,本宫是长公主,你岂敢无礼。”

    贾珩:“……”

    这还入戏了?简直是妖精,不过,如果咸宁说着,本宫堂堂六宫之主,贾子玉,你焉敢无礼,你对得起陛下吗……

    贾珩连忙将心头的一丝季动压下,这无疑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咸宁公主却不知贾珩心湖深处沉渣泛起,只是心头微动,暗道先生果然吃这一套,竟然还能……

    旋即,学着李婵月的表情、神态、说话语气,娇斥道:“我要告诉娘亲,小贾先生欺负我……”

    一旁的李婵月已然风中凌乱,芳心羞怒交加,捶着咸宁公主道:“你……你再乱学人说话!”

    此刻咸宁公主双手抱着肩头,看向贾珩,说道:“你这贼子,你要做什么,本宫可是长公主……”

    “刺啦……”

    伴随着绢帛撕裂的声音,贾珩已经噙住少女的唇瓣,打起雪仗。

    李婵月一张幼白粉嫩的脸颊羞红成霞,娇躯向着里间的被窝缩了缩,而那雪肩都见着颤栗的抖动。

    小贾先生和表姐也真是太胡闹了。

    贾珩闹将了一会儿,忽而看向那眉眼弯弯,眼神幽艳的少女,四目相对之间,对上那柔润盈盈的狭长目光,温润如玉的目光隐隐有着几许恍忽。

    贾珩定了定神,凑到咸宁的耳畔,轻声说道:“咸宁,今个儿,咱们做一对儿真正的夫妻吧。”

    咸宁公主闻言,芳心微震,一时间百感交集,粉唇翕动说道:“先生。”

    等了许久,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吗?

    不对!难道先生是将她当成了……

    念及此处,少女芳心深处生出气沮,她方才竟是弄巧成拙了?但旋即对上那一双明亮熠熠的目光,耳畔听着那带着几分炽烈而直白的话语。

    “咸宁。”

    耳边方响起那声呢喃,那少年已经俯身而近。

    “先生。”咸宁公主檀口微张,继而眉头紧蹙,鼻翼中发出一道痛哼。

    其实,两人过往腻在一起隔靴搔痒之时,咸宁公主有许多次都已经打算自力更生,但皆是被贾珩制止,无非是担心端容贵妃那边儿横生枝节。

    但现在,随着贾珩因功封为一等侯,逐渐成长为大汉对虏战事的话事人,端容贵妃也不再对着贾珩有所疑虑,赞成着两人的婚事。

    咸宁公主此刻明眸微微睁开一线,贝齿轻轻咬着唇瓣,原本伸出的纤纤素手揽住贾珩的肩头,指甲几乎陷入肩膀的肉里。

    而窗外不知何时又起了一阵北方,风声吹过雪花,呼啸着,裹挟着庭院中的雪粉轻扬,如柳絮漫天。

    而一轮明月皎洁,如银月色泻落在檐瓦之上,轻柔如纱,如梦如幻。

    也不知多久,原本四及于地的帷幔,似乎响起一道羞嗔交加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贼人,有什么你冲本宫来,不要伤害婵月。”

    李婵月此刻已经双手捂住耳朵,一张娇小可爱的脸蛋儿藏在锦被中滚烫如火,闻言,玉容凝滞了下,气恼地拧了一下咸宁公主的胳膊。

    表姐还学人说话,真是气死她了!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第二天,天光大亮,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庭院中,因为屋檐之上的积雪缓缓融化,温度无疑又低了许多。

    而沿着檐瓦缓缓流淌着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砖之上,浸润得砖石湿漉漉,泥泞不堪。

    贾珩起得身来,凝眸看向一旁云鬓散乱,睡颜恬然的咸宁公主,柔和目光在少女眼角的泪痣停留了片刻,心头也有几分感怀。

    他与咸宁初识于神京城外的打猎,相知于河南之乱,回忆过往种种,咸宁有时候虽然胡闹了一些,但对他一腔情思,从无抱怨。

    贾珩思量着,正要起身。

    耳畔忽而传来“嘤咛”一声,咸宁公主弯弯眼睫颤抖不停,睁开阖起的明眸,那莹润如水的目光流溢着甜蜜和依恋,轻声道:“先生,你醒了。”

    或许,她该改口唤着夫君了。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咸宁,我等会儿还要去军器监,你不良于行,就别去了,等会儿多睡一会儿吧。”

    咸宁公主眉眼弯弯,原本如冰山雪莲的玉颊一如桃花明媚,声音娇俏、软腻中带着几分酥糯,柔声说道:“我随先生一起去军器监罢。”

    只是刚刚撑起一只雪白如藕的胳膊,忽而就觉得牵动了什么,秀丽柳眉皱了皱,清眸中见着几许羞嗔。

    “好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今个儿就好好歇歇。”贾珩扶过少女圆润、白腻的肩头,而后,凝眸看向一旁明明已经醒来,正在装睡的李婵月,道:“婵月,照顾好你表姐。”

    李婵月将螓首埋在枕头里,闻言,“唉”地轻轻应一声。

    昨晚她只是全程旁观,初时就有一些惊惶,而后渔歌互答之时,只觉那魔音贯耳,几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贾珩也不多言,起得身来,换上一身蟒服,出了长公主府,在锦衣府卫的相护下,前往军器监。

    军器监

    此刻,监丞徐庭业正领着几个匠师在一众红夷人的带领下,围着一门红夷大炮跟前儿,听着红夷匠师的头目戈拉德讲解着制造炮铳的关要。

    红夷匠师已经来了有半个多月,徐庭业轮流组织着军器监的匠师请教、观摩着红夷匠师的造炮铳制艺,希图能让更多大汉匠师学会,以增加红夷大炮的产量。

    戈拉德说道:“你们用的冶铁内里杂质太多,铳管内壁就不够光滑,这才容易崩裂、炸膛。”

    徐庭业眉头皱成“川”字,说道:“那未知贵方是如何冶铁?”

    戈拉德正要开口叙说着关要,一旁的翻译随员说着,徐庭业让人在一旁记录着。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的监丁的禀告,说道:“徐大人,永宁侯来了。”

    徐庭业面色微怔,而后,心头就有几许惊喜,问道:“永宁侯现在何处呢?”

    那监丁道:“官厅与常大人正在叙话呢。”

    徐庭业闻言,也不耽搁,连忙向着官厅而去。

    军器监广造炮铳离不开贾珩这位军机大臣、一等武侯的全力支持。

    此刻,军器监的正监常弘,正在满面陪笑地看向那少年,说道:“侯爷放心,那些红夷匠师已经安置在最好的房舍中,各项过冬的物资一样都不少。”

    贾珩道:“一众葡人匠师都安置在何处?本侯接下来去亲自看看。”

    而就在这时,徐庭业看向那蟒服少年,道:“侯爷。”

    贾珩起身看向徐庭业,伸手搀扶着徐庭业的胳膊,说道:“徐监丞,金陵一别,别来无恙?”

    徐庭业笑道:“侯爷,一切都好。”

    见着两人如老友的寒暄,军器监的正监常弘脸色就有几许不好看,暗道,这般下去,只怕老徐要执掌军器监了。

    两人寒暄而罢,贾珩道:“徐监丞,先领着本侯到生产炮铳的作坊看看。”

    徐庭业闻言,连忙伸手相邀说道:“侯爷,随下官来。”

    一旁的常弘见状,也连忙起来,带着几个书吏跟着。

    说话间,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生产炮铳的作坊,此刻虽是数九凛冬,但不少军器监的匠师仍是热火朝天地干着。

    贾珩看着这一幕,对着一旁跟来的常弘说道:“常大人,军器监有此干劲,何愁大事不成?”

    常弘脸上现出笑容,道:“侯爷过誉了,这些都是下官还有诸位同僚的本分之事。”

    这时,葡人匠师的头目戈拉德,带着几个匠师纷纷过来,向着那少年说道:“我等见过永宁侯。”

    军器监聘请的翻译随员,在一旁翻译着戈拉德的语言。

    贾珩寒暄道:“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辛苦了。”

    翻译随员在一旁叽里咕噜地翻译着,周围军器监的官员都见怪不怪。

    之后,贾珩在戈拉德的带领下,参观着军器监的作坊以及工匠制艺,从火铳和弹药的制作以及冶铁工艺都仔细浏览一遍。

    “如果是明年二月份之前,能够造出多少红夷大炮?”贾珩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问道。

    戈拉德道:“尊贵的侯爵殿下,如果按照贵国的工匠制艺水平,只怕是一门都造不出来。”

    随着那翻译随员原本原样地翻译过来,军器监的大小官员,脸上顿时都现出尴尬的神情。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是贵方匠师全力制作火铳呢?”

    他从濠镜引进着大批红夷匠师,不仅仅是为了引进生产线,帮助大汉匠师提高制艺,也有借助其力紧急制造出一批火铳,以备虏事的用意。

    “这边儿太寒冷了,有些铳管需要我手下的匠师手工打磨,可能能造出来二三十门大炮。”戈拉德说道。

    贾珩道:“那就分拨出来一部分,帮着教授军器监的匠人,此外,最近将会拉一批无烟石炭给贵方匠师以及家卷取暖。”

    戈拉德点了点头。

    贾珩想了想,转而问道:“常大人,诺娜小姐现在在哪儿?”

    自从回京几天,就没有见到诺娜,因为诺娜与宁荣两府大多数人语言不通,就住在了靠近军器监的客栈,以便与葡人匠师带来的家卷和同龄女孩儿来往。

    常弘笑了笑,解释说道:“侯爷,诺娜姑娘就在军器监衙门不远处的如意客栈。”

    贾珩道:“等会儿本侯也去看看。”

    神京或者说西北的气候对于习惯了在热带地区生活居住的葡萄牙人而言,多少有些不适应。

    贾珩接下来在徐庭业的带领下,又视察了各处工坊,既有红衣大炮,还有一些燧发枪的制艺流程。

    贾珩想了想,道:“燧发枪,军器监可能掌握造燧发枪的相关制艺?”

    徐庭业拱手道:“回侯爷,与红夷大炮一样的问题,铳管难以达到标准,军器监正在冶炼一事商讨对策,葡方也告知了一些冶铁技艺,军器监接下来会组织一批技艺精湛的匠师学艺。”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此事要尽快解决才为妥当。”

    他并非是理工科出身,对冶金知识也一窍不通,后世听到的知识则有些碎片化,需要抽时间整理一番。

    就这般,贾珩在军器监考察一番,一言以蔽之,困难有,但大致还能克服。

    永安坊,杨宅

    东窗书房之中,冬日上午的柔和日光透过f窗扉的玻璃,洒落在红木书桉之上。

    齐昆凝眸看向那面容苍老的老者,问道:“未知恩相唤学生所来何事?”

    杨国昌默然片刻,开口道:“言暄,老朽已向圣上递送了辞官的奏疏,以后的朝局就交给你了。”

    齐昆闻言,心头一惊,道:“恩相……此言是从何说起?”

    其实心头隐隐知道一些原委,还是与那永宁侯有关,纵然杨相想留,也留不下来了。

    齐昆整容敛色,目光恳切,问道:“如今国事蒸蒸日上,正需恩相统筹大局,恩相如何弃群僚而去?”

    杨国昌笑了笑,感慨道:“言暄,我老了,精力不济,也该回去归隐田野,京中的国事就交给你们了。”

    迎着齐昆的目光,杨国昌沉吟说道:“贾珩此人虽有一些才干,在盐务之事上得言暄刮目相看,但贾珩鹰视狼顾,脑生反骨,年纪轻轻就已是一等武侯,又与宗室帝女关系暧昧,将来难免生出不臣之心,言暄在内阁要与朝中耿直之士紧紧盯着他。”

    齐昆闻听“提防”贾珩的言论,面色顿了顿,张了张嘴,问道:“杨相辞官归隐,可曾向圣上提前言说?”

    其实心里也猜出,应该是出于宫里的授意,是那天太庙献俘之后,天子单独留下奏对?

    杨国昌摆了摆手,苍老目光现出一抹愁闷,说道:“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如今再留在京城,惹人嫌恶罢了。”

    齐昆闻言,一时默然,心头五味杂陈。

    杨国昌面上却现出几分坦之色,提醒道:“言暄,老朽走后,浙党定然得势,如是因为制衡浙党因私利而害国事,言暄可与那小儿暂且合作,共抗浙人,但要提防小儿趁机壮大羽翼,网罗党羽。”

    齐昆闻听此言,面色愈发复杂,拱了拱手,说道:“学生谨记恩相之言。”

    见得对面自家学生似乎没有将自己的话真的记在心底,杨国昌面色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他走之后,人走茶凉,朝廷上的事儿他就管不了了,以后那贾珩小儿再有何不臣之心,何人能制?

    等小儿异志初显之时,圣上可会理解他的一番苦心?

    念及此处,杨国昌心头不觉一阵心灰意冷,罢了,罢了,随他去罢。

    而随着杨国昌的辞官奏疏经由通政司传抄邸报,整个神京城都在纷纷热议纷纷。

    内阁首辅辞官,百官首揆空缺,这是一桩不亚先前太庙献俘的大事,一时之间,朝局震动。

    京中科道、士林在酒楼茶肆对此事议论不停,同时随着三国话本第三部在京中上市关于诸葛亮舌战群儒的热议,共同成为京中士林百姓争相议论的焦点。

    有人说杨国昌是因主和一事而为天子厌弃,如果再结合着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一回,几乎可以还原着永宁侯与朝堂重臣的激烈交锋。

    还有人说是因为你户部皇陵贪腐一桉,两位户部侍郎去职而被牵累。

    还有人说是因为得罪了永宁侯,而为其排挤。

    神京城中争议之声,莫衷一是。

    不管如何,杨国昌的请辞奏疏,还要看宫里批不批。

    果然宫中不允,而后杨国昌又是上疏陈请,这一次崇平帝并未等杨国昌三辞三留,而是朱笔一批,批阅允奏。

    至此,内阁首辅杨国昌去位,而神京城中的士林也渐渐明白过来。

    从天子只挽留了一次可见,内阁首辅杨国昌的确是犯了一些错,但天子终究念着旧情,赐绢帛令其返乡。

    而随着杨国昌去位,内阁首辅空缺下来,一下子再次引起了大汉朝局的剧烈变化,原本因为太庙献俘渐渐平息的士林舆论,再次喧嚣起来,神京城中更是暗流涌动。

    杨国昌去位之后,首辅花落谁家?

第八百七十八章 宝琴:方才只是车子有些晃?

    贾珩离了军器监,在常弘以及几个军器监书吏的陪同下,前往葡人匠师居住的区域查看匠师的生活条件。

    另一边儿,客栈之中,诺娜陪同着到访的宝琴说话,此外还有一个小姑娘,正是戈拉德的女儿罗莎。

    因为这两天下了雪,出行不便,宝琴在宁国府闲着没事儿,就过来陪着诺娜叙话。

    诺娜立身在窗口方向,看向外间街道两侧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房舍,弯弯睫毛颤抖了下,明亮有神的蔚蓝眼眸似有波光点点,感慨道:“我长这么大都没见着这么大的雪花。”

    薛宝琴笑道:“如是出去游玩才好看呢,我今天过来原是邀你去宁国府赏景呢,那边儿的梅花开了。”

    “宁国府?可是那位侯爷的私邸?”诺娜转过脸来问道。

    薛宝琴点了点头,说道:“里面有一个小花园,这几天我和姊妹们要搬进园子里面住着,好多女孩儿都在那边儿,大家说说笑笑,平常也热闹一些,你也过去吧。”

    诺娜笑了笑,说道:“我在这边儿也挺热闹的,昨天还堆雪人了呢。”

    她过去与那些女孩儿也玩不到一块儿,原本从濠镜过来,就是见惯了濠镜的一草一木,想要来到这中央大国见识一番别样的风土人情。

    而正说话的工夫,宝琴的贴身丫鬟小螺,挑开棉布帘子,说道:“小姐,外面客栈的伙计说,永宁侯过来了呢。”

    薛宝琴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问道:“永宁侯?”

    小螺笑道:“就是珩大爷,珩大爷过来了呢。”

    薛宝琴闻言,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顿时欣喜之难掩,说道:“诺娜,咱们两个出去看看。”

    说着,拉着诺娜的手,出了厢房。

    而这时,贾珩也在军器监监丁的引领下,沿着楼梯来到二楼回廊。

    因为诺娜是澳督布加路的女儿,军器监还特意派了几个监丁差役保护着,此外暗中还有锦衣府卫保护。

    宝琴娇憨烂漫的眉眼中笑意流溢,那双水润、明亮的大眼睛,看向那蟒服少年,“珩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军器监办事,想到诺娜居住在此,就过来看看。”贾珩凝眸看向那张娇憨烂漫的雪腻脸颊,暗道,乍一看与宝钗还真像。

    “宝琴妹妹怎么也在这儿?”贾珩问道。

    宝琴笑意烂漫,柔声道:“过来看看诺娜,来京里几天了。”

    贾珩轻声说道:“宝琴妹妹吃午饭了没?”

    “还没呢?正在和诺娜姐姐说话。”薛宝琴轻笑说着。

    贾珩笑了笑道:“那等会儿咱们一同吃点儿。”

    说着,进入厢房,落座下来,看向一旁刚才安静看着,微笑不语的诺娜,说道:“诺娜,几天不见了。”

    “侯爵殿下。”诺娜打量着贾珩,轻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诺娜小姐在神京可还习惯?”

    诺娜柔声说道:“多谢侯爵关心,神京挺好的。”

    贾珩道:“这几天下了雪,天气有些冷,我稍后会吩咐军器监运送一些上好的石炭供诺娜小姐取暖所用。”

    诺娜轻笑了下,说道:“这边儿挺好的,这么大的雪,我还是头一次见着。”

    薛宝琴道:“珩大哥,我刚才还和诺娜姐姐说呢,让她到宁国府居住,下午凤嫂子让我们去宁府游园呢。”

    贾珩问道:“园子里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的七七八八了。”薛宝琴轻声道:“凤嫂子说,等着珩大哥什么时候有空,过去在匾额上题名呢。”

    贾珩笑道:“那这两天过去看看。”

    其实,大观园在原著中经过宝玉以及元春的两次改名,诸处地方匾额、楹联才形成最终的名字。

    他并不愿破坏大观园的原汁原味,按着后来成型的名字题着就行。

    贾珩抬眸看向诺娜,道:“这边儿条件未免简陋,诺娜小姐如是不弃,可以到府中居住,等明年开春以后,如是诺娜小姐思亲,我再派人送你返回濠镜。”

    异国风情虽好,但因为家乡尚远,一切都很陌生,在刚开始的新奇感淡去以后,多半还是会想着回到濠镜。

    诺娜细眉之下的蔚蓝色的眼眸中现出感激之色,轻声说道:“那就如侯爵殿下所言。”

    贾珩看了一眼天色,笑道:“这会儿都晌午了,说着也有些饿了,一同吃点儿午饭吧。”

    说着,吩咐着丫鬟小螺道:“去和客栈的伙计说。”

    宝琴面带好奇地问道:“珩大哥今上午去了军器监?”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过去看看火铳造的怎么样。”

    “那火铳造的如何?可能量产?”薛宝琴关切问道。

    贾珩道:“还是有一些难度,想要大量产出有些不大容易。”

    薛小妹并非是傻白甜,相反见识不俗。

    宝琴“嗯”了一声,转而甜甜笑道:“珩大哥,今个儿碰到爹爹到梨香院商量生意的事儿,这两天说想要见见你,说一说海贸上的事儿。”

    贾珩道:“我正说打算去见见你爹爹。”

    听着两人叙话的诺娜忽而开口问道:“侯爵殿下,戈拉德叔叔在这儿还要多久?”

    “按照当初与你父亲的协议商定,需要待够三年。”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转眸看向诺娜,开口说道。

    当初贾珩与布加路的约定,是雇用葡人来折抵当初的租银,当然也是布加路的主动示好之举。

    诺娜迟疑了下,低声道:“三年?这里的气候,他们可未必习惯,最近不少人都嚷着要回去。”

    贾珩道:“慢慢适应也就习惯了,如果军器监中的工匠能够学会火铳制艺,可能会提前回去。”

    这些葡萄匠人其实就是布加路代表葡萄牙借给大汉的技术人员,虽然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控制住,但如果不尽心尽力,也能带来不少麻烦。

    诺娜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这般吧。”

    就这般,贾珩与宝琴、诺娜说着话,用罢午饭。

    宝琴秀眉之下,明眸流波,相邀道:“珩大哥,我们一同乘着马车回去吧。”

    爹爹到了京城以后,还想给她说着婆家来着,现在只有珩大哥能帮着她了。

    贾珩抬眸看向少女,对上小胖妞那欲言又止的目光,情知有事,问道:“那妹妹的马车在哪儿?”

    “就在外间停着呢。”宝琴道。

    几人说话间出了客栈,上了马车,分坐左右。

    宝琴转过一张雪腻脸蛋儿,看向那少年,说道:“珩大哥,爹爹最近给我提着亲事了。”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说道:“妹妹年岁还小,按说伯父不该这么急着才是。”

    宝琴叹了一口气,道:“爹爹他害怕耽搁了我的亲事。”

    说着,目带期盼地看向贾珩,说道:“珩大哥要不和爹爹说说,就说我晚二年再许人?”

    贾珩道:“宝琴妹妹,婚姻大事是你的家事,我也不好说其他的。”

    他只是薛家的亲戚,去干涉着也不大合适。

    “怎么不好说了,珩大哥是我的姐夫啊。”宝琴拉着贾珩的胳膊,轻轻晃动着,雪腻玉容上见着撒娇,道:“姐夫,帮我说说吧。”

    贾珩被少女撒娇的样子弄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那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蹭着胳膊,似乎每一寸都流溢着青春芳华的妙龄气息,说道:“好了,我帮你想想法子。”

    宝琴柳眉之下的明眸眨了眨,看向那脸上见着无奈之色的少年,鬼使神差说道:“要不我就和爹爹说,我看上了珩大哥?”

    贾珩:“……”

    定了定神,看向玉容雪腻的少女,拉过少女绵软柔腻的小手,说道:“宝琴妹妹如是这般说,只怕你爹将你真许给我怎么办?”

    宝琴闻言,“呀”的一声,“腾”地红了脸颊,连忙垂下螓首,感受那温暖的手,心跳不自觉加速几分。

    珩大哥上次就这样,说着说着开始牵着她的手。

    许是把她当小孩儿,珩大哥原就是她的堂姐夫,这也是正常的吧?

    贾珩打量着眉眼低垂,雪腻脸颊微红的少女,轻声道:“妹妹下次多穿点儿衣裳,手怪冰凉的。”

    宝琴:“???”

    贾珩若无其事,说道:“不如你说想多侍奉爹娘几天,再加上你宝姐姐的事儿还没有定下来,多等一二年也不迟。”

    宝琴心神定了定,扬起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问道:“珩大哥呢?珩大哥也和爹说说?”

    贾珩轻笑了下,打趣道:“我看看情况吧,总不能说我喜欢宝琴妹妹?”

    宝琴:“……”

    芳心乱跳,一张雪腻脸颊羞红成霞,手中绞动手帕,嗔恼说道:“珩大哥说什么呢。”

    珩大哥喜欢她?不……这是给她说着建议。

    贾珩想了想,饶有兴致地看着宝琴,与宝钗相比,同样丰腴款款的宝琴,更像是雪堆起来的瓷娃娃,尤其是这种配合着娇憨可爱的傻白甜性格。

    宝钗相较而言,终究是太过精明了。

    贾珩轻声说道:“宝琴妹妹其实可以试试。”

    这时候,女孩儿的婚事定的都很早,甚至都有指腹为婚、娃娃亲一说,所以薛筠想要给自家女儿提前定下婚事,说正常倒也正常。

    只是宝琴明显还是小丫头子心性,这会儿自还不想嫁人。

    宝琴那张恍若梨花洁白无暇的的脸蛋儿,羞红成绚丽烟霞,轻哼一声,说道:“那我真那般说了,到时候爹爹当了真,非要让,那时候我看珩大哥怎么给二姐交代。”

    其实这会儿,宝琴都不知晓已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

    贾珩低声说道:“那时候,的确是有些难办,你二姐都该恼了。”

    说着,轻轻松开了少女的绵软小手,与这样年岁的小姑娘叙话,气氛总是很活泼,让人忍不住逗逗。

    宝琴:“???”

    旋即,不由呼吸微滞,珩大哥,你……你这什么意思呀?

    就在这时,正在行驶中的马车车轮,似乎硌到了雪地里的石子,就是一个趔趄,宝琴“哎呦”一下,向着贾珩所在的方向倒去。

    贾珩面色微顿,以防宝琴受伤,原本只是作势拿开的手,拉着宝琴的手带至怀里,恍若一只胖胖的橘猫跌入怀中,丰盈柔软,伴随着一股馥郁香气扑鼻而来,一时间心神浮动。

    贾珩看向那明丽容颜已见着几许失色的少女,问道:“宝琴妹妹,没事儿吧。”

    “我……我没事儿。”宝琴眉眼低垂,粉唇抿了抿,颤声说道。

    此刻呼吸相闻,呼来的热气扑打在脸上,宝琴梨花花瓣的脸蛋儿红若胭脂,水润杏眸盈盈秋水中带着几许痴迷,不知为何,身子绵软的厉害。

    贾看向粉腻脸颊酡红如桃花的小胖妞,凑到近前,轻轻啄了下少女的粉唇,只觉触感温软,与宝钗大有不同。

    “呀。”宝琴娇躯微震,白腻无暇的脸蛋儿扬起,一双水润杏眸瞪大,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天呐,珩大哥怎么亲着她?这……她以后怎么嫁人?

    贾珩面色就有几许不自然,温声道:“宝琴妹妹,车子有些晃,你没事儿吧?”

    薛宝琴:“……”

    方才只是车子有些晃?

    贾珩看向那眉眼错愕,檀口微张的少女,目光动了动,凑到近前,再次噙住那柔软唇瓣,侵袭其中,寸寸攫取甘美。

    “珩大哥,唔~”薛宝琴挺直、小巧的琼鼻“嘤咛”一声,如遭雷殛,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绯红如霞,此刻身子何止是绵软,几是软成一团。

    珩大哥与她这般……对不起二姐啊。

    少女也不知为何,忽而心湖中忽而涌起这么一念。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玉颜酡红的少女,轻声说道:“宝琴妹妹,这车晃得厉害。”

    宝琴略带着婴儿肥的粉腻脸蛋儿嫣红如血,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晕晕乎乎,手心满是汗水,一时间思绪纷繁,心如乱麻。

    如果她与珩大哥……以后二姐那边儿怎么办?

    贾珩面色如常,说道:“宝琴妹妹坐好吧。”

    有些时候也是气氛到了,心血来潮,方才那粉腻脸颊上似张未张的唇瓣,热气微微,樱颗贝齿,晶莹靡靡,再加上宝琴那与宝钗颇有几分神韵相似的眉眼,还有那“萌软”的神情……

    宝琴轻轻应了一声,在一旁坐将下来,微微垂下螓首,绞动着一方手帕,心神几乎乱成一团。

    她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神京城,荣国府,荣庆堂

    厢房之中,丫鬟和嬷嬷四方垂手侍立,贾母坐在罗汉床上,正在与到访的薛筠、薛蝌父子二人叙话。

    薛姨妈与宝钗坐在下方的绣墩上相陪,邢夫人、凤姐与李纨也在不远处陪着客,倒是不见王夫人。

    薛筠笑着看向那白发苍苍的贾母,问候道:“老太太身子骨一向可好?”

    贾母面上现出慈祥的笑容,说道:“好的很,吃得香,睡得着,一切都好。”

    然后,一道苍老目光投向一旁的薛蝌,笑问道:“这就是蝌儿那孩子?”

    暗道,相比先前的薛蟠,的确生的眉清目秀,规矩守礼。

    薛蝌性格有些腼腆,近前行礼,温声道:“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磕头了。”

    见得这一幕,贾母连忙伸手虚扶,点了点头,面带慈祥笑意,说道:“来了京里就是到了家了,现在在哪儿住着?”

    “在京中早年购买的宅院中。”薛筠笑了笑,在一旁代薛蝌回道。

    薛家在京中是有着不少房舍,换句话说,薛姨妈与宝钗住在梨香院原本也是因为要借重贾家声势之意,否则孤儿寡母管着偌大的皇商生意,很容易成为歹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贾母笑道:“宝琴那丫头,活泼烂漫,老身很是喜欢她,想着让她在府里住着二年,和你说说。”

    薛筠笑了笑道:“老太太这边儿热闹一些,宝琴丫头住在这儿挺好的。”

    贾母笑道:“宝琴那丫头最是得我的心。”

    本来她有些中意玉儿将来许给宝玉,但前不久两个人闹着不小的矛盾,如是让宝琴给宝玉?

    总之,先提前准备一手。

    薛姨妈笑道:“琴丫头和宝丫头现在都住在一个院落,她们这几天不是说着搬到园子去?”

    贾母轻声说道:“我正要和珩哥儿说这件事儿呢。”

    她还是觉得,待园子修好以后,也让宝玉住进去,也好读书,与姊妹们玩耍,一直待在学堂,其实也没有必要。

    对了,宝玉现在还在祠堂里跪着。

    贾母心念此处,转眸看向一旁的凤姐,说道:“凤丫头,你去打发人去东府看看,珩哥儿中午回来了没有。”

    凤姐艳丽玉容上笑意嫣然,声音娇俏说道:“老太太放心好了。”

    心道,珩兄弟昨个儿也没回来,不知道又被哪个狐狸精绊住了脚,可卿也不管管他,还有那个尤三姐,明明都被珩兄弟收入房里,也拴不住人?

    这也太没用了。

    而众人正在叙话之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说道:“老太太,珩大爷还有宝琴姑娘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贾珩与宝琴以及诺娜来到厅堂,众人纷纷凝眸看去。

    “见过老太太。”贾珩朝着贾母行礼。

    贾母面带微笑地看向那少年,说道:“珩哥儿,从衙门回来了。”

    而后,目光不由被贾珩身旁诺娜吸引,问道:“珩哥儿,这位姑娘是?”

    薛姨妈和邢夫人也都诧异地看向诺娜,心头暗暗称奇。

    李纨放下手中的茶盅,目光从那蟒服少年的脸上,转而移至诺娜脸上,心头暗暗讶异。

    贾珩解释道:“老太太,这是濠镜总督布加路爵士家的千金,原是随着一道上京的,先前随着葡人的工匠在一起居住。”

    贾母纳罕道:“这眼睛怎么还是蓝色的?”

    鸳鸯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这是生下来就有着的。”

    说话间,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眼神柔情涌动,旋即垂下亮晶晶的眸子。

    凤姐笑道:“老太太,异域番邦,这长相与中原大为不同。”

    贾母笑了笑,说道:“我活了近八十岁,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的。”

    当然这话是玩笑话,单从贾母屋里那几个西洋的自鸣钟就可知,贾母早些年并非没有见着番邦之人。

    诺娜来到贾母跟前儿,唤道:“见过荣国太夫人。”

    贾母也在鸳鸯的搀扶下,起得身来,打量着诺娜,笑道:“好,好孩子,快起来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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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后世青年魂穿红楼世界中宁国远亲之上,为了免于被贾府牵连之命运,只好步步为营,然而茫然四顾,发现家国天下,乱世将临,为不使神州陆沉,遍地膻腥,只好提三尺剑,扫不臣,荡贼寇,平鞑虏,挽天之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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