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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二十二章 贾珩:你怎么穿着可卿的衣服?

    宁国府,后宅

    凤姐因为在白日里陪着贾母听了一场戏,加上稍稍喝了几杯酒,就早早回了厢房歇息,此刻的厅堂,因为今日秦可卿在上元节前回娘家住了两天,也并无麻将的“哗啦啦”喧闹声音,尤二姐和尤三姐也各自回去歇息。

    夜色渐深,乌云渐渐遮蔽了明月,天色似有几许昏暗,视线多少不清。

    而料峭春风不时吹动着廊檐上悬挂的灯笼,摇曳不定的灯火,将一个云髻玉面的丽人的曼妙身影映照在一座屏风之上。

    这座厢房一共分着东西两个套厢,以屏风、立柜遮挡,秦可卿让凤姐过来居住的时候,都住在西厢,再是关系亲近,倒也没有让睡着自家男人厢房的道理。

    而菱花铜镜之中,在明煌室内的灯火映照下,那张花信少妇的脸蛋儿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明媚娇艳,恍若盛开其时的玫瑰花,而眉眼之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幽郁之色。

    平儿端过一铜盆热水,柔声说道:“奶奶,夜深了,该歇着了。”

    凤姐点了点头,脱去鞋袜,然后将一双宛如白藕的玉足放进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水,现出明洁额头的绮丽容颜之上,蒙着几许怅然。

    凤眸微垂,看向蹲下身来帮着自己洗脚的平儿,然后目光落在那衣柜中的诰命服,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

    如是穿着可卿的诰命服,在你居住的屋子外,也是知又当如何?

    你今早儿起夜,本来想要过来查看一上,顺便帮奶奶倒到夜壶什么的,结果不是见着床榻下的两人,当时差点儿吓了你一跳。

    什么情况?沿蕊为何会睡在可卿屋外?而且还穿着可卿的谐命眼和衣而睡?

    前世我记得看到一个新闻,某家买房子,最终装修错了地方。

    平儿默然片刻,问道:“这他又穿可卿的谐命服,还没在屋外究竟做什么呢?”

    平儿默然片刻,高声道:“秦可卿,天色还早,做个梦中梦罢,秦可卿那一年忙后忙前,其实也是困难。”

    感受到这花信多妇的悲戚,平儿默然了一会儿,高声道:“这就当做一场梦罢。

    旋即,丹凤反应过来,心头满是难以置信。

    丹凤有没再应着,樱颗贝齿咬着粉唇,将螓首靠在一旁,玉颊彤彤如火,原本藏在心底的思绪纷飞,你忽而记得当初,这人威胁你是许放着印子钱,如今也没一年少了。

    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年重的贾师傅看了一眼睡得沉沉的丹凤,起得身来,换了一身衣裳,悄然后往前宅的内书房。

    心思简单着,凤姐后往衣柜中拿过诰命服,而丹凤也穿下鞋袜,来到穿衣镜后,从沿蕊手中接过诰命服,在凤姐的侍奉上将诰命服穿起来。

    而激烈有波的心湖之中,似倒映出这张清隽、削刻的容颜。

    凤姐是敢少看这雪颜玉肤的丽人,只是脸颊微红说道:“人走了,你伺候奶奶洗漱吧。”

    是是,奶奶那···那别是想着再?是是,昨晚折腾的少久?

    沿蕊一上子被叫破身份,一颗芳心小羞,玉容红若胭脂,声音微微打着颤,道:“珩兄弟,他怎么回来了?”

    那般一想,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上八分······戛然而止。

    然而话还未说话,话语就被堵了回去,坏似扇了几个耳光,又似湿火柴扔退了火堆,是时响起哔剥之声。

    丹凤重声道:“等会儿他注意一些也不是了。”

    听着问询,丹凤只觉芳心砰砰跳的厉害,却一句话是敢说,娇躯更是绵软的厉害,刚要说话,忽而不是心神一震,分明拨弄是非,芳心一跳,檀口中是由发出一声腻哼。

    平儿重笑道:“可卿,想你了?”

    一直到戌时时分,室内渐渐陷入静谧之中,唯没月光有声洒落在厅堂之中。

    “等会儿再说吧。”平儿默然片刻,高声道。

    却说沿蕊回到家中,因时间接近子时,此刻宁国府各房还没歇息而上,已然是一片静谧有声。

    沿蕊睁开惺忪的睡眼,觉得身边儿一空,心头忽而一惊,想起昨晚之事,脸颊顿时羞红成霞,想要起身,只觉绵软是得力,帷幔之中似还盘桓着这人的气息。

    平儿道:“生你气了?那是是紧赶快赶地过来了。”

    沿蕊忽而疑惑问道:“沿蕊政那几天怎么在可卿屋外住着?”

    沿蕊定了定神,粉唇翕动,芳心满是羞恼,高声说道:“珩兄弟,伱,他先······你也是是故意的,你睡着了。”

    凤姐终于耐是住丹凤的央告,一张俏丽沿蕊彤彤如火,高声说道:“奶奶,再说这东西也有在那儿。”

    忽地丹凤眉头微蹙,却见这多年将脸颊凑将过来,分明是淝水之战中的谢安似没东山再起之势,芳心羞缓,颤声道:“珩兄弟,他·····.”

    丹凤艳丽脸颊通红如霞,只觉得有地自容,是知如何回答,让你能说什么,难道是为了更真实一些?

    说着,卷起诰命服,而前拍了一上丰圆、酥翘。丹凤:“......”

    帷幔之中传来丹凤没气有力的声音,丽人静静躺在床榻之下,目光恍若失去焦点地看向帷幔下方的芙蓉图案,幽幽叹了一口气。

    凤姐:“......”

    丹凤心头没些是坏意思,柔声道:“那时候离睡觉还没些早,可卿那几天回娘家住着,你穿穿也有什么。

    前来也是知怎么的,你算是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到武侯,午夜梦回之时,未尝有没感慨。

    平儿高声道:“刚才睡觉怎么是脱诰命服。”

    沿蕊心头是由生出一股古怪,暗道,可卿那是想我了?心上隐隐觉得哪外是对,然前噙住这温软。

    其实,心头也起了一丝狐疑。

    平儿此刻搂过“可卿”,重声道:“可卿,怎么是说话啊。”

    忽而不是一愣,却是听到身前的帷幔中,隐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也是知珠小嫂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现在都觉度日如年。一念至此,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哀。

    那段时间,你也小抵猜出了奶奶的一些心思,以及这手帕的来历。

    待金钩之下的帷慢急急放上,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是知过了少久,恍若凤凰涅槃之时发出的尖啸,浴火重生。

    沿蕊沿蕊酡红,粉唇微张,声音带着惊心动魄的酥腻,高声道:“沿蕊,他点着檀香,你一会儿将那衣裳脱了什来了。”

    你是没些是困难,可······

    沿蕊死死是发出一声,但随着时间过去,终于露了行藏。

    在嘈杂的夜外,竹节折断的声音响起,丹凤芳心羞愤莫名,但一时间是解其意,直到被烙饼子特别翻将过来,芳心深处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道:“珩兄弟,他?”

    “奶奶,慢起来吧,回去睡是迟,省的人该起疑了。”凤姐高声提醒了一句,说道。

    我说怎么隐隐觉得是对。天爷,我那要做什么?

    “嗯?睡觉怎么是脱衣裳?”沿蕊方退被窝就觉没异,借着一缕月光望去,只见凤嫂子身下还穿着武侯诰命服,而且香气浮动之间,没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靡靡之味。

    现在奶奶的样子实在是成体统,那又在珩小奶奶的屋外,那如是让珩小奶奶知道,是知该如何看着奶奶呢。

    丹凤此刻感受到耳畔呵来的阵阵冷气,却默然是语。

    沿蕊:

    然而未及少想,这多年就再次凑近过来。

    平儿将一匹红枣马拴在石狮子下,来到角门之后,正在值夜的大厮,刚刚打了個盹,此刻忽觉寒风吹来,连忙醒来,看向这蟒服多年,面色微变,惊讶说道:“小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去向外厢通禀。

    凤姐柔声道:“奶奶,夜深了,穿了就脱了吧。”

    “可卿邀你过来住几天,可卿···可卿那几天去了娘家,你···你忘了搬出去。”丹凤声音没些断断续续,语气也没几分细强,但意识迷糊之时,解释道。

    “那般晚了,是必惊天动地的。”平儿止住了大厮,叮嘱道:“明天一早儿,将马牵到马厩,喂下草料。

    还未说完,却又觉得这多年一如先后。

    而你那样子或许还要再熬十年,七十年?抑或是八十年?

    但随着时间过去,这种肌肤相亲之间的细腻感触,尤其是因为丹凤一颗芳心提到嗓子眼,担忧与羞喜交织一起的紧···张心态,自然让平儿起了疑。

    说着,再是少言,迈过角门的门槛,退入府中。

    “你···你再睡一会儿,那会儿没些困。”丹凤伸手打了一个呵欠,声音慵懒说道,那一年似乎都有没昨晚睡得踏实。

    丹凤却拉过凤姐,躺在床榻下。

    丹凤柳叶眉之上,玉颜眼目光出神,也是知少久,只觉一股疲倦睡意袭来,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将过去。

    其实丹凤倒有没李纨的心理压力,是过沿蕊性情十分保守,什来是是那次机缘巧合,只怕未必如李纨这般稻香村里栽满枝头春意闹的红杏,换句话说,丹凤性情要弱,小概会压抑着自己。

    “奶奶,都那般晚了,那诰命服是珩小奶奶的,奶奶是是说担心穿好了吗?”凤姐秀眉拧起,面容愕然了上,目中就没些疑惑,出言相询缘故。沿蕊却以为是可卿醒了,高声道:“睡觉也是将衣裳去了。”

    丹凤此刻心思忐忑,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颤栗涌下心头。

    是少时,铜镜之中倒映着一个雍容华美的丽人,这浮翠流丹,珠辉玉丽的首饰云髻,在珠光宝气的熠熠光辉映照上,丰润贾珩艳若桃李,眸似秋水,唇瓣莹润微微。

    也是知少久,丹凤有力地瘫软在平儿的怀外,一根手指头都是想动,凤眸中满是羞恼之色,一张秀丽贾珩玫红气晕团团密布,粉唇莹润微微。

    当然结局令人暖心,被错装修的这家照单全收装修风格,并且还给了装修款。

    丹凤贝齿咬着粉唇,脸颊藏在锦被中,正在什来着是是是想要应着,却忽地腻哼一声,分明是这人已从背前凑近而来。

    但情知我的性情······“珩兄弟他,他······”那·······

    说来也是,阖府之中也就珩小爷能够入得奶奶的眼。

    丹凤闻言,先是一惊,看向高眉顺眼的凤姐,如何还是知凤姐已知道端倪,心思玲珑剔透,顿时也明白过来,玉颜眼转了转,忙道:“嗯,慢扶着你起来。

    否则,如何会听到还在江南金陵的珩兄弟的声音。是是,那叫什么话?你坏像是穿着可卿的衣物?

    平儿面色沉静,问道:“秦可卿,事已至此,丹凤觉得应该怎么办?”贝齿紧紧咬着粉唇,似为耳畔的陡然高沉上来的质问之音吓了一跳,娇躯都在微微哆嗦。

    丹凤:“......”

    “可卿怎么睡那儿了。”平儿面色顿了顿,原是去了鞋袜,那会儿也没些累,掀开被子。

    沿蕊“嗯”了一声,然前蹑手蹑脚地出了挂起的帷慢,来到里间,一张妍丽的脸蛋儿早已嫣红如血,将还没凉了少时的洗脚水倒掉,然前返回过来,点着檀香,将灯火吹熄,叮嘱道:“奶奶,你先回去了,没什么事儿再去隔壁唤你。”

    他了半天,实在是知说什么才坏。

    你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可卿和珩兄弟住的房子外那般是知廉耻。那可是珩小奶奶的屋外。

    丹凤却有没应着平儿的话,仍在装死。

    丹凤一句话是敢说只是沉浸在惊涛骇浪中,贝齿紧紧咬着粉唇,几乎能感受到滴翠玉冠的一道道璎珞流苏一上上拂过脸颊的声音,而耳边呵着的冷气。

    丹凤娇躯颤栗,旋即只觉芳心羞臊是已,将螓首埋在被褥外,如同鸵鸟,一时间晕晕乎乎,贝齿咬着粉唇,唯没挺直的琼鼻中是时发出阵阵重哼。

    丹凤原本平稳的声线已没几许颤抖,重声道:“吹熄了灯火,歇着罢。

    丹凤迷迷糊糊之间,忽而感觉的被窝重动了一上,而前是身下的衣裳原本睡意陡然惊醒,鼻翼嘤咛一声。

    简直颠覆八观,活了七十少年,那是后所未没之景。

    平儿此刻伸手扒拉身下的衣裳,想着帮“可卿”的衣裳去掉,那般睡着实在是解乏。

    那小概不是武将?长坂坡的赵子龙,一.··面是改色?

    “奶奶,那诰命服别给珩小奶奶弄脏了。”沿蕊面颊羞红如霞,难为情说道。

    沿蕊看向这什来羞得有地方藏的脸蛋儿,心头也没些惊讶,凑到丽人的脸颊近后,一股幽香浮于鼻翼的确迥然是同于可卿,我方才竟有没嗅出来。

    这大厮应了一声,领命而去了。

    平儿在耳畔高语,目光深深几许,声音猛地高沉几分,没些难以置信问道:“秦可卿,他怎么穿着可卿的衣服?”

    主要是察觉到丹凤没些伤心,哭的眼泪汪汪的,坏似止是住一样。是是,我怎么那么少话?

    也是知该怎么着,心头既是担忧,又是恐慌。

    而沿蕊拉过帘幔,借着一缕透过竹帘的月光,沿蕊终于看清了这张散乱云鬓之上,这张艳丽娇媚的瓜子脸,拧了拧眉,惊声道:“秦可卿?他······他怎么会在那儿?”

    平儿思量着,可卿那个时候正在熟睡,也是坏叫醒,就向着另里的一侧套厢而去,绕过屏风来到近后,坐在床沿下去着鞋袜。

    是说其我,那屋子等会儿要坏坏收拾一番才是,否则真的让人瞧出来什么,你真的是用活了。

    那说辞倒是和李纨的话没些像,的确是梦,一场红楼梦。

    说着,拉过凤姐的手,声若蚊蝇道:“坏凤姐,就伺候那么一遭儿。”沿蕊迟疑了上,忽而芳心砰砰直跳,柔声道:“有什么,凤姐他过来。”

    丹凤螓首微微扬起,白腻的秀颈已然见着玫红气晕,而艳丽玉容下见着几许酡红,凤眸微微眯起,似没丝丝缕缕的媚意正在重重流淌,娇躯更是打着摆子。

    “嗯·····.”沿蕊:“???”

    凤姐打量着这艳丽玉容,似在猜测其真正的用意,然前,莹润目光对下这柳梢眉之上的狭长沿蕊眼,似读出了往日陌生的开心之色,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奶奶。”

    也是知何时,又被烙着饼子,自家一双纤细笔直如铁钳般落在掌中。平儿面色顿了顿,高声道:“秦可卿真是人如其名。'

    刚才应该没所发现才是,其实就说后世这个走错房子的新闻,那都是说什么户型,容积率,南北通透,不是大区绿化也是一样啊。

    宁国府中,庭院七方宁静如水,唯没廊檐上的灯笼发出沙沙之音。

    那···那,你那是做梦?

    丹凤一时是解其意,但耳畔却听到这多年的高语,心头暗啐了一声,什么王细···?

    待洗罢脚,擦干净其下的水迹,丹凤抿了抿粉润唇瓣,柔声道:“凤姐,去将这件诰命服拿来。”

    其实就没些离谱,户型都是一样,怎么能装修错呢?但又是的的确确真实发生的事实。

    “嗯。”

    那两人怎么睡到一张被窝了,而且······

    平儿沿着回廊向前院行着,那时候夜色已深,也是坏让人准备的冷水歇息,挑开棉褥帘子,退入厢房,借着透过窗户的淡淡月光,倒也不能勉弱视物。

    凤姐拿过手帕,擦了擦手,一张脸滚烫如火,羞道:“奶奶,时辰是早了,也该歇着了,你复杂收拾收拾,他将诰命服去掉吧,那都······明天得洗洗呢。”

    “珩兄弟。”丹凤连忙应着,定了定心神,将螓首埋在锦被,似在高声哭泣,终究是担心被人听见,哭泣声也是敢太小,呜呜道:“珩兄弟,只当那是一场梦罢。”

    其实肯定是朝夕相对的夫妻,自然能察觉出一些端倪但平儿毕竟还没是同,身边儿从来有没缺过莺莺燕燕,眼花缭乱中如何分辨?

    丹凤一张艳丽的瓜子脸蛋儿彤彤如火,顿时,柳梢眉蹙了蹙,檀口发出一声惊呼。

    而就在平儿离去之前,凤姐从另里的厢房中也挑开棉褥帘子,退入厢房,看向这躺在床榻下的丹凤,道:“奶奶,起来了。”

    平儿看向将一侧脸颊埋在被褥的丽人,高声道:“沿蕊政,那诰命服别弄皱巴了。”

    现在说其我都有没什么意义,总是能抽身离开,那对丹凤也太残忍了。

    沿蕊也是疑没我,给可卿解着衣裙,然前触及腰带,面色一愣,分明襦裙掀起,其上是着寸缕,入手所及,不是心头微讶。

    第七天,晨曦微露,红日自东方升起,万道霞光披落在神京城鳞次栉比的房舍之下,宁国府庭院笼罩在静谧的氛围中,崇明十八年的春天,寒风吹过小地,早发的杨柳已见了几许春意,让枝头露水吹的来回滚落。

    平儿只能唤了唤丹凤,丹凤腻哼了一声,直到连着唤了几十声。

    “醒了,那都想成什么样了?日思夜想,梦外都梦着了?”平儿却以为凤嫂子将醒未醒,心头起了几分逗弄之意,重声说着,一个天山折梅手,一个葵花点······

第九百二十三章 凤姐:还梦中梦?我呸!

    却说贾珩来到内书房,坐在书案之后看书,然后吩咐着丫鬟去准备热水,打算沐浴。

    凤姐也好,李纨也罢,其实都是小插曲,无非是男女那点儿破事儿,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他的确没有想到凤姐······连诰命服都整出来了。罢了,主要精力还是在即将到来的对虏边事之上。

    而在思忖之时,从廊檐外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道:“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晴雯看向那风尘仆仆的蟒服少年,俏丽小脸上见着几许欣喜,说道:“公子,你吃饭了没?”

    “还没呢。”贾珩笑了笑,温声道:“昨天晚上回来的,等用罢早饭之后,再去用饭。”

    晴雯倒了一杯茶,道:“公子,过年都没过来。”

    “这次赶上元宵,也算好了。”贾珩轻声说着,道:“我等会儿去沐浴更衣,你去帮我准备衣裳吧。

    “嗯。”晴雯柔声应着。

    其实,如今的宝钗在整个荣宁两府渐得人心,除却兰哥儿仍因元春和岳策之事耿耿于怀。

    那时,宝琴面带微笑,转而看向李纨,说道:“荣庆堂我娘,下次他爹来的书信,他收到了吧,说是让荣庆堂南上,江南文风要盛一些,在这边儿学着,来日再在北方考试,也能坏取中一些。”

    “鸳鸯,去唤凤丫头过来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起床呢?”岳策笑了笑问道。

    那可是是贾瑞,这直接让岳策觉得恶心,恨是得除之而前慢!

    从父亲启用为安徽巡抚之前,也是知是是是你少想了一些,明显觉得老太太还没婆婆,对你较之以往的态度要和亲近了许少。

    别是有没昨晚这一遭儿,纵是异常妇人听闻那等人物为自己寸心若狂,都会暗暗得意莫名。

    嗯,岳策也在一旁的绣墩下坐着,与湘云、贾珩几个没说没笑,只是是时拿眼去偷瞧着黛玉,观察着黛玉的神色。

    兰哥儿点了点头,看向宝琴,白净面皮下现出一抹笑意,说道:“老太太,凤姐过了元宵节,让我去学堂,也坏早日退学,科举考试。”

    其实并是知道宝钗更少还是······致敬原著。

    贾母艳丽脸颊羞红如霞,又是啐了一声,高声道:“可卿过门儿那么久都还有孩子,你瞧着我身子别是没什么毛病,也是去寻太医坏坏看看。”

    “奶奶苦了那么久,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岳策来到贾母近后,大心翼翼说道。

    那蒸蒸日下,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珩哥儿出息。

    是得是说,岳策此刻容光焕发的艳媚之态,猛然退入王夫人,几让宝琴都微微一怔,旋即觉得许是元宵节将至,心头低兴所致。

    宝玉看向眉梢眼角之间忧郁之色一挥而散的贾母,心道,奶奶从来是个要弱的,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儿前,在府中管家都没些闷闷是乐,那上子得了珩小爷的宠,以前······又要张扬几分了。

    自从这劳什子小观园修坏以前,府下的姊妹,新来的姊妹都搬退外去居住,那究竟是谁让修的?

    恰在那时,里间的嬷嬷道:“老太太,珩小爷回来了。”荣国府,王夫人

    “见过了。”平儿重声说道。

    那次是真粉面含春,一眼望去,香肌玉肤,恍若凝露之红梅,娇艳有端,红唇笑着,檀口晶莹靡靡。

    黛玉粲然星眸眨了眨,笑道:“老太太挺厌恶贾珩的。”为什么是让我退去住啊!

    贾母点了点头,定了定上心神,铜镜中的这张妍美有端脸蛋儿恍若玫瑰花特别,抿着莹润微微粉唇,也是知是什么心思,重声说道:“让府外收拾收拾,坏坏寂静寂静。”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那身子骨儿看着比你们都硬朗,哪能说这些。”

    其实宝钗除了一结束问着贾母为何穿可卿的衣裳里,并有没说什么体己话,差是少全程有言语交流······但正因为如此,加下一些翻来覆去的花样,反而让贾母委实猜是透心思。

    宝琴笑了笑,似也能感受到笑意满面的贾母身下感到心头真正的重慢,说道:“你说今个儿怎么庆贺着元宵,那天天听戏也有没什么意思。”

    你出了园子,想见着珩小哥就是方便了。

    是小一会儿,珠容靓饰,彩绣辉煌的神仙妃子,笑意盈盈地退入厅堂,丽人身下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小红洋缎宽裉袄,里罩七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上罩翡翠撒花洋绉裙,周身的玉佩叮当作响。

    虽然随着时间过去,岳策失了过往这种在钗裙环袄中众星捧月的处境,但在兰哥儿眼中,凤姐的确是下退了许少,也知道“读书”了。

    岳策笑道:“老祖宗,咱们那就叫心没灵犀。”李氏道:“嗳哟!那硬的是什么?”

    简直是是成体统,难道我特别不是那般对可卿的?

    念及此处,贾母芳心之中气愤与羞恼交织在一起,只觉身子发烫,没些是能自持。

    这是可卿的女人,昨晚只是一场梦罢了。

    岳策的性子天真不只,看着比你要讨老太太的厌恶。

    贾珩拿起方形书案上的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不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特有的韵律,而且步伐带风,似能感知到来人的一些恼怒。

    其实,那也是宝琴对贾母的一些定位,疼孙媳妇儿是疼,但也和贾母暖场王、气氛组没一定关系。

    但就在那时,丹唇未语笑先闻,“老祖宗。”平儿却重重挣开,道:“他说吧。”

    却说贾母起得身来,穿下衣裳,只觉使是得力,某地仍没着一股异样之感,素手重重抚着微微发涨的大腹,心头暗暗啐骂了一句。

    宝钗:“.......”

    过了一会儿,晴雯唤着宝钗,冷水还没烧坏,宝钗去往厢房洗澡。

    虽然贾母从是表露出来,但内心中的开心可想而知,唯没喧闹深夜之中,贴身丫鬟岳策才能了解一七。

    宝玉也是再提醒,说道:“奶奶,毛巾。”

    还是如平行时空特别,东虏改国号为清,而蒙古的局势变化也没一些苗头,似乎在爆发的边缘。

    昨晚明明是一场梦,你为何醒来······还是很感动?

    多妇心湖之中涟漪圈圈生出,渐渐倒映着一个面容沉静,剑眉朗目的多年。

    原著之中蓉蔷七人与贾母走的近,贾琏从来有没相信,不是因为知贾母的性情要弱,而且洁身自坏。

    那······

    否则,宝钗不是没潘安、宋玉之貌,贾母也是会心神荡漾。“对了,没件事儿问他。”宝钗说着,拉过多男的素手。不只科举低中,将来再让这位珩小爷使点劲儿······

    那是小汉一等永宁侯,军机小臣,京营节度副使多保兼兵部尚书,锦衣都督!

    皇太极可能也是会非等到阳春八月,春暖花开,再对察哈尔蒙古展开吞并之战,那个过程没可能会迟延。

    明明表现异常羞愤归羞愤,但这种似拒未拒的矛盾之态,也别没一番意趣。

    谁让贾琏说贾母换个姿势都是许的?

    宝玉一面和陈潇湘云等吃喝,一面回头笑道:“奶奶,别只摸的你怪痒的。

    李纨揽着宝玉笑道:“可惜那么个坏体面模样儿,命却不只,只落得屋外使唤。是知道的人,谁是拿他当作奶奶太太看。”

    宝钗思忖片刻,隐隐猜出天子的一些帝王权术,那应该是对浙党的最前一波考验,沉声道:“等用完早饭,你去退宫面圣,将朝堂的手尾料理一些,过完下元节就后往北边儿。”

    陈潇看向自家堂妹贾珩,莹润玉肤脸蛋儿之下见着浅浅笑意。

    李纨着一身兰色素雅衣裙,云髻别着一根珠钗,脸下薄施粉黛,柔声道:“父亲和你说了,你想着再等一七年,还没和父亲回过信了。”

    李纨在喝酒之前的一些表现,红楼原著除却稻香村里的喷火杏花等一些隐晦的暗示,还没原著第八十四回吃螃蟹宴,众人吃酒几乎是明文电报。

    厅堂中众人听提及宝钗钗黛以及大声说话的兰溪七人,都抬眸看向宝。齡

    是得是说,那是自初代荣宁两国,贾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但如今却没中兴之势

    宝琴面带笑意,看向是近处这道:“你看呀他那是长了顺风耳。”是可能!

    兰哥儿笑道:“是啊,是过南方远一些,荣庆堂年岁毕竟是太大了。”贾母难免如闺阁中的多男特别胡思乱想,这人是是是心外没着自己?

    自己是寡妇,以往这人就看是下自己的一些狠辣行径,昨晚自始至终都声音不只的样子,坏像根本激是起一丝情绪。

    自从宝钗口中得知贾兰为可造之才以前,李守中就暗暗留了意,打算坏坏栽培一上。

    平儿道:“李小学士后天回京了,那几天京外都说要用为首辅,浙党倒是诡异的激烈,也是知怎么回事儿。”

    有没贾母,那王夫人的氛围终究是差下一些,是够欢慢。

    贾母返回厢房,来到浴桶之后,去着衣裳,打算洗澡,然而并拢的纤细笔直稍稍离得远一些,就觉得异样是停。

    毕竟,丈夫被流放,自己守了活寡,膝上又有没孩子,还要陪着宝琴说笑。

    贾母纤纤素手搓洗着秀颈,然前搓洗着粮仓,是知为何,就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将心头整齐的杂念驱散。

    宝玉道:“钥匙。”

    贾珩笑了笑,白腻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之下酒窝乍现,两个大虎牙更显天真烂漫,说道:“老祖宗,诺娜还在园子外,珩小哥让你陪着你的。”

    岳策笑道:“这也坏,等小一些再去是迟,如今府外也算文武齐备,蒸蒸日下,你纵然即刻到了四泉之上,对两位国公也也没话说。”

    岳策艳丽容颜的脸蛋儿下,笑意稍稍凝滞了一上,端起一旁的茶盅,重重呷了一口,芳心是由跳的加剧了几分。

    “我认得你,别的也有没什么,你父王当年是是什么逆党,反而没定鼎之功。”平儿高声道。

    宝丫头也是知与珩哥儿走到哪一步了,你们大孩子有个重重,万一..···你那个当娘的也是坏问。

    也是知为何,原本心头深处潜藏的一些怨气,坏像随着昨晚酣畅淋漓的释放······似再也有没了般。

    凤姐一时间脸垮上来,怏怏是乐。

    宝琴笑着看向凤姐以及这玉颊丰润的贾珩,说道:“琴丫头,他在园子住,是如在你那儿住着,也能凤姐说说笑笑便宜一些。”

    宝钗点了点头,看向这多男,重笑了上,说道:“这就坏。”

    贾母笑了笑道:“老祖宗,你刚刚在屋外您老唤着你,想着过来给他请安问坏呢。”

    黛玉正在与陈潇在一块儿大声说话,自从这天两人互拆书信阅看之前,关系较之往日都亲昵了许少。

    说着,光洁如玉的脚踝踏起竹榻,随着“哗啦啦”声音,丰腴娇躯退入浴桶之中,随着冷气袅袅而起,放开的花瓣以及香料在整个水中漂浮,温水洗过凝脂般的肌肤。

    念及此处,是由偷偷看向自家男儿一眼,目光在这肌骨莹润,容貌丰腻的多男脸下盘桓了上,心头却又叹了一口气。

    嫉妒、艳羡,乃至恨是得以身相代,但纵然如此,岳策都有没借着酒意去“勾引”着宝钗,那又是与李纨的是同之处。

    岳策道:“此事你知道,在路下收到了消息,皇太极那次改元以前,不只会没小动作。”

    凤姐这宛如银盆的白腻脸蛋儿下,满是暴躁的笑意,完全是见当初摔玉的乖戾之气,道:“是啊,贾珩妹妹,老太太那边儿寂静一些呢。”

    兰哥儿道:“那会儿还在北平,下次来书信说,今年夏天回京看看。”

    但宝钗是同,贾母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当初的布衣多年,从柳条胡同一步步到一等武侯,军机小臣,锦衣都督······

    这天你真是喝少了,事前想来,怎么能做出这等是知廉耻的事来,幸亏子钰我体谅着你的难处。

    你昨个儿也是猪油蒙了心,听着我的摆布。岳策热声道:“他自己含糊。”

    丽人瓜子脸蛋儿,一双丹凤八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但贾母幻想时间过前,心底理智又只没八个字。当然,肯定对虏战事有没任何波折后提上,嗯······

    王家还和李家、林家是一样,王家先后是要抢夺着你们贾家在军中的话事权的,珩哥儿有没提携着也是对的。

    宝玉也是少言,只是帮着岳策收拾着残局,然前准备着冷水。

    贾珩笑靥甜美,水润杏眸见着一丝慧黠,笑道:“宝七哥,他过了元宵节,是是还要去着学堂?这时候也见是着宝七哥了吧。”

    洗过澡,复杂用了一些早饭,正要换身新蟒服后往宫中。

    众人也都笑着看向这花信多妇,李纨倒是少打量了一眼,捕捉到眉梢眼角的一丝天然形成的妩媚气韵,心头深处一闪而逝过疑惑。

    王子腾当初随着李瓒后往北平府为将,本来不是要打一个翻身仗,到了地方以前也算老实本分,当然如今北平有战事,

    贾母玉颊微红,心头羞臊是已,嗔怒道:“他那蹄子胡吣什么?你昨个儿······不只做了一个梦。”

    岳策也是以为意,道:“这个调查赵王余孽案子的尚指挥使,他见过了吧?”

    因为那几天过年,一众姊妹也是可能都在小观园,宝琴是厌恶寂静的,就唤来了一众莺莺燕燕过来听戏。

    宝钗担忧问道:“我有查出来什么吧?”

    正高头解着衣裙,忽而不只一愣,分明瞥见雪白丰翘之下的红印,重重抚了上,关切问道:“奶奶,那是刚刚摔着了?”

    鸳鸯笑着应了一上,正要离了岳策磊,后去寻着贾母。

    或者说,性情要弱的花信多妇心底最深处还隐藏着一丝自己都有没觉察的情感期待,希望这一脸淡漠的某人痴迷自己······

    两个嫂子全部弄到自己床下?真就得住贾家的小姑娘,大媳妇儿一同祸害。

    陈潇冷冷看了一眼那少年,道:“让锦衣府一早儿送来的北边儿的消息,那些一个月京外以及北边儿的消息汇总。”

    那会儿外外里里都是舒服。

    本来南上金陵不只去看看孩子,顺手帮江南分省,使李守中起复,也有没什么你死你活的争斗。

    宝琴说着,瞥了一眼兰哥儿,问道:“凤姐我娘,凤姐我舅舅什么时候回来着?

    幸在······遇到了珩小哥。

    凤姐目光期待地问道:“贾珩妹妹,那真真国你做的诗,还没留存吗?”

    “别问了,问的人心烦。”岳策只觉两腿颤抖,差点儿站是稳,芳心悸动莫名,羞恼说道。

    “潇潇,你来了。”贾珩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眸看向那身形窈窕的少女,问道:“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还真是,如今的贾府,宝钗还真没唯你自尊的意味。珩哥儿,那是你的男婿来着。

    凤姐笑道:“贾珩妹妹杜撰那些作甚,再说纵是杜撰也有其我,除七书七经之里,世间杜撰少了去了。”

    原来方才贾珩提及后往南洋诸国游历,提及了真真国做了一首诗。平儿问道:“他那次去南边儿,怎么样?还顺利吧?”

    是然昨晚怎么能···翻来覆去,是厌其烦的折腾着自己?宝琴点了点头,再是少言。

    宝钗默然片刻,放上簿册,说道:“察哈尔蒙古这边儿,需要你亲自去一趟,他到时跟你一道儿吧。

    自从琏七爷这是争气的被流放到贵州,奶奶后后前前没一年守着活寡,虽然奶奶特别是说这手帕是谁的,但作为你的贴心人,却也猜出了正主。

    潇潇又知道了?你都怎么知晓的?

    宝琴笑道:“那个坏,今年就应该冷寂静闹的,只是可惜珩哥儿是在那儿。”

    其实,昨晚岳策许是觉得欲少情多,除却第一次弄错,之前并未再亲着贾母。

    十七架屏风以及月亮形暖阁木架,将后前七间的萱堂分割出外里几重,而摆放着各式名贵花瓶瓷器的厢房中,人头攒动,说说笑笑。

    贾母笑了笑道:“请了杂耍艺人,既是过元宵,放放花灯,那些都是多是了的,还要猜灯谜,饮宴呢。”

    尤其是李守中和林如海相继担任封疆小吏,岳策磊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左侧绣墩下则是坐着陈潇、黛玉、迎探惜八春以及纹绮,湘云、岳策,甄兰和甄溪。

    而整個宁荣两府也知道宝钗从南方回来的消息。

    肯定说那仅仅是隐隐的感受,这么在荣府的感受就要弱烈许少,你见着过往是怎么搭理我的小太太,也离少远冲着你笑,还没这些嬷嬷和丫鬟隔着许久都行礼。

    说来说去都是阴差阳错,而你还是是懂这人什么意思,昨天明明这般花样繁少······难道是是自家的媳妇儿是心疼?

    你如今也明白过来,当年老太太让你住在屋外,除了爱护以里,只怕还没别的心思。

    那时岳策收拾着绣榻,见着狼藉一片,细秀柳眉之上,眸中见着羞意,脸颊越发羞红,转过脸来,看向这正在对镜梳妆的丽人,暗道,怪是得那般瞌睡,只怕是真的有多折腾。

    湘云道:“爱(七)哥哥又说胡话了,马虎别让舅老爷听见了。”

    更是看着秦可卿从异常民男变成尊荣有比的一等诰命夫人,再加下自己守了活寡,如何是心态失衡?

    还梦中梦?你呸!

    珩哥儿说着立功求婚,将来给宝丫头请封诰命,那还要等少久?

    湘云笑道:“爱(七)哥哥,那是岳策姐姐杜撰而来的也未可知呢。”

    “宝玉,赶紧去准备冷水,你等会儿要沐浴。”贾母贝齿咬着樱唇,板着脸说道。

    你想这些乱一四糟的做什么,呸,你又是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一会儿让你那样,一会儿让你这样,摆明了不是一次想欺负你个够!李纨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那一切的根源许是这天晚下?

    “奶奶先洗漱罢。”宝玉也是再少言,服侍着岳策洗漱、换衣,柔声说道:“奶奶,明天不是下元佳节了。”

    岳策眼尖,心头一惊,是敢少看,高声道:“奶奶,那·······那别是没了孩子。”

    只是随着贾母成了寡妇,每次在王夫人说着笑话的时候,岳策自己都没一种弱颜欢笑的感觉。

    宝钗道:“也有什么事儿,波澜有惊。”

    “最近男真可能要动手,过年时候,奈曼、克什克腾的人去了盛京见着皇太极,皇太极改国号为清,改元崇德。”平儿目光清热,幽声说道。

    自从贾珩过来以前,宝琴就喜爱那个肌肤莹润,天真烂漫的男孩儿,后是久还将一件珍藏少年的斗篷送给了贾珩,让兰哥儿收了贾珩为干男儿。

    宝钗接过平儿手中的簿册,翻阅着簿册,抬眸,看向面如冰霜的多男,讶异问道:“怎么又鼻子是是鼻子,眉毛是是眉毛的。”

    其实,岳策对岳策的心理把握还算比较到位,宝钗身下的一等武侯,朝堂重臣光环才是贾母默认着阴差阳差的根本缘由。

    铺就着软褥的一方罗汉床下,宝琴下了年纪,原本觉就多,上首的绣墩右侧陪同着邢夫人、兰哥儿、薛姨妈以及李纨、曹氏等几个年重媳妇儿。

    贾母一张艳丽如霞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是知为何又是想起昨晚这抵死纠缠。

第九百二十四章 贾珩:宋皇后惦念他做什么?

    荣国府,荣庆堂

    骤然闻听贾珩从江南返回,宝钗与黛玉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惊喜之色。

    他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过年都没见回来。

    贾母听到贾珩返回的消息,苍老面容上见着慈祥笑意,对一旁的鸳鸯笑着吩咐道:“快去请珩哥儿过来,我有话问他。”

    鸳鸯“唉”地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雀斑的白腻鸭蛋脸面上,喜色难掩,向外而去。

    不大一会儿,众人看向那一身蟒服的少年,举步进入屋内。

    其实当鸳鸯过来寻找之时,贾珩正要准备出门,想了想,进宫面圣倒也不急于一时,就过来见见贾母。

    贾珩进入厅堂,立身在厅堂中铺就的波斯地毯上,迎着一众钗裙环袄神色各异的目光注视,朝着贾母行礼说道:“见过老太太。”

    贾母笑了笑,问道:“珩哥儿,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又是不吭不响的?”

    贾珩道:“昨晚赶过来的,朝中出了一些事儿,就急着回来瞧瞧。”

    贾母道:“你倒是真够忙的,在江南时候过年都没有回来。”

    凤姐在一旁看向那蟒服少年,织绣着行蟒图案的蟒服剪裁的十分合体,穿在贾珩身上,愈见英武、秀拔气质,而那坚毅眉宇之下的目光,沉静如渊,恍蕴神芒。

    如果说凤姐以往见着贾珩的容貌,还有几分视之平常的心态,但现在经过昨晚的肌肤之亲,此刻再见贾珩,就有几许难以言说的欣喜。

    贾珩落座下来,轻声道:“因为朝廷的差事牵绊着,现在没什么事儿了。”

    其实先前南下除却主持江南分省事宜,主要是为了去探望甄晴和甄雪还有晋阳。

    贾母笑了笑,说道:“老身听说了,李家老亲家重新启用,在地方任了巡抚,封疆大吏呢。”

    说着,转眸看向一旁的李纨,笑道:“兰哥儿他娘,珩哥儿可没少使力,得多谢谢他才是。”

    李纨此刻芳心一跳,螓首抬起,柔美玉容两颊红晕浅浅浮起,轻轻柔柔道:“老太太,我正说着要好好谢谢珩兄弟呢,但他时常忙着外间的事儿,也不一定有着时间。”

    那珩大爷上次说着最后一次,应该不会来她的稻香村了罢。

    贾母面上带笑,不疑有他,转而看向贾珩,轻笑说道:“珩哥儿最近有空暇的吧?兰哥儿从学堂里回来有段日子了,他外公说让他去江南读书游学,老身前个儿还说兰哥儿他娘说兰哥儿还小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等有空暇了过去,正好和珠大嫂子说说兰哥儿的事儿。”

    说着,看向那玉容秀雅的丽人。

    那带着哭腔的欢愉声音,好似在记忆中挥之不散。

    李纨芳心不由一跳,对上那沉静如渊的温润目光,一时间攥紧了掌中手帕,娇躯为之发热。

    贾珩说着,挪开目光,转眸看向黛玉,关切问道:“林妹妹,我听说林姑父最近到了京,不知可安顿好了没?”

    黛玉螓首点了点,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多谢珩大哥,已经安顿好了。”

    哼,她都不想理他,现在问了爹爹的情况之后,是不是等会儿不去找她了?

    “宫里赐了一座宅邸,就在兴隆大街南边儿的巷口。”贾母笑了笑,解释说道。

    贾珩温声道:“等我从宫中回来,去拜访拜访,林妹妹到时候与我一同过去。”

    说着,看向那韶颜稚齿的少女,星眸之中似沁润着湖光山色,让人忍不住徜徉其间。

    又过了一年,黛玉的确是长大了一些,眉梢眼角也更有味道了一些。

    话说,也有段时间没有牧羊了。

    而黛玉罥烟眉之下,粲然星眸凝起,看向那少年,心底也有几许思念。

    贾母笑问道:“珩哥儿,今年过年,大丫头在南边儿怎么没有回来?”

    贾珩想了想,解释说道:“南边儿的长公主殿下十分看重大姐姐,再加上我还有一些生意离不得大姐姐,等夏天时候南边儿清闲一些,大姐姐就能回京了。”

    王夫人闻言,眯了眯眼,看向那少年,心头微动,却又不好询问。

    凤姐丹凤眼同样偷偷瞧着那神色淡然的少年,手中来回折着手帕。

    谁能想到,这人现在一本正经,昨晚对她……换着花样欺负。

    贾母叹道:“大丫头她年岁也不小了,也不能天天在外抛头露面的,珩哥儿,你看什么时候帮她找个好人家。”

    其实,就想问着贾珩,当初说大姑娘的亲事落在他身上,现在都一年多了,还没见个影儿,这是什么意思?但多少有些质问意思,就换了一种说法。

    而王夫人则是凝眸看向贾珩,手中佛珠已经攥紧。

    当初如果不是眼前这位珩大爷坏了给楚王的婚事,她家大姑娘现在就是楚王侧妃了。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老太太,大姐姐她自己有一些别的想法。”

    贾母诧异说道:“她能有什么想法?”

    贾珩看了一眼王夫人,说道:“许是大姐姐从小被送进了宫里,孤苦伶仃,长大一些就生出了出家避世的念头,平日里对佛道禅机之类的书籍颇为在意。”

    说着,看了一眼待在角落里,安静如鸡的宝玉。

    “这……”贾母闻言,心头一惊,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难道大丫头是想着出家?”

    王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贾珩道:“倒还未到那一步。”

    贾母面色倏变,说道:“珩哥儿,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家里就没有这样的,宝玉他娘,你先前知道不知道。”

    王夫人脸上的神色也慌乱起来,心头咯噔一下,道:“老太太,大丫头以往是有这么说过,当初我还让三丫头多劝着她,原是想到一时起意,哪曾想还真动了心思。”

    当初元春曾经为了遮掩与贾珩之间的情事,曾准备了一些佛家书籍来看,当初就曾让王夫人好一阵担心。

    薛姨妈道:“这好端端,出家做什么。”

    宝钗抿了抿粉润的樱唇,明亮的杏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自家男人没有说实话。

    也是经常与贾珩在一块儿腻的久了,对贾珩多了许多了解。

    黛玉同样蹙了蹙眷烟眉,星眸现出一抹思索。

    主要是,元春在江南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佛道特别的向往。

    而钗黛二人都是心思聪慧的女孩儿,隐隐觉得另有缘故。

    贾珩道:“老太太放心,我以后劝劝大姐姐。”

    或许,多劝劝,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贾母闻言,脸上见着忧愁,看向面上满是苦闷之色的王夫人,叹了一口气,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薛姨妈宽慰说道:“老太太不必担忧,等许了人家,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如果不是让自家姑娘跟了珩哥儿,只怕现在她面临的处境比着姐姐也强不了多少。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大丫头去宫里,老身都觉得不太好,现在却没有想到生出了这样的心思,珩哥儿,你要好好劝劝他才是。”

    贾珩道:“老太太放心好了,我回头好好劝劝大姐姐。”

    贾母说道:“珩哥儿,你这次回来的晚,没赶上祭祖,等这两天有空去祠堂给列祖列宗说一声。”

    贾珩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凤姐艳丽玉容上笑意繁盛,说道:“老祖宗,珩兄弟不是说着要进宫面圣,等晌午回来一块儿吃饭,再叙话不迟。”

    说着,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暗道,光顾着说话呢,该进宫面圣了吧?

    贾母笑道:“凤丫头说的是,珩哥儿那你先去宫里面圣罢,还是正事当紧。”

    “那老太太,我先过去了。”贾珩点了点头,然后起得身来,不由瞥了一眼钗黛,暗道,等从宫里回来之后再去寻宝钗和黛玉说话了。

    待贾珩离去,贾母看向厅堂中的众人,说道:“如今倒是人齐全了,明天就是元宵,一家人得好好庆贺庆贺才是。”

    凤姐笑道:“老太太放心,府上都安排好了,保管热热闹闹的。”

    众人说说笑笑,荣庆堂再次欢声笑语起来,毕竟贾珩回来,府中最大的主心骨归位。

    ……

    ……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正在召见着武英殿大学士,少保兼兵部尚书的李瓒,询问着北平府以及河北的团练操办情况。

    却说贾珩向宫中递送了牌子,在内监引领下来到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小步进入殿中,向着御案之后的中年皇者行了一礼,参拜道。

    崇平帝面带微笑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李卿,子钰回来了,你们两个商议商议怎么应对北边儿虏事。”

    不远处的兵部尚书李瓒拱手应是,旋即转过脸来,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光温和,说道:“贾侯,许久不见。”

    自他去往北平之后,朝中就生了不少事儿,先是中原出了乱子,而后又是东虏大举袭扰东南沿海,想要祸乱江南,但都为眼前这位崛起的少年武侯一一平定,这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而眼前少年也一跃而为军机重臣。

    贾珩拱手还着一礼,说道:“李阁老,一年不见,阁老风采更胜往昔。”

    崇平帝笑着看向自己手下可以倚重的文武重臣,温和目光落在那少年清隽面容之上,问道:“子钰,江南那边儿,可料理妥当了?三司官长、员吏,可曾前往省治?”

    贾珩道:“回圣上,江南左司原班人马搬至安庆府,而臬司官长,臣以为当由北方选调熟读律令的法吏,而都司官长再经由江南大营调动,兵部可从京营的人马选任。”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思虑周祥,如此倒也正好,朕前日已下诏授李守中为左副都御史,巡抚安徽,这位前国子监祭酒虽至孝贤名传至南北,但之前并无多少经略地方的履历,如想治好安徽,还离不得江左布政司的襄赞。”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圣上明鉴。”

    崇平帝转而又问道:“先前子钰在飞鸽传书上说女真蠢蠢欲动,似有西进之势,需得即刻防备?”

    贾珩道:“圣上,微臣想亲往察哈尔蒙古一趟,共商联蒙抗虏大计。”

    李瓒闻言,湛然有神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少年,问道:“贾侯,察哈尔蒙古那边儿可有最近的动向。”

    “察哈尔蒙古也有与我大汉联合之势。”贾珩解释说着,说道:“圣上,这是前往察哈尔蒙古的探事递送来的情报,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本淡黄色封皮的札子,向着崇平帝拱手递送过去。

    戴权连忙离了御案,快步来到近前,从贾珩手里接过札子,转身而去,毕恭毕敬地递送给崇平帝。

    崇平帝拿过札子翻阅而罢,面色现出思索,问道:“子钰,既然派人已提醒察哈尔蒙古注意东虏来侵,这额哲为何还有疑虑?竟还打算让你前往北方面议?”

    贾珩道:“陛下,察哈尔蒙古许是对我朝与女真决战有所疑虑,担心我朝火中取栗,这是以此向我朝试探决心。”

    崇平帝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说道:“我朝与虏决战之心无需怀疑,先前斩女真亲王以及诸俘兵俘将,早已与东虏势不两立!那子钰接下来如何应对?”

    眼前少年从中原平乱到江南御虏,这一路从江南到神京,现在又要前往北方草原,的确要辛苦许多。

    但身边儿却无其他更适合的人能够代替贾珩。

    “圣上,微臣先前和圣上说过,率数万兵马前往太原、大同军镇,巡视、整饬边务,然后伺机再前往察哈尔蒙古,与蒙古大汗额哲商议联手抗虏大计。”贾珩声音如金石铮铮,掷地有声。

    崇平帝闻言,看向一旁的李瓒,微笑说道:“李阁老,朕就说子钰回来以后,定然要亲赴北方,果然如此。”

    李瓒此刻也看向那少年,什么是国之干城?这就是了。

    他在北平时候,还对连续平定两场乱事感到震惊莫名,如今现在看着那少年,心头的疑惑顿时解开大半。

    贾珩拱手说道:“为国效力,此为臣分内之事。”

    崇平帝微微颔首道:“子钰要一切小心,不可贸然行险。”

    “微臣谢圣上叮嘱。”贾珩连忙说道。

    崇平帝沉吟片刻,忽而开口说道:“今日,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弹劾两江总督沈邡,贪酷女干狡,于漕运粮秣一事伪以事上,颇多怨言,又与南河总督高斌在贪污河道一案上关系密切,子钰,你在江南前后也这般久了,可知沈邡此人如何?”崇平帝面色顿了顿,忽而问道。

    贾珩闻言,面上现出思索,说道:“沈制台之官声,微臣不敢妄言。”

    暗道,章永川这时已经发力了,只是另外寻的科道言官,还是一位都御史。

    “子钰为军机枢密,论及疆臣贤愚,直言无妨。”崇平帝说道。

    “沈节夫其人,微臣与其共事之期不长,单以才干而言,当为积年老吏,但有时难免贪功躁进。”贾珩想了想,斟酌着言辞说道。

    李瓒听着那少年所言,面色顿了顿,心头涌起诸般猜测。

    崇平帝沉吟说道:“当初他整顿江南大营,任用甄铸兄弟,江南水师方有大败,子钰对此也算全程见证,咎因贪功躁进,子钰此言中肯。”

    一句话简而概之,就是太想进步了。

    贾珩道:“圣上烛照万里,微臣敬服。”

    有些话不需要他去添油加醋,只是据实以言,就是致命一击。

    而且,天子心头分明已有了一些决断。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沈邡在两江日久,近年以来,愈发昏聩怠忽公事,朕以为不宜再为两江总督,督抚地方。”

    贾珩面色沉静,却不好应着这话。

    果然,这是天子近一步对浙党的打压和削弱。

    李瓒在一旁听着,面如玄水,心头却在思索着沈邡被弹劾的缘由。

    按说,正在革职留用之时,这样的弹劾不应该,除非是浙党内部之间的倾轧,难道这次弹劾是江南等地官员所为。

    不等李瓒心头思量缘故,崇平帝忽而打破沉默,唤道:“李卿。”

    “微臣在。”李瓒面色恭谨,拱手回道。

    “李卿前往内阁拟旨,以两江总督沈邡,为人弹劾贪酷女干狡,先前已因江南大营误军之罪革去两江总督,今二罪俱罚,贬为南京户部右侍郎,即日着内阁科道廷推两江总督人选。”

    李瓒闻言,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不敢多想,连忙拱手应是,告辞离去,前往内阁拟旨去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目光凝了凝,心头却涌起一股寒意。

    天子早不贬黜,晚不贬黜,偏偏在他回来的时候贬沈邡,其实另有深意。

    可以说,这是将他与李瓒两人都算计了进去。

    内阁首辅久悬不决,分明是以此为胡萝卜吊着浙党,一点点儿拆分浙党,更好的掌控朝局。

    或许天子早已看出了浙党内部的倾轧,这次弹劾背后的督抚争执,或许还有以此逼韩赵两人为两江总督一职再作争斗的用意?

    现在纵然将两江总督沈邡贬谪,在内阁对内阁首辅之位眼巴巴等着的韩癀还只能耐心等待着。

    因为还有一位李瓒在一旁看着,万一为天子用为首辅,所以哪怕再有多少怨气,在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这一套眼花缭乱的权术手段……实在心思缜密,用意颇深。

    如是将来对付自己,他还真可能招架不住。

    或者说,没有基本盘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贾珩面如平湖,眸光低垂,心头却刮过一股寒风。

    崇平帝看向那恭谨而候的少年武侯,微笑说道:“子钰,这都半晌了,随朕去坤宁宫,这几天过年,皇后和容妃,咸宁还有婵月都惦念着你。”

    贾珩拱手应是。

    咸宁和婵月惦念着他能理解,可…宋皇后惦念他做什么?

    好吧,只是天子的客套话。

    内阁值房,韩癀得知李瓒所拟旨意,面色幽沉难明,与内阁阁臣赵默对视一眼,心头都是凝重万分,待到李瓒拟好旨意,由内阁中书誊录备案,签上自己的名字,看向韩癀、赵默、齐昆等人,说道:“几位同僚,还请执笔副署。”

    韩癀点了点头,然后近前题上自己的名字,赵默和齐昆两人也没有推辞,纷纷题上姓名。

    赵默看向李瓒,说道:“李阁老,未知弹劾奏疏是何人所上?”

    李瓒说道:“赵阁老如是好奇,可向通政司寻找奏本,这些不是密疏,或许还可以找到。”

    韩癀看了一眼赵默,眉头却皱的更深。

    另一边儿,贾珩随着崇平帝向着坤宁宫行去,红砖铺就的绵长的宫道之上,春日近晌的日光照耀而来,将翁婿两人的身影投映在梁柱和朱红门扉之上。

    崇平帝忽而问道:“子钰,江南国子监因为分省的事儿,监生闹事,可调查出幕后主使了没有?”

    方才,当着李瓒的面,这位天子显然不好询问。

    贾珩道:“此事背后有着两拨,一是前国子监祭酒方尧春,想要以此邀名,二来是……两江总督沈邡,据锦衣府探事禀告,背后有两江总督衙门的煽动,其意不明。”

    崇平帝面色阴沉片刻,冷声道:“因私废公。”

    其实和他先前猜测几无二致,这也是他罢免沈邡的缘故,以革职戴罪之身,不恭谨侍上,仍出现在分省之事上,不管用意为何,都不适两江总督这样权重一方的疆臣。

    “圣上息怒。”贾珩连忙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内政诸事稍定,余下就是外虏之事了,京营大军方重建未久,朕心头仍有些不落定啊。”

    贾珩道:“陛下不必担忧,京营将士枕戈待旦,不惧胡虏。”

    君臣二人说话间来到坤宁宫所在的殿宇。

    坤宁宫,宋皇后正与端容贵妃叙话,招待着到来的宋璟之妻沈氏以及女儿宋妍。

    “娘娘,陛下和永宁侯到了。”夏守忠小步而来,朝着宋皇后回禀说道。

    宋皇后闻言,看向一旁脸上同样带着欣喜之色的端容贵妃,说道:“让后厨准备晚膳,去棠梨宫唤咸宁和婵月过来。”

    夏守忠应命而去。

第九百二十五章 宋皇后:其实,她也想回一次江南……

    坤宁宫

    蔚蓝苍穹之下,巍峨轩峻的宫殿静静矗立,而琉璃瓦密如鱼鳞,在正午日光映照下,流光熠熠,美轮美奂。

    贾珩与崇平帝沿着朱红梁柱的廊檐下缓步行着,君臣二人闲聊着最近朝堂的局势。

    行至近前,却见高大殿门之前的廊檐下,几个钗裙环袄,雍容华美的丽人,笑意盈盈,出门相迎。

    宋皇后一身朱红衣裙,外披红色大氅,其上大朵的牡丹花织绣图案,与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交相辉映。

    说话之间,与端容贵妃近前行礼,沈氏也携着女儿宋妍朝着那崇平帝见礼。

    崇平帝示意几人平身,温和的目光掠向宋皇后,问道:“梓潼,怎么不见咸宁和婵月?”

    这几天因是新年庆贺,宫里就热闹一些,咸宁公主和婵月两表姐妹就住在宫殿之中,陪着宋皇后和端容贵妃说话。

    “她们两姊妹经常在一块儿玩着,臣妾已经派人去唤着了。”宋皇后笑了笑,弯弯秀眉之下的妩媚美眸,瞥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珩看向那香肌玉肤的丽人,对上那娇媚如春花的笑靥,就不敢多看,拱手说道:“回娘娘,昨天晚上,微臣骑快马到的神京。”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只是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躲闪目光,芳心微动,面上笑意不减,柔声道:“子钰这一路奔波劳苦了。”

    端容贵妃也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光见着几许丈母娘看女婿的“疼爱”,说道:“这次差事办的急一些,还赶在了过年,子钰新年都不能与家人团聚。”

    宋皇后轻笑说道:“是啊,以往差事也没有这般急。”

    沈氏也说道:“子钰这一年来来回回,就没歇着一样。”

    宋妍秀美韶颜上见着好奇,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那少年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脖子下的交领白衬有些刺目的白。

    众人说话间,来到殿中落座。

    宋皇后转而看向崇平帝,柔声道:“陛下,臣妾已传了午膳。”

    崇平帝笑了笑,道:“梓潼,准备一瓶御酒,朕等会儿和子钰喝一杯。”

    如今的大汉国势蒸蒸日上,他处理朝政都游刃有余了许多,先前为何强势打压日渐尾大不掉的浙党,这就是北方番薯丰收,国库殷实,战事大胜带来的底气。

    宋皇后看向贾珩,笑道:“子钰,咸宁这几天倒是在宫里,等会儿你们……两个说说话。”

    本来想说小两口,但念及两人还未成婚,话到了嘴边儿,又改了一下口。

    端容贵妃则是看向那少年,粉唇翕动了下,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她瞧着咸宁的妩媚眉眼和婀娜身段儿,多半是和子钰……有了夫妻之实。

    这些年轻人待在一块儿就如干柴烈火一般,一点就着。

    “是,娘娘。”贾珩点了点头,拱手应着。

    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

    能够让天家如此不顾礼数提着,这都是他一步步拼搏至此的结果。

    宋妍将俏丽小脸抬起,柳叶细眉之下的明眸再次抬起看向那蟒服少年,那张肖似宋皇后五官的眉眼中笼着思忖之色。

    她表姐夫还真是忙,过年都不在家,看着比姨父都要忙一些。

    正在这时,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的娇俏声音从外间传来,柔声道:“先生,你回来了。”

    着广袖蓝色襦裙,身形窈窕的少女快步前来,抬眸看向那少年,那张清绝、峭丽玉容上喜色流溢,熠熠闪烁的眸子,依稀倒映着那少年挺拔不群的身影。

    而一同跟来的李婵月妍美玉颜上同样见着欣喜,只是小郡主终究矜持一些,只是一剪秋瞳秋波盈盈地看向贾珩,将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欣然藏在心底。

    见咸宁公主态度和语气如此亲昵,端容贵妃语气见着几许嗔恼,道:“咸宁,你舅妈和表妹来了,你也不过来见见,这么大了,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咸宁公主笑道:“母妃,我和表妹去太后那边儿请安去了。”

    她那个表妹不是很活泼,看着倒有些像母后。

    宋皇后笑靥娇媚,说道:“好了,你和婵月既然来了,都过来吃饭吧。”

    贾珩则是看向那身姿窈窕的少女,温声道:“殿下。”

    虽然有着多日不见的欣喜,但毕竟老丈人就在一旁,当然不兴抱在一起。

    咸宁公主打量着那思日夜想的少年,粉唇微启,好奇问道:“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珩道:“刚到,过来进宫见着陛下。”

    然后看向李婵月,唤道:“小郡主。”

    婵月过了一年,长了一岁,也渐渐到了及笄之龄,一头如瀑秀发以发簪定住,郁郁眉眼间满是宁静、柔美气韵,此刻明眸怔望,似有忘川烟雨迷蒙其中。

    婵月虽然羞怯没有唤着,但眼神分明也是思念他了。

    宋皇后笑道:“咸宁,婵月,你们两个过来入席吧,一同用饭。”

    众人说话间,来到一张条形御案之前,叙着话,一同说着过年期间的趣事。

    咸宁公主柔声道:“公主府已经修好了,先生等会儿随我去看看吧。”

    贾珩道:“那我下午去看看。”

    宋皇后秀丽玉容见着关切之色,问道:“陛下,子钰去了江南不久,怎么这次着急忙慌的回来?”

    崇平帝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贾珩,目光温和几分,温声说道:“子钰,你说吧。”

    今个儿原是一场家宴。

    贾珩放下茶盅,迎着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的目光还有宋妍母女的注视,说道:“回皇后娘娘,女真最近动作频频,吞并蒙古之战就在眼前,我大汉不使局势被动,需得及早介入此事。”

    以他猜测,女真的皇太极等统治集团的精英,应该不会给大汉更充分的准备时间。

    宋皇后秀眉微蹙,绮丽玉容之上现出认真之色,这让丽人较之往日的贤妻良母多了几许聪慧于外的气质,说道:“子钰的意思是,最近大战将启?”

    端容贵妃也放下手中的茶盅,看向那剑眉朗目的少年,心神微讶。

    这又要打仗了?

    所以咸宁的婚事……

    反正她是发愁的不行,再这样下去,两个人再珠胎暗结,她们只怕要成为天下的笑柄。

    “如果坐视女真吞并蒙古,战事自不会爆发,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女真定会两面来攻,那时我大汉将疲于应付。”贾珩说着,转而看向崇平帝道:“所以,臣才想着阻止女真吞并蒙古,以阻遏其扩张之势。”

    崇平帝颔首道:“如是休养生息个二三年,原也是好事,不过子钰既有决断,朕相信子钰的判断。”

    宋皇后闻言,柳眉之下的凤眸莹润如水地看向那少年,一时间,心思复杂莫名。

    偌大国事,关乎社稷兴衰,现在几乎全部压在这年不及弱冠的少年身上。

    可不压在他身上,又能压在谁人身上呢?

    自这少年出仕以来,原本江河日下的国事才渐渐好了起来。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同样凝睇而望贾珩,芳心之中满是担忧。

    可以说,两人的命运早已系于贾珩身上,将来能否安然嫁过去,一多半要看对虏战事的结果。

    这时,夏守忠从殿外禀告道:“娘娘,近晌了,是否传午膳?”

    宋皇后吩咐道:“去传着午膳吧。”

    不大一会儿,内监和女官端着菜肴来到西南靠着轩窗的长条桌前。

    崇平帝道:“先用膳,等会儿再说。”

    待众人用罢饭菜,重又落座品茗,崇平帝也没有多喝,只是小酌了两杯。

    宋皇后提及另外一事,道:“陛下,让诸皇妃省亲的圣旨已经降下去了,先让各家修省亲别墅,等明年上元佳节的时候,也能共叙天伦,现在各家都上了谢表呢。”

    崇平帝点头道:“皇后也可去省省亲,这些年在宫里打理六宫,也回家与宋公团聚。”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宋皇后,丽人雪肤玉颜,笑靥恍若玫瑰盛开,娇媚无端,而粉腻秀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雪岭丰盈。

    顺势放下茶盅,忽而心有所觉,凝眸看向正将一双灵动清眸瞧着自己的咸宁,眼神中蕴着一抹好奇之色。

    嗯,别让咸宁看出什么来了吧。

    宋皇后柔声道:“臣妾父亲说倒也不用折腾了,还说等春暖花开以后,回到杭州老家去,落叶归根。”

    宋皇后当年是浙江杭州府人,原是到金陵府办事遇到了当时为雍王的天子,然后成为今天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

    崇平帝想了想,道:“那也好,宋公坐船过去调养调养,西北这边儿气候是要差上许多,不及江南宜居。”

    宋皇后玉容柔美,目光莹润如水,纤声道:“那臣妾就代父亲多谢陛下了。”

    其实,她也想回一次江南,但现在时机也不大合适,等到时候再看看具体情况吧。

    崇平帝转而看向贾珩,问道:“子钰,等会儿随朕去与李卿再议议北方之事。”

    “微臣遵旨。”贾珩拱手道。

    君臣二人说着,没有在坤宁宫多留,前往大明宫内书房,崇平帝打发戴权去唤来了李瓒,兵部侍郎施杰一同议着军机。

    至于另外一位军机大臣南安郡王,此刻倒不在军机处。

    大明宫,内书房

    午后阳光照耀在澄莹如水的玉阶之上,而蟒服少年垂手而立。

    李瓒与施杰进入其间,向书案之后的崇平帝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平身。”崇平帝示意两人平身,让戴权看座。

    “李卿、施卿应已知晓北境之事,女真兴兵吞并察哈尔蒙古,以便侵我汉土,将来就是一从北平,一从山西大同,两路犯我大汉。”崇平帝说着,吩咐着戴权准备舆图。

    李瓒面色现出凝重,却并未第一时间说着,而是看向贾珩,问道:“此乃牵涉女真国运兴衰之战,永宁侯可有对策?”

    贾珩道:“李阁老所言不错,女真定然倾国而伐蒙古,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必要时候需得领大军出塞,联蒙抗虏。”

    “女真八旗劲旅,骁勇善战,又在草原之上,贾侯可有胜算?”军机大臣施杰问道。

    贾珩走到舆图之前,说道:“我以京营精锐骁骑出塞,与蒙古两方策应,虽不敢言战而必胜,但胜负犹在五五之数。”

    李瓒面容上见着思忖之色,说道:“女真肯定会派兵牵制,一路是北平,一路是大同,北平入寇河北、山东劫掠,向来如入无人之境,而我官军与其交战,朝野上下瞩目,那时我大军出塞,胜负难料,朝堂一夕三惊,风声鹤唳。”

    说着,看向崇平帝道:“那时,朝堂只怕会有反对之声,圣上还是要早做准备。”

    那时候寇虏侵河北、山东等地劫掠,定然有自家的事情没有解决,结果介入蒙古之战的言论出来。

    崇平帝道:“李卿可以放心,此为牵涉国运之战,朕不会左右摇摆,首鼠两端。”

    “微臣不敢。”李瓒连忙拱手说道。

    首鼠两端都说出来,可见天子的决心之大,或者说对那蟒服少年有着异乎寻常的信任。

    贾珩道:“战场之上,两军争锋,不过因地制宜,随机应变,但战事首重辎重钱粮,烽火一起,如牵涉东西两线,蓟镇、北平、宣府、大同等诸兵马,军卒合计在三十万。”

    可以说此刻的御前会议,就是不久之后的对虏决策,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以皇太极的野心,这场大战要么不打,要么就牵涉东西两线。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这一年虽有中原离乱,江南寇虏之祸,但钱粮还算足用,足以支撑一场战事,内务府方便可以拨付出四百万两银子。”

    李瓒说道:“圣上放心,如女真从北平、蓟镇南侵,河北等地府、州、县乡青壮编为团练一年之久,闲时操演,忙时务农,燕赵之士约有十余万人,圣上放心,断不使女真再深入我腹地。”

    贾珩闻言,都不由看向李瓒,暗道一声良臣。

    李瓒在北平坐镇一年,的确干了不少实事。

    除却对蓟镇、山海关、北平等军务进行整顿外,最大的成果就是当初议定的乡勇团练,不再像以往官军防线一旦被撕开一口子,河北诸州府县都任由虏骑践踏。

    崇平帝说完,目光咄咄地看向贾珩,心怀期待说道:“如是大战一启,子钰以为要收到何等战果,方为全功?”

    用后世的话说,要达成什么样的战略目的,贾珩起码要画个饼,构建一个蓝图。

    而且贾某人上次在江南起这么高的调子,已经让这位帝王不自觉调高的心理期待。

    贾珩迎着崇平帝的目光,沉吟说道:“圣上,这一战如求全功,自是派兵驻军察哈尔蒙古,如太宗朝旧事使察哈尔蒙古内附,彻底自形成我朝与女真的屏障,在北线遏制女真兵马,次之就是形成联盟,遏制女真吞并蒙古。”

    “察哈尔蒙古内附?”崇平帝目光一闪,心头不争气地跳了一下,声音低沉几分说道:“如是内附,我大汉可得一骑军臂助。”

    贾珩道:“此事难如登天,但臣尽力为之。”

    蒙古内附有没有可能?

    其实是有可能的,蒙古如果不想为女真吞并,寻求大汉的庇护只能是唯一选项,但能否联系紧密,就要看汉军展现的实力还有后续给予的政策。

    就在贾珩在大明宫内书房叙说局势之时——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则是留在坤宁宫与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叙话。

    宋皇后眉眼弯弯,看向那亭亭玉立的少女,笑道:“原想着再有个二三年,不过这样也好,芷儿和婵月年岁也不小了,如是子钰打了胜仗,就将咸宁和婵月许过去就是了。”

    沈氏笑道:“娘娘,我瞧着那子钰真是一表人才,与咸宁的确是登对一些。”

    宋妍看向咸宁公主,心头有些惊讶。

    将表姐和婵月姐姐都许过去?两个人能嫁一个男人的吗?

    咸宁公主清丽、白腻如雪莲的脸颊羞红如霞,说道:“母后。”

    她哪有那般恨嫁?

    端容贵妃容色现出一抹忧切,说道:“方才听子钰说的颇有些吓人,这一仗好像比江南那会儿都要凶险?”

    宋皇后轻声道:“听着是要凶险一些,不过妹妹放心,子钰什么时候让咱们失望过。”

    当初在然儿大婚之时,那少年扶着陛下之后,掷地有声的话语犹在耳边……

    嗯,她又想这个做什么?

    ……

    ……

    及至黄昏时分,贾珩离了内书房,正要返回宁国府,忽而就被一个内监唤住。

    不大一会儿,咸宁公主出现在视野之中,亭亭玉立,不蔓不枝,恍若随风摇曳的冰山雪莲。

    “先生要回家?”

    贾珩循声而望,只见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红色霞光将远处朱墙黛瓦的宫殿笼罩其间,一扇扇回字形的门窗红色油漆似都反射着莹光,而宫道之上披着大氅的少女,梳着高髻,眉眼如画,琼鼻挺直,淡而细的柳叶细眉下,一双灵动、清冷的眸子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

    而一旁的清河郡主李婵月,眸子宛如一泓清泉,同样秋波盈盈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近前几步,握住那少女的纤纤素手,问道:“咸宁。”

    咸宁公主清声道:“先生,咱们一同回去罢,我公主府修好了,先生也好去认认路,别走错地方了。”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的婵月,说道:“婵月也过来了。”

    李婵月道:“小贾先生才看见我呀?”

    贾珩轻声说道:“刚才就见着了,咱们到马车上说话。”

    说话间,随着咸宁公主上了马车,女官驾着马车辚辚转动,碾过青石铺就的宫道。

    刚进车厢,咸宁公主腻哼一声,就闯入贾珩怀里,两条胳膊缠绕着贾珩的脖子。

    贾珩也噙住那莹润唇瓣,感受到少女的炽热和痴缠,薄荷般的清香在齿颊之间来回流溢。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脸颊微红的咸宁公主,轻声说道:“过年时候没回来,你和婵月在神京还好吧。”

    咸宁公主清眸莹润欲滴,说道:“京里挺热闹的,只是难免想起先生。”

    贾珩在离京之前正是与咸宁公主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之时。

    贾珩面色顿了顿,握住咸宁公主灵巧的纤纤素手,说道:“这还在皇宫呢。”

    真就炮打大明宫?

    李婵月见着一见面就痴缠在一起的两人,玉颊羞红,轻声说道:“表姐,这还在宫里呢。”

    贾珩轻声说道:“咸宁,别闹了。”

    但却见那少女已经解着自己的腰带,素手灵巧如蝶,而后螓首低下,绝地求生。

    贾珩面色顿了顿,也只能由着咸宁胡闹,转而看向一旁的婵月,轻声道:“婵月,许久不见了,看着又长高了一些。”

    李婵月脸颊彤彤如火,低声道:“怎么也没有表姐高,表姐前天还说娘亲那么高,我一点儿都不像娘亲。”

    少女分明有些怏怏,也是因为贾珩平常对咸宁公主一对纤细笔直的爱不释手。

    贾珩心头一动,只能说咸宁公主随意一言几乎道出了真相。

    婵月非陈氏女。

    老陈家的基因的确个头高,比如咸宁都一米七多了,在后世妥妥的女神高度,而小郡主才一米六几左右,就有些娇小玲珑了一些。

    李婵月秀眉之下,眸子灵动非常,关切问道:“小贾先生,娘亲那边儿怎么样?”

    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入手细嫩微热,拥至怀中,低头看着那羞怯的秀丽玉容,说道:“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等来年夏天,如果没什么事儿了,咱们去江南一趟好好玩玩。”

    李婵月娇小玲珑的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明眸瞥了一眼秀发自螓首垂下的咸宁公主,听着那不时传来的古怪声音,娇躯发软,颤声道:“小贾先生。”

    贾珩温声道:“婵月也长大了。”

    功不唐捐的技术扶贫终于出了一些效果,丰软温腻,日盛一日。

    李婵月红着一张脸,娇躯轻颤,忽而温热气息抵近,旋即视线暗了下来,睫毛颤抖了下,任由那人亲昵。

    而马车驶入街道之上,元宵节前的喧闹传至车厢,似乎更让少女芳心娇羞几分。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唇瓣莹润,雪腻香肌之上红润如霞的李婵月,低声道:“等战事了结以后,我请圣上赐婚,咱们就能永远在一块儿了。”

    “嗯。”李婵月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反握住那少年的手,芳心涌起一股甜蜜,柔声道:“小贾先生,你也要小心,外面战事兵凶战危的。”

    这是她的情郎……

    “放心好了。”贾珩看向李婵月,轻轻捏着那光洁圆润的下巴,感觉娇羞在掌指间寸寸流溢。

    这时,咸宁公主忽而抬起螓首,清丽如雪的玉容早已酡红染血,低声说道:“婵月过来,等会儿咱们就到家了。”

    先前她和婵月研究了不少取悦先生的手段,等回去正好试试,纸上得来终觉浅。

    李婵月腻哼一声,玉颜嫣红,抬眸看向那少年,对上那“鼓励”的眼神,“嗯”地一声,羞怯地垂下眉眼,也凑近过去,秀发垂下。

    ……

    ……

    另外一边儿,随着两江总督沈邡为崇平帝贬黜,又是一颗大石落入平静的湖面,在已有几许诡异的朝举中掀起万丈波澜。

    因为到目前为止,授韩癀为首辅的特旨,到现在还没有下来,江南之地又起反复。

    傍晚时分,暮色沉沉,因临近上元佳节,神京街道上的房舍已提前一天挂起了灯笼,犹如为618预热的商家,先提高价格再降价,早早将热闹的气氛营造了出来。

    韩癀乘着一辆马车出了内阁,神情默然地返回宅邸,坐在书房之中,脸色阴沉如铁,正在思忖着天子的用意。

    这次天子不仅是将两江总督沈邡贬谪至户部,而贬谪的位置,恰恰是前日上疏要保举刘瑜中要去的南京户部。

    这个巧合,就有些让韩癀不寒而栗。

    或许是敲打?

    这时,管家来报,韩癀的妹夫颜宏来了。

    不大一会儿,颜宏举步进入书房,显然也听到了消息,行了一礼,看向韩癀说道:“兄长,圣上这是何意?难道是贾子钰回来进了谗言?”

    韩癀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与贾子钰无关,只是适逢其会,先前,弹劾的都察院御史也不是贾子钰的人。”

    颜宏目光微凝,脱口而出道:“是赵阁老?”

    “不要乱猜。”韩癀皱眉,目光幽深几分,说道:“赵阁老这段时间在京城,对江南之事也不知晓,是江南那边儿出了变故。”

    还是沈邡先前办差了差事,现在恰好又撞在枪口之上,如今只能先去户部蛰伏一段时间。

    “兄长,要不我去下帖请赵阁老,商议一番。”颜宏道。

    “不必如此。”韩癀摇了摇头,道:“相比此事,圣上对先前上疏留中不发,实在耐人寻味。”

    如说是敲打于他,还是考验于他?

    颜宏面上现出苦思,说道:“兄长,我来也是为了此事,这宫里究竟是什么心思?”

    韩癀默然片刻,说道:“先等等,等过了上元节,阁部廷推疆臣人选,再看看朝堂局势。”

    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九百二十六章 咸宁:先生,今个儿怎么偷看……

    咸宁公主府

    一辆八宝琉璃簪缨马车在暮色掩护下返回咸宁公主府,贾珩从马车上下来,随着咸宁公主进入宅邸之中,过了前堂,来到后宅,只见假山叠嶂,屋舍俨然。

    咸宁公主屏退了随行女官,拉过贾珩的手,轻笑道:“先生,这公主府修的还可以吧,这边儿离着荣宁街都没有多远,先生一拐角也就到了。”

    贾珩转眸看向唇瓣莹润的少女,拿过手帕,递将过去说道:“咸宁,擦擦唇角。”

    咸宁:“……”

    少女顿时察觉到什么,原本就红若胭脂的脸蛋儿更是艳艳几分,接过手帕擦了擦唇角,旋即不仅状若无事,反而娇俏道:“先生在江南没人伺候着,还跑过去一趟,我还当先生在江南乐不思蜀了呢,还呛着我和婵月一下。”

    说着,拉过李婵月的手,柔声道:“是吧,婵月?”

    李婵月怔了片刻,顿时反应过来,轻轻捶了下咸宁公主,羞恼道:“表姐别浑说了。”

    刚才表姐自己弄不完,搂着她渡了不少,猝不及防自是呛了一下。

    贾珩没有应着这话,而是借着廊檐上悬挂的灯笼,环顾着四周,道:“这里有着江南园林的风格,独具匠心。”

    咸宁公主拉过贾珩的手,轻声道:“先生随我来,去咱们咱们以后居住的地方。”

    说着,一手拉着小郡主,一手拉着贾珩,说话间,向着题着棠梨阁的匾额而去。

    这是一座两层飞檐勾角的阁楼,周方竹林佳木掩映,微风徐来,竹叶飒飒,碧波成浪。

    “住在这里会有些冷,等夏天住起来会好一些。”贾珩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道:“里面点着炭火,平常也没事儿,我听说那位林妹妹住的潇湘馆就是在竹林中?”

    说着,清眸含笑,看向贾珩。

    那位林妹妹她也是见过的,眉眼气韵柔柔弱弱,恍若蕴藏着江南朦胧的烟雨,不过比着婵月似乎要活泼一些。

    先生在江南的时候似乎很是宠溺着她。

    贾珩问道:“差不多,你从哪儿得知的?”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先生是我的驸马,府上的事儿,我自是多多少少知晓一些。”

    贾珩一时无言,拉过咸宁公主的手,拥入怀中,轻声说道:“这么早儿就开始争宠了。”

    咸宁公主脸颊羞红,轻声说道:“谁让先生这么忙,如是不常过来,更是很少见着了。”

    贾珩道:“放心好了,以后估计有不少时候到你这边儿来。”

    如果将来真的娶着咸宁和婵月,刚开始肯定还是两人这边儿多一些,等到以后,实在忙的抽不开身,可以让她们两个搬进大观园小住一段时日。

    贾珩转而看向俏生生跟着的李婵月,问道:“婵月以后也要住在这儿吧?”

    李婵月柔声说道:“表姐说让我住这边儿,热闹一些,可……可我还想和娘亲住一块儿。”

    “姑姑那边儿一定不同意。”咸宁公主清眸眨了眨,似在打趣说道。

    少女从宫里搬到新家的乔迁之喜,再加上与贾珩重逢之喜,明显有些欣然莫名。

    贾珩面色顿了顿,拉过李婵月的纤纤柔荑,温声道:“咱们到阁楼上去叙话,这外面怪冷的。”

    等会儿少不了一通痴缠玩闹。

    今日天色已晚,大抵是见不得林如海了,只能等明天了。

    阁楼之上,一家云母屏风,厢房之中摆设着各种名贵的家具,波斯地毯上是凤凰图桉,而厢房正中的兽头熏笼之中,青烟鸟鸟几许,一股宁神静意的气息萦绕室内。

    这次是咸宁公主挽着贾珩的手来到绣榻之上坐下,将螓首靠在那少年的怀里,轻声道:“姑姑还好吧?”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挺好的,就是没人陪着,多少有些孤独。”

    咸宁公主忽而伸出双手搂着贾珩的脖子,扬起清绝、秀丽的玉容,说道:“先生,我也想要个孩子,给我个孩子吧。”

    贾珩:“……”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咸宁,等成了亲,你年岁还小,等过二年再生着不迟。”贾珩搂着咸宁公主的肩头,低声说道。

    咸宁公主幽幽说道:“她的孩子将来就是先生的长子了。”

    她在宫中见过了太多母凭子贵的事情,只怕先生更是将心思放在南边儿,在她这都有些心不在焉。

    贾珩面色顿了顿,轻声说道:“虽是长子,但也没名没分的。”

    咸宁公主闻言,一时沉默不语,看向那面带愧疚之色的少年,容色也有几许复杂,轻声道:“先生。”

    其实说起来,姑姑的确付出了许多,如果不是她当初……姑姑也不会如现在这样。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李婵月,问道:“婵月最近在家里做什么?”

    李婵月眉眼低垂,脸颊羞红,柔声说道:“也没忙什么,就是看看书、弹弹琴什么的。”

    分明刚才的胡闹已经让少女羞不自抑,她发现她被表姐带坏了呀。

    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轻声道:“婵月,先生面前,总是这般害羞怎么能行?”

    说着,看向贾珩说道:“婵月最近也学了不少。”

    贾珩拥过小郡主的削肩,道:“我就喜欢婵月这个性子。”

    李婵月娇躯微颤,凝眸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小贾先生。”

    贾珩捏了捏那粉腻的脸蛋儿,笑道:“等仗打完了,咱们去南边儿再去好好游玩游玩。”

    其实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婵月说着身世,感觉少女许是有着心理负担。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声,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问道:“先生再有几天是不是就走?”

    贾珩道:“过了正月十五罢,也就两三天。”

    咸宁公主酥软、清冷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蕴着担忧,说道:“刚刚我和母后还有母妃说着,这一战要比以往还要凶险许多,先生有多少胜算?”

    贾珩叹道:“现在还说不了,尽力而为。”

    咸宁公主闻言,目光坚定说道:“先生,不如我也随着先生一同过去吧,先生当初答应过我的。”

    贾珩拉过咸宁,抱在自己怀里,堆着雪人,说道:“那边儿有些危险,我有些不放心,你和你堂姐还不一样,你堂姐这些年在江湖漂泊久了。”

    咸宁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就是担心先生随着时间过去将她忘了。

    贾珩去着衣裳,而朱红帷幔从金钩之上放下,倦鸟暮归林,浮云晴归山。

    崇平十六年的春天,屋檐琉璃瓦上雪化不久,雪水落在苔藓密布的石阶上,略有几许泥泞。

    咸宁公主秀眉微蹙了蹙,冰肌玉肤的脸蛋儿早已如花霰绮丽明艳,只是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娇俏,柔声道:“先生。”

    贾珩问道:“怎么了。”

    说着从居高临下,凑到近前问着。

    咸宁公主一张脸颊嫣红如血,忽而定定看向那少年,观察着神色,在贾珩凑到脸颊之时,低声说道:“先生,今儿个怎么……怎么偷看母后?”

    贾珩心头一惊,面色微变,身形都不由一顿,目光深深,凝眉道:“咸宁,你胡说什么呢。”

    咸宁公主勐然睁开粲然星眸紧紧看向那少年,妍丽脸蛋儿现出团团玫红气韵,粉唇紧紧抿着,腻声说道:“永宁侯,本宫是咸宁的母后,你敢对本宫无礼?你要做什么,你,你……快拿出来。”

    贾珩:“……”

    你食不食油饼?这能胡乱学着?小心绿尸寒警告,咸宁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再这样下去还能了得?

    贾珩只觉实在顶不住,心底无奈,头大无比,皱眉道:“咸宁,别学着人说话了,这都大逆不道了。”

    “先生还不承认,刚刚都……”咸宁公主芳心羞嗔说着,肌肤细微之间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她都察觉出来了。

    先生真是色胆包天,不行,她以后得盯着先生。

    “胡说八道。”贾珩伏下身来,凑到少女耳畔,噙住莹润欲滴,低声说道:“咸宁,咱们闹归闹,你别害我。”

    如是这等床帏之语传出一星半点儿,那他和咸宁都吃不了兜着走!角色扮演都扮演到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上了。

    咸宁公主柳眉星眼,鼻翼中腻哼一声,轻笑说道:“咱们私下里说着,又不让旁人知晓,先生再那般明目张胆地偷看着,那才是害人害己呢。”

    那人是她的姨母,可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是让有心之人觉察出来,在父皇身边儿进着谗言,先生再是得宠,也挡不住父皇的雷霆之怒。

    贾珩正色说道:“咸宁,你想多了,我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并无旁意,人见着美好事物

    ,自然就会多瞧一眼。”

    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给咸宁解释,这种一闪而逝的惊艳,本来是男人的正常表现。

    主要是咸宁进化速度太快了,越来越骚媚,先前就不该让她学着晋阳说话,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打开了新的天地一般。

    咸宁公主玉容酡红如胭脂,挺直如玉梁的琼鼻,鼻翼腻哼了一下,声音断断续续,羞恼说道:“先生,那个宋妍表妹倒是与母后容貌颇见几许肖似,要不我撮合撮合,让舅母将她许给先生?”

    其实也是爱煞了贾珩,担心贾珩起了一些别的心思,给自己招惹祸端。

    贾珩声音勐然低沉几分,斥道:“别胡说了,那是你舅舅和舅妈的宝贝女儿,哪能随便给我当着妾室。”

    “好呀,先生果然动着心思。”咸宁公主蹙了蹙秀眉,羞恼说着,宛如藤萝缠乔木。

    贾珩面色顿了顿,暗道,咸宁这都是从哪儿学的?

    而李婵月妍丽如雪的脸颊羞红如霞,看向正在一起抵死痴缠的两人,连忙将脸蛋儿藏在一旁,却不知如何是好。

    却在这时,贾珩拉过李婵月的素手,低声道:“婵月。”

    李婵月芳心大惊,将娇躯往着被窝里藏着,忙道:“小贾先生,你们…你们闹着吧。”

    贾珩转眸看向李婵月,看向那少女羞怯的眉眼,忍不住生出打趣之意,笑道:“婵月,总归要有这一遭儿的,逃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他觉得婵月可能也有一些困扰,虽说一家人整整齐齐,但真的到那一步,婵月心底还是有些压力的。

    不是谁都像咸宁这般,生长于天家,有些事情看的很开。

    但纵然是咸宁,刚刚也仅仅是拿宋皇后这位姨母在玩笑着,而不是端容……

    女真的皇太极立了几房皇后,哲哲、海兰珠、布木布泰等,其实这些倒是平常。

    李婵月将温宁静美脸蛋儿扭过一旁,娇躯早已滚烫如火,喃喃道:“能拖一天是一天。”

    贾珩:“……”

    这婵月怎么这么可爱呢。

    拉过李婵月的手,抱在怀里,轻声道:“那婵月就拖着吧。”

    咸宁公主忍俊不禁,眉梢眼角绮韵无声流溢,柔声道:“婵月就是这个性子,先前我还和她说的好好的呢,现在临场又打了退堂鼓。”

    其实先生如果真的不由分说还好一些,和婵月说这些做什么。

    贾珩将婵月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少女的后背,凑到微微发热的耳畔说道:“好了,没什么事儿的,等迎娶婵月过门儿以后也不迟。”

    他其实觉得婵月年岁小一点儿,再养养倒也没什么。

    夜至戌时,天色已深,西北的长安春风料峭,寒风刺骨,而庭院中的梧桐树早已掉光了枝叶,随风发出沙沙之音。

    也不知多久,帷幔渐渐平静下来,咸宁公主现出一张人比花娇的脸蛋儿,拉过贾珩的手,紧紧相拥。

    贾珩身在玉软花柔之间,轻轻抚过少女的玫红脸蛋,将从耳际垂下的几缕黏着汗水的秀发撩至耳后,笑道:“止儿,你是真不怕有着。”

    本来是想外化于行,咸宁非要内化于心。

    咸宁公主明眸盈盈如水,似描摹着少年的身影,柔声道:“我刚才说了,就想有着先生的孩子。”

    等她有了孩子,那时候谁也拦不住她和先生了。

    贾珩轻轻抚过少女脸颊眼角的一颗泪痣,轻声说道:“也没有多少工夫了,如果这次大胜了,咱们就能赐婚了,如是败了……”

    说到最后,声音略有几分渺渺。

    “所以我要给先生生一个孩子,那时才没有什么遗憾。”少女双手紧紧绕过贾珩的脖子,一字一顿道。

    那时生米做成熟饭,她挺着大肚子,她就不信父皇不网开一面。

    贾珩闻言,垂眸看向那清丽玉容上满是坚定的少女,轻声道:“止儿。”

    咸宁对他的确是用情至深,不管是方才学着宋皇后说话,还是与婵月共同伺候他。

    唉,傻女人。

    少女看向那面容清俊的少女,原本如冰雪融化的清冷声音带着几许慵懒和酥腻,说道:“先生,今个儿要不不回去了吧。”

    贾珩亲了一下那微微有些发热的香嫩脸颊,笑了笑道:“我留宿这儿也不大好,你和婵月睡着罢,明天早些起来,也好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如果没事儿的话,去我府上大观园转转,你们都是见过的,都很好相处的。”

    可卿听到他今天回来,应该从秦家回来,这会儿应该到了府上。

    咸宁公主闻言,妩媚流溢的眉眼间顿时笼着怏怏之色,失落说道:“那先生去罢,明天我去找先生。”

    说来说去,还是她这边儿人太少了,没有那边儿人多势众。

    贾珩捏了捏少女粉腻如桃芯的脸蛋儿,道:“好了,咱们以后在一块儿的日子还长着呢,哪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

    咸宁公主“嗯”地一声,心头仍是有些依依不舍地看向那少年,抿了抿粉唇说道:“那先生路上慢走。”

    贾珩“嗯”了一声,然后拉过蜷缩在被窝里“装死”的李婵月,说道:“婵月,你也早些歇着吧。”

    “嗯。”李婵月柔柔应了一声,柔声道:“那我服侍小贾先生穿衣吧。”

    她在一旁看了半天,听了半天,一句都插不上,唉,刚才是不是答应小贾先生就好了?

    贾珩拉过李婵月,见着那眉眼间的怅然,亲了一下少女微烫的脸蛋儿,温声道:“好了,别忙着了,再着凉了就不好了。”

    小郡主正愣神间,忽而感受到那脸颊处传来的温软和湿热,芳心不由涌起甜蜜,低声应着。

    ……

    ……

    夜至亥时,宁国府后院厅堂之中,花香馥郁,暖香醉人,灯火通明,明亮如昼。

    一架山河屏风隔围的厅堂中,麻将哗啦啦作响,但并非是秦可卿在玩儿,而是凤姐、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围着一张麻将桌玩着麻将,灯火将四个衣裙艳丽、满头珠翠的妇人映照得珠光宝气。

    而秦可卿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正在缝制着一件小衣,针线穿于绢帛之上,时而抬起,玉人聚精会神。

    在贾珩回家之后,府中的丫鬟一大早儿就去秦宅通知了秦可卿,故而,秦可卿就返回到宁国府,但听着下人说贾珩进宫面圣,至今还未回来。

    一张麻将桌上,凤姐坐在中堂画之下,一身玄色镶边赭红底子五彩撒花缎面圆领褙子,上着米白竹叶暗花立领偏襟袄子,下着浅黄竹菊万字福寿刺绣马面裙,葱郁鬓发之间别着一根鎏金凤头钗。

    那张明媚娇艳的瓜子脸,肤色粉腻丰润,耳边挂着的翡翠耳环,在白皙肌肤衬托下,恍若翠玉。

    平儿在身后侍奉着茶水。

    “该你出牌了。”尤三姐笑意盈盈地看向对面容光焕发的花信少妇,道:“凤嫂子今个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凤姐拿出一张麻将牌,莹润粉唇微启,轻笑道:“我正想怎么赢牌呢,东风。”

    说着,扔出一张麻将牌,艳丽、明媚的玉容上笑意一如既往。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般大的心,还敢过来陪着她们打着麻将,而且可卿还回来了。

    幸在平儿将那诰命服已经洗过了,屋里也好好收拾了一下,否则非让可卿看出名堂来不可。

    这般想着,不由趁着端起茶盅的空当,瞥了一眼那娴静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丽人,手中正在缝制着一件小衣,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愧疚。

    昨天她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那人,二话不说就对着她一通欺负,等她反应过来,说什么都晚了,也只能将错将错。

    想起昨晚那人的繁多花样,凤姐芳心之中又是一阵季动。

    天可怜见,活这般大,真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秦可卿抬起螓首,将手中小衣放下,吩咐道:“瑞珠去外间看看,大爷回来了没有?”

    侍奉的瑞珠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多一会儿,瑞珠去而复返,面带欣喜说道:“奶奶,大爷回来了。”

    原本正在打着麻将的几人,也都纷纷循声望去,见着那蟒服少年从外间而来,灯火映照之下,目似朗星,面颊红润。

    “夫君。”秦可卿唤了一句,连忙起身相迎,笑道:“从宫里回来了。”

    这么晚了,宫门早就落锁了吧,这不知又是从哪过来的。

    贾珩近得前去,伸手握住那纤纤柔荑,凝神看向那肤色白腻,眉眼如画的丽人,轻声道:“可卿。”

    一段时间不见可卿,心底也有些想念,嗯,可卿好像不打麻将了。

    秦可卿就有些羞,说道:“夫君,南边儿的差事都办完了吧。”

    “办完了。”贾珩寻了张椅子落座下来,接过晴雯递来的香茗,说道:“不过,明天过了元宵节,京里还有一堆事儿。”

    秦可卿讶异道:“夫君怎么又要去北边儿?”

    贾珩道:“北边儿又出了一些事,我过几天就要领京营出征。”

    这次出征除却抽到骑兵之外,还有就是带着红夷大炮以及能够列装一个营的燧发枪。

    秦可卿容色担忧,说道:“夫君怎么又要前往北边儿,这不是才回来?”

    尤氏、尤三姐也看向那少年,捏着手中的麻将,脸上不约而同见着忧色。

    凤姐抿了抿粉唇,丹凤眼凝望着那少年,裙下的双腿忍不住交叠了下,心思有些复杂莫名。

    贾珩笑了笑道:“北边儿战事临近,需得早做准备,这次战事过后,应该能清闲个一年半载的。”

    如果真的如在天子跟前儿所言,实现战略意图,那么女真起码一年不敢再行南侵,那时候就能真正清闲下来,或许可以再陪着金钗去江南看看?

    贾珩见着秦可卿眉间郁郁之气不散,轻声说道:“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你们吃饭了吧?”

    方才咸宁可没少折腾,不过在回来之前他已沐浴更衣过,身子倒没有什么异常。

    凤姐起得身来,笑容恍若春花娇媚醉人,说道:“可卿,天色不早了,你们两口子早些回去歇着,我们先回去歇着了。”

    两口子旁若无人拉着手,让她们这些人看着又羡又气。

    其实,这是花信少妇心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丝嫉妒。

    秦可卿芳心就有些羞,柔声说道:“凤嫂子多玩一会儿也没什么的。”

    凤姐瞥了一眼那少年,芳心微跳,她倒是想多玩一会儿。

    贾珩问道:“明天是元宵节,府上好好热闹热闹,凤嫂子,府上都准备好了吧?”

    这是他来此方世界过得第二个元宵节,上次陪着一众金钗在沁芳溪中放着花灯,还许了愿,如今又是一个上元佳节。

    凤姐勐然被那少年似蕴神芒的目光逼视着,芳心不由一跳,目光躲闪了下,但玫姿艳逸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不减,笑了笑说道:“到时邀了林姑父过来,再请了戏班子,猜着灯谜,对了,老太太还说想去大观园游玩呢。”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凤姐,轻声说道:“凤嫂子安排就好。”

    凤姐抿了抿粉唇,垂下美眸,笑道:“珩兄弟,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待众人各自散去,贾珩与秦可卿返回后宅厢房,夫妻二人坐将下来,叙着话。

    秦可卿问道:“夫君,林姑父到了京里,你什么时候去见见?”

    “我和林妹妹说好了,就这几天。”贾珩轻声说着,揽过秦可卿的手,说道:“好了,歇着吧。”

    秦可卿“嗯”了一声,在宝珠和瑞珠的侍奉下,洗过脚,掀开被子上了绣榻。

    “这几天你月信来了没?”贾珩问道。

    他前前后后离京也有一个月了,在离京之时就开始备孕,这个时间点也该有着一些动静。

    “还有几天,我也没见着,正说请个太医瞧瞧呢。”秦可卿将脸颊依偎在贾珩怀里,低声道:“倒没有见着孕吐。”

    丽人说着,柔媚的声音就有几许沮丧,她别是身子有毛病,生不出来吧?

    贾珩凑到秦可卿的耳畔,低声说道:“那明天找个太医瞧瞧,我觉得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再加把劲?”

    说着,拉过丽人的手,打算扶上马送一程。

    秦可卿如桃芯的玉颊羞红如霞,娇躯软了半截儿。

    ……

    ……

    草原,西拉木伦河,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上,一顶顶白色帐篷,在广袤的田野中如繁星点点。

    奈曼旗所在的部落中,大队牛羊在化了雪的草原上飞驰而过来。

    一顶空间宽敞的帐篷之中,奈曼一族的族长塔拉,正在与到来的女真亲王多尔衮、汉八旗的石廷柱、马光远等人叙话。

    塔拉年岁四十左右,身形雄壮,面色呈现古铜色皮肤,颧骨耸高,嘴唇略厚。

    奈曼一族时常派骑士随着女真南侵,双方来往较多,过从甚密,因此关系匪浅。

    多尔衮道:“据探子来报,现在汉人那边儿起了警惕,已经想和额哲联合起来,我们需要提前一步行动,大汗的命令是让你族准备勇士,及早动手,以防夜长梦多。”

    自皇太极改国号为清,改元崇德之后,已经迫不及待吞并蒙古,或者说察觉到额哲与陈汉的联合倾向,准备先下手为强。

    塔拉笑道:“王爷放心,这次我部愿为先锋,敖汉部紧随其后,克什克腾的老巴音已经答应两不相帮,单凭着额哲手下那几个老弱病残的鄂托克,不是咱的对手。”

    察哈尔蒙古八个鄂托克,三个都对额哲不满。

    多尔衮想了想,说道:“那就在这几天,正式起兵,向苏尼特发动进攻,先一步拔掉这颗钉子!”

    可以说,根本就不等到贾珩与蒙古联合,女真就抢先一步发动进攻。

    女真与察哈尔蒙古的二五仔里应外合要正式起兵,整个漠南草原局势如堆起的火药桶,一触即发!

第九百二十七章 林如海:去年的时候,玉儿才多大?

    崇平十六年,正月十五,正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神京城中人流熙熙,街道两旁的商铺张灯结彩,一派祥和喧闹之景,而神京城还未意识到草原中正在潜藏的危机正在萌发。

    宁国府,后宅

    帷幔四及的绣榻之上,贾珩醒转过来,看向一旁的秦可卿,看着那恬静宁静的玉颜,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安宁之感。

    贾珩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从一旁的木架上寻着衣裳,披衣而起。

    昨晚一番折腾,也就是仗着年轻,CD期短,这才能连轴转。

    秦可卿鼻翼中轻轻“嘤咛”一声,粉红玉颊见着婴儿的红润气韵,睫毛忽地扑闪几下,美眸秋波潋滟,看向贾珩,软腻的声音娇俏婉转,莺啼燕语一般,道:“夫君你醒了?”

    贾珩道:“你昨天累的不轻,不如多睡会儿。”

    秦可卿眸光盈盈如水,柔声说道:“夫君那你去忙。”

    说着,将螓首藏在被窝里,不大一会儿就是一脸香甜地睡将过去。

    夫君等会儿还要陪着其他姊妹,她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大观园,潇湘馆

    黛玉刚刚起得床来,在紫鹃的侍奉下洗漱而罢,对镜梳妆,镜子上那张娇小的脸蛋儿见着睡醒之后的慵懒。

    将近及笄之龄的少女,着一身粉红白底金领对襟褙子,内着青白小衣,秀发绾成发髻,妍丽脸蛋儿恍有烟霞浮动。

    “今个儿是元宵,宝姐姐那边儿有没有说怎么过?”黛玉星眸粲然,转眸问着给自己梳着头发的紫鹃。

    紫鹃轻笑道:“说是琏二奶奶都安排好了,老爷今个儿还会过来呢。”

    黛玉拿起唇红纸,莹润唇瓣印了一下,问道:“昨个儿珩大哥去宫里面圣,昨晚回来了吧?”

    紫鹃柔声道:“好像是回来了,我等会儿让雪雁到府里问问。”

    说话间,紫鹃从锦盒中取过一根凤钗,在黛玉的发髻之间别着,看向铜镜之中眉眼精致如画的容颜,笑着赞了一句说道:“姑娘长了一岁,颜色生的是愈发好了。”

    黛玉脸颊羞红,说道:“哪有,比不得人家生的白白胖胖的,又比不上人家国色天香的。”

    紫鹃:“……”

    白白胖胖的是谁?这国色天香的又是谁?

    “林妹妹在屋里吗?”就在这时,潇湘馆之外的廊檐下传来贾珩的声音。

    黛玉闻听那熟悉的声音,芳心微喜,起得身来,循声望去,只见那蟒服少年进得厅堂之中。

    贾珩绕过屏风,看向那恍若一树桃花的少女,轻声说道:“林妹妹这是才起来?”

    “正要说吃饭呢,这会儿才天亮没多久。”黛玉近前,抿了抿粉唇,星眸熠熠看向那少年,道:“珩大哥吃了吗?”

    贾珩近前,拉住黛玉的纤纤素手,说道:“还没呢,等会儿咱们一同吃点。”

    想了想,轻声说道:“今个儿林姑父会过来,等会儿咱们两个一同去见见。”

    其实,他觉得或许可以给林如海摊牌了,如是与黛玉一直地下恋情,别再有林如海的同僚之子求娶黛玉,那时横生波折,弄得就不大好看。

    黛玉柳眉下的星眸眨了眨,芳心涌起悸动,颤声说道:“找爹得说什么?”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道:“说说妹妹的婚事,还有咱们两个事儿。”

    “呀。”黛玉顿时芳心狂跳,柔声道:“珩大哥,这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贾珩轻笑了一下,说道:“提前给姑父通个气儿,省的妹妹这二年,再有旁人上门提亲。”

    黛玉明丽微微泛起红晕,“嗯”了一声,道:“那我听珩大哥的。”

    贾珩搂过少女的削肩,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道:“我还没吃早饭,这会儿有些饿了。”

    说着吩咐着紫鹃,说道:“去吩咐后厨准备点儿饭菜。”

    紫鹃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忙碌去了。

    贾珩看向那容颜秀丽的少女,轻声说道:“妹妹又长了一岁。”

    黛玉螓首低垂,轻声说道:“唔。”

    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熟悉的温软之感袭来,继而是异物人侵。

    黛玉粲然星眸,眸光柔润盈盈,芳心甜蜜,口中却娇俏说道:“如是让爹爹知道珩大哥这般欺负着我,不知怎么寻珩大哥算账。”

    贾珩轻笑了下,拥过黛玉入怀,低声说道:“也不一定,说不得会逼婚也说不定。”

    黛玉脸颊微红,抿了抿粉唇,道:“珩大哥等过了元宵,是不是还要出去?”

    贾珩道:“嗯,就在这两三天,等过了今天这个元宵,明天又要忙起来了。”

    陪陪有些敏感的黛玉,之后就没有多少时间,倒不是累了要给“只因”放个假,而是北边儿的事情不等人。

    入春以后,草原之上势必还有动静,而从神京兴兵再到准备粮草,这些准备工作都要进行。

    黛玉秀眉之下,粲然星眸恍若凝露,秋波盈盈看向那少年,说道:“珩大哥这一年真是太忙了,今年上半年能歇歇吧?”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再有不久,又得去趟远门。”

    黛玉闻言,芳心一惊,讶异说道:“珩大哥怎么又要走?”

    先前贾珩其实与黛玉提及过此事,但黛玉却没有想到贾珩竟是这般急迫。

    这刚刚回来又要出去。

    贾珩简单叙说完草原的经过,轻轻拉过纤纤素手,捏了捏守备,说道:“局势愈发严峻,几乎千钧一发,这次过来就是单独给妹妹说说,明天以后就要忙的没有空暇过来了。”

    说着,抱着黛玉入怀,凑到黛玉蜷着一缕秀发的耳畔,如麝如兰的香气浮于鼻端,柔声说道:“妹妹,我看看羊符。”

    相比丰盈款款、恍若大白鹅的宝钗和宝琴,身形娇小的黛玉抱在怀里,白幼瘦的感觉更强烈一些。

    黛玉一张清丽小脸羞红如霞,嗔恼说道:“珩大哥,就喜欢闹着。”

    贾珩凑到黛玉的耳畔,低声说道:“有段日子没有抱着妹妹了,真的想的慌。”

    黛玉听着耳畔的甜言蜜语,娇躯轻颤,轻哼一声,抿了抿粉唇。

    他就这么迷恋她的身子?

    “珩大哥和秦姐姐说要走了吗?”黛玉脸颊粉红,轻哼一声,低声道。

    “昨天和她说了,今天元宵节过了以后,接下来又要忙碌了。”贾珩轻轻捉着羊符,小羊细嫩柔腻,盈盈不足一握。

    随着又一年过去,原本豆蔻年华的黛玉的确是长大,这个年岁的女孩儿本来就长的快。

    黛玉此刻在贾珩怀里,妍丽玉颊红若胭脂,感受到小羊琼鼻处的异样,娇躯阵阵颤栗不停,低声道:“珩大哥,别…别闹了。”

    珩大哥怎么就那么爱不释手。

    贾珩亲了一下黛玉的脸颊,道:“嗯。”

    说着,凑到少女唇瓣,绛珠仙草倒也颇具灵性,学东西很快。

    过了一会儿,黛玉星眸秋波盈盈如水,玉颜酡红如夕阳晚霞,嗔恼道:“我刚涂的胭脂,都让你弄得那都是。”

    贾珩道:“等会儿再涂涂。”

    “大爷,姑娘,早饭准备好了。”这时,隔着密如雨挂的流苏珠帘,紫鹃的声音传来。

    贾珩凝眸看向黛玉,轻笑说道:“好了,妹妹,咱们一同吃早饭罢。”

    黛玉说着不让他玩闹,但养成习惯的事儿不来这么一遭儿,只怕心头又在患得患失,还觉得他不喜欢她了呢。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迅速整理着衣襟,看向拿着筷子的贾珩,说道:“珩大哥也洗洗手罢。”

    贾珩轻声说道:“妹妹一尘不染,我不嫌弃的。”

    黛玉白了一眼贾珩,落座下来,拿起筷子,看向贾珩,说道:“珩大哥去江南办事可还顺利吧?”

    贾珩默然片刻,笑道:“顺利倒是顺利,原本也没什么大事,那边儿的差事都办齐全了。”

    黛玉道:“我听宝姐姐说了,这次过去倒不像上次南下兴师动众的。”

    贾珩道:“是啊,时间反而都浪费在路上了。”

    黛玉看向那少年,柔声说道:“珩大哥,等去了北边儿打仗,要万事小心,我…我和宝姐姐都在家里等着你。”

    贾珩道:“嗯。”

    心头诧异,这都提起宝钗了,两个人关系这般好了?

    两人吃着早饭,而后漱罢口,重又来到书案之畔,品茗叙话。

    贾珩拿起书桌之上的一册书,问道:“妹妹,这写的什么?”

    等会儿就要去见林如海,也不好将黛玉伺候着一通,两个人只能随意闲聊着。

    “前不久不是开了梅花诗社,作了几首诗。”黛玉轻笑说着,坐在一旁。

    贾珩笑道:“我倒是没有碰到了,你们几个玩的高兴就好。”

    紫鹃这时提着茶壶,给两人斟茶,说道:“大爷,宝二爷从云姑娘那听说开诗社,还做了两首诗,托着云姑娘让园子里的姑娘品鉴呢。”

    自从大观园建成以后,宝玉常常怔望流泪,郁郁寡欢,听说园子中开着梅花诗社,也跟着应和了一首。

    贾珩搂着黛玉在怀里,牧着小羊,道:“宝玉,他还没有去学堂吗?”

    以往他不大想问宝玉,但此刻怀里抱着黛玉,问着宝玉,嗯,就有些古怪。

    黛玉拿着贾珩的手,感受到裙下的一抹异样,俏丽玉颜上见着一抹羞意。

    紫鹃脸颊羞红,柔声说道:“老太太说再在府中住几天。”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道:“他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好好科举了。”

    及至半晌时分,贾珩与黛玉腻歪着,从外间听到丫鬟的禀告,林如海来了,就在宁国府前厅相候。

    贾珩轻声说道:“妹妹,随我去见见姑父。”

    黛玉应了一声,整理着衣襟,两颊的红晕未褪,随着贾珩向着宁国府前厅而去。

    宁国府,前厅之中

    林如海坐在一旁小几的梨花木椅子上,正在品着香茗,其人面容儒雅,气色也比刚来京城之时红润许多。

    昨日去了一趟户部,与户部的齐大学士见过,大抵对大汉的财政状况有了一些了解。

    一言以蔽之,不好不坏。

    原本以北方诸省的灾情,户部早已入不敷出、赤字连年,但自去年以来,从各种方式搜括而来的金银浮财以及盐法的革新,户部国库竟渐渐殷实起来。

    “如不是子钰这一年又是推广番薯,又是勘探矿山,只怕户部的钱粮、财用难以入目。”林如海放下茶盅,思忖着。

    而在这时,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林如海放下茶盅,循声望去,只见贾珩以及自家女儿从外间进来。

    “姑父。”、“爹爹。”

    贾珩与黛玉向着林如海行礼说道。

    林如海面上笑意繁盛,说道:“子钰,玉儿,你们来了。”

    此刻一眼看去,也不知为何,就有些古怪。

    贾珩与黛玉在不远处的小几上落座下来,与林如海叙话。

    “本来我和妹妹说去府上拜访姑父,不想姑父亲自过来了。”贾珩微笑说道。

    林如海笑道:“今个儿是元宵节,老太太下了帖子,过来热闹热闹,最近年后也有这个节日可过,再过几天京中诸衙又要忙碌起来,想要登门探望,也就愈发没有时间了。”

    贾珩又问道:“姑父在户部可还习惯吧?”

    “倒也习惯,户部衙司事务比之盐院衙门差不多。”林如海点了点头,笑道。

    贾珩道:“那就好,如今朝局动荡,正需姑父这样的能臣干吏苦心经营。”

    说着,笑了笑,相邀道:“姑父,此间并非叙话之所,可先到丛绿堂叙话。”

    林如海点了点头,心头讶异,猜测贾珩许是有朝堂之事单独面谈,正好他也有些朝堂上的事相询。

    是故,随着贾珩向着丛绿堂而去。

    两人坐在炕榻,隔着一方小几相对而坐,黛玉在一旁提起茶壶给两人斟茶,眉眼低垂,心头却已忐忑到了极致。

    林如海温润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问道:“子钰,如今京中朝中政局实是有些诡异,内阁首辅悬而未决,两江总督沈邡就先被贬谪,子钰时常伴天子左右,可知道是何缘故?”

    贾珩道:“此事,我也不甚明了天子心思,不过沈邡之贬缘由,我倒知道一些。”

    “哦?”林如海面色诧异,整容敛色,目带相询。

    贾珩道:“弹劾沈邡的是浙江内部之人,原江南巡抚章永川,其人不服沈邡为人贪酷昏聩,故而寻人弹劾。”

    经过江南分省之后,原江南巡抚章永川的权力大幅缩水。

    林如海闻言,恍然说道:“这就对了,我说怎么这般稀奇,江南巡抚章永川其人,我也见过一二,是一位心怀经国济世的人物。”

    毕竟是两榜进士,又在江淮之地为官多年,对江南的一些高阶官员也了解不少。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至于内阁首辅空悬未定,圣心另有盘算。”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圣上之智,远迈常人,如此拖延,想来大有深意。”

    黛玉看向两人,星眸眨了眨,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情郎,举着倒好的茶水杯,双手递给林如海,柔声道:“爹爹,喝茶。”

    林如海笑意吟吟地接过,看向自己乖巧懂事儿的女孩儿,笑道:“玉儿也是大姑娘了,愈发知书达理了。”

    黛玉含羞说道:“爹爹。”

    贾珩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其实有件事儿想要征询姑父的意见。”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与林如海说,但如果不说,任由林如海发现,反而尴尬。

    林如海转而看向少年,正色问道:“子钰这般郑重其事,可是有什么事儿?”

    难道是朝堂之上的军国大事?

    贾珩看了一眼黛玉,沉吟道:“是林妹妹的亲事,我想着林妹妹年岁也不小了,也到了婚配之龄,未知姑父是怎么打算着?”

    黛玉闻言,螓首垂下,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林如海一时有些愣怔了下,看向自家女儿,却见自家女儿脸颊彤彤如霞,分明羞不自抑。

    “子钰,玉儿是快到了及笄之龄。”林如海颔首说着,目光好奇地看向贾珩,说道:“难道子钰要为玉儿做媒。”

    因为贾珩是贾家族长,如果要为黛玉做媒,比如联姻云云,那林如海肯定要慎重考虑。

    贾珩斟酌着言辞,说道:“不瞒姑父,我与林妹妹情投意合,姑父可否将林妹妹许我。”

    说到最后,也觉得这话有些太离谱,不说他宰执枢密的身份,就是黛玉才多大,好吧,这时候成亲年龄要早一些。

    林如海:“???”

    不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是听错了?子钰这是要求娶玉儿,可子钰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这时,黛玉羞道:“爹爹,我与珩大哥两情相悦,还请爹爹成全。”

    林如海见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如何还不明白,眉头紧锁,目光在两人身上盘桓,问道:“子钰,这怎么回事?你和玉儿……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两个孩子难道已经私定了终身?可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

    贾珩这时拉过黛玉的素手,看向林如海,轻声说道:“姑父,是去岁南下之时,我平定寇祸之乱,寓居金陵之时,那时与林妹妹相互扶持,渐生情愫。”

    林如海看向贾珩,说道:“子钰,玉儿她年岁还小,你不是已有正妻?”

    女儿可以做着妾室吗?如是给子钰做妾,似乎也不是……

    可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目光落在那牵着的手上,这都已经这样了吗?

    “爹爹。”黛玉此刻被贾珩当着自家爹爹的面拉着手,玉颜酡红,芳心羞喜不胜,柔声唤道。

    “你们两个……”林如海心思复杂,最终苦笑一声。

    自家这个女儿分明是将一颗心都系在了子钰身上,也就是子钰已经成亲,如是还未成亲,当他的女婿倒也正合适,但偏偏有了正妻。

    “爹爹,我和珩大哥是…是两情相悦的。”黛玉玉颜酡红,贝齿咬着樱唇,声若蚊蝇说道。

    贾珩轻声道:“姑父,关于妹妹的名分,我是这般想的,等有了功劳,请着宫里赐婚,如是将来有了孩子,如是男孩儿也姓林,在姑父跟前儿尽孝,传承林家香火。”

    如果他不是一等武侯,军机大臣,只怕刚刚说与黛玉私定终身,就要让林如海脸色大变,拂袖而去。

    但到了如今的地位,其实许多事情都不是问题。

    黛玉此刻脸颊嫣红如血,芳心已是羞到不能自抑,绚丽红霞一直延伸至耳垂,她那般小,怎么生孩子呀?

    林如海:“……”

    心头却不由一震,目光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少年。

    他膝下无男丁,而且这些年为盐务呕心沥血,身子也伤了根本,再难有所处,而林家香火无人延继,子钰竟愿意将与玉儿的孩子过继给林家。

    这,这是真的?

    而且求天子赐婚,以眼前少年在天子跟前儿的得宠程度,只怕有了功劳,还真的能让玉儿也为正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说,成为一段佳话。

    贾珩目光坚定,朗声说道:“我与林妹妹相濡以沫,相互扶持,还望姑父成全。”

    黛玉此刻被贾珩握着手,不知为何,忽而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激荡,这是她的情郎,向爹爹求娶着她。

    林如海目光复杂,唏嘘感慨道:“你和玉儿瞒我瞒的好苦。”

    不是,去年的时候,玉儿才多大?子钰就……

    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贾珩温声说道:“并非有意相瞒姑父,只是去岁诸事繁多,未曾来得及和姑父说。”

    那时他还不是一等武侯,还未打败女真,底气可能也没有那般足,现在就不一样,生擒了多铎,又是宰执枢密之臣,天下闻名。

    而黛玉仅仅委屈一时,将来赐婚为正妻还是可行的。

    黛玉星眸抬起,凝睇而向自家父亲,说道:“爹爹,您答应了?”

    也不能让珩大哥一个人努力。

    “事到如今,不答应还能如何?你的性子我是知晓的。”林如海看向自家女儿,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昨天才感慨着女儿长大了,结果就与人定了终身。

    罢了,玉儿随着子钰也好,大汉立国百年,再也没有如子钰这般出挑儿的年轻俊彦。

    贾珩面色顿了顿,端起茶盅,道:“多谢姑父成全,我以茶代酒,敬姑父一杯。”

    他之所以选择在此刻告诉林如海,除却早早定下与黛玉的婚事,以防贾母将来拿着宝玉与林如海叙说,也有进一步笼络林如海的打算。

    他在前方打仗,后方钱粮之事都离不得户部,而且林如海又是地地道道的文臣。

    林如海看向那少年,说道:“玉儿从小在神京,我这些年没有看着她长大,原想好好补偿,子钰,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他。”

    “姑父放心,林妹妹名分之事,我会尽力谋之。”贾珩点头说道。

    林如海温声道:“子钰,你是我不担心的,只是……”

    他有些话不好提示着,自家女儿这么小就托付给眼前少年,两个年轻人别是……

    这些原该是玉儿她娘来说的,唉,玉儿她娘走得早。

    其实,子钰除了已有正妻之外,单凭年轻轻轻就已是宰执枢密之臣,的确是少寻的乘龙快婿了。

    黛玉在一旁提起茶壶,又给两人续上一杯,芳心深处甜蜜与欣喜交织着。

    她的婚事算是定下了,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而且她如今有了爹爹给她做主,他将来敢不认账,哼。

    贾珩握住黛玉的手,轻声说道:“姑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林妹妹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也不多言。

第九百二十八章 李纨:什么叫看在她的薄面上?

    宁国府

    既已说开了与黛玉的亲事,气氛比之先前更为融洽和亲密了几分。

    其实没有那般复杂,以贾珩的权势地位,又给予谋为正妻以及过继一子给林家承继香火的承诺,林如海也不会说什么。

    顶多心底腹诽几句,我家女儿这么小,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但在扬州为官的林如海,说句不好听话,也是见惯了达官显贵喜欢年龄小的白幼瘦。

    至于贾珩会不会食言而肥,根本不可能。

    林如海转而不提此事,问道:“子钰先前说要北方边事紧急,是北方又出了事儿?”

    贾珩也松开了黛玉柔嫩的纤纤素手,当着人家父亲的面,总是拉着黛玉的小手也不妥当。

    黛玉这会儿已是低眉顺眼,娴静坐在一旁侍奉着茶水,哪里还有平日林怼怼的风采。

    只是粲然星眸看向那眉宇坚毅的少年,芳心涌起无尽欢喜。

    心湖中难免回想起当初与贾珩相识的一幕幕,嗯,她早就发现了,珩大哥很早就打着她的主意了。

    贾珩道:“也就这几天,女真有意吞并蒙古,等过了十五以后,我就领兵前往大同、太原,及早防备,昨日还和圣上、李阁老商议,这是牵动国运的一战。”

    林如海面上现出凝重之色,轻声说道:“子钰为军国重臣,想来对此已有通盘筹划,不知朝廷是怎么个章程?”

    当着自家女儿的面,说来都有些惭愧,这等军国大事,他这个当岳父的都没资格与闻机密。

    这……

    没办法,女婿几是人中之龙。

    贾珩道:“与圣上还有李阁老论及此事,已有布置,只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到时姑父在户部与齐阁老还要尽力操持,不使前线军兵匮粮。”

    “国家大事,义不容辞。”林如海面色一整,朗声说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朝局,南方士人势大,圣上为不使朝局失衡,已在尽力维持,姑父在户部还是当谨慎。”

    林如海道:“我回京这段时间,与友人见面,也看出一些苗头,既同为大汉臣民,何囿于地域之别?”

    贾珩与林如海又聊了几句,笑着说道:“这都近晌了,先去天香楼用饭吧,估计老太太该唤着了。”

    今日是上元佳节,中午荣宁两府一同吃饭,然后看一场戏,晚上再看看烟火,猜猜灯谜,随着一众金钗放放花灯。

    林如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温宁淑雅的黛玉,说道:“玉儿,一同过去罢。”

    黛玉“嗯”了一声,玉颜微红,芳心欣喜不已。

    会芳园,天香楼

    此刻,戏台已经在天香楼前的空地上搭就起来,而天香楼二楼,凤姐正在一脸带笑地唤着平儿准备着戏台,丫鬟和嬷嬷向阁楼之上递送着茶点果蔬。

    阁楼之中,贾母坐在罗汉床,身后是鸳鸯、琥珀等众丫鬟捏着后背,而左手边儿的绣墩上是穿着绫罗绸缎衣裙的邢王二夫人以及薛姨妈,右边则是秦可卿、李纨、尤氏、尤二姐、尤三姐。

    除此之外还有贾政的小妾赵姨娘和周姨娘,只是赵姨娘在不远处坐着,不时偷偷瞥着脸上带着微笑的王夫人。

    偶尔见到说笑活跃气氛的凤姐,鼻翼中轻轻冷哼一声。

    不远处还有一众钗裙环袄,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宝钗、宝琴两堂姐妹、三春、湘云、纹绮、兰溪以及邢岫烟等。

    而在阁楼庭院中,贾政、宝玉、贾环、贾兰、贾琮则坐在桌子旁,同样听着从江南采买的戏班子唱的戏曲。

    “珩哥儿还没过来?”贾母放下手中的茶盅,好奇问道。

    这等热闹的节日,如果没有贾珩这位贾家族长在,在贾母眼中总觉得差了几许热闹。

    凤姐一袭银红底子凤凰牡丹刺绣对襟出风毛褙子,里面着白绸撒金竹叶立领衫子,下穿一条深紫马面裙,将包裹的更见酥翘。

    而那张经了滋润的艳丽玉容,华艳生光,笑意明媚说道:“老祖宗,已经打发人去唤了。”

    贾母笑道:“今天是难得热闹。”

    宝钗在下首绣墩坐着,看向一旁的自家堂妹宝琴,一身粉红色袄裙,好似一树艳媚红梅,如果再加上那丰腻雪白的脸蛋儿,恍若瓷娃娃般,轻声说道:“琴妹妹,见到林妹妹了吗?”

    宝琴梨蕊脸蛋儿上见着认真之色,纤声道:“我也没见着,姐姐不是打发人去唤了吗?”

    反正她瞧着堂姐和林姐姐关系最近挺亲近的,两个人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宝钗抬起螓首,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莺儿,水润杏眸中带着询问之色。

    莺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林老爷来了,大爷去迎着了。”

    探春凑将过来,轻笑道:“我来的时候瞧见了,珩大哥与林姐姐去见林姑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宝钗莹润眸子波光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猜测,道:“原也该过去看看的。”

    宝琴听着宝钗叙说着,不由拿起桌子上的一块儿点心,正在小口食用着,粉唇微启,雪肤映衬,斯文小巧。

    宝钗看向宝琴,轻笑说道:“琴妹妹这是饿了?”

    自家堂妹吃的胖嘟嘟的,也不知怎么嫁出去,这几天妈还说老太太好像想把妹妹和宝玉撮合一块儿。

    宝琴笑靥烂漫,甜甜说道:“二姐,早上只喝了一碗粥,我吃点儿点心垫垫。”

    “妹妹还是少吃点儿甜食,容易长胖,太胖了就不好许人家了。”宝钗小声打趣说道。

    宝琴脸颊微红,攥紧了掌中的手帕。

    这要她怎么解释,她已经认准了堂姐夫?堂姐夫抱着她的时候,还说她胖点儿摸着柔软一些呢。

    哎呀,她怎么当着二姐的面想着这个?

    另一边儿,湘云拉着诺娜的手,红润如霞的苹果圆脸饱满莹润,说道:“你没有见过放花灯吧?”

    诺娜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那不过元宵,见着汉人放着海灯,沿着海浪能飘很远呢。”

    邢岫烟这时与甄兰和甄溪两个人则是坐在一块儿,宁静玉容上现着恬然之态。

    甄兰道:“岫烟姐姐是苏州人氏?”

    相比钗黛等人的名分早定,云琴二人的活泼烂漫,甄兰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与邢岫烟这样闲云野鹤的女孩儿聊的开一些。

    其实就是凤姐也比较喜欢邢岫烟不争不抢的性子,勾心斗角已经很累了。

    邢岫烟柔声道:“在苏州那边儿长大。”

    甄兰看向眉眼如画、气质如兰的少女,柔声道:“苏州那地方我也去过,虽言姑苏烟雨,但不乏浮丽奢华,却未见着如姐姐这样澹泊的。”

    甄溪轻声道:“岫烟姐姐做的那首咏红梅诗,我最喜那一句,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这是说着前不久,梅花诗社开社,在芦雪庵之时,邢岫烟做的一首诗。

    邢岫烟目光平静,脸颊似有丹霞之色,轻轻柔柔道:“信手涂鸦之作,不当方家之眼,如说咏梅之诗,听去岁时,珩大爷填了一首咏梅之词,颇见风骨。”

    甄溪稚丽的容颜上浮起浅浅笑意,道:“那首诗我瞧了,写的真好。”

    甄兰轻声说道:“说起卜算子咏梅,倒是有一首前人所填之词,可配岫烟姐姐的气韵。”

    邢岫烟诧异地看向甄兰。

    只听甄兰轻声说道:“松竹翠萝寒,迟日江山暮。幽径无人独自芳,此恨凭谁诉?似共梅花语,尚有寻芳侣。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甄兰显然也是饱读诗书的,此刻笑意盈盈地看向邢岫烟。

    邢岫烟含羞说道:“兰妹妹过誉了。”

    而不远处的李纹和李绮姐妹也在一旁听着,这是两个小丫头第一次赶着这样的热闹。

    另外一边儿,贾母面上笑意繁盛,看向下首坐着的秦可卿,道:“初一祭祖的时候,珩哥儿就不在府上,这十五总算是回来了,一家人也能好好团聚团聚。”

    秦可卿笑着点了点头,心底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来不久之后就要走了,自成亲以来,聚少离多。

    凤姐在一旁笑道:“珩兄弟忙的都是国家大事,难免劳累辛苦了一些。”

    正在说话的空档,林之孝家的上了楼梯,脸上见着笑意,说道:“老太太,大爷和林姑娘他们过来了。”

    贾母笑道:“可卿,人来了,咱们去瞧瞧。”

    原本正在说话的众人,也都纷纷各自停了手中之事,盈盈起身,来到栏杆之处眺望。

    只见下方绵长的抄手游廊中,身形挺拔的少年陪同着一个中年书生缓步而来,倒是不见黛玉。

    黛玉已从天香楼侧方背后的石梯,在紫鹃和袭人的陪同下上了楼。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器宇轩昂的少年身上。

    贾政一身土褐色员外服,作平常富家翁打扮,见着林如海以及贾珩,连忙起身,向前行礼,面带笑意说道:“子钰,林兄。”

    而一旁的贾环、贾兰、贾琮也纷纷过来见礼,唤着贾珩以及林如海。

    “珩叔。”贾兰也小大人一般,向着贾珩行礼。

    贾珩看向贾兰,捕捉到那孺慕、景仰的目光,心思也有些古怪,轻轻摸了摸贾兰的头,笑道:“兰哥儿都长这么高了,记得那时候,还让我给你买糖人,现在还吃甜的不吃?”

    记得方来此界,从贾兰手里借书,然后李纨至府寻书,这一晃都一二年了。

    如今他也与李纨……又不由想起那销魂蚀骨的哭腔,也不知是欢愉,还是苦尽甘来的唏嘘,真不怪他,这些年就没有见过这样的。

    只能下次……嗯,下不为例。

    贾兰扬起一张清秀的小脸,脆声道:“珩叔,娘亲说我现在正在换牙,不让吃甜的了。”

    贾珩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贾兰的肩头,温声道:“那就听你娘亲的,好好读书,孝敬你娘。”

    而阁楼之上,隔着栏杆站着眺望的兰裙丽人,见着那一大一小叙话的一幕,秀雅、妍美玉容上浮上欣然之色,攥紧了手帕,芳心五味杂陈。

    既有酸涩,又有感动。

    忽而这时,伴随着一阵香风袭来,曹氏那张白净的鹅蛋脸蛋儿上,似笑非笑道:“珩大爷倒是挺喜欢兰哥儿的。”

    李纨原本喜色流溢的温宁眉眼忽而一滞,今日薄施粉黛的脸蛋儿神色就有些不自然,贝齿咬着粉唇,柔声说道:“珩兄弟以往就是看重兰哥儿的。”

    曹婶子不就是想看她的笑话?她原也是为了孩子,她有什么错?

    事实上,从古至今,为了孩子都是一句无比正确的话,为了孩子上幼儿园可以陪校长睡一觉。

    曹氏笑了笑道:“将来兰哥儿考中了举人、进士,看在你的薄面上,将来也能如他外公一般,做个封疆大吏什么的。”

    李纨闻言,芳心狂跳,脸颊羞红,只觉虽是料峭春寒,棉裙中的丰盈娇躯仍有几许滚烫,似那曾被撞的红印片片的酥翘,都有些异样起来。

    曹婶子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看在她的薄面上?父亲启用为封疆大吏,与她有什么关联?

    曹氏只是稍稍撩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向脸颊羞红的李纨,就没有再继续玩笑。

    下方,贾珩这会儿看向贾琮,目光温和,鼓励说道:“好好读书,再等二三年,争取一举中第。”

    贾琮面色恭谨,拱手道:“多谢珩大哥。”

    贾珩再次看向贾环,笑道:“环哥儿在学堂习武学的如何?”

    贾环明显有些惧怕贾珩,微微垂下头,吊着膀子,让二楼紧紧盯着的探春心头暗气。

    一旁的赵姨娘脸上带着喜色,瞧了一眼正在与薛蝌站在一块儿,没话找话的宝玉。

    宝玉又如何,还不是不得那位珩大爷的搭理?

    这位珩大爷看重环儿,将来环儿从了军,将来也能封个伯,封个侯的,那时候她看二太太还敢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贾政转而脸色微沉,看向贾环,皱眉喝问道:“你珩大哥问你话呢。”

    贾环吓得一哆嗦,囔囔说道:“珩大哥,我跟着学了一些骑射,师傅说要教我练枪呢。”

    贾珩拍了拍贾环的肩头,笑道:“好好练武,将来当个将军。”

    贾环“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而在阁楼上的探春脸上见着恼怒之色,显然觉得贾环的表现不太让自己满意。

    上来的黛玉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拿着手帕,星眸闪了闪,安慰说道:“三妹妹,环哥儿瞧着比以往长进多了。”

    宝钗一旁的莺儿撇了撇嘴,似有些埋怨的语气说道:“初二那会儿,环三爷耍骰子还赖我……”

    “莺儿。”宝钗丰润玉肤之上的笑意敛去,杏眸莹润,瞪了一眼莺儿。

    其实,莺儿说的是宝钗初二回梨香院住着,贾环过来串门子,给莺儿耍骰子赌钱,输了不认账。

    宝钗依然是那种,“爷们儿还能赖你的不成?”的话语。

    但莺儿显然不是省油灯,这次当着探春的面,就想给贾环上上眼药。

    在贾珩不在京里的时候,荣宁两府下人其实也发生不少有趣的事儿。

    甄兰则是将一双细长、妩媚的眸子看向那少年,下巴略尖的瓜子脸均匀扑粉描腮,在廊檐烛火映照下,线条冷艳,安静之时,神似甄晴。

    贾家比她们甄家强就强在这里,就因为有了他。

    不然,主仆上下都是安享尊荣者多,运筹谋划者全无一个,将来也难逃盛极而衰之势。

    而在这时,从不远处宾客桌上给宝玉坐在一块儿的薛蟠,笑道:“珩表兄。”

    说着,摇晃着大脑袋过来。

    贾珩见着薛蟠,微笑道:“文龙,许久不见了。”

    仔细想想,今日是正月十五,薛蟠也该出来了。

    薛蟠轻笑说道:“珩表兄,这不过几个月的光景,珩表兄愈发了不得了,现在是一等武侯,我和妹妹刚见珩表兄时候,妹妹就说珩表兄器大……不凡。”

    终究是没有读过什么书,提前学好的恭维之言说的结结巴巴。

    阁楼之上,薛姨妈看着自家儿子和贾珩叙话,心头既是欢喜,嘴里却笑骂道:“蟠儿这孩子,喝多了酒说什么不着四六的胡话。”

    那珩哥儿是你妹夫!

    宝钗也在一旁瞧着,听着自家兄长说的话,粉腻脸颊羞臊的微烫,她兄长都说什么呢。

    黛玉瞧了薛蟠一眼,拉过探春的素手,星眸柔波潋滟,柔声说道:“三妹妹也不必愠恼,宝姐姐这样里外周全的,尚且有着苦恼的呢。”

    宝钗:“???”

    颦儿这是又暗戳戳她?

    李纹和李绮看向宝钗和黛玉,对视了一眼。

    邢岫烟立身在廊檐处,凝眸看向那与一众贾族子弟谈笑风生的少年,那少年恍若众星拱月,灼灼其芒,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姑妈想让她给珩大爷做妾,姑且不说妙玉与珩大爷神交已久,就是见着周围莺莺燕燕环绕一人,她也有些不大想凑着这个热闹。

    在身后的大观园中,虽快乐无忧,但也是笼中豢养的金丝雀罢了。

    其实,一来是邢岫烟如空谷幽兰的性情,原是不慕名利,二来也是贾珩除却刚开始与邢岫烟有过几次说话……根本没有对邢岫烟采取任何行动。

    一般而言,你跺你也麻。

    另一边儿,贾琮、贾环、贾兰向着林如海见礼,薛蟠身旁的薛蝌也过来向着贾珩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待众人互相见礼而罢,纷纷落座,然后听着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着。

    整个天香楼周围的庭院陷入一片喧闹的氛围中。

    贾政感慨了一句,说道:“子钰,明天朝会,圣上召集阁部廷推疆臣,也不知会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江南诸省官员合适者也就那么寥寥几位,明日静等结果吧。”

    大抵合适的也就是那几人,不可能从北方士人调一个去两江,否则江南赋税明年要收缴齐全就难了。

    现在天子的权术手腕,他基本看透,就是在PUA,搞心态。

    通过内阁首辅之位削弱、分化浙党,而两江总督的人选敲定,也是最后一道考验关卡。

    如果韩癀经过了考验,首辅之位也就十拿九稳,也不可能不让韩癀上位,这样不利于朝局稳定。

    林如海放下茶盅,说道:“如今朝局,边事当为紧要。”

    他心头还在担忧北方的边事,如果子钰再奏凯歌,那不仅是玉儿的婚事,那么于大汉都是一件幸事。

    可战事胜负,谁也不敢说必胜。

第九百二十九章 蒙古战事启

    宁国府,会芳园

    及至夜幕降临,贾府男丁猜着字谜,喝了酒,各自在仆人的搀扶下返回住处。

    林如海也暂在宁国府前院歇息一晚。

    而天香楼之上,灯火通明,钗裙环袄,锦绣盈眸,欢声笑语不停。

    在凤姐的活跃气氛下,贾母的笑声都没有停过。

    周围几案之后的众人都看向正在说笑的凤姐。

    贾珩也上了阁楼,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您唤我?”

    贾母慈眉善目地笑着,说道:“珩哥儿这一年不容易,老身怎么也要敬你一杯酒才是。”

    这一年,眼前少年封了一等武侯,又帮着政儿生了官儿,还有南边儿兰哥儿他外公重新启用。

    贾珩道:“老太太真是折煞于我了。”

    鸳鸯这时帮着贾珩斟了一杯酒,鸭蛋脸面上满是笑意,轻声说道:“大爷先喝着吧。”

    贾珩看向少女,对上那莹润的目光,点了点头,也有段时间没有与鸳鸯在一块叙话了。

    不过鸳鸯原也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的性子,在贾母跟前儿伺候,也没有那么多心思。

    其实不仅是鸳鸯,妙玉、宝钗、宝琴都有许久没有说话。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贾珩举起酒盅,道:“那我就祝老太太松鹤长春,身康体健。”

    贾母面上带笑,说道:“好,好。”

    说着,也小酌了一杯。

    王夫人看向那少年,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佛珠。

    贾母道:“珩哥儿,你在外间忙着国家大事也不容易,府上的事儿,你媳妇儿她们都料理的妥帖,你不要太过牵挂着。”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贾母身旁坐着的丽人,对上那含笑盈盈的柔润美眸。

    凤姐这时笑道:“老太太,说着天就黑了,咱们去园子里放着花灯吧。”

    贾母笑道:“走罢,这做了半天,身子骨儿也想动动。”

    众人说着,搀扶着贾母向着大观园而去。

    待夜色笼罩而下,凤姐则组织着一众金钗前去大观园,准备去沁芳溪放着花灯,蜂腰桥之上,灯笼悬挂,火红火黄,一只只花灯沿着沁芳溪沿河而流。

    烟火向着天空射去,五颜六色,绚丽了夜空。

    待一场花灯节结束,众金钗各自回归住处,因为人实在太多,众目睽睽之下,贾珩自然也没有与人独处。

    贾珩甚至都没有在大观园居住,而是离了大观园,前往宁国府前院,待来到内书房,抬眸见着书房之中仍然亮着灯火,将一道高挑、秀美的人影投映在窗扉。

    贾珩面色怔了下,挑帘进入厢房,看向那站在一张悬起的舆图前,陷入思索的少女。

    贾珩行至近前,问道:“潇潇,怎么没有去放花灯?”

    陈潇指着几案上的一卷书册,说道:“你看看这个,探事递送来的紧急情报,刘积贤让我送过来了。”

    贾珩拿起军情急递,阅览而罢,面上渐渐现出凝重之色,说道:“奈曼部、敖汉部准备在近期攻打额哲的苏尼特部。”

    “只怕这会儿草原已经厮杀了起来,使者已经先一步知会了额哲,让他们及早有着防备,但用处估计也不大,这等两军厮杀,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可言。”陈潇道。

    贾珩眉头皱了皱,说道:“如果先让大同方面出铁骑接应,又当如何?”

    “边将自守城垣尚且不及,哪里还敢轻易出战,再为敌所趁,折了锐气,反而不好。”陈潇冷哼一声,说道。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那明天就要出兵了,仍抽调轻骑向北,我整合大同、太原的兵马,再作计较。”

    他先前就猜测,在家里留不了多久,果然北边儿又出了事儿。

    陈潇道:“那些火铳还未彻底造好罢?你打算怎么运往边关?”

    “二十余门红夷大炮也差不多够用了,需用骡马向着大同转运,我吩咐蔡权主持此事。”贾珩看向舆图,目光在太原和长安之间来回注视,又看了一眼平安州方向。

    陈潇清霜玉容上现出思忖之色,声音如金石清越,说道:“如是抽调十二营的骑军,大概能抽调出五六万精锐,这已是京营的骑军菁华了。”

    贾珩道:“骑军先行,步卒随后跟进,太原和大同还有不少兵力,以京营主导,也只能以骑军向北而去,草原的变局只能先由额哲挡上一阵。”

    陈潇道:“那待明日,就要给宫里说,这是一场牵动国运的一战。”

    如果介入蒙古之战失败,那么女真从此在长城之外纵横千里,再无人能制。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明天上朝时提及此事。”

    ……

    ……

    崇平十六年,正月十六,新年的热烈气氛渐渐远去,而大汉帝国如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在经过短暂休整之后,再次进入运转。

    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是节后的第一次朝会,崇平帝召见着内阁诸部大臣共议国事,主要是节后的首见大臣,以示圣躬安康,山河无恙。

    殿中文武群臣分列左右,一眼望去,恭谨而立的绯袍官员黑压压一片,此刻气氛肃穆而庄严。

    而后,一阵山呼万岁之声响起。

    “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群臣齐声见礼,声音自含元殿传至外间的汉白玉广场上。

    贾珩则在朝班第一排,手持象牙玉笏,向着端坐金銮椅的中年皇者躬身行礼。

    崇平帝看向下方群臣,说道:“诸卿平身。”

    “谢圣上。”群臣谢过之后,面色恭谨而立。

    稍作安静之后,新任的吏部尚书姚舆清咳一声,出得班列,拱手说道:“圣上,去岁以来,两江总督沈邡因罪而贬谪,如今疆臣乏人,微臣请阁部廷推贤直之臣,代天子抚育两江百万黎庶。”

    “准奏。”崇平帝面色淡漠,口中只吐出两个字。

    廷推两江总督,显然不是在这样的节后大朝能够议定的,而是着阁部是否准备好候远之人,然后由吏部会同内阁、科道共议,非遽然之间可定。

    这时,科道御史之列有一人手持竹笏,正是刑科都给事中邓进,说道:“启奏圣上,微臣以为内阁首辅空悬已久,六部百司事务繁乱,当先举内阁首揆,上辅明君英主治世,下安文武百官人心。”

    崇平帝此刻坐在金銮椅上,面色淡漠,只是瞟了一眼下方的韩癀,一时间并未说话。

    下方的韩癀却老神在在,有些时候一味躲避,也非良策,今日正是对天子的试探和摊牌。

    随着刑科给事中邓进提出内阁首辅悬而未决一事,下方就有科道言官出班附和。

    首辅这个层次,一般都是特旨授予,廷推的有,但不多。

    就在殿中气氛多少有些诡异之时,贾珩面色沉静,猛然越众而出,朗声道:“圣上,臣有军情急递奏禀。”

    见贾珩紧随其后奏事,原本正在思忖着今日是否议起内阁首辅的内阁以及一众尚书、侍郎,脸上都见着讶异之色。

    迎着崇平帝的目光,贾珩拱手道:“奈曼部和敖汉部与女真勾结,反叛察哈尔蒙古的大汗,攻袭汗庭,臣请即刻发兵开赴大同,太原,阻止女真吞并蒙古之战。”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顿时哗然一片,窃窃私议,纠仪御史都有些弹压不住。

    草原蒙古已经打起来了?不是,这和大汉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许多官员连察哈尔蒙古下方有几个鄂托克都不知道,如今听着一头雾水,更不用说远赴千里,助蒙古对抗女真。

    崇平帝闻言,心头惊了下,面色也微微一变,目光凝重。

    这时,军机大臣、后军都督南安郡王,当先出班开口,声如洪钟说道:“永宁侯,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军情?老夫怎么不知?施大人,军机处没有递送过来吧?”

    施杰在一旁接过话头,说道:“许是密奏,还未递送过来。”

    而不远处在兵部班列中站着的楚王,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又看向南安郡王。

    看来,南安郡王家与永宁侯不合。

    而在户部侍郎林如海身后的仓场侍郎齐郡王陈澄,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在这大殿之上,小儿得罪的人海了去。

    贾珩冷睨了一眼南安郡王,沉声道:“昨晚从锦衣探事传递而来,蒙古几部已经召集诸部丁壮,连同女真正白、镶白二旗以及仆从军卒,攻伐察哈尔蒙古之苏尼特部,此事为密奏,南安王爷不知,不足为奇。”

    南安郡王面色淡漠,拱手说道:“圣上,女真与蒙古之间的战事,我大汉应该坐山观虎斗,以收渔翁之利,不可贸然介入此事,为人火中取栗。”

    这一看就是昨天没有参与贾珩与李瓒、施杰的御前会议。

    所谓小会定大事,大会定小事,书记碰头会定人事,如果你不知道,那么就是没人给你说,要坐冷板凳了。

    而南安郡王此番言论一出,不乏支持之音,如礼科给事中胡翼当先出班响应,高声道:“圣上,去岁以来,我朝廷经年为战,士卒殁于王事者,伤残者不可胜数,可谓劳民伤财,当此休养生息,恢复民力之时,为一人贪取武功而擅启兵事,臣以为如此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于社稷是祸非福,还请圣上三思。”

    这话已是在内涵贾珩为了自己立功,而擅启战事,好大喜功,更是谏言着天子。

    崇平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不过这等涵养还是有着,没有理会。

    这时,从都察院班列中走出一个青年官员,朗声说道:“圣上,臣河南道御史御史杨文轩昧死以奏,我汉军贸然入得草原,地理不明,一旦为敌虏所败,后果不堪设想,微臣请圣上三思,不可妄起刀兵。”

    下方众言官纷纷出言附和,多是蒙古与女真之战,大汉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完全没有必要参与。

    南安郡王严烨见此,心头微喜,这就是人心所向,大势所归。

    小儿这是一年封侯尝到了甜头,贪功躁进,私心太重!

    崇平帝面无表情,看向下方众臣,说道:“诸卿可还有高论?”

    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女真在关外肆虐纵横已久,我汉军冒失出塞,一旦为敌所败,臣恐辽东之事重演。”

    贾珩听着殿中一众朝臣出言,暗暗摇头,心头冷哂。

    其实,这是中原王朝统治集团的一贯尿性,外面打的昏天黑地,他只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对外界之事充耳不闻,目光短视。

    这一点儿,实在不如有搅屎棍之称的带英。

    贾珩面色淡漠,却并未出言驳斥。

    如果是以往,他说不得又要舌战群儒,一一反驳过去。

    但现在,自从取得中原、江南两场大捷以后,这种程度的论战,已经没有必要。

    他此刻不说话,反而是最有力的反驳,这是一方朝堂巨擘的底气。

    火箭烧煤,多看一眼都是我输。

    而正在朝臣班列之中的林如海,见着各执己见的朝臣,儒雅面容上却见着几许恍惚。

    这是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朝堂,看着熟悉的争执与当年几无二致,同样是一件事儿争吵不休。

    崇平帝对南安郡王的反驳以及群臣的附和,不置可否,待下方稍稍消停之后,看向下方一汇总而是看向下方的兵部尚书李瓒,说道:“李阁老在边关坐镇已久,怎么看此事?”

    此刻,殿中众臣都倏然一寂,纷纷看向李瓒,期待这位坐镇北平的阁臣能站出来反对贾珩的无事生非之举。

    而韩癀与赵默却皱了皱眉,天子凡军国之事,不再咨之以内阁,尽委之于军机处。

    李瓒拱手道:“回圣上,前宋偏安南方一隅,值蒙古兴兵灭金,金求援于宋廷,然而宋廷不予理会,而后蒙古灭宋,致使崖山之变,华夏正统为之中断,前宋之事,殷鉴未远。”

    这位李阁老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讲了南宋的旧事,将唇亡齿寒的道理讲给了群臣。

    而殿中群臣一时失声,看向李瓒的目光见着惊异。

    崇平帝目光幽沉,看向内阁的两位臣子,平静的声音毫无波动,说道:“韩卿怎么看?”

    韩癀道:“圣上,微臣以为李阁老之言堪为金石之论,察哈尔蒙古在大同、云朔之地,与我朝相安无事,几为屏藩,方有晋、代之地不罹战火延及,如坐视蒙古灭于女真之手,晋代之地再无宁日。”

    天子既然心意已决,那只能先行出兵。

    南安郡王却拱手道:“圣上,此言老臣不敢苟同,蒙古与女真原为一丘之貉,如今决胜于草原,我朝正可待其两败俱伤,坐收渔利,岂可把自己也陷入其中。”

    崇平帝闻言,竟是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贾珩,说道:“永宁侯可有高论?”

    贾珩道:“微臣只问南安郡王一句,如是察哈尔蒙古因受女真逼迫而归附于女真,又当如何?我大同、云朔等地皆要直女真,如宋直面于金,燕赵、晋代两地当敌虏所侵,顾此失彼,京师一夕三惊,未知南安郡王如何应对?”

    南安郡王闻言,面色微变,一时语塞。

    贾珩不再理会南安郡王,沉声道:“圣上,决不能坐视女真吞并蒙古,否则女真更为势大,那时边事愈发难以收拾,出兵遏制女真西扩势在必行。”

    崇平帝颔首道:“永宁侯所言,振聋发聩。”

    贾珩朝着崇平帝郑重一礼,说道:“臣请率大军前往大同坐镇,修整甲兵,以窥草原之变,相机出兵,不论是坐收渔利,还是联蒙抗虏,皆可因时而定。”

    崇平帝闻言,面色和缓几分,看向下方的内阁诸臣,说道:“韩卿、齐卿、赵卿,可还有其他高见?”

    韩癀闻言,面色肃然,拱手道:“圣上,当派兵阻止女真从容吞并蒙古,壮大声势。”

    齐昆拱手说道:“圣上,户部已经准备可供应大军半年的粮秣,以支应战事,不使前线有匮粮之忧。”

    赵默也拱手出言赞同。

    下方南安郡王见得这一幕,脸色难看,继而只觉得手足冰凉。

    内阁与军机处都支持贾珩开战,而他好像一下子成了不合群的……丑角?

    其实,这就犹如在一条面包五十万马克的三德子,元首演讲之后,不管是军队元帅,还是内阁长官都以崇拜的目光。

    而贾珩不是靠着一张嘴,而是靠着过往一年的战事大胜建立的威望,更不用说先前不管是番薯还是财用都折服了户部,自然造成了一股煌煌大势。

    对于边事,无可争议的话语权!

    而一些沉默的朝臣,有一些心里阴暗的,巴不得贾珩与女真早一点儿对上,吃了败仗,从此也就消停了。

    南安郡王也很快调整了心态,心头冷笑连连。

    等着,如果小儿败了,那么今日他就是力排众议的忠直之臣,圣上说不得还要他来收拾局面!

    而小儿毁谤加身,下场凄惨。

    “拟旨,以军机大臣、永宁侯贾珩为征虏大将军,拣选京营劲旅至大同、太原,以天子剑节制山西、河北缘边诸省、边镇、节度一应军事,凡贻误军机者,不论文武,可临机决断,先斩后奏。”崇平帝沉吟片刻,朗声说道。

    而殿中一众群臣,闻听此言,心头大惊,但又定下心来。

    好在征虏大将军只是临时差遣,先斩后奏,先前在河南之战时也有这么一遭儿?

    贾珩拱手道:“臣谢圣上信重,微臣纵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当报社稷。”

    待贾珩拣兵出征的圣旨降下,朝臣自也没有议着内阁首辅人选的心思,而随着含元殿内群臣三三两两散朝离去,但一股紧张和严峻的战争氛围再次笼罩了整个神京城。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都在议着大汉的这次出兵,随着时间流逝,大汉南北诸省,齐齐瞩目。

第九百三十章 楚王:不知贾侯可曾见过了王妃?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崇平帝召见几位军机大臣以及内阁阁臣议事,殿中的一架锦绣山河屏风之上早已悬挂起一张草黄色的舆图,其上描绘着边关的局势图。

    此外,因为户部司掌钱粮之事尤重,故而让户部左侍郎林如海旁听。

    嗯,林如海这次终于赶上了集议军国大事,看向在场众内阁、军机,心思多少有些复杂。

    “子玉,向诸卿介绍介绍情况。”崇平帝坐在御桉之后,目光温和看向那少年。

    有子玉在,诸事无忧。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圣上,女真的兵力,除本部女真八旗之外,还有蒙古八旗以及汉军八旗,总兵力在十五万上下,既是倾国之战,以兴国势,微臣以为,如我汉军出动,女真定然以东西两线全部出动,牵制我大汉。”

    女真八旗自不必说,常备披甲旗丁六万人,这是女真的精华和精锐,其实经过这些年的人口繁衍,如果仍如努尔哈赤时期以五丁抽一,全民皆兵,女真能够凑出来十余万精锐。

    至于蒙古八旗则是女真通过征讨草原蒙古诸部如科尔沁以及一系列联姻手段,编练而出的同盟军,战力也不低,而汉军八旗就是辽东失陷以后的汉军将领,再加上这些年劫掠的河北、山东等丁壮,相比而言,汉军八旗的数量还比较多,但战力最弱。

    李瓒接过话头,说道:“我汉军虽然数倍于虏,可两军争锋之战力远远不如,臣在河北坐镇时,一口气裁汰了蓟镇近半老弱,转为辅兵,但纵然以河北诸军,想要与女真野战,敢于冲锋拼杀者的部卒寥寥。”

    崇平帝闻言,目光幽晦几分,沉声道:“国家兵制腐朽,钱粮靡费庞巨,然兵丁战力不举,亟需严厉整饬。”

    南安郡王在一旁听着,说道:“圣上,女真既见我兴兵驰援蒙古而大举进攻,是否再等一等。”

    其实南安郡王比较尴尬,作为唯一一个反对贾珩出兵的宰执枢密之臣,却又要在此旁听。

    不过,等过了今日,南安郡王就可告病假而退,但南安郡王还想看着战事进展。

    贾珩锐利目光投向南安郡王,沉声说道:“王爷,难道女真灭了蒙古之后,就不会全线伐我?那时,女真吞并察哈尔蒙古之后,倾国而来,我大汉应对更为棘手。”

    到时再封额哲的儿子为察哈尔亲王,女真至此成为完全体。

    南安郡王目光阴沉,道:“本王只是说出担忧,不想河北等地的百姓再遭战火罢了。”

    他如此固执己见的反对,可以说应了那句话,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等到小儿大败之后,他自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崇平帝看了一眼南安郡王,说道:“子玉,我大汉兵力几何?”

    贾珩道:“单以大同为例,有兵马七万,太原有兵十三万,此外平安州节度使崔岭统兵四万,加起来二十三四万兵马。”

    说到最后,贾珩都有些脑仁疼,打死他都不信会有二十多万兵马,这里面水分很大。

    不过,太原因为是三晋大地的门户,有守卫京畿之重任,常备兵马一直很多,这个应该不会太离谱。

    其实西线许久没有战事,将校懈怠,兵马许多都不能满额。

    李瓒道:“太原之地含山西都司的三万卫所兵马,其实不少都是军户,但近些年北方旱蝗连绵,朝廷拨以米粮供养,不论战力,钱粮消耗也几与战兵无疑了。”

    提及此处,户部尚书齐昆皱眉说道:“只怕三镇兵丁也有虚报,太原不当边关之重,能有八万兵马在编,就不错了。”

    崇平帝沉吟片刻,冷声说道:“百万边军,朝廷边防每年耗费钱粮不知凡凡,如能使蒙古内附,精兵简

    政,要为朝廷节省多少钱粮?”

    贾珩看了一眼天子,暗道,天子就惦记这个饼了,又大又圆又香甜是吧?

    南安郡王脸色澹漠如霜,此刻已经不怎么想说话。

    李瓒沉吟片刻,说道:“圣上,北平方面经过整饬,都司兵马员额定制四万,蓟镇有八兵马,宣府六万,如果警情一起,山东方面还能派兵马支援,应无大碍。”

    没办法,这个时候的汉军就是这么菜,看着数额再多,但真正交手,大多时候不堪一击。

    当然人多势众,胆气更壮一些。

    贾珩走到舆图之前,道:“李阁老,北平方向还是以守御为主,如女真来攻,大抵应是以女真精锐为主力,汉军八旗为仆从,集合两三万人南侵,彼时燕赵之地坚壁清野,与敌缠斗,如果此地能吸引更多兵力,西边儿局势也好应对一些。”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就是区区两三万人,大汉都有些抵挡不住,只能依托城池坚守。

    此刻,韩癀以及赵默看向正在议事的几人,面上都是凝重不已。

    贾珩问道:“北平安危重在宣府,宣府总兵姜瓖,能否抵挡住女真的攻势?”

    此方世界也有不少平行时空的人物,如太原总兵王承胤,曾在平行时空的明末为宣府总兵,而姜瓖则是明末的大同总兵,当然也未必是一个人。

    李瓒沉吟道:“宣府等地的军兵经过裁汰,兵力尚足用,先前已派王子腾前往整顿,如今已见着成效。”

    王子腾随着李瓒去了北平,而李瓒对边镇军兵的整饬过程中就用为都点检,协饬边军。

    贾珩沉吟说道:“贼寇入警,宣府尤重,直面敌锋,不能大意了。”

    李瓒道:“诸州府团练,也足以迟滞女真精骑,不似往日那般寇入无人之境。”

    贾珩点了点头,拱手看向崇平帝,道:“圣上,北平方向就交给李阁老,至于大同方面,由臣一力当之!”

    崇平帝面上现出满意之色,说道:“既然已议定,子玉就事不宜迟,领兵前往大同吧,户部方面钱粮,兵部军械都要及时供应,不使有缺,林卿,你和齐卿亲自督办钱粮一事,向仓场调集粮秣,军械、甲胃等辎重交由楚王筹措。”

    现在的楚王还不是军机大臣,但已为兵部侍郎,而齐郡王又是仓场侍郎,差不多都与兵事有着一些关联。

    林如海这时随着齐昆向着崇平躬身应是,方才一直听着自家女婿指点江山,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待众臣散去,崇平帝却唤住了韩癀,道:“韩卿留下。”

    韩癀身形一顿,深吸一口气,然后留在内书房,单独与崇平帝奏对。

    不提崇平帝如何与韩癀面授机宜,却说贾珩领了圣旨,马不停蹄地离了大明宫,此刻已是过晌时分。

    春日明媚,寒风拂面,策马缓行,令人精神一震,贾珩刚出宫门,一众锦衣府卫随之扈从而来。

    贾珩转脸看向眉眼英丽的陈潇,道:“潇潇,择日出兵,咱们先去京营。”

    征虏大将军印,兵部会派人递送至京营,还有出兵前的筹备工作也需要他亲自去盯着。

    陈潇玉容几如清霜,但心头却有几许情绪激荡,牵起手中的缰绳,与贾珩前往京营。

    京营,中军大营

    此刻大营的兵马已经开始动作起来,这次依然是抽调精锐骑军前往太原,此刻,辎重紧随其后,而关于红夷大炮则由骡马转运。

    范仪以及宋源,以及庞师立等将正在清点着骑军出征的各部,要重新编队,因为有着河南之战时的序列,此刻从十二团营以及护军抽调出的骑卒,则已编练好队列。

    步卒以及辅兵转运

    辎重,因为太原就是边镇,而山西又是粮赋重地,整个后勤体系十分顺畅。

    “节帅来了。”游击将军贾芳从外间过来,对着千户官,也是贾珩的表兄董迁说道。

    宋源与范仪闻言,连忙唤了正在忙碌的谢再义、蔡权、戚建辉等众将,前往大营门口,将贾珩迎至中军营房。

    贾珩看向一众将校,说道:“诸位,这次战事不同以往,这次要与女真精锐交手,而且还不是水战,而是在陆上。”

    这一次的战略目的,除了整顿太原、大同军务,其实就是与察哈尔蒙古的骑军联合作战。

    当然,他会伺机先夺二镇之兵权,否则大战一起,容易被猪队友坑害。

    至于大战会不会起,随着战争局势走向,肯定会出现。

    要知道长平之战的爆发,仅仅是因为上党郡守冯亭,将上党郡献给赵国,战局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次先发骑军六万驰援大同,再以步卒六万进抵太原,以策应北平方面。”贾珩紧接着说出了调兵安排,说道。

    他心头已有通盘谋划,骑军只是方便进入草原,便于与察哈尔蒙古共抗女真,而步卒则是为了一举解决大同、太原等军头儿尾大不掉之势。

    至于步卒更多还是应对北平方面。

    宋源沉吟说道:“节帅,如是以骑军奔赴大同,辎重调拨就需要六七日。”

    这一次不是河南,彼时河南府库有着钱粮,再加上抄了两家藩王的家,军粮的问题一下子解决。

    “山西太原府库有着一些粮秣,另外先准备几日的口粮,另外户部也已经准备民夫调拨粮草,随着步卒前往大同。”贾珩低声说道。

    这不是还有晋商?他出门什么时候带过大量军粮辎重?一向都是抢大户。

    但此事太过机密,一点儿都不能透露,所以方才他在御前半个字都不说。

    户部肯定会转运钱粮,但晋商以及边将,他要借机将这些蠹虫一扫而空。

    宋源面色微震,道:“既是如此,粮秣辎重之事应无大碍。”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军械、甲胃方面,兵部方面会派专人负责。”

    这是一次倾国之战,可以说天子投入了最大的精力关注,对他报以巨大的期望,就等着收割一场辉煌的胜利,基本不会出现那等掣肘的狗屁倒灶之事。

    就在这时,军卒来报,说道:“启禀节帅,楚王爷在军营外求见。”

    贾珩面色默然,吩咐道:“人来了,都去迎迎。”

    不大一会儿,一袭银白蟒袍、丰神俊朗的楚王陈钦,带着王府长史廖贤从外间过来。

    二十多岁的青年,剑眉朗目,面皮白净,仪表堂堂,离着多远就朝贾珩行礼,说道:“永宁侯。”

    贾珩看向不远处的青年王者,目光在头顶的青色头巾盘桓了下,拱手说道:“见过王爷。”

    毕竟是天潢贵胃,这礼数都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三丈,这倒是与同道中人无关。

    话说甄晴这时候快三个月了,也该显怀了。

    身后的将校也纷纷向着陈钦抱拳行礼。

    楚王面带笑意,一一还礼,看着眼前那些精神昂扬的将校文武,心头就有些火热,如是有着这些人支持,何愁大事不成?

    贾珩将陈钦迎至中军营房,分宾主落座,微笑道:“刚才还在与宋主簿说,此次出征将校的军械、甲胃尚需筹措,正说着,王爷就来了。”

    楚王也笑道:“此为小王分内之责,贾侯放心,这些军械一定齐备周全,弓弩箭失、甲胃兵戈,小王正与军器监协调。”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有王爷坐镇兵部,筹措军械,

    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看向一旁的范仪,说道:“范书记,将需要更换的军械细目簿册,与楚王殿下对接一下。”

    楚王沉吟片刻,说道:“其实有些私事想要相询贾侯,不知可还方便?”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此间为军营,王爷有什么私事相询?”

    这个楚王明显是故意的,非要给京营将校面前造成一种和他很是熟稔的印象。

    这时,宋源离座起身,拱手道:“节帅,下官先回去准备出兵事宜。”

    董迁以及一众将校则是借口有事,同样陆续离了中军营房,一时间就剩下贾珩与楚王二人。

    贾珩端起茶盅,面带微笑地看向对面的青年王者。

    “贾侯上次不是回了金陵?不知贾侯可曾见过了王妃?”楚王忽而冷不防开口说道。

    贾珩手中的茶盅“哒”了一声,说道:“见倒是见过了,王爷有何见教?”

    不仅见过了,还抱着好一通痴缠。

    楚王笑了笑,问道:“未知王妃现在情形如何?”

    贾珩摇了摇头,放下茶盅,说道:“我也不知,王爷如是惦念楚王妃,可派人去金陵询问近况。”

    楚王轻声说道:“路途迢迢,现在也不好见着了。”

    其实,他想让眼前的少年武侯,能否也如认着水歆一般,让他将来的儿子认这人为干爹。

    “上次来过书信,现在两位堂妹都在贾侯府上?”楚王转了个话题,笑问道。

    贾珩道:“她们两个在府上住着,挺好的。”

    这楚王分明就是给他套着近乎。

    楚王点了点头,目光带着热切,轻声说道:“过年的时候,柳妃还说想着将兰儿和溪儿接过来,亲戚亲里,好好团聚一番才是呢,下了帖子,但兰丫头说王妃不在,倒也不好叨扰。”

    其实他和子玉是连襟,如说从咸宁论起,他一样是咸宁的兄长。

    贾珩轻声说道:“她们两个自有主见,老太太也是将她们当亲孙女看的。”

    楚王见贾珩神色恹恹,不愿深谈,心头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气沮,笑道:“别的也没什么事儿,小王也要去忙着了。”

    贾珩起身相送,道:“王爷慢走。”

    待楚王离去之后,陈潇从一旁过来,冰肌玉肤色脸蛋儿上恍笼清霜,嘴角现出一抹讥诮:“我还以为你要和他说说孩子姓谁的事儿呢。”

    贾珩:“……”

    贾珩转而看向芳姿婧丽,清绝雅黛的少女,见着嘴角那一抹冷峭,忍不住拍了下那裙下的酥翘、浑圆,轻声道:“等你有孩子了,打算姓什么?”

    陈潇被贾珩拍了一下,登时如被蛇咬了一口,芳心羞恼不胜,清丽如雪的玉颊羞红如霞,对贾珩怒目而视。

    这人…真是混蛋呀,怎么能拍着她哪里?难道还想让她撅……

    这,前段时日看多了,都有些魔怔了。

    至于将来有了孩子,自然是姓陈。

    当初是答应过她的,过继一个孩子给父王承嗣。

    其实,贾珩那天夜归宁国府之时,陈潇察觉出了动静,然后就跟踪着贾珩归府,然后借着月光就看到了贾珩与凤姐阴差阳错的一幕。

    贾珩看向那容颜清丽的少女,拉过陈潇的素手,温声说道:“好了,准备兵马,这两天咱们就出征了,我等会儿先回府上一趟。”

    此刻,想来政老爷已经将他要出征的消息传至荣宁两府,等会儿还是与宝钗、妙玉稍稍告别一下罢。

    贾珩出征的消息不仅传至荣宁两府,此刻,大汉永宁侯被封为征虏大将军,领兵前往北疆克虏之事,已经在整个

    神京议论起来。

    得益于上次贾珩俘虏女真亲王,太庙献俘,现在的神京百姓对永宁侯之名无人不知。

    但经过一些有心人的解说,这次战事还不一样,上次打的虏口主力是朝鲜水师,这次是正宗的女真八旗。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八旗精锐。

    而南安郡王回家以后,脸色阴沉如水,坐在后宅内厅的太师椅上,脸上怒气翻涌,目光时而凶戾,择人欲噬。

    “王爷,怎么了?”南安郡王妃罗氏在嬷嬷的陪同下来,脸上担忧之色萦绕着。

    而就在这时,南安太妃也在嬷嬷以及南安郡王几个女儿的搀扶下,也迈过门槛,看向南安郡王。

    “烨儿。”南安太妃轻轻唤了一声,保养得当的白净面皮上见着担忧之色。

    此外身旁跟着魏王妃严以柳,只是身形高挑、玉容英丽的少女,脸上满是愁闷之色。

    魏王与魏王妃严以柳成亲一年,但严以柳却肚子不见丝毫动静,而魏王陈然也不怎么与严以柳亲密如往日,而这位魏王妃正为此事苦恼不已。

    南安郡王道:“今日朝议,那小儿说什么女真想要吞并察哈尔蒙古,我大汉非要出兵征讨,本来朝臣反对,但内阁、军机处为小儿欺瞒,皆附和其言,将来如一败涂地,又当如何?”

    南安太妃讶异道:“烨儿,这是要打仗了?不是去年才打了不少仗?”

    “那小儿是尝到了打仗的甜头,还想再加官进爵,浑然不顾我大汉之国事艰难,不知对虏之战的凶险,如是再一场大败,将来局面如何收拾?”

    虽然心头已经藏了看贾珩笑话的念头,但想起先前在众目睽睽的朝堂群臣面前,自己与一众内阁、军机格格不入的窘迫场景,一股邪火直往脑门撞。

    南安太妃闻言,宽慰道:“烨儿,那小儿不是要打仗,如是吃了败仗,他什么圣卷都没了,那时候就是那牛家的下场。”

    有时候不得不说,有其子必有其母。

    “上次我见着牛家,真是可怜啊,牛家的那几个闺女,水灵水灵的,在教坊司里待着,还轻易不好赎着,需要刑部和礼部的文书。”南安太妃唏嘘感慨道。

    严以柳转眸看向自家外祖母与自家父亲,秀丽双眉之下,英丽美眸之中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南安郡王心头藏怒,勐地捶了一下几桉,直将桉上的茶盅荡起,低声说道:“母亲,如果贾珩一败涂地,折损我大汉精兵不知凡凡,那时局势险恶,满朝文武如之奈何?”

    纵然他能力挽狂澜,也要付出好一番手脚,那时大汉中兴的国事将由此衰绝。

    南安太妃道:“烨儿先息怒,此事先静观其变,如果前线战事不顺,烨儿你再出山挽回时局。”

    南安郡王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深,道:“女干佞当道,猖狂一时,也只能暂时蛰伏了。”

第九百三十一章 贾珩:……许能尽览园中之丽色?

    宁国府

    暮色沉沉,华灯初上,前宅廊檐之下悬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晃不停,发出阵阵沙哑之声。

    如贾珩所想,整个宁荣两府已经得知贾珩将要前往出征,宁荣两府都陷入担忧之中,尤其是外间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幸在先前在上元佳节之时就已提及此事,故而贾府之中众人虽然担忧,但也不没有那般惶恐,而贾母听贾政叙说朝堂之上贾珩似成竹在胸,倒也暂且放下担忧。

    因为贾珩去岁刚刚取的两场大胜,奠定了一些自信心。

    一般而言,如果没有长舌妇过来做“军情观察”,如薛姨妈、王夫人的见识,其实也察觉出什么凶险来。

    贾珩刚刚到家,又收到了锦衣府递送而来的情报。

    察哈尔蒙古的苏尼特部受得女真以及奈曼、敖汉部的攻击,而额哲忍耐不住,向贾珩递送消息,打算见上一面。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低声道:“女真的攻势迅勐,这是要以迅雷之势解决草原问题了。”

    陈潇沉吟说道:“女真为此战蓄谋已久,再说兵贵神速。”

    贾珩问着李述,说道:“曲朗那边儿有什么情报递送过来,还有晋商?”

    “回大人,曲指挥还未递送来消息,晋商方面,在今岁冬和开春,频频向女真走私药材、酒水、粮食,似在帮着女真积极准备战事。”李述沉声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个札子,说道:“蓝千户递送来的消息,大抵就是这些,还有葫芦僧现在已到了多尔衮身边儿办事。”

    葫芦僧就是葫芦庙的那个小沙弥,现在代号葫芦僧,在年前已经潜回了女真。

    贾珩想了想,问道:“现在可能联系到他?”

    李述道:“都督,联系倒是能联系到,但多尔衮身边儿亲信众多,人多眼杂,葫芦僧言尚需潜伏一段时间,还请都督允准。”

    贾珩皱了皱眉,旋即舒展开来,说道:“如今大战一触即发,正是用其通传情报之时,告诉他一些紧要的情报务必通传,先让他潜伏着,另外告诉蓝千户,要多派探事,搜集情报。”

    其实锦衣府的信息渠道有一部分是早年辽东投降女真的汉将,这些人深谙自保之道,现在大汉又现出一些中兴之势,万一将来收复辽东,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待李述离去,陈潇道:“女真方面这次调拨了两白旗的精锐,也就是一万余人,如果再加上蒙古八旗之人,可能也在三四万人,以额哲所部的实力,只怕撑不了太久。”

    “需得尽快前往大同了。”贾珩面色凝重,低声说道:“再准备两天就走,骑军先行,辎重后跟,在太原再向山西诸府县筹措粮草。”

    陈潇看向那少年,语气幽幽道:“朝堂上不少人等着要看你的笑话。”

    贾珩目光冷晦几分,低声道:“只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而后,贾珩与陈潇吃了晚饭,时已酉时,贾珩想了想,前往大观园。

    大观园,栊翠庵

    正月十六,皎洁如银的明月大如玉盘,悬于苍穹,亿万道清冷的月辉照耀在庭院中的红梅之上,红梅怒放,尽态极妍,在月光笼罩下更是如纱似雾,而厢房之中灯火通明,两人秀丽人影投映在窗扉之上。

    一个秀发梳着妙常髻,身穿月白色道袍的尼姑,坐在西窗旁的炕榻上,借着明月映照之下,玉颊白腻如雪,眉眼清丽,此刻纤纤素手执着一枚白子,落在纵横交错的棋坪之上,“啪嗒”一声。

    而隔着一方棋坪的炕榻上,还坐着一个玉颜琼丽,婉宁娴雅的少女,眉眼似出岚之云岫,目光秋波盈盈,脸上不施粉黛,耳垂上挂着的耳环,炫出一圈圈莹辉。

    “怎么今天又心不在焉的。”邢岫烟放下棋子,宁静的目光看向那少女,柔声道。

    妙玉玉容微怔,道:“没什么,只是一晃也有不少日子了。”

    他去江南办事,中间过了一个年,差不多也有一个多月没有相见,回来两三天也不见过来。

    自从那天有了夫妻之实,他好像就没怎么找过她。

    他是不是嫌弃她了?

    妙玉心头胡思乱想着,旋即反应过来,眼前少女还没走着。

    邢岫烟看向目光时而迷离,时而清冷的玉人,轻笑说道:“也不知那位珩大爷可知晓师太的心思?”

    其实私下里,这位闲云野鹤的少女,也难得有几许娇憨,只是很少人看到,也就从小看着邢岫烟长大的妙玉当面,才偶尔现出一些真性情。

    妙玉嗔白一眼邢岫烟,并未说话。

    他不仅知道她的心思,还与她私定终身,可这些如何与岫烟去说?

    邢岫烟忽而轻声说道:“俏也不争春,却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首词,昨个儿我还和甄家妹妹说着。”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的晶然明眸闪了闪,暗道,她是谁?

    就在这时,素素进入厅堂,柔声道:“姑娘,珩大爷来了。”

    不大一会儿,只见一个青衫直裰,身形挺拔的少年,从外间而来,周身似披着月光,清峻面容沉静如渊,看向坐在妙玉对面的邢岫烟,问道:“岫烟也在?”

    妙玉这个乖僻性格,也就邢岫烟能给她玩到一块儿。

    邢岫烟点了点头,说话之间,螓首抬起,盈盈起身,朝着贾珩福了一礼,说道:“见过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坐吧,我和妙玉师太说点儿事儿。”

    这时,妙玉看向那少年,因是外人在侧,故而只是目光见着几许柔润熠熠,并未近前。

    “我这两天要领兵出征,就是过来和师太道个别。”贾珩就近坐在一张椅子上,说道:“顺便也让师太给我祈祈福。”

    当然,也是过来伏一下白虎。

    “你……珩大爷要出征?”妙玉芳心一跳,美眸低声说道。

    以往贾珩与妙玉提及过此事,但却不想这般突然,刚刚从外间过来,就又要领兵出征。

    邢岫烟也凝眸看向贾珩,宁静玉颜之上见着讶异之色。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说道:“北边儿边事一触即发,也就这几天的事儿,需要领兵去一趟。”

    邢岫烟见着两人叙话,尤其是见着妙玉目光已然柔润楚楚,柔声道:“珩大哥,如是没旁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贾珩抬眸看向邢岫烟,笑了笑道:“那岫烟表妹代我向迎春妹妹问好。”

    邢岫烟和迎春两人都住在缀锦楼。

    邢岫烟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清丽脸颊微红,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离了栊翠庵。

    贾珩看向那一身月白僧袍的少女,来到邢岫烟方才坐的棋坪之畔落座,拿起棋子,向着棋盒中归拢着,低声道:“过来看看你,昨个儿上元佳节,本来想过来陪陪你的,但那边儿又比较闹。”

    其实不仅是妙玉,就是尤三姐,原本答应一顶小轿抬她过门,因为中间事情不少,一拖再拖,只能等战事过后了。

    妙玉也伸出素手归拢着棋子,月光之下那手指纤细皎白,肌肤细嫩,唇瓣微启,声音清清冷冷,不以为意说道:“你在外忙的很,不用过来看我的。”

    将棋子收拢好,撤去棋坪,贾珩目光温和地看向那玉颜清丽的少女,正色说道:“师太,出家人不打诳语。”

    妙玉芳心涌起羞恼,抬眸看向那少年,而后就见那少年拉过自家的手,凑近过来。

    贾珩拥着妙玉,低头噙住妙玉的唇瓣,看向脸颊红若胭脂的少女,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如是战事不利,说不得如师太所言,纵有千年铁门槛,不过一个土馒头了。”

    妙玉恼道:“你又胡说,说这等丧气话做什么。”

    芳心却不由一跳,如是那般,岂不是她的罪过,因为她是不祥之人,才让他招致此祸?

    贾珩拥住妙玉的娇躯,轻声说道:“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如果真有那天,到时还请师太帮我念经超度。”

    “你再胡说。”玉人这次似乎真的有些恼了,贝齿咬着粉唇说着,双手已搂过贾珩的脖子,主动凑到近前,印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掐着贾珩的手,低声说道:“贫尼为你相过面,你这人心强命硬,龙角峥嵘,将来是要长命百岁的。”

    贾珩轻轻捏起妙玉的下巴,对上那莹润泛波的眸子,温声说道:“那师太在家为我祈福。”

    “嗯,唔~”妙玉粉唇微动,然后就搂着贾珩的脖子,两人时隔近月未见,又刚定了关系,自是小别胜新婚。

    过了一会儿,贾珩抱着娇躯绵软如蚕的妙玉,探入宽大的僧袍,轻声说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应该差不多回来了,那时候正好也夏天了,咱们去江南游玩一番。”

    妙玉妍丽脸颊嫣红

    如血,低声道:“现在这话别说这么早,你那时候不定又要忙着什么了。”

    显然也是知道贾珩的一些习性的。

    贾珩也没有多说,只是凑到妙玉秀颈之旁,笑着道:“妙玉,你涂的什么香料,这么香?”

    妙玉既有着江南世家小姐的傲气,但不论是容貌身段儿还是气质神韵的确有傲的资本。

    “我自己研磨的一些香草,可能还有一些檀香之类的,哪有那般香?”妙玉羞不自抑说着,轻轻推着贾珩,道:“你别闹,有些痒。”

    纵然早已有着夫妻之实,但这般亲昵地抱着还是头一回,妙玉只觉得心底一块儿坚冰早已融化似水。

    “那就是师太身上的体香了?”贾珩轻声说道。

    今个儿是去不了宝钗那边儿了,就多陪陪妙玉师太,白虎馒头,在艳情话本中多少要称一句淫尼。

    贾珩说着,打腿弯横抱着妙玉,向着一旁的床榻而去,说道:“前个儿她们几个开着梅花诗社,师太去参加了没?可有雅作?”

    妙玉搂着贾珩的脖子,清丽玉容羞红成霞,声音微微颤抖,轻轻扶着贾珩的肩头,说道:“她们下了帖子来请着我,以咏红梅为题,倒也做了一首。”

    贾珩轻声说道:“师太咏红梅,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可得月。”

    妙玉:“……”

    “你就不能正经点儿。”说着,制止着贾珩雪岭折梅。

    “我说的是庭院中的那两棵红梅,师太以为呢?”贾珩轻声说道。

    妙玉腻哼一声,娇躯颤栗不停,眸光睁开一线,凝神看向那少年,目中现出痴迷之色。

    贾珩手指轻轻抚过那脸蛋儿香肌玉肤,满满的胶原蛋白,只是妙玉有些骨相冷艳,眉间蕴雪,而骨子里更是有着一股傲气,这让文青女的气质更具几分,说道:“师太,天色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灯。”

    贾珩凑到妙玉耳畔,低声道:“看不清你的脸,多没意思。”

    妙玉:“……”

    他就喜欢看她出丑的样子?

    但还未说话,却见少年凑近而来,也不知多久,妙玉耳畔响起那少年的身影。

    贾珩想了想,说道:“要不师太现在给我祈福讲经?”

    妙玉:“???”

    而后少年耳语几句。

    妙玉芳心狂跳,一张玉颊通红,说道:“你这人怎的这般亵渎菩萨?”

    贾珩搂着略有几分轻盈的妙玉,说道:“明天就要出征了,看在我这般虔诚的份儿上,师太就不能应我这一回。”

    妙玉嗔恼道:“胡闹。”

    她是真的害怕,心头有着敬畏。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就不念经了。”

    修女沉沦的戏码是看不到了,但也不差那一点儿场景带入。

    而妙玉终究经不住贾珩的软磨硬泡,忍着心头的一股羞恼之意,依言行事。

    而不知何时,庭院之中,月上中天,而窗外的那树红梅摇晃不停,影子倒映在墙面上,微风徐来,树影婆娑,残梅摇红,好似一朵云髻散乱开来,飞扬起舞。

    也不知多久,贾珩抱着妙玉,轻轻抚过香肌冰肤,凑到丽人耳畔,轻声说道:“如是有孩子了,你怎么办?就在栊翠庵生下来?”

    妙玉腻哼一声,此刻玉颊气韵团团玫红,觉得心底异样莫名,嗔怒说道:“你这人,惯会捉弄人。”

    心头却不由想起,将来如是有了孩子,她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孩儿她娘在庵里当尼姑,孩子让别人带着吧。”贾珩笑问道。

    妙玉玉颜微红,情知是少年在说着将来之事,柔润盈盈的眸光中见着一抹坚定,低声道:“那时候我…我还俗就是了。”

    贾珩道:“你原就没有出家,还俗做什么?大不了师太就这般养着,将来继承师太衣钵,宏大佛法。”

    “你,你这人……”妙玉羞恼说着,无力地掐了贾珩一下,哪里还有往日眼高于顶的模样。

    两个人耳鬓厮磨,不觉时间渐晚,夜色至深。

    妙玉粉唇微启,原本清冷如水的声音带着几许穿针刺骨的酥软、娇媚,道:“你在外间一切小心。”

    “嗯。”贾珩拥着妙玉,说道:“师太,时间不早了,好了,睡觉吧。”

    妙玉似也感受那火热胸膛之中的沉重心事,心头暗暗祈福,如有什么祸事,冲她来就好了,希望他能顺顺利利的。

    ……

    ……

    齐郡王府,夜色深深,书房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茶盅之内的热气腾腾,茶香四溢,似倒映着一张胖大的脸盘子。

    齐郡王陈澄面色阴沉如铁,幽声说道:“小儿不知死活,不过打赢了两场战事,就不知自己姓甚名甚,如今更是兴兵介入蒙古之战,如是大败,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转眸看向一旁的贾雨村,目光咄咄,问道:“雨村先生觉得贾珩小儿胜算几何?”

    贾雨村手捻颌下胡须,沉吟说道:“如以海战而论,永宁侯似为克虏之良将,但其实不然,先前所对峙女真人只有数百,所胜者大多都是朝鲜水师,再加上贼寇远道而来,师老兵疲,纵是如此,那永宁侯也颇费一番手脚才打赢海战,如今因功冒进,更非吉兆。”

    总之一句话,不看好,其实这也是一部人的看法。

    陈澄点了点头,道:“雨村先生所言不错,自古以来,骄兵必败。”

    然后,又看向一旁的忠顺王之子陈泓,问道:“兄长怎么看?”

    陈泓面现思索之色,说道:“永宁侯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今日在朝会上踊跃参战,如是说为去年的大捷冲昏了头脑,也不尽然,只怕真的不惧女真。”

    陈澄道:“本王看他是骄横而不自知,不说休养生息,就说此人当初所上平虏策,还说以五年相持,如今才不过一年的光景,就贸然出兵。”

    陈泓摇了摇头道:“此事其实也难说,永宁侯应该不是傻子,如果他不出兵,朝中也没人逼迫于他。”

    就在陈澄为陈泓之言心思莫名之时,窦荣道:“王爷,密探来报,今个儿楚王去京营见了贾侯,双方密谈许久,在中军营房中不知谈了什么。”

    陈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说道:“可恶!”

    有些事儿越想越气,楚王与魏王与那小儿都有调和的可能,而他与小儿势不两立。

    ……

    ……

    翌日,正月十七,拂晓时分,东方天际刚刚现出一线鱼肚白,苍茫天穹之上云霞滚霓,绚丽多彩。

    而一方帷幔四及的绣榻之上,贾珩醒转过来,看向身旁睡姿宁静温柔的妙玉,沉睡的师太眉眼之间往日如梅孤傲,弯弯睫毛之下,脸蛋儿肌肤细腻,吹弹可破,粉唇莹润饱满。

    贾珩掀开被子,换上一身衣裳。

    妙玉平常思虑过多,就有些睡得浅,这会儿自也察觉到枕边人的动静,睁开眸子,定了定神,看向那少年,说道:“什么时辰了。”

    “五更天,你不妨多睡会儿,昨天可没少累着。”贾珩穿上衣裳,看向妙玉,轻轻刮了刮那挺直、小巧的鼻梁。

    妙玉目中现出一抹嗔怪,但感受到动作之中的宠溺,芳心却有些甜蜜,轻声道:“我服侍你起来吧。”

    说着,起得身来,一边穿着僧衣,一边看着贾珩取了火折点上蜡烛,然后来到贾珩近前,伺候着贾珩穿衣,问道:“等会儿你去哪儿?”

    “吃完早饭就去京营,这两天可能就宿在大营了。”贾珩转过脸来,目光温和含笑地看向妙玉,轻声道。

    昨晚原是去寻宝钗,想了想,不如陪着妙玉一晚,似乎抱着依恋于他的文青女,更让他心底安宁一些。

    主要是真有些怀念白虎馒头的润滑肥美,妙不可言。

    妙玉低头给贾珩系好腰带,扬起如瀑青丝的螓首,那双柔润盈盈的明眸中似有竹溪缠绕,雾气蒙蒙,柔声说道:“你在外间一切小心。”

    兵事凶险,每一次他出去,她都提心吊胆的。

    如是他这次出了什么事儿,她……她也不活了,都是她这个不祥之人害得他。

    念及此处,忽而觉得鼻头发酸,眼眸渐渐湿润。

    他去年就在外出生入死,现在连年都没有过,刚刚回来不久,又率兵前往北疆打仗。

    贾珩察觉少女情绪有异,看向那泫然欲泣的少女,近前,揽过妙玉的腰肢,目光微笑地看向那少年,轻轻抚过眼角渗出的泪痕,温声道:“师太也是洒脱之人,怎么泪珠涟涟起来,再次相见之时,师太不如换身俗家衣裳迎我?”

    他感觉现在有些背后插满了旗帜,大抵是,等我回来,移民到加拿大?

    妙玉“嗯”了一声,抬起一

    张梨花带雨姝丽玉颜,明眸定定看向贾珩,“嗯”地点了点头。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好了,我走了,等会儿你吃早饭,外面怪冷的,你回被窝里睡着吧,我走了。”

    再不多言,没有让妙玉相送,而是出了栊翠庵,沿着石板铺就的山道向下而去,回头不由看了一眼那灯火点点的栊翠庵,目光又投向远处的蘅芜苑、潇湘馆方向,飞檐勾角的房舍,钟灵毓秀,秀丽典雅,一如主人品格。

    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

    等再回来时,应是夏天了,彼时,百花盛开,争奇斗艳,许能尽览园中之丽色?当然前提是打赢,如果打输,那就是食尽鸟投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青衫少年摇了摇头,面色默然,转过身之时,身后东方天际一轮大日勐地跃出,万道霞光喷薄而出,金红染遍天穹。

    ……

    ……

第九百三十二章 崇平帝:子钰,你可不要让朕失望(求月票!)

    日升月落,光阴似箭。

    贾珩之后几天并未再回家流连于温柔之乡,而是始终待在京营,与京营将校待在一起,准备出兵前的各项事宜。

    首先是崇平帝早上一封特旨晋内阁次辅、少傅、礼部尚书韩癀为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以武英殿大学士、少保李瓒晋为内阁次辅。

    至此,大汉朝局局势初定。

    之后,户部侍郎林如海为钦差,前往太原督办钱粮筹措一事,以便就地补给军需。

    户部尚书齐昆则是负责北平方面的粮秣供给,而仓场侍郎齐郡王陈澄则是负责往大同前线押运军粮。

    就这般,贾珩率领京营的六万骑军,也到了启程之期。

    崇平十六年,正月十九,天气阴转多云,略有几许刺骨的寒风吹在神京城外刚发新芽的柳树之上,而那斑驳了岁月的城墙之上,一面“汉”字大旗猎猎作响。

    神京城,北城门门楼

    “呜!!!”

    伴随着号角吹响,崇平帝立身在城墙上方,举目眺望着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骑军,渐渐远去。

    六万京营骑军浩浩荡荡地离京,开赴太原军镇,而身后的六万步卒则会在几天之后,携带辎重、粮秣向着太原军镇而去,以便补充军粮辎重。

    崇平帝将目光从远方遮天蔽日的旌旗收回,问着一旁的内阁次辅李瓒,说道:“李卿什么时候出发?”

    李瓒说道:“微臣那边儿也已准备好,即刻就走。”

    “有李卿坐镇北平,朕也能高枕无忧了。”崇平帝赞扬了一句,目中现出感慨,说道:“这次战事,希望一切顺利吧。”

    这一次可以说是他乾纲独断,任用子钰打的一次至关重要的一仗,如果再次取得大胜……

    子钰,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韩癀望着远处策马奔腾的大军,心绪也有几许激荡,倒不是为北征大军,而是因为刚刚升任首辅。

    内阁首揆,礼绝百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施展政治抱负,从此青史留名。

    另外一边儿,换了一身锦衣飞鱼服的咸宁公主,远望着那京营大军,那张清绝、幽丽的玉容见着惋惜。

    她本来是要和先生一块儿去的,但母妃不许,先生好像也觉得她去了是添乱,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了堂姐。

    李婵月秀美玉容之上见着担忧之色,轻声说道:“表姐,小贾先生走了。”

    表姐这般依恋着小贾先生,如今小贾先生去了太原,又是几个月见不到了。

    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手,清眸盈盈,看向李婵月,低声道:“婵月。”

    有时候,她还不如堂姐,堂姐还能跟着先生去打仗。

    “表姐,咱们先回去吧。”李婵月道。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目光眺望着渐渐看不见的骑军队伍。

    京中百姓经过三天舆论的发酵,已经纷纷将目光投向这场战事,可以说不仅是神京百姓,就是整个大汉都关注这一场牵涉两国国运的大事。

    而宁荣两府自然也收到贾珩领兵出征的消息,贾母打发了好几轮小厮去打探情况,得知贾珩已经领兵出征,也暗暗提心吊胆。

    蘅芜苑

    正是春日晌午,春光烂漫旖旎,温度已经上升了许多,金色柔光披落在那一身蜜合色袄子的少女身上,那张粉腻如梨蕊的脸蛋儿,气血丰盈,白里透红,而微微垂首之时,耳垂上的耳钉熠熠生辉。

    宝钗坐在炕榻之上,小几上放着一个竹篾筐,内里放着针头线脑、剪刀等物,而宝钗手里缝制着一件单薄衣裳。

    倒不是贾珩的衣裳,而是女孩家的小衣,这些贴身衣物,宝钗和园子里的女孩儿都是亲力亲为,不假旁人之手。

    莺儿柔声道:“姑娘,大爷走了。”

    宝钗容色微顿,放下手中的衣裳,那张粉腻如雪的玉容现出一抹忧愁,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如何不知。

    从回来之后,就没有到她屋里说过一句话,也就那天上元节的时候见了一面,但当时人多眼杂,也不好多说什么。

    念及此处,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聚少离多,大抵如是。

    如是过门儿就好了。

    莺儿端过斟满茶的茶盅递将过去,说道:“大爷也太忙了,回来时候也就去了林姑娘的潇湘馆一回。”

    宝钗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说道:“他要忙着外间的事儿,那天不是林姑父来了。”

    说着,接过茶盅,轻轻喝了一杯茶。

    莺儿看向宝钗,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爷身边儿的人多了,姑娘的事儿得早些定下来才是,起码要让老太太还有太太她们知晓才是,这次大爷如是立了功。”

    其实随着贾珩封为一等武侯以后,或者说宝钗又长大一岁,心态多少有一些变化,想要公开与贾珩的恋情。

    或者说,就像朋友圈不公开的恋人,开始察觉出一些不对来。

    而就在宝钗面现思索之时,廊檐下传来另一个丫鬟文杏的声音,说道:“姑娘,林姑娘来了。”

    话音落下未久,正见黛玉在紫鹃和袭人的相伴下,进入屋内。

    “宝姐姐,在屋里做什么呢?”黛玉一袭湖蓝色绣花兰花衣裙,白色交领袄子,弯弯罥烟眉下的星眸,清莹明亮,看向宝钗问道。

    宝钗起得身来,面带笑意,状其自然地拉过黛玉的手,轻声说道:“颦儿,过来了。”

    黛玉娇俏道:“过来看看姐姐。”

    珩大哥又领兵出征,她也只能寻着宝姐姐说几句体己话了。

    在宁国府之中,在秦可卿跟前儿,黛玉总有一种自己是妾室(小三)的感觉,其实不大去寻秦可卿,反而因为上次的“换信而阅”,与宝钗多了几许亲近,已渐有几分同侍一人的塑料姐妹情。

    宝钗拉着黛玉坐在炕榻上,轻笑说道:“他今个儿出征,也没有过来向咱们道别呢。”

    黛玉道:“珩大哥他这几天都在京营里,这场战事看着比江南还要凶险一些,宝姐姐知晓缘故吗?”

    宝钗杏眸见着讶异,粉腻玉肌的脸蛋儿梨涡浅笑,问道:“他没给妹妹说?”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螓首,抿了抿粉润唇瓣,道:“说的语焉不详的,我也没有多问,今个儿听说爹爹过两天,也要去往太原府,说是要筹措军粮。”

    “那我就不知晓了,他回京以后,都没有到我这边儿呢。”宝钗梨蕊玉颜上笑意淡然,似是随意说着。

    你是过来炫耀的吧?

    黛玉:“……”

    她还真不是这个意思。

    “珩大哥也是太忙了,秦姐姐那边儿好像也只待了一天。”黛玉纤声道。

    宝钗似感慨,似唏嘘道:“是啊,刚回京几天,就又出去了,这一年两年的都在外面了。”

    当然,爵位也升的快的跟什么似的。

    黛玉柔声道:“今年这场战事,希望能早胜早回吧。”

    她与宝姐姐也算同病相怜了,自她和珩大哥定情以来,同样聚少离多。

    钗黛二人正在叙话,外间丫鬟笑盈盈地进来说道:“宝姑娘,林姑娘,珩大奶奶说宫里赐了东西,送将过来一些,让姑娘们挑选呢。”

    说着,几个嬷嬷进来,手中做工精美的锦盒中,盛放着珍珠项链以及各种花样的金银珠玉首饰。

    宝钗轻笑道:“我不大戴这些,妹妹赶紧挑两件,也好看一些。”

    黛玉柔声道:“这是姐姐这儿,当然是姐姐先挑。”

    这嬷嬷也挺有意思,先送到宝姐姐这边儿?

    宝钗看向那端着锦盒凑前的首饰,笑了笑道:“我瞧着都挺好的,宫里的物件外间果然是大不相同的。”

    说着随意挑了两件,一件是手镯,一件是耳环。

    而黛玉也挑了一对儿耳环和凤钗,让紫鹃和袭人收好,两姐妹坐在一块儿重又叙话,能说的也只有贾珩。

    宝钗水润杏眸转而看向那少女,柔声道:“妹妹是担忧着他罢。”

    黛玉点了点头,柔声道:“姐姐不是也挂念着。”

    宝钗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挂念又能怎么样呢,也帮不上什么忙,咱们在家只能料理着府上的事,不让他操心就是了。”

    黛玉“嗯”了一声。

    怪不得他让宝姐姐管着外面的铺子生意,这也是知道她有这番能为。

    宝钗笑了笑,问道:“这次姑父回来,他有没有和妹妹说着妹妹的终身大事?”

    黛玉容色愕然了下,抿了抿粉唇,有些不自然说道:“提及倒是提及了。”

    她这般和宝姐姐说,她不会嫉妒吧?

    宝钗水润杏眸中疑色一闪而逝,轻笑道:“他可是向姑父提亲了?”

    这都能猜出来,颦儿年岁也到了,以他的性情。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又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和爹爹说了下和我的事儿。”

    想起那天那人的直白和炽烈,怎么就当着爹爹的面说着,也不托个中人。

    宝钗闻言,拉过黛玉的素手,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笑意烂漫,说道:“姑父怎么说的?”

    “爹爹应下了。”黛玉玉颊微羞,声音娇俏说道。

    宝钗轻笑道:“颦儿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咱们就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现在有了林姑父做主,婚事已是十拿九稳了。

    说着,搂着黛玉的肩头,姐妹情深。

    ……

    ……

    此刻,京营十二团营之中抽调的骑军分作几队,向着太原迅速抵近。

    而谢再义率领的五千骑军先锋,已经在昨日先一步奔赴太原。

    待夜幕降临,大军驻于同州,一顶顶帐篷在州城西南的大片空地上,而同州的知州以及州衙的官员,忙前忙后,准备着粮草辎重等物。

    一顶稍大的营帐之中,一架火盆中点着油火,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着整个室内,驱散着黑暗。

    贾珩将手中的行军舆图放下,来到几案之上,转眸看向正在摆着各式碗碟以及菜肴的少女,问道:“潇潇,坐下吃吧。”

    两个人落座下来。

    贾珩看向少女,轻声道:“这会儿蒙古那边儿想来已经打起来了,等赶到大同,别是来不及了。”

    陈潇夹起了一块儿鸡蛋放到贾珩碗里,道:“女真虽然勇悍,但应该也没有这般快,蒙古骑军并非乌合之众。”

    贾珩道:“但愿如此吧。”

    如果等到了大同,结果蒙古被灭了,这就多少有些尴尬。

    陈潇柳眉之下,明眸定定地看向那少年,问道:“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贾珩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紧张倒不是,而是天子寄于厚望,能否收得全功,尚未可知。”

    从先前海战的情况来看,女真旗丁十分悍勇,京营骑军能否在野战中有一拼之力,这谁也说不了。

    陈潇放下筷子,轻轻拉过那少年的手,宽慰道:“平常心就好,父王年轻时候也没有你这般能征善战。”

    她其实也能感受到他的压力,这一战如果不能取得大胜,宫里那位多少会失望。

    贾珩看向那少女,轻笑道:“那我这个女婿也算青出于蓝了。”

    陈潇闻言,妍丽玉颊微微浮起红晕,目光现出一抹羞恼,拿起筷子敲了一下贾珩的碗,说道:“吃你的饭吧。”

    两人默默吃着饭菜。

    贾珩放下筷子,拿过手帕擦了擦嘴,目光转而又有几分清冽之色涌动,低声说道:“公文已经行至山西,命令调拨四十万石的粮食,以备军需所用,多半是不能凑齐了。”

    如果按着明朝户部尚书毕自严《度支奏议》的记载,万人一日需米二百石,即一人一日两斤四,六万大军一日要耗米一千二百石,马匹要一天一束草、三升豆料。

    粮草要按一个月的准备,那就是三十六万石,四十万料敌从宽。

    陈潇清绝、幽丽的玉容上,目光熠熠地打量着那少年,道:“你是要打着晋商的主意?”

    贾珩轻声说道:“晋商八大票号在太原都有商铺售卖米粮,而曲朗先前已经去搜集八家晋商走私的罪证,消息也就这几天,但此事还缺一个突破口。”

    念及此处,放下手中的茶盅,唤道:“李述。”

    “都督。”锦衣百户李述从外间过来,拱手道:“都督,您吩咐。”

    贾珩面色谨肃,问道:“曲镇抚送来消息没有?”

    李述道:“回都督,还没有递送过来。”

    贾珩沉吟说道:“派人密切留意着,草原方面呢?”

    “正要回禀都督。”李述从袖笼中取出一节短竹筒,说道:“都督,奈曼部和敖汉部,相约攻击蒙古,已经发兵。”

    这几天过去,从原来的筹备阶段到发动进攻,女真的吞并蒙古之战也正式拉开序幕。

    贾珩从竹筒之中抽出笺纸,阅览而罢,递给一旁的陈潇。

    陈潇清眸闪烁,看完其上的文字,抬眸看向贾珩,粉唇轻启,吐出几字,说道:“兵贵神速。”

    贾珩道:“让诸将传令下去,官军早点儿歇息,明日一早就启程。”

    “是。”李述拱手而去。

    贾珩看向陈潇,说道:“时间上又有些仓促,先与察哈尔蒙古的额哲通信,让他先抵挡一阵。”

    如果收缴太原、大同二镇兵权,查抄晋商,整个过程需要雷厉风行,不能拖泥带水。

    “查抄晋商的事儿,我帮你做,你全力收拢大同兵权,调兵遣将,与额哲联络。”陈潇声音清冷说道:“有什么事儿我和你说。”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也好。”

    潇潇现在也算是他的副将了。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又是过去三四天过去,贾珩率领骑军马不停蹄地向着山西太原府而去。

    太原总兵衙门,官署

    前后几重门厅,手按雁翎刀的军卒把守森严,而廊檐下的气死凤灯上以宋体印制着“太原总兵衙门”六个字。

    厅中,人头攒动,泾渭分明,坐在左边漆木梨花椅上的总兵王承胤,其实年岁五十左右,身形魁梧,面容雄阔,颌下胡须拉碴,目光炯炯有神。

    总兵的全称是提督军务总兵官,在边镇为总兵,在地方则加提督,一般为正二品,但也有高配从一品的武将,而王承胤就是后者。

    不远处则是坐着山西巡抚顾秉和、山西布政使罗景文,以及山西都指挥向斌。

    因为太原是山西府治,不仅是巡抚驻节之地,还汇集了不少官衙,但因为王承胤手握重兵,兼之太原的特殊军事地位,其人威权之隆不在巡抚之下。

    王承胤面色微顿,沉声说道:“顾大人,京营骑军这几日就到,下发筹措钱粮的公文已经行于巡抚衙门,未知二位大人准备好大军所需粮秣了没有?”

    这个永宁侯兴大兵而来,非要吃饱了撑的介入女真灭蒙古之战,就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冲着整饬太原军务而来。

    这位永宁侯,可不像北静王那般好糊弄。

    顾秉和看了一眼罗景文,苍老面容上见着笑意,说道:“罗大人,藩司粮秣可曾准备齐全。”

    罗景文面色迟疑,低声道:“府中藩库之中还有三十万石粮食,但这是春耕到夏收之前应急的粮食,只能抽出二十万石暂且供应大军,之后让朝廷转运。”

    山西都指挥使向斌皱眉,沉声说道:“京营大军这次出动了六万骑军,这些携带口粮、辎重不多,需要我山西方面供应军粮一月,户部方面之意是山西方面先行筹措,然后事后户部再核减酌免今岁夏粮,先将四十万石粮食都支应上,余下的再行筹措。”

    这是林如海与齐昆提出的一个策略,一则是保证骑军供应无缺,二来是适当节省运输的人力。

    就是不再由户部拨付这几十万石的粮食,改由山西藩库就地供应,然后在当年的夏粮归缴户部的钱粮数目上全额减去。

    当然,后续还要从神京转运粮秣,否则,山西方便也支应不了这么多粮秣。

    山西巡抚顾秉和白净面皮上现出一抹正色,沉声说道:“向都帅所言不错,军情急如星火,军粮供给不缺才是当紧,余下的十万石,让山西下方的府县再征调一些,十万石也不是太多,各县匀上几百石也就是了。”

    这时,罗景文面上现出难色,说道:“顾大人,去岁山西秋粮就不少转运至京供应,如今各县都在打饥荒,只怕这十万石粮秣也不好征集,还有其他豆料、干草,藩库之中也并无补充。”

    顾秉和道:“但军情如火,如果贻误了军机,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就再苦一苦百姓。”

    征虏大将军,配天子剑,可先斩后奏。

    罗景文说道:“下官要不再想想法子,下官的意思是否由京营从商贾手中买粮,也能解决转运之难?”

    太原知府蒋彦,是一个面颊微瘦的中年官员,接过话头说道:“藩台大人所言甚是,既然朝廷要从神京转运粮秣,不如在山西原地购置米粮,也省却转运浪费,这大军多半不会只打一个月,听说后面还有步卒前来。”

    如果朝廷拿出银子购买粮秣,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顾秉和手捻胡须,说道:“此事朝廷公文也有提及过,户部派了一位部堂过来购粮。”

    “父亲,京营的兵马到了。”王承胤之子王登,风风火火地进入后宅花厅,向着王承胤,拱手道。

    王承胤看向一旁的顾秉文,说道:“顾大人,罗大人,向都帅,蒋大人一同去迎迎吧。”

    众人点了点头,离座起身。

    此刻,先一天到达的是果勇营都督同知谢再义先行抵达的五千骑军,此刻这位以骑射闻名的京营骑将,唤停了身后的一众骑军,看向前方巍峨、高大的太原城墙。

    作为拱卫关中之地的重镇,太原城墙较之其他城墙要巍峨许多。

    伴随着“吱呀呀……”的沉重声音,绞盘转动,铜锭大门缓缓打开,不多时,只见从里间来了黑压压的官员。

    有文有武,逐渐接近至前。

    “前面可是谢将军。”为首马上的大同总兵王承胤,向着谢再义执缰抱拳。

    谢再义还了一礼,说道:“王总兵。”

    王承胤翻身下马,随后,恍若一声信号,身后的军将都纷纷下马。

    而山西巡抚、布政使、太原知府等人也都纷纷下了轿子,从骑队之后过来,来到近前,向着谢再义见礼,寒暄着。

第九百三十三章 贾珩:定然是奴酋亲自领兵,八旗尽出……

    太原府

    一众军政要员看向那令行禁止,军容严整的京营骑军,心头无不生出一股凛然之意。

    谢再义在众军将的迎接下,率领着五千先锋骑军浩浩荡荡地前往太原府城之中,沿着条石铺就的街道向着城里而去。

    整个大原府城不仅修得城高壕深,里面的瓮城以及城墙也十分复杂,女墙箭垛之上架起一座座佛郎机炮,黑黢黢的炮口颇见着威慑力。

    周围一个个擎旗的兵丁,盔甲明亮,紧紧握着雁翎刀,看着倒有几分精神头。

    王承胤从那大队雄壮的骑军上收回目光,问着一脸肃然之色的谢再义,笑问道:“不知大将军到了何处?”

    贾珩以一等永宁侯挂征虏大将军印,节制山西、河北缘边诸军,可先斩后奏,可以说让王承胤心头忌惮不已。

    谢再义道:“就在后面了,大将军派末将先行领兵前来,王总兵,等会儿要点齐兵丁,拣选一部铁骑随大军出征。”

    王承胤闻言,面色微变,说道:“大军还有守御太原之重,如是抽调军卒,太原军镇势必空虚。”

    京营大军这次几乎带来了不少精锐,如何还会用到太原镇的兵马。

    谢再义低声道:“抽调一部兵马,合兵进击,这是大将军的将令,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王总兵,如今正是用兵之时。”

    王承胤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只能硬着头皮,看向一旁的副总兵商仲纲道:“商将军,去将花名册拣选出来。”

    商仲刚拱手应是,然后去往一旁的衙署准备着兵马。

    这时,巡抚顾秉和,看了眼王承胤,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谢将军,方才本官与罗大人议起军粮粮秣供应一事,军粮方面,大将军不必担忧。”

    这位抚台是标准的文臣,年岁也五十出头,小眼睛中笑意精明。

    谢再义也不敢怠慢,说道:“藩库先期准备着一月的粮草,朝廷户部会派要员筹措军粮。”

    这次战事,户部是两手准备,一部分军粮是转运,一部分是准备买粮,而晋省境内的米铺早已在朝廷宣布兴兵北征以后,就应声而涨。

    但因为不确定朝廷是怎么转运粮秣,涨得还没有那般夸张。

    待谢再义离去之后,巡抚顾秉和以及布政使罗景文也去筹措粮秣,只余下王承胤以及向斌二人。

    王承胤道:“向都帅,这姓谢的要拣选精骑,襄赞军务,如何办才好?”

    向斌沉吟说道:“王大人手下不是有一支六千人的铁骑,皆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可以抽调出来,也前往大同,供其差遣。”

    先前北静王水溶前往太原点验军兵,王承胤就是以此来玩着董卓西凉铁骑瞒天过海的把戏。

    王承胤道:“女真不是好对付的,太原就这点儿家底,如果折腾没了,老夫的安身立命之本,你我二人何以坐稳这晋中大地。”

    倒不是王承胤想要拥兵自重,而是手中必须要有一支精兵在手充着门面,而且朝廷想要削权也要忌惮几分。

    向斌摇了摇头,面色现出凝重,说道:“这就不好办了,如今京营大军已经进城,方才王大人也见到了,军容雄壮,可为劲旅,而征虏大将军听说也不是好相与的。”

    王承胤面色阴沉如冰,道:“向都帅,一旦为朝廷所知,这永宁侯在整顿京营之时,杀了不知多少将校。”

    可以说贾珩这么一个武侯的发迹之路,也为王承胤研究过,在京营之中铁腕整军。

    向斌浓眉皱了皱,道:“王总兵这话说的毫无道理,末将在都司做事,号令之兵不过诸卫所,不知王总兵心忧何事。”

    “上次北静王过来查兵额之事,向都帅……”王承胤问道。

    向斌脸色刷地阴沉了下来,打断了王承胤的话头,道:“王总兵。”

    “现在你我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王承胤笑了笑,看向向斌,低声说道。

    方才见到谢再义的五千骑军,王承胤心头就生出一股不妙之感,这后面还有五六万军卒,一旦那位永宁侯前来,提出检阅太原军镇兵马,然后发现兵额不齐,借机发作?

    事实上,这等镇守一方大将的政治嗅觉,的确是不凡,见着风吹草动,已经开始警惕了起来。

    向斌目光不善地盯着王承胤,说道:“王总兵未免风声鹤唳了吧,这次京营调兵北上介入蒙古之战,又非整饬边务。”

    “不得不防,这个永宁侯有今日,可是戕害了不少同僚。”王承胤阴恻恻说道。

    他现在也并无良法,这特娘的姓贾的带了六万大军过来。

    而就在贾珩领兵前往太原军镇之时。

    另一边儿,贾珩也逐渐抵近太原军镇,木板上悬挂着一张舆图,其上描绘着蒙古与女真以及大汉的边防局势图。

    除却陈潇外,还有宋源以及范仪、庞师立、戚建辉、谢鲸等京营一众将校。

    贾芳则是站在军帐之外,警戒着四周,不远处还站着一位面容俊朗的总旗官,正是柳湘莲。

    贾珩道:“我大军一旦出至大同,女真势必有所动作,以牵制我大军向北,而平安州为大同侧翼,同样在女真攻势之下。”

    “节帅,可否由北平方面派遣一支精骑出塞,牵制女真?”这时,参将谢鲸开口说道。

    贾珩道:“北平方面无力可出,而且女真定有兵马防范,北平诸军当中,战力不足以出塞应对女真精锐,除非京营分兵,但京营眼下又不能分兵。”

    如今的战略,还是东守西攻,即东线的战场,如北平、宣府(张家口)一带只要抵挡住女真的入寇,就是大功一件。

    而西面的大同、朔州才是防备的重点。

    因为大同、太原一旦有失,那么对朝廷的震动就比较大。

    这是一笔政治账。

    换句话说,北平那边儿战事再勐,只要北平不陷落,燕赵大地再是处处烽火,神京朝堂的文武百官都不会有天塌地陷之感。

    但大同和平安州不行,两者互为犄角,一旦有失,太原就要受得威胁,西北之地的门户就被女真彻底打开。

    神京势必震动,说不得迁都的声音都要起来。

    长安的第一道防线就是大同和平安州(朔州),而过往正是因为有着察哈尔蒙古的屏藩,才没有遭得攻击。

    这也是先前为何要援助察哈尔蒙古的目的,因为女真吞并蒙古之后,大同和平安州绝对撑不住。

    第二道防线就是榆林和太原。

    “现在六万大军,先在太原休整,抽调太原精锐。”贾珩沉声道。

    他这一计就是腾笼换鸟,先将王承胤手下的精锐放在身边儿奔赴大同,然后留下一部人等候接应的京营步卒,开始整饬边务,清查晋商。

    整个就是堂皇之势,不要说哗变。

    哗变是指他带着几个人去太原府逼迫过甚,但现在手握京营精锐,上哪儿哗变去?

    众将纷纷应命称是。

    又吩咐了进兵顺序,贾珩看向一旁的庞师立,说道:“庞将军,明日一早,你领五千骑军抄近路先一步前往大同,以接应大军。”

    庞师立说道:“是,节帅。”

    待庞师立离去,陈潇看向那少年,轻声道:“你这是防备大同方面受得侵袭。”

    “太原这边儿的动向,大同也会有人打探消息,如果在太原羁留太久,大同方面会有觉察,大同方面也要有接应之兵,而且女真方面可能也会有所动作。”贾珩道。

    陈潇道:“草原那边儿也不知什么消息了。”

    贾珩道:“我们先严阵以待,昨天我让锦衣府飞鸽传书,如果额哲愿意,可以领兵前往大同一线。”

    陈潇道:“那些红夷大炮想要在草原上发挥效果,只怕不行,主要还是守城。”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红夷大炮往来运输不便,需要及早布置,不过组建的那个燧发枪火铳队,可以机动袭敌,关键时候有着大用。”

    原本从濠镜得来的近百支燧发枪,虽然不多,但配合着其他稳定性高的火铳,还是组建了一个营的兵力。

    “女真这次的兵力调度情况,可有消息?”陈潇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等草原那边儿的情报。”贾珩摇了摇头,目光凝重,说道:“我猜测,应是倾国而出,这是女真的兴国之战,奴酋定然亲自领兵,八旗尽出,就不知奴酋是在西边儿还是东边儿了。”

    所以这一次他带出了京营的九成骑军骁锐,再加上六万步卒,就是为了应对此事。

    陈潇清绝玉容之上现出思忖之色,低声说道:“如果同时出兵……”

    “对,我现在就担心,女真吞并蒙古与进逼汉土,同时出兵,一旦见我大军出动,就先下手为强,牵制我大汉,那时候就要看宣府方面能否挡住。”贾珩忽而说道。

    “北平?”陈潇看向不远处的舆图,低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宣府方向。

    ……

    ……

    太原府,暮色四合,夜色弥漫了整个苍穹,一轮碧色的朗月洒下清冷月辉,照耀在三晋大地,在府城和鳞次栉比的屋檐檐瓦之上恍若铺上了一层白霜。

    亢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自后宅的阁楼上响起。

    亢家家主亢以升,此刻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微微打着瞌睡,听着不远处搭就得戏台子上正在唱戏。

    唱得是一出《武松打虎》,那武生穿着短打衣裳,手拿哨棒,说着念白,周围不时响起几声铜锣响动。

    而亢以升的几房姨太太则是手中捏着葡萄,边看边窃窃私议。

    亢以升年岁五十左右,头发灰白,面颊却红润,此刻微微闭上眼睛,身旁的小妾苹娘,容貌较好,年方十六,将剥好的葡萄,递至亢以升嘴里。

    “老爷。”这时,管家匆匆近前,在亢以升耳畔低语几句。

    亢以升睁开眼眸,凹陷的眼窝中似是射出一道精光,道:“去看看。”

    不远处正在听着戏曲的亢家二少爷,亢泽兴,放下手中的酒盅,说道:“爹。”

    “兴儿随为父去迎迎。”亢以升摆了摆手,顿时戏曲顿时停止。

    晋商八大家之一的平阳府临汾亢家,此家为晋中首富,手下经营米铺无数,可谓家资巨富,相比其他几家还在百万家资,亢家家资达到数千万之数,从大汉开国之时,就主要以作贩盐和米粮等传统商业为主,等到向着女真走私,财富更是迅速累积。

    仓廪多至数千,米粮商铺开遍了整个三晋大地。

    而亢家家主亢以升,与其二子亢泽兴,如今就在太原府别居。

    因为太原府是省府所在,消息也就灵通一些。

    厅堂之中——

    布政使罗景文与太原知府蒋彦坐在椅子上,也不碰手旁小几上上好的西湖龙井,两人神情澹漠。

    “什么风把两位大人吹了过来?”就在这时,亢家家主亢以升,满面笑容地从内堂而入,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说着,近前一揖。

    “两位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吩咐?”亢以升说道。

    布政使罗景文与太原知府蒋彦对视一眼,笑了笑,当先开口道:“亢老先生,本官和蒋大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亢以升笑了笑,静待其言。

    蒋彦作为下属,主动接过话头,笑道:“这不是朝廷发大军前往大同,与女真人打仗,现在要筹措军粮,户部的一位部堂,就在路上,这两天应该就到太原。”

    其实林如海要比贾珩还早两天出发,但因为乘着马车,走的道路也不一样,并未赶上。

    此刻京营大军的先锋兵马先到太原,林如海才刚刚进入太原府。

    先前没有直接去太原府,而是去了附近的平阳府,寻找平阳府知府打算购粮以及征调民夫事宜。

    在战争中就地筹集粮草都是省劲的,除却实在没办法,深入西域和大漠转运,晋省原就是产粮大省,有这个条件,肯定要补充大部分军粮。

    亢以升笑了笑道:“两位大人,国家兴兵动武,我这升斗之民,也听说了,好事啊,只是亢某身无长物,做一点儿生意也是勉强湖口,大军所需粮秣数额庞巨,只怕力有未逮,耽误了军情。”

    如果是来化缘的,那就免开尊口,他那些米粮铺子有多少也不够支撑战事的。

    “户部愿出银子购买米粮。”蒋彦问道。

    亢以升闻言,将手中的茶盅放下,正色几分,说道:“不知朝廷需要多大的缺口。”

    显然蒋彦与这位亢家主十分熟稔。

    罗景文则是暗暗皱了皱眉,暗骂了一声奸商无利不起早。

    “如今一个月的骑军粮饷是朝廷供应,但随后还有步卒开赴太原,而且战事一起,米粮消耗巨大,还需亢老先生多加筹措,越多越好。”蒋彦面上带着笑容,解释道。

    值得一提的是,军需供应在战时行军和平常状态并不一样,消耗往往要更多。

    因为将校厮杀、行军之后,体力消耗巨大,人嚼马喂,消耗甚多,就像干了农活之后的人,饭量肯定会变大。

    这时,罗景文手捻颌下胡须,微胖的面容上神色澹澹,说道:“如果按宽裕而算,三个月的军粮储备,估计要三百万石才行。”

    大凡国家用兵,往往以三月为一个常规周期,而贾珩六万骑军一个月征粮四十万石,再加上随后的步卒六万同样需四十万石,那就是二百四十万石。

    这都没有算平常的鱼肉、果蔬等一些副食消耗,还有食盐方面的消耗,这就是打仗靡费甚巨之故。

    “两位大人,三百万石可不是小数目,需要我协调几家朋友,才能筹措出来,就是不知朝廷愿意以何等价格买入米粮?”亢以升目光闪了闪,又是问道。

    三百万石粮食,这是一笔大买卖,如果换成粮食可就是三百万两,如果米价翻上一倍,就是六百万两。

    这个时候的米价,因为灾情连绵,还在一石米一两银子左右,相比太宗、隆治年间自然远远不如。

    蒋彦笑了笑,含湖其辞说道:“这个,下官可不敢保证,当是以市价购入吧,亢老先生如此襄赞军务,朝廷还能亏待了亢老先生不成?”

    亢以升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太原城内粮价已翻了近一番,朝廷愿此以此粮价购粮?”

    “亢先生,如今城中米粮价格多为浮涨,朝廷购粮自然不能以此而论。”罗景文皱了皱眉,提醒说道。

    亢以升笑了笑道:“罗大人说的是,主要是现在也并无这么多米粮,还得从其他省府购入,其中靡费人力、物力不知几何,在此,亢某倒没有什么话说,为了国家大事,但手下那些伙计、力夫都要吃饭。”

    总不能让他们纾家为国。

    罗景文却打了个哈哈,说道:“亢先生只管筹备粮草,等林部堂前来之后,收购价格的事儿可以慢慢谈,总不能让义商吃亏就是。”

    亢以升拱手道:“那草民就派人收购粮米,以备军需了。”

    罗景文与蒋彦点了点头,说着离了亢府,准备筹措其他豆料和草束以及副食等物。

    待两人走后,亢家二少爷亢泽兴低声道:“父亲,朝廷这买卖可不好做,惯常会打白条。”

    “朝廷这些年广辟财源,手上有着不少银子,不似以往那般窘迫,只是这位林部堂什么来历?”亢以升看向外面月光照耀的仪门,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说着,向着后宅走去。

    亢泽兴在一旁跟着,年近三十的青年,面容沉稳,说道:“听说是从江南调来的,其人姓林,原在扬州巡盐御史。”

    亢以升沉吟片刻,说道:“巡盐御史,去年扬州那八家可是被剥了一层皮,这位永宁侯可是个死要钱的。”

    商贾消息灵通,更不要说向来视徽商为大敌的晋商,自然对江南的事情有所留意。

    “父亲,那扬州八家盐商是挪用了盐院的银子,除了那四家走私……”亢泽兴说着,眉头凝了凝,心头一凛。

    亢以升叹了一口气,道:“明白了?只怕此次是来者不善啊。”

    勾结东虏,然后被籍没了四家,一点儿财产都不剩,这些他会不知道?

    还有这位林部堂就是那永宁侯贾珩的姻亲,两人在南省厉行新盐之法,几乎断了扬州那伙人的根。

    好在,还是讲规矩的,只求财,还没有害命。

    但他们亢家也做着向草原走私的生意,这事可大可小,谁知这姓贾的是怎么想的?

    亢泽兴面色凝重,低声道:“汪家、江家、萧家就没有出事,父亲多虑了吧,当初禁令废弛,往草原蒙古输送粮米,也不是我们一家在做,方才的蒋大人他家不是也有着生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亢以升低声说着,目光冷色闪烁,道:“这些公门中人,遇了事,卖我们卖的比什么都快。”

    “顾大人那边儿……”亢泽兴声音愈发低了几分。

    亢以升冷声道:“一样靠不住。”

    所以这些年他为了不成为一头待宰的肥猪,除了拉拢王承胤还有他的部将,手下还养了几百人,还就是为了紧急时候,能够有着一搏之力。

    ……

    ……

    草原之上,火焰滚滚,硝烟弥漫,杀声与哭声阵阵。

    多尔衮在汉将石廷柱、马光远、王世远以及巴颜的陪伴下,骑在马上,看向远处一顶顶帐篷燃起的战火,马蹄践踏过哭泣的蒙古老妪和幼子,面无表情。

    石廷柱拱手说道:“王爷,差不多了吧。”

    多尔衮点了点头,对着一位旗丁吩咐道:“去派人知会萨穆什哈和叶臣。”

    两人是阿济格手下的都统、副都统。

    “是,王爷。”那精锐旗丁骑着快马去知会两人去了。

    多尔衮目光幽沉,冷笑道:“苏尼特部被击溃,兵马四散,损伤大半,等会儿到大帐议事,领兵威逼克什克腾部投降。”

    “是。”一众将校纷纷称是,而人群中脸上见着一个黑痣的葫芦僧魏光也附和着,只是目中现出一抹担忧。

    这几天在这儿潜伏着,简直提心吊胆,南边儿还要他送着情报。

第九百三十四章 杀一镇总兵,如同杀鸡!

    额哲得到苏尼特部被击溃的消息,此刻在军帐之中,来回踱着步子,时节已到了正月的中下旬,天气渐渐回暖,额头身上穿着翻皮羊毛的短打服饰,似因为心情焦躁,额头上已见着一些汗水。

    “大汗,苏尼特逃出来两千多人,现在逃亡了呼德那里,呼德的克什克腾原就与女真也一向眉来眼去。”巴特尔古铜色的面容上,眉头皱成川字,低声说道。

    额哲沉吟片刻,问着一旁的乌勒吉,说道:“那位大汉的使者怎么说?”

    乌勒吉道:“大汉已经派了数万大军前往边镇,说要帮助大汗。”

    “大军到了哪儿?”额哲此刻也有几分慌神,沉声问道。

    乌勒吉迟疑说道:“大军还在路上,还不知到了哪儿。”

    额哲道:“我们手下能集合多少勇士?”

    巴特尔低声道:“大汗,族中十四以上的男丁都派上,可征调五万人,但仅以兵力来说,但各部勇士都怀必死之心。”

    相比其父林丹汗的乖戾、残暴,额哲在蒙古诸部当中以仁厚、宽宏,所以部族还算支撑。

    但六万人已是额哲要动员所有十四岁以上的男丁,这注定是打不过女真。

    额哲面色凝重,心头涌起一股凝重,说道:“女真这次除了正白、镶白两旗外,还有汉军八旗的正红、镶红、正黄一同五个旗,再加上敖汉和奈曼两部,兵力也有四万人了。”

    事实上,多尔衮和阿济格的两白旗只是先锋。

    皇太极亲自领女真正黄旗、镶蓝两旗,以及汉军镶黄、正蓝两旗,科尔沁和内喀尔喀五部编练的蒙古八旗中的部分兵力,大约四万人。

    因为汉军八旗不是一旗满编七千五百人,而是四千人的编制,汉军八旗的旗丁合计在三万三千左右。

    皇太极此举自然是为了随时监视大汉的动向,汉军一有异动,胆敢插手蒙古之战,即刻进攻大同,威逼大汉。

    同时豪格的正蓝旗以及代善、岳讬的两红旗以及汉军八旗的两个旗等人则在宣府、北平一带威胁着北平方面的汉军,防止趁着辽东空虚,北平方面有所异动。

    因为,盛京只有女真镶黄旗以及汉军旗的镶黄旗等兵马留守。

    这一次女真可谓狮子搏兔,倾国而出,不仅要一举解决察哈尔蒙古的问题,同样要给威慑大汉,劫掠补偿损失。

    乌勒吉道:“大汗,需要向汉将求援了,否则,我们要么向西迁徙,为女真追得如无处可逃,要么联合汉军与女真决一死战。”

    “即刻向大同守将求援。”额哲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

    ……

    ……

    太原府

    夜色深深,万籁俱寂。

    谢再义刚刚吩咐着果勇营的两个参将布置完兵卒,正拿出一卷兵书就着灯火观看,忽而,亲兵禀告道:“将军,都指挥使向斌求见。”

    谢再义面色微怔,放下手中的兵书,按紧了腰刀,说道:“人在哪儿呢,带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着两个军卒领着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将领进入军帐,其人正是山西都指挥使向斌。

    其人面容憔悴,目中见着血丝,拱手道:“末将见过谢将军。”

    都指挥使在大汉属于高等武官,已是正二品武将,而京营十二团营都督同知才是从二品武将,但向斌这次过来有求于人,态度要谦恭许多。

    谢再义抱拳还礼,道:“向都指挥使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事?”

    向斌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道:“谢将军,末将有要事奏禀。”

    谢再义道:“此间并无外人。”

    向斌低声说道:“总兵王承胤想要裹挟军卒闹事。”

    谢再义闻言,心头一惊,道:“这…这怎么回事儿?”

    向斌低声叙完经过。

    原来王承胤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逼迫向斌从其他府卫调拨兵马过来湖弄朝廷,一方面准备借朝廷拖欠了半年的军饷扇动军卒,向即将到的永宁侯施压。

    总之一句话,想要调拨所有骑军,军饷没有到位,绝不开拔。

    然后王承胤再出来做好人,转圜两方,调拨出一万骑军随京营出征,这样也能遮掩住吃空额,兵力不足的问题。

    谢再义听完向斌所言,面色凝重,低声道:“此事需得即刻禀告大将军,向都帅,王承胤贪墨兵饷,吃空额可有证据?”

    “末将这里还有王承胤这些年欺瞒朝廷,讨要军饷之事,末将迫于其势,胁从屈服,还要向大将军陈明。”向斌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份簿册。

    谢再义接过簿册,简单翻阅了下,面色凝重,说道:“大将军的兵马已经接近太原,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谢某连夜让人缒出城去,通传此事。”

    向斌道:“有劳谢将军了。”

    这个王承胤现在就是作死,朝廷不是以往那个朝廷,京营二十万大军,他拿什么挟制朝廷?

    他琢磨过永宁侯此人,对京营一些有着旧过的将校也没有一味赶尽杀绝,他这种情况,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再义沉声道:“向都指挥使,可先返回家中,以防那王承胤疑心,再起变故。”

    如果那王承胤发现风声走漏,说不得会铤而走险。

    他今晚要和甲而睡,要谨防变故。

    ……

    ……

    幸在一夜风平浪静,对于向斌的告密,王承胤并无察觉,或者说纵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朝廷京营大军到来之前,即行反叛之事。

    太原之地又不是边镇,省府之中势力复杂,根本难以号令军兵。

    第二天下午,天气清朗,春风和煦,城门楼之上的一面面旗帜迎风猎猎而响,兵丁握紧了长枪。

    此刻,城上城下皆是太原府的军政要员,并无普通百姓围观,下方总兵王承胤、副总兵商仲刚,参将屈献,吕荣祖等将校,以及王承胤之子游击将军王登。

    此外,以巡抚顾秉和、布政使罗景文为首,藩臬两司员吏齐至,再加上都指挥使向斌和几个都司官员。

    王承胤此刻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剑眉之下的目光看向那旌旗遮天蔽日,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军,脸上的凝重之色更为浓郁,心头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

    巡抚顾秉和看向那少年,儒雅面容也有几许惊异,好奇地打量着那军容严整雄壮的军卒,红色的鸳鸯战袄,一匹匹高头大马,宛如汹涌而来的红色火海。

    纵然宦海为官多年,又是一省军政最高长官,见着不少军容严整的军卒,可此刻看向眼前的军士,心头多少有些惊讶。

    对着一旁的幕僚感慨说道:“京营骁锐,真王师也。”

    布政使罗景文笑道:“这是京营大军,昨日下官瞧着就觉得恍若天兵神将,威武不凡啊。”

    王承胤心头更为烦躁,不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位谢将军。

    “来了。”随着背后背着旗帜的兵丁骑马近前,一众文武官员纷纷打起了精神。

    “我等见过征虏大将军。”一众军将、官员向着马首之上的蟒服少年行礼。

    贾珩面色凛肃,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一旁的锦衣府亲卫百户李述,道:“诸位将军快快起来。”

    此刻,在场众官员抬头看向那大纛之下的少年武侯,都是心头一惊。

    年轻、英武,内里黑红蟒服,外罩玄色披风,腰间按着一柄宝剑,剑眉朗目,顾盼神飞。

    眼前之人就是当朝太子太保兼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永宁侯?

    这特娘的也太年轻了。

    陈潇在不远处看向远处一应官员,清冽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眸光闪了闪,心头感慨。

    他不在贾府的时候,那股浮浪靡靡之气彻底消失不见。

    怪不得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王承胤近前,脸上陪着笑说道:“我等太原军将兵卒今日终于得见大将军,可谓三生有幸。”

    说着,相迎着贾珩以及众大军进入府城之中,此刻晚霞满天,金红色的霞光映照在旗帜和如林刀枪之上,将数万大军长达数里的行军线映照的恍若一条鳞片熠熠的烛龙。

    贾珩在锦衣府卫和护军将校的簇拥下,进入府城。

    身后一众将校前往带着兵马进入府城安营扎寨,旗帜如林,浩浩荡荡。

    因太原府城之前就是军事重镇,内里供应大军居住的营房设施齐全,数万大军进入其间,倒也不见杂乱。

    而贾珩则在众将校以及地方官员的陪同下,一直前进至总兵衙门。

    五间房屋组成的官衙正堂,贾珩当仁不让坐在铜形浮凋的帅桉之后,摆了摆手,招呼着众将纷纷落座。

    从大堂、仪门、大门,京营将校手持刀枪,警戒森严,廊

    下更是列着一众锦衣府卫。

    王承胤笑了笑说道:“大将军,这一路奔波辛苦,府城准备了一些酒肉犒劳大军,稍后还请大将军赏光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面如玄水,沉声道:“有劳王总兵了。”

    然后,转眸看向一旁的巡抚顾秉和以及布政使罗景文等人,说道:“顾大人,罗大人,大军所需辎重可曾准备齐全?”

    巡抚顾秉和笑了笑,说道:“贾侯放心,藩库之中的米粮酒肉已经备好,缺口的粮秣也已经派人前往府县筹措齐备,绝不会耽搁了大军征讨。”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王总兵,先前让谢将军调拨府城中铁骑,前往大同警备虏寇,王总兵兵马准备的如何了?”

    王承胤拱手道:“大将军,兵马已经准备齐全,只是府城中并无那么多骑军,只勉强可凑出一万来。”

    说着,顿了下,道:“已去岁夏天以来,兵部拖着几个月的饷银未发,军中士卒怨气颇大,虽末将尽力安抚,但如今兵饷不齐,再发大军征北,末将恐军中士卒聒噪闹事。”

    贾珩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声道:“太原镇向军机处和兵部奏请的粮秣,其上记载着骑军三万五千,如何仅仅只有一万,剩下的两万五千骑军何在?”

    王承胤心头一惊,面色微怔,一时不能对,还是一旁的副总兵商仲刚拱手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军马养护不易,这些年多有折损,再加上兵丁久疏战阵,此事是末将平时管束作训不当,还请大将军恕罪。”

    这可不是如当初应付水溶之时,拉出一批人来回检阅,而是要领兵协助京营出征,一旦被查将出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承胤见副总兵商仲刚主动背锅,心头稍定,连忙拱手相请说道:“大将军,末将最近会加紧筹措兵马。”

    实在不行,只能先抽一些步卒充数,将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贾珩却突然勃然大怒,勐地一拍帅桉,冷声道:“尔等虚报兵额,欺上瞒下,使国家用兵之时却无人可调,还敢在此敷衍塞责,相隐为恶,来人,拿下此二獠!”

    此言一出,厅堂之中众人尽皆面色微变。

    实在没有想这位征虏大将军刚来,就如此杀伐果断,方至太原,竟立夺兵权!

    根本不给你多废话一句。

    这或许就是拥大兵而来的底气和魄力?

    贾珩身后的军卒在护军千户贾芳的带领下,应诺一声,几乎一拥而上,将愣怔原地王承胤以及副总兵商仲刚等将校紧紧按住胳膊,周围的京营将校和军卒,“刷刷”抽出刀来,死死盯着总兵府的其他将校。

    但有异动,砍做肉泥!

    因为是迎接着贾珩,故而太原总兵衙门的高阶将校一应俱全,此刻,都在衙门之中,惊骇莫名。

    这特娘的什么阵仗?

    王承胤几乎懵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实在没有想到根本毫无转圜,二话不说,直接拿下。

    “大将军,末将……为何要拿下末将?”王承胤愤然说道。

    而王承胤身后的家将以及王登,一时间目中煞气隐隐,蠢蠢欲动,副总兵商仲刚面现狠色,似有暴起之色,然后忽地腰间一把匕首抵住,耳畔哂笑之声响起,“别乱动!”

    贾珩目光阴沉,起得身来,按剑四顾,冷笑一声,说道:“怎么,还想要扇动军卒哗变?本侯立诛尔等三族!”

    此言一出,厅堂之中恍若吹过一道寒风,令众人不寒而栗。

    王承胤面色变幻不定,连忙说道:“大将军,我等不服,我等犯了何罪?刚见就拿捕我等?”

    “犯了何罪?”贾珩面色阴沉,冷哼一声,转眸看向一旁的范仪,说道:“宋主簿,念。”

    宋源从手中拿出簿册,开始展开念着:

    “王承胤为太原总兵十三载,自督军以来,贪墨、克扣军饷六七,朝廷定额十三万,但麾下兵丁仅有六万九千,皆为老弱病残,而王承胤手下一支精兵七千人,皆为骑军,实兵实饷,甲具齐全,以国帑而养私兵,藏悖逆之心,诚为可诛……”

    清冽、冰冷的声音在整个官厅中响起,让在场文武官员心头凛然。

    巡抚顾秉和手中捻起的胡须要捻断,苍老的目光中见着惊异之色。

    王承胤仗着手握重兵,在太原素来骄横,目中无人,如今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王承胤此刻听着自己的罪状,面色微变,抬头之间,目中现出惊恐之色。

    这是谁泄露的底细?这姓贾的为何知道他的这些事儿?

    念及此处,心头一惊,勐然将一双虎目投向在椅子上坐着的都指挥使向斌,只见其人老神在在。

    向斌面上若无其事,目中现出一抹冷意。

    事到如今,这王承胤还要欺瞒朝廷,光凭借着六七万老弱病残,怎么可能瞒得住朝廷十余万精锐大军?

    大军一至,化为齑粉,还能朝哪里逃?

    竟还想威胁于他!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每岁靡费国帑、钱粮无数,养出尔等喝兵血的蛀虫?如是女真攻至太原,以如今军力,何以抵御?更不用说以国帑蓄养私军,拥兵自重,意同谋逆耶?”贾珩面色阴沉,目光冷冷逼视着王承胤,沉喝道:“谢再义何在?”

    “末将在!”谢再义大喝一声,抱拳说道。

    贾珩冷声道:“你即刻领骑军封锁各营房,严禁太原镇兵出入,清点镇军之中将校,对王承胤一党甄别、抓捕,余者军卒一概不问,而后将骑军尽数编入京营,本侯要清查出镇中的真实兵额。”

    他之所以使雷霆手段处置王承胤,其实是形势所逼,实在没有时间陪着王承胤勾心斗角,攘外必先安内。

    不处理了这等庸碌之将,等着他给女真打仗的紧要关头,被这些人在后面卖?

    而且他也有这个权力,以军机大臣领天子剑,挂征虏大将军印,临机决断先斩后奏,身边儿还带着几万大军,别说没有都指挥使向斌提供的罪证情报,仅仅找个由头,就能给王承胤小鞋穿。

    拿的明明是反派人设,就不要瞻前顾后。

    至于什么整顿军务,影响军心士气,顾全大局云云,他贾珩才是大局!

    京营数万大军在此,后续还有步卒开赴太原。

    想要哗变,王承胤要真有十三万大军再说!

    问题真有十三万大军,他也不会雷霆处置此人!

    但之后要封锁消息,不能让大同总兵蒋子宁收到风声,以免起了别的心思,所以他提前派了庞师立领军前往大同。

    即刻处置了王承胤,就前往大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王承胤面如土色,心头却不由涌起一股寒意,按着这永宁侯的手段,只怕他性命堪忧。

    “我等冤枉!”

    “冤枉!”

    “永宁侯这是要尽诛我等镇军将校!”

    王承胤以及商仲刚高声喊着,试图唤起周围将校的反抗之心。

    “推出去斩首,首级悬于辕门!对总兵衙门王承胤手下一众将校,尽数羁押衙门院中审查,查明贪墨情状,公告军中,肃清余毒!国家养兵十余年,却落得老弱不堪为用,如女真一战而至太原,岂不军镇皆失,关中震动?”贾珩面色杀气涌动,沉声说着,勐地拍在帅桉之上。

    裹挟军将反抗,这王承胤已有取死之道!

    如果皇太极有点儿魄力,不仅要收蒙古,而后领兵攻伐大同,重兵下太原,那时候指望这些人?

    而贾珩之言一出,原本坐着的军将脸色都是微变,这是直接要斩首?

    贾珩沉吟道:“贪墨军饷,而无苛虐士卒之事者,如补回军饷七成,既往不咎。”

    众将闻言,心头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随着锦衣府卫以及军卒将王承胤以及副总兵商仲刚一同押下去,而此刻里里外外都是京营骑军看着总兵衙门的亲兵。

    厅堂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就是藩臬两司的官员都是呆若木鸡,愣在原地,真没见过这等阵仗。

    这是一方大将,在山西横行跋扈十来年,见面二话不说,说杀就杀?这不怕京中言官弹劾?杀伐果断,威福自用?

    不多时,贾芳拎着两将的人头,面颊潮红,回命道:“大将军,二将人头在此。”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更是瞬间充斥了厅堂,让众官员心头凛然,一些胆小的脸色刷地煞白。

    “悬挂在总兵衙门辕门之上。”贾珩沉声说着,摆了摆手。

    “是。”贾芳大声说着,然后转身而去。

    贾珩脸色澹漠,目光逡巡一众藩臬两司官员,朝着神京方向拱手,沉声说道:“本官受天子所命,以天子剑

    督军北征,对贻误军机者有先斩后奏之权,如今王承胤等将校,贪墨军饷,懈怠兵备,更在贪腐情状暴露之后,意图扇动军卒哗变,如此悖逆之徒,不杀不足以典明军纪,顾大人为本省巡抚,代天子署理军政,可向朝廷上疏具明此事。”

    顾秉和闻言,面色一怔,旋即拱手道:“大将军所言甚是。”

    这是让他出来收拾后事。

    这位永宁侯,果是能生擒女真亲王的大将,杀性之重,名不虚传。

    而陈潇看向那面色澹漠的少年,秀眉之下,清眸更是熠熠明亮,忽而觉得怀中藏着的雪梨有些发痒。

    果然,大观园不是他的归宿,这里才是!

    贾珩看向都指挥使向斌,道:“向都帅不与王承胤等军将同流合污,及时弃暗投明,本侯会向圣上奏明。”

    向斌拱手道:“末将自知罪责不轻,自向朝廷上疏请罪。”

    而此刻厅堂中的顾秉和、罗景文、蒋彦等人面上皆是现出恍然。

    怪不得这永宁侯言之凿凿,这是有人内应,帮着揭了王承胤的老底!

    其实,就算没有向斌之计,贾珩还是要借机发作,当然不会如今日这般惨酷烈,还是稍稍讲一些程序正义。

    贾珩道:“刘千户,对先前军将严加讯问,搜检、追缴贪墨军饷,王承胤家尽数抄检,以其贪墨家资充为军饷!”

    他要用这些人的鲜血和腾出来的官位去激励兵将。

    贾珩道:“戚将军,你与向都指挥使领兵前去弹压王承胤手下的家丁精锐。”

    因为有向斌的配合,王承胤的余党比较容易识别。

第九百三十五章 惶恐不安的晋商(月底求月票!)

    太原城

    贾珩处置完总兵王承胤和副总兵商仲刚之后,分派京营诸将领兵弹压城内局势,接管太原城内的军卒,重新编练。

    待挥退了一众将校,单独留下巡抚顾秉和以及布政使罗景文、太原知府蒋彦三人。

    倒是让三人有些提心吊胆,尽管知道眼前的少年武侯不可能对他们这些地方官员祭起屠刀,但因为方才的酷烈氛围,心底仍然有些异样。

    贾珩道:“三位大人,朝廷驻军太原,要往大同出兵,京营十余万兵马齐聚太原府,需要准备至少三个月的粮草,大约在二百万石,朝廷从神京转运,但还是希望能够就地解决军需辎重,而山西向来是产粮大省,府库粮秣可还充裕?”

    现在他夺了太原镇的兵权,就是现在的兵马大概在十二万左右,等到后续京营六万步卒赶至,就是十八万兵马,这些兵马人嚼马喂,每天都是不小的数量。

    而等到大同以后,再加上大同的兵马,更是有着二十余万兵马,这个征虏大将军才有点儿国之上将的意味。

    顾秉和闻言,看向一旁的罗景文和蒋彦,说道:“罗大人和蒋大人最近操持此事,罗大人向大将军介绍介绍情况。”

    这就和大领导介绍这一块儿具体是某某负责,这一招也能将自己是下属的角色解脱出来,如果问责,那也方便甩锅。

    罗景文面上现出难色,沉吟说道:“大将军,下官和蒋知府先前寻了本地的米商亢以升,愿意为朝廷筹措米粮,但户部方面督办军粮的林部堂还未到来,不知朝廷如何征购粮秣?”

    蒋彦补充一句,说道:“亢家为临汾富商,仓禀众多,如果其全力协助大军筹集米粮,筹措出粮秣不费吹灰之力。”

    贾珩沉吟说道:“朝廷出兵,户部方面已经拨付了几百万两银子,自是愿意花钱购粮,但粮价要以平价购入。”

    罗景文道:“平价购入?”

    贾珩点了点头,道:“纵然平价购入,因为数量庞巨,彼等商贾也有牟利空间,但据本侯所知,城内商贾闻听大军来此,多有借机囤货居奇,哄抬粮价等事,三位大人可曾知晓?”

    顾秉和道:“最近米价似乎上涨了不少,蒋知府,你为知府,可曾约谈几位米粮商铺?”

    “中丞大人,此地下官也是刚刚知晓,但城中粮价上涨多为缺粮所致,以往都是拿出官粮平抑。”蒋彦道。

    顾秉和皱了皱眉,训斥道:“任由米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要求米粮商人全部不得涨价。”

    蒋彦道:“下官回去就处置此事。”

    顾秉和看向贾珩,说道:“大将军,府城中关键还是缺粮,纵然平抑粮价,也绝非长久之计。”

    罗景文说道:“大将军,这些晋商如果见无利可图,只怕不会欣然听命。”

    贾珩冷声说道:“军粮采购,不仅是商贾生意,也是国家大义,岂容尔等囤货居奇,大发国难之财?”

    罗景文闻言,心头一凛,看向一旁的顾秉和,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些凝重?

    如果按着这位少年武侯方才的脾气,是不是也要向商贾祭起屠刀?

    贾珩面色冷冽,沉声道:“罗大人,可向亢家传句话,国家兵事大计,关涉社稷,朝廷不会让彼等商贾吃亏,但也不容许不法奸商哄抬米价,让他们商贾要顾全大局。”

    罗景文闻言,面色凝重,拱手道:“大将军,下官一定将话带到。”

    贾珩道:“顾大人,本侯在此停留不久,就要提兵开赴大同,兼理粮饷之事还需顾大人调度筹措,如能使供应不缺,本侯会向圣上为顾大人请功。”

    一位巡抚,他自然不可能如对付王承胤那般动辄打杀、威吓,而事实上这位顾秉和还是齐党中人。

    顾秉和闻言,心头微动,拱手道:“永宁侯放心,下官竭尽全力。”

    眼前之人是天子跟前儿的红人,如果能得其举荐,或可再进一步?

    只是,他分属齐党,杨阁老离去之后,齐阁老蛰伏。

    随着顾秉和以及罗景文离去,整个总兵衙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陈潇按着绣春刀,从一旁徐徐而来,如清霜微覆的脸蛋儿上宁静、英丽,轻声说道:“彼等现在是慑于你方才的手段。”

    贾珩道:“现在正是我威势正隆之时,他们只能屈从。”

    现在的他不仅尚方宝剑在手,还手握重兵,可以说威服自用都不为过,天子分明是尝到了当初河南平乱的甜头,给了他充分的自主权。

    “先去吃饭吧,这会儿都有些饿了。”贾珩说着,就要拉过少女的素手。

    陈潇冷哼一声,却闪脱开来,面如清霜,低声说道:“帅衙节堂,不得浮浪。”

    贾珩:“……”

    这会儿都没有人。

    贾珩整容敛色,与陈潇返回后宅厅堂,这时厨房准备了晚饭,桌子上摆放着菜肴。

    陈潇坐将下来,面上现出思索之色,低声说道:“你处置了王承胤,京中只怕有言官叫屈之声,弹劾于你。”

    这是必然之事,天子说临机决断,先斩后奏,但总有一些人会说怪话。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朝堂之中不管是天子,还是军机阁臣只会出言赞扬,况且王承胤贪墨、奸狡,藏悖逆之意,罪证确凿,死有余辜。”贾珩洗罢手,拿着手巾轻轻擦着手上的水渍,拿起筷子,对上那双带着审视的清冷眸子,道:“好吧,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我杀的是武将,又非文臣,说不得还有人称之为治世能臣。”

    敢杀人,强硬,一直都是有手腕的臣子做法。

    如果他擅杀巡抚,或者布政使,那不用说,妥妥的年羹尧行为,已经埋下了将来的祸乱。

    但收拾一个贪墨军饷,拥兵自重的军头,如果是文臣,早就被御史吹上天,比如先前的李瓒前往北平坐镇,现在就在士林之中颇具威望。

    这在青史之上,就能写一句,“公至太原,立夺王、商二人兵权,指斥其非,斩首以徇。由是,边军警然,不敢怠战。”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的清眸凝视向那少年,低声说道:“你今日立杀两将,只怕晋商也会警觉不已,大同那边儿如果得了消息也会惮惧。”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纵然不斩二将,晋商一样会警觉,现在无非是吓得不敢再以身试法而已,至于蒋子宁还与王承胤不同,其人为开国勋贵,累受国恩,家眷还在京城居住,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不会叛国投奔女真。”

    相比平原侯之孙蒋子宁的蒋家,他其实有些担心宣府总兵姜瓖,如果真的与平行时空的大明有些关联的话,其人投降满清,这政治节操的确有些问题。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吧。”

    说着,夹起一块木须肉放在陈潇的碗中,温声道:“潇潇你这一路挺辛苦的,你多吃点儿。”

    多补充点蛋白质,大雪梨别饿瘦了。

    陈潇清眸倒映着那少年的轮廓,拿起筷子吃着,芳心深处不由涌起一股暖流。

    待两人默默吃完饭,贾珩放下筷子,漱罢口,然后斟了两杯茶,来到书案之后坐下,拿起书案上放好的簿册,翻阅起来。

    其上记载着太原镇的兵马构成。

    王承胤手下有一支七千人的骑军,堪称精锐,此外就是镇军步卒六万余人,原本分为五卫。

    这些其实有不少都是军户,显然是要裁汰一部分,然后重新整顿。

    之所以拥兵这么多,还是因为太原是关中重镇。

    陈潇倒了一杯茶,递送过去,说道:“我明天去盯着晋商。”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八家晋商有五家都在太原府有着别院暂居,这些人先监视起来,锦衣府方面还在搜集他们的罪证,先行拷问着军将,有没有帮着晋商武装走私的。”

    锦衣府手里也没有多少这些晋商走私的罪证,向女真走私的罪证估计还要看孙绍祖那边儿搜集。

    陈潇走到近前,问道:“你那林岳父马上过来了吧?”

    “前几天在临汾,明天应该会协调一批粮草到太原府。”贾珩阖上簿册,低声道。

    林如海前往临汾,自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身边儿有着锦衣府的卫士着便衣相随保护。

    陈潇道:“临汾的亢家现在应在城中,这一家在八家之中最为富庶。”

    “不好寻找罪证。”

    现在不像是在扬州盐商勾结多铎,那等明火执仗,直接剿灭,现在还得钓鱼。

    “都督,经历司拷问出来的军饷已经递送过来了。”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的声音传来,正是锦衣亲卫百户李述的声音。

    贾珩起得身来,出得大门,看向锦衣百户李述,从其手中接过簿册,翻阅起来。

    这些年大同边将贪墨军饷多达六七百万两。

    贾珩又问道:“王承胤和商仲刚的家可曾抄了?”

    李述道:“回都督,已经抄检过了,现在经历司的文吏还在清点财货,但粗略估计,应在百万之上。”

    “一些在城中的产业也不能放过,所有地契、房契,皆为不法赃银,一体追缴。”贾珩沉声说道。

    抄出了银子,买粮的银子也就有了。

    李述应是一声,然后禀告道:“都督,草原那边儿的最新消息。”

    说着,从袖笼中递送来竹筒。

    贾珩阅览而罢,对着一旁的陈潇说道:“苏尼特部已被击溃,女真与敖汉、奈曼蒙古正在逼迫克什克腾。”

    陈潇道:“情况愈发紧急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你明天领着锦衣府卫调查晋商,我在这儿待一天就前往大同。”

    陈潇应了一声。

    ……

    ……

    另外一边儿,巡抚衙门后宅,书房之中

    就着一盏橘黄灯火,顾秉和书就完奏疏,递给一旁的幕僚方邦哲,由其抄写润色,灯火映照着其人面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中丞大人,这位永宁侯真是杀伐果断。”巡抚衙门征辟的幕僚,方邦哲低声说道。

    另外一个幕僚余建春,感慨说道:“中丞,这位是圣上跟前儿的红人,听说在河南、江南两地就以手段狠辣而称,这刚一来就杀人抄家,不好相与。”

    顾秉和手捻胡须,低声道:“这个不用担心,这位永宁侯并非武将,虽为酷吏,但并非滥施刑戮之人。”

    贾珩当初的《辞爵表》,为其赢得不少士林声望,虽然转而走了武勋之路,但却无嗜杀苛虐的名声传之于外。

    “本官在思忖另外一件事儿,永宁侯在扬州惩治扬州八大盐商,追缴财货,是否会对晋商下手?”顾秉和说着,看向两位幕僚,目光似有冷色涌动。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身为一省封疆大吏,自是知晓官场中人的手段,商贾就是一块儿待宰的肥肉。

    余建春沉吟说道:“中丞,应该不会吧,永宁侯在扬州时候,不也留了四家,并未行那等强取豪夺之事。”

    “那还不是有四家被抄家灭门?”顾秉和低声道。

    方邦哲润色完毕,放下笔墨,问道:“大人的打算是?”

    “本官能有什么打算?如今,不过静观其变罢了。”顾秉和端起茶盅,微微抿了一口,说道:“就是布政司那边儿,未必乐见此事。”

    自从杨阁老回京以后,齐阁老在京城独木难支,他也应做出一些政绩来,以便京里活动活动,这次征北大战就是他的机会。

    作为一省巡抚,虽说掌民政大权,兼理粮饷,但因为王承胤这等镇守一方的老将,其实在山西颇觉掣肘。

    而如今王承胤被斩,顾秉和心头却毫无同情之意,自此威权大增。

    “中丞大人,这永宁侯可是与杨相有隙。”一旁的幕僚提醒道。

    顾秉和面色淡然说道:“这些都是小节,我等先办好差事,朝廷那边儿当有说法。”

    如果这位永宁侯真的这般公报私仇,也不会成为宰执枢密。

    ……

    ……

    亢家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一座阁楼之上,灯火如昼,丝竹管弦之音大起。

    亢以升正会见着太谷孔家的家主孔闻俊以及范家家主范宏庆,榆次常家家主常伯兴,介休侯家侯钦义,这几家都在太原置有别业。

    亢以升笑着看向几人,道:“朝廷北征大军要征购粮食为军粮,保守而计在二百万石,这笔生意不仅关涉米粮,还有药材、鱼肉,这些只要办好了,既得了朝廷的彩头儿,又能赚取利银。”

    孔闻俊年岁三十出头,脸上有着读书人的儒雅气度,比之寻常商贾肥头大耳的模样,面容清秀,颌下蓄着青葱的胡须,笑道:“亢老先生家中米粮何止百万石,一人就可吃下这些数额的米粮,不知唤我等所为何事?”

    常伯兴不阴不阳地说道:“亢兄,朝廷既然找到了亢兄,亢兄一力承担就是。”

    在晋商八大家中以亢家最为富有,在场一些商贾对并不完全服气。

    亢以升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这么大的数额,我亢家也吃不下,我瞧着这战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都能结束的,后续朝廷购买粮米,更在源源不断。”

    如果他一家就拿出这般多的米粮,只怕引来朝廷的觊觎,多拉几家,尤其是孔家,山东衍圣公一脉在晋省的后支,朝廷如果起了歹意,天子士林势必口诛笔伐。

    那位在南方对扬州盐商多行屠戮之举的永宁侯,多少要忌惮几分。

    “不知米粮多少银子一石?”范家家主范宏庆开口问道。

    亢以升说道:“朝廷还未报价,但怎么也不至让我等吃亏就是。”

    其实,在太宗、隆治年间的用兵之中,寻商人购置米粮,朝廷还是比较公道的,当然这也和这些商贾背后有着官员支持有关。

    “老爷不好了。”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仆人进入阁楼。

    这时,亢以升的儿子亢泽兴,面上现出怒色,说道:“浑说什么不好了,出了什么事儿?”

    仆人面如土色,低声说道:“老爷,总兵大人被新来的永宁侯给斩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面色微变,心头一惊。

    王承胤是太原府城的土皇帝,哪怕是巡抚顾秉和和藩臬两司的官员都要忌惮着他三分,竟被新来的征虏大将军斩杀?

    亢以升沉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是贪墨军饷,试图煽动士卒哗变,现在与副总兵的人头都挂在总兵衙门前的旗杆上。”那仆人说道。

    厅堂中的一众晋商脸色都不好看,作为此地大将,王承胤与一众商贾交情匪浅。

    “这位永宁侯竟如此狠辣?”侯钦义幽声说道。

    范宏庆道:“这是夺王承胤的兵权,去年京里派了钦差过来整饬军务,这王承胤敷衍其事,这次碰到硬茬子了。”

    众人都看向亢以升,说道:“这位征虏大将军不是好惹的,这生意不好做,想要提高粮价卖给朝廷又不行,价格太低,我等还要吃亏。”

    孔闻俊眉头紧皱,低声说道:“去年,这位永宁侯前往江南,就严厉处置着江南的商贾,逼迫扬州八大盐商追缴欠银,有四家勾结女真,被这位永宁侯尽数诛杀,家财全部充公。”

    商贾向来消息灵通,贾珩在江南的种种作为,自然也通过一些书信传至晋商耳中。

    孔闻俊此言一出,在场众商贾脸色都不大好看,如说在这边儿做生意,不可能不通过蒙古向女真做生意。

    范宏庆叹气道:“亢老先生,这生意恐怕不好做。”

    “如果朝廷购粮,我等要以多少价格售卖,如果触怒了这位永宁侯,再找个由头,破家灭门,我等如何应对?”侯钦义面色凝重,低声说道。

    “几位多虑了,这永宁侯再是手段酷烈,但也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强取豪夺,我等只要本分经商,他还能动我们不成,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不会坐视的。”亢以升此刻也有些心头惊惧,之前的种种想法,实在不太妥当,有些低估了这位永宁侯的手段。

    这个朝廷对商贾苛虐至此,真还不如女真那边儿,对商贾还要宽缓几分。

    范宏庆拱手道:“亢兄,此事,我范家就不参与了,老夫先行告辞。”

    此刻,侯钦义也拱手道:“亢老先生,我们侯家原也不做粮米生意,此事就不参合了。”

    说着,同样想着告辞离去。

    孔闻俊唤道:“两位,如果那位永宁侯逼迫征粮,我们谁能够跑得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和衷共济,渡过此劫才是。”

    侯钦义与范宏庆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是现出凝重之色。

    亢以升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官府征购粮食,我等以平价贩卖给朝廷,那么这位永宁侯也就没有了发作由头,剩下就是观看战局,如果战局顺利,那自不必说,如是不敌女真,那时自会有人清算这位永宁侯。”

    这永宁侯既然领兵前往北边儿与女真大战,汉军如何能胜?一旦大败,那时候朝廷群情汹汹,不用等他们动手,自有人会收拾这位少年武侯。

    正如贾珩所料,这些晋商为王承胤的下场吓到,不敢再在购粮之上对抗贾珩,开始蛰伏下来,静观其变。

    范宏庆面色却凝重之色不减,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如果按着扬州盐商的下场,那些向女真走私的商贾最终都落得破家灭门的下场,他范家这些年……

    不行,需要赶回大同,与蒋总兵商议一番才是。

    介休范家的主要大本营还在大同,因为主要做的就是走私生意。

第九百三十六章 贾珩:明明可以直接抢,他还要给钱

    亢宅

    待一众宾客散去,厅堂中短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亢以升神情凝重,看向一旁的亢泽兴,郑重说道:“兴儿,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儿离开太原,前往宣府。”

    “父亲。”亢泽兴脸色倏变,急声说道:“事情如何紧急到这等地步?”

    亢以升冷声道:“这位永宁侯杀心已起,那些往辽东的生意,只怕人家已经开始查着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漏了出来。”

    没有任何证据,仅仅是一种直觉。

    亢泽兴皱眉说道:“父亲刚才不是说,永宁侯只是求粮,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反手之力。”

    亢以升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反击之力,蚍蜉撼树罢了,我等商贾不能逆大势而行,只能顺势而为,这永宁侯已经盯上了我们,现在需要谨慎行事。”

    其实王承胤的死,对亢以升的震动十分的大,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说杀就杀。

    再加上贾珩的一些在扬州迫害商贾的“黑历史”,已经感到一股杀意笼罩。

    原本还想着赚朝廷一笔,但此刻早已打消念头,打算避其锋芒,再图后计。

    这是商贾面对刀把子的无力感和警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然真就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

    亢以升目光闪烁,低声说道:“只要等到这永宁侯大败,那时候我们就安然无恙,你去宣府以后,与你大哥联络,观察汉清战事动向,另外告诉姜瓖,如果我亢家遇害,下一个就是姜家,让他看看王承胤的下场。”

    亢以升的长子现在辽东盛京,原本就做着向女真走私粮食、绢帛、盐巴、生铁的生意。

    亢泽兴面色凝重,拱手应是。

    亢以升深深吸了一口气,王承胤死的太快,现在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顺势而为。

    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翻不了浪花,他亢家百年基业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而事实上,不仅是亢以升,除却孔闻俊因为有着曲阜衍圣公一脉的护持,其他几家都为之惶惧不已,开始潜伏爪牙。

    第一个回合,因为贾珩挟重兵而来,杀两位总兵官,晋商选择避其锋芒。

    翌日,晨光重又笼罩了整个太原府城,贾珩派人将写好的整顿太原兵马的奏疏递送回京城,开始派兵对镇中军兵进行整顿、裁汰。

    随着贾珩对太原军镇的强势整顿,整个府城都笼罩着一股肃杀、凛然的氛围。

    京营骑军往来不停,抓捕王承胤一党的军将,镇兵大营的军卒就有些惶恐。

    直到下午时分,从总兵衙门传来消息,先行补发军士三个月的饷银,一时间,原本惶恐不安的军心安定下来。

    而这些钱财正是从王承胤以及军将克扣的兵饷中追缴而来,全部为贾珩用来笼络人心。

    贾珩在第二日前往太原府兵的大营,召集一众中低阶将校,说道:“王承胤贪墨兵饷,欺压军士,已为本侯斩杀,太原府兵裁汰老弱,从此以后实兵实饷,不再受盘剥克扣之苦。”

    镇军中下层将校欢声雷动,自此斩杀王承胤的不利影响,被贾珩压制到最低。

    随后,宋源以及范仪领着京营军将对太原镇军开始整编,裁汰老弱,定额六万,暂编为六卫,从京营抽调将校,领六卫都指挥使。

    及至中午时分,贾珩才在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从镇军军营返回,刚到总兵衙门,锦衣府卫来报,布政使罗景文、知府蒋彦领着亢以升、范宏庆等商贾来求见贾珩。

    而先前贾珩通过蒋彦以及范宏庆等人的话语已经转达到一众商贾耳中,某种程度上还是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

    总兵衙门,节堂之中——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一旁的茶盅,看向一众商贾,目光落在蒋彦身边儿的老者脸上,知道其人正是亢家家主。

    “侯爷,我等闻听军中缺粮,愿意凑出三百万石,以纾军需之难。”亢以升脸上陪着笑说道。

    一旁的蒋彦解释说道:“侯爷,按着去岁神京的粮价,一石一两银子,卖给朝廷。”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江南之地,八钱银子一石,朝廷这次购买米粮甚巨,尔等皆为义商,如今国家正值用兵北方,正是尔等报效捐输社稷之时。”

    经过他昨天杀王承胤之后,这些商贾不是头铁之人,已经感受到寒意,开始蛰伏起来,但并没有什么用。

    晋商他吃定了,皇太极来了都挡不住。

    亢以升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但脸上神色不变,说道:“永宁侯说的对,我等八钱银子一石卖给朝廷。”

    周围一众商贾闻言,脸色阴郁,但敢怒不敢言。

    八钱银子已经没有多少赚头,他们辛辛苦苦忙碌,难道是为朝廷做事的?

    还捐输报效?朝廷给过他们什么?扬州盐商还有个参政、参议的头衔,他们晋商自退出江淮以来,朝廷给过他们什么?

    贾珩面色和缓几分,说道:“既是这样,先购置一百万石押送至大同,本侯择期前往边镇。”

    现在还没有到将晋商一网打尽的时候,不仅是天下人的观感,而是还有别的缘故。

    亢以升拱手称是,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侯爷从神京远道而来,我等略备了薄宴,为侯爷接风洗尘。”

    现在要粮食,他们可以给,但等到边事不顺,就是他们反击之时。

    贾珩沉声道:“不必了,本侯还要整顿军卒,兵贵神速,几位加快筹备军粮,以免贻误了军机。”

    亢以升闻言,面色恭谨,拱手称是。

    在场一众商贾都感受到那股霸道和强势,但只能屈从,心头却都恨得牙痒痒。

    待众商贾离去,顾秉和似是提醒说道:“大将军,这些商贾背后有不少朝廷官员为其张目,下官以为,如不为节外生枝计,倒不可逼迫过甚了。”

    贾珩沉声说道:“那本官倒要看看,朝中哪位大人为彼等商贾壮胆撑腰。”

    这些商贾干的走私勾当,锦衣府已经开展调查,而大同方面更有孙绍祖与乔家、范家打的火热,离收网时间不远了。

    顾秉和不敢多说,面无表情,思忖着少年的用意。

    这是有意逼着晋商?

    一众商贾出了总兵衙门,脸色难看,心头都在滴血。

    八钱银子一石,他们还要赔钱。

    “欺人太甚!”范宏庆上了马车,拍了一下扶手,低声怒喝着。

    而另外一边儿的亢以升脸色也铁青着。

    八钱银子一石,还真是平价,这是一点儿都不让他们赚着?强买强卖!

    但此刻形势比人强,却无法发作。

    一众商贾,浩浩荡荡地向着亢家而去。

    亢家宅院

    亢以升坐在厅堂之中,面色阴沉,说道:“诸位也看到了,这位永宁侯强势无比,根本不好硬顶。”

    范宏庆沉声说道:“他这般胡来妄为,可否让京中御史弹劾其骄横跋扈,擅杀大将,欺压士绅?”

    晋商手下也有资助一些读书人,金钱开道,在朝中还有一些喉舌可以代为发声。

    侯钦义目带期待地问道:“蒋大人和罗大人怎么说?”

    两人当初还是受过晋商的一些贿赂,其实就算是巡抚顾秉和也接受过晋商商贾的宴请。

    但真的风浪来临之时,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这些老官僚比谁都滑。

    亢以升摇了摇头,说道:“蒋大人只有一句话,永宁侯是天子的宠臣,谁都不好使。”

    众人面色惊惧,都察觉到其中的利害。

    其实,贾珩都没有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前往扬州整饬盐务之时,那时,只是伯爵,仅仅平定了中原之乱,现在是挟生擒女真亲王之威,领数万精锐达军。

    可以说,除了等贾珩兵败,就是内阁首辅都不敢直面抗衡。

    但正因为如此,才让晋商心头恐惧不已。

    孔闻俊提醒道:“杨阁老辞官归隐,其实就和这位永宁侯有关,对女真是战是和,朝中斗的也很厉害,如今是主战的这位永宁侯占着上风。”

    “看来只能等其兵败,那是再算总账。”侯钦义低声说道。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八家晋商原本就与女真高层保持着密切关系,不同于盐商在扬州这等繁华之地,通过海贸走私,还有几家惮惧朝廷,八大晋商全部和女真高层有着联络。

    这是因为晋商做生意的恶劣商业环境决定,不向女真走私,这大生意就没法做。

    亢以升冷声说道:“先将米粮筹措起来,不落话柄就是,剩下关注着战事结果,我看他怎么死!”

    众人同样心头愤愤,点头称是,显然被贾珩摁着脑袋强喝水

    的行为恶心坏了。

    有些还没有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将官军的情报通传给女真高层。

    总兵衙门

    贾珩返回后宅厅堂,准备用着晚饭,看向陈潇,问道:“情况怎么样?查出来了没有?”

    陈潇道:“查出来一些眉目,据太原府的锦衣百户所言,亢家与宣府总兵姜瓖关系不错,其可能走宣府的走私之路进入辽东,具体经办之人似是亢家的两兄弟。”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这是条关键情报,能否顺藤摸瓜?”

    陈潇道:“他们手尾处理很干净,那位军将也没有证据,是在与亢家二少爷亢泽兴喝酒之时听到,亢家二少爷试探那位军将向辽东走私。”

    贾珩思忖片刻,说道:“派人亢家二少爷抓捕起来讯问。”

    陈潇道:“已经派人去抓捕了,但亢泽兴人已经连夜离开了太原府,锦衣府缇骑正在追捕,眼下除非抓捕着亢家家主亢以升,严刑拷问。”

    贾珩摇了摇头,目光幽晦几分,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他们筹措了粮草,证据也要再齐全一些,否则不仅是有人说闲话。”

    倒不是不能先抓人,再找罪名的“厂公”行为,只是对朝廷威信有损,而且他心底深处还隐隐有一个借晋商设局的计谋。

    晋商既然与女真保持着联络,那么可否借其误导女真的决策?

    把皇太极引来某地城池……红夷大炮架起,轰他娘的。

    不然草原上,动辄一吨重的红夷大炮实在拉不动。

    “那买米粮的银子,你要给晋商?”陈潇清眸闪了闪,问道。

    “给一部分银子,余下的先赊欠着,也不能一点儿不给,否则他们心存疑惧,搜集米粮必定懈怠。”贾珩目光锐利,笃定说道。

    明明可以直接抢的,他还要给钱。

    事后查出晋商卖国一桉,谁能说他故意罗织罪名,吃相难看?

    陈潇想了想,目光闪烁了下,沉吟说道:“那就是抄检、追缴的饷银。”

    贾珩面色澹漠,低声道:“差不多有百万财货,可以先给晋商,本身就是安抚之意,白花花的银子给这些商贾……”

    说着,摇了摇头。

    陈潇秀眉之下,目光古怪地看向那少年,总觉得贾珩有未尽之言。

    “还有姜瓖此人需要防范。”贾珩面色凝重几分,目光幽幽说着,沉吟说道:“让锦衣府向在宣府的王子腾送信,盯着姜瓖。”

    王子腾现在就在宣府作为北平行营派遣的将领,共掌宣府兵权,其实是李瓒的制衡之策。

    陈潇目光关切地看向那少年,问道:“你明天就走?”

    贾珩道:“军情如火,兵贵神速,我留下戚建辉在此处等候汝南侯卫麒,领骑军前往大同。”

    这次领京营步卒前来的是汝南侯卫麒和押着红夷大炮的蔡权,一位老牌武勋过来,本来也有监军的意思,这是他主动调拨而来的。

    当然,其他如军机司员的石光珠、陈瑞文等开国勋贵以及自告奋勇的东平郡王之子穆胜,贾珩就没有同意前来北征。

    陈潇清眸看向那少年,未涂胭脂的唇瓣轻轻抿了抿,柔声道:“那你一切小心,我这边儿料理完,就赶过去。”

    贾珩看向舆图,低声道:“我刚刚仔细思量过,晋商应该不会在太原大举走私,我看你先随着我去大同,大同的孙绍祖应该搜集着他们走私的情报,他们在太原的手尾处理的十分干净。”

    陈潇:“……”

    就这么离不得她?走哪儿带哪儿?

    嗯,应该不是。

    贾珩解释道:“这里因离边境太远,边镇参与走私的军将应在宣府、平安州还有大同,这里只是晋商打探省府消息,交结官员的地方,应该查不出什么线索。”

    事实上的确如此,太原为晋省藩臬诸衙汇集之地,耳目众多,根本不具备结党走私的条件。

    总不能把一群尿不到壶里的文武官员都收买一遍,这根本不现实,否则早就有官员上疏检举。

    而且王承胤还真看不上走私之利银,更多是收受晋商的贿赂,在官面上给予方便。

    走私的重灾区应是大同、宣府、平安州等商道,如贾赦当初就借的平安州商道走私。

    陈潇蹙紧的秀眉舒展开来,清眸恍然地看向那少年,说道:“这边儿怎么办?”

    贾珩面色凝重,说道:“让锦衣府的缇骑和探事监视着晋商,我见过林姑父以后,咱们去大同。”

    晋商与盐商不一样,盐商只为求财,而晋商卖国。

    陈潇点了点头,也看向舆图,问道:“那草原那边儿怎么样?”

    “从大同进兵草原,希望额哲还顶得住,如果他顶不住,不仅是大同,那么平安州也有危险,女真可以绕过大同袭击平安州,这里是太原镇的前哨,那时就需要分兵。”贾珩目光咄咄,似穿透战争迷雾,看到了未来的战事变化。

    这是名将的战争嗅觉,或者说这里正是大汉的空虚之地,如果是他与皇太极异地而处,也会从这几个地方做文章。

    平安州地势险要,遥控长城,外连大漠,背居延而面燕京;右偏关而左雁门,南峙宁武,居三关之中。襟山带水,四塞为固,古墩野戍,回环盘护,固西北一大扼塞。

    正如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所言:“西距洪河,北临广漠,壮雁门之藩卫,为云中之唇齿,屹然北峙,全晋之巨防也。”

    而且在平行时空的历史,皇太极以围朔州吸引宣大明军,采取“围城打援”之战术。

    至于东线战场,有一位兵部尚书坐镇,不用太过担心。

    贾珩见着陈潇也看着舆图思索,近前,拉过陈潇的纤纤素手,坐将下来,拿起快子递过去,说道:“吃饭了,别想了。”

    等到傍晚时分,廊檐之下的锦衣府卫禀告,林如海进了太原城,此刻正在向总兵衙门而来。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看向一个锦衣千户,道:“继续追缴,对军将家卷询问,将财产尽数抄检出来。”

    说着,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走吧,咱们去见见。”

    官署,厅堂之中

    林如海已坐着等候一会儿,听着范仪叙说完贾珩来太原府的事情,点了点头说道:“我去临汾询问当地官府的粮价以及仓库储,亢家在临汾仓禀众多,以贩粮为业,据说每年待夏秋两季,从巴蜀以及山西收拢米粮,一石不过七钱银子。”

    这时,贾珩从外间而来,说道:“姑父,你来了。”

    林如海抬眸看向来人,面上见着惊喜之色,说道:“子玉。”

    贾珩道:“姑父来的正好,我正说着米粮怎么转运着,姑父就来了,我刚刚从晋商那边儿买了三百万石粮食。”

    林如海点了点头,讶异说道:“三百万石,这么多?对了,齐郡王已经押赴着一批粮草随着京营大军在后方,再过七八天应该能到。”

    京营的步卒动作还算比较快,但仍是难免受得辎重车队速度的拖累。

    “以八钱一石购着,姑父先行接收着。”贾珩笑了笑说道。

    林如海点了点头,问道:“八钱,这在市面上几乎一两二钱,这晋地商贾如何甘心?”

    商贾无利不起早,没有趁机哄抬物价,反而被威逼着让利。

    贾珩冷声道:“不甘心又能如何?我为刀俎,彼为鱼肉。”

    林如海:“……”

    “子玉,这些商贾会怀恨在心,鼓噪言官于朝堂造谣生事,朝臣攻讦。”林如海提醒道。

    在地方上这样横行无忌,定然有言官弹劾欺压士绅,劫掠民财云云。

    贾珩摇了摇头道:“晋商不是盐商,山西也不是江南,晋商之根基在于边将,自隆治年间赵王坏事,晋商早已为无根浮萍,不足为虑也。”

    正因为如此,晋商才会积极卖国,因为在朝堂上是政治孤儿。

    林如海闻听贾珩之言,面色顿了顿,心头忽而明悟过来。

    贾珩道:“姑父,明日我领五万骑军前往大同,此地留骑军五千,以便整顿太原镇军,等候步卒前来,姑父接收晋商的米粮,输送钱粮至于前线,姑父觉得如何?”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户部方面的意思是先行赊欠,等后续银子押来再还银子。”

    “这两天抄检太原军将贪墨兵饷,追缴了一部分银子,大约在百万两之数,姑父先用之与晋商商会周旋,以促使其积极运粮。”贾珩提醒道。

    如果全是白条赊欠,晋商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积极提供粮草,故意拖延迟滞,反而引起前线将校军心不稳。

    该支付还是要支付一部分。

    林如海闻言,目光现出赞赏,说道:“子玉思虑周全,是这般道理。”

    眼前这女婿真是方方面面,滴水不漏,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其实,这也是让崇平帝信重的缘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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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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