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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冠百王刘秀传全文阅读

作者:风非扬     允冠百王刘秀传txt下载     允冠百王刘秀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6章 天下三分4-6

    38-4

    来歙到达长安,刘秀正好巡行到此。来歙将隗嚣的情况报告刘秀。

    刘秀听到隗嚣被来歙杀得气急败坏,大笑道:“恐怕以后隗嚣的噩梦不只是陇西被破,还有君叔之剑。”

    刘秀召集众将商议。

    有人建议,“可以考虑给隗嚣封以将帅,消除他的顾虑,看他如何反应。”

    祭遵道:“隗嚣心有阴谋已不是一天两天,如果现在还与他表面周旋,反而会使他准备得更加全面,也让公孙述的防备会更加严密,等待不如进击。”

    来歙也道:“隗嚣之心,已不复当年,他的所有行动已经反叛,只差还不敢主动挑战。”

    众将议论不决,看向刘秀。

    刘秀点头道:“弟孙之言有理,与其纵容,不如进击。迟来不如早来,现在就请弟孙率军先行,其他兵马随后跟进,直入陇西。”

    38-5

    陇坻距离长安千里,由隗嚣的大将王元镇守。

    祭遵率军直指陇坻,然后派出几名精兵佯装成商人,关隘守门士兵见是几名商人入关,也不以为意,只是寻常盘查。正问话间,商人突然暴起,连连出击,瞬间便将守门的士兵杀死。

    祭遵夺得关隘,大败王元。

    集结在陇山下的各路兵马得知祭遵夺关,率兵进入,向陇西进发。

    越往西走,道路越见艰难,渐渐进入山峦起伏之地。将士们见地势险要,人迹稀少,都格外小心。

    不久,队伍进入两山之间,道路渐窄,行进不便。将士们正四处张望,忽听一声炮响,两边山中万箭齐发。众人知道中了埋伏,回身便撤,幸好草木纵横,挡住了不少箭矢,紧接着山上冲出无数人马。前军耿弇率领将士一边奋力迎击一边慢慢回撤,却发现来时的入口竟已被树木堵塞。

    众将领们商议对策。

    耿弇道:“如今前堵后截,与其败退,不如一路进击,诸位意下如何?”

    众将领初入陇西,见山川险峻,与中原大不相同,都不敢赞同。

    王常道:“如今我们对陇西地势不熟,刚入陇山便遭此伏击,现在他们的兵力尚不能对我们有致命打击,我们还能撤退,如果强行进入,我们会越陷越深,纵然能占据关卡,但路途遥远,补给困难,很难维持,恐怕会遭到更大的打击。不如撤出陇山,伺机再进。”

    耿弇对陇西不熟,终究不敢坚持,只得同意撤军。王常负责清理道路,马武率领精锐士卒殿后,一路且战且退,最终退出陇山。

    刘秀得知陇山大败,断定隗嚣必会接连行动,急令耿弇率军进驻漆县(陕西彬县)、冯异进驻旬邑(陕西旬邑县)、祭遵进驻汘县(陕西陇县),又令吴汉坐镇长安,严防隗嚣往外扩张。

    隗嚣果然决定趁胜扩张,令王元夺取汘县、行巡进击旬邑。

    王元的军队挺进到汘县时,祭遵早已到达。双方交战,王元大败,退回陇坻。

    行巡向旬邑进发时,冯异刚刚从长安出发,此时双方距离旬邑各有数百里。冯异下令急行军,意欲抢先占有旬邑,手下将领们向冯异建议,“现在敌人兵力强大,又刚刚大胜,锐气正盛,不可与之争锋,旬邑城小,只怕难以坚守,还不如在远处扎营驻守,等对方疲惫,我们再行出击。”

    冯异道:“不可,敌人如果夺取了旬邑,将使三辅震动。我们只要占据了旬邑,以逸待劳,虽然采取攻势不足,但守势有余。他们大军远征,到旬邑时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他们现在不过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才会孤军远征。”

    冯异日夜急行军,抢先进入了旬邑城,一面紧急部署严密戒备,一面偃旗息鼓不动声色。士兵们令行禁止,百姓生活如故。

    行巡率军赶到旬邑时,见旬邑城毫无动静,以为冯异的军队还没有赶到,笑对身边部将道:“我就知道冯异还没走出三辅地区,咱们一路劳顿也是值了。”

    众人无不得意。

    行巡率军入城,忽听战鼓齐鸣,冯异大军杀出。行巡的军队长途劳顿,毫无准备,一下阵容大乱,被冯异打得大败,最后只得退回陇西。

    冯异据有旬邑,继续向西北攻击数百里之外的义渠(甘肃西峰市),义渠是卢芳的势力范围,由卢芳的猛将贾览把守。贾览一向勇武有力,罕有对手,又有城池依凭,根本不把冯异放眼里。

    两军相对,贾览大呼冯异之名,要与冯异独斗。

    冯异不屑一笑,“大汉将军岂会逞匹夫之勇。”

    贾览怒道:“你要有种,咱俩一战决胜,你胜了,我退出这里,你输了,你滚出我的地盘。”

    “你们不过就是一伙盗贼,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贾览气急败坏,直奔冯异杀去。两人相斗十余回合,不分上下。贾览怒气益盛,志在必得。冯异无意蛮战,一挥手,将士们掩杀过去。

    两军相较,贾览一败涂地。

    卢芳向匈奴求助,匈奴派出匈奴王奥鞬日逐,又被冯异击败。

    一时,北方震动,北地郡(甘肃庆阳县)、上郡(陕西榆林市)和安定郡(宁夏固原县)全都归于洛阳。

    刘秀任命冯异同时兼任北地郡、上郡和安定郡三郡太守,镇守西北。

第207章 天下三分7-8

    38-7

    窦融派人请来五郡郡守,将隗嚣的情况与众人通报,然后请大家商议对策。

    武威太守梁统道:“我们一向拥护汉室,现在也没有改弦易辙的道理。”

    酒泉太守竺曾道:“我们也可以不做表示,先观成败。”

    金城太守库钧道:“陇山之战,王元一己之力便击退了刘秀六员大将,看来隗嚣的实力不容小视,也不知公孙述又当如何?看来,天下究竟如何,只怕一时难以确定。”

    窦融不语。

    “大是大非,不能迟疑观望。”梁统对洛阳早已忠心无二。

    张掖太守史苞与窦融相知较深,知道窦融既向朝廷明志,又怕天下有变,便道:“如今天下未定,三强鼎立,我们宜与朝廷一心,只是现在争斗未止,我们宜保全自己。”

    众人正议论不止,有人报西州使者来见。

    话音刚落,只见张玄笑呵呵地进来了。张玄多次游走在陇西与河西之间,虽然谎话连篇,但也常有过人之见,所以还是很受河西官吏们看重。张玄见窦融及心腹幕僚和各郡太守齐聚一堂,故作吃惊状,“将军们在议论大事,看来是我冒昧打扰了。”

    窦融道:“都是老熟人,无妨。”

    张玄与众人寒暄,忽见班彪也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张玄走上前道:“哎呀,这不是叔皮兄弟吗?隗将军很想念你呢,一直不知你去了哪里,前几天还在说叔皮之才华,就如龙翔云天,原来飞到这里了。”

    班彪微微一笑,“我不过粗陋之人,不值得人念叨。陇山之胜恐怕是陇西百年不遇之盛事,西州人此时才是龙翔云天,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众人都笑了。

    张玄嘿嘿一笑,坦然自若对众人道:“陇山小胜,不过牛刀小试,不足道尔。今日我来看望各位将军,只是想告知当前天下变化。”

    众人疑惑地看着张玄,张玄朗声道:“蜀国皇帝公孙述已经在南方攻破江州,现在准备以全国之力,从水陆两路全面进击刘秀。北方天子卢芳也已开始发动进攻,他的大将贾览已攻破代郡,斩杀代郡太守刘兴。现在刘秀正避往关中,隗将军正准备大军出动,不日便将收取关中。天下形势瞬息万变,愿大将军与各位将军能早有准备,隗将军日夜西望,愿与大家戮力同心,共享功名。”

    众人大吃一惊,只见张玄脸色平静,若无其事。大家方才听库钧说过公孙述已派大军从东面和北面出击,知道张玄的话虽有夸张,也非全是妄言。但不知天下究竟已有怎样的变化,大家犹疑相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班彪知道张玄素来喜欢颠倒是非夸夸其谈,见众人竟被他唬得噤若寒蝉,不禁大笑。

    众人愕然。

    班彪对众人道:“我觉得好笑,有人几句话便把天下给颠覆了,当年秦朝残暴无道,被万民唾弃,四方起义风起云涌,用了几年时间才颠覆了那个破败的王朝。王莽篡位自立,腐败黑暗,为万民所厌,从翟义起义到绿林军进入长安,用了十年时间。我现在所知道的洛阳朝廷,政治清明,天子有为,将相和睦,而且刚刚斩杀了彭宠、董宪、秦丰之流,又平定了张步之乱,中原和东方已经完全安定。现在正是洛阳强盛之时,又岂会一夕之间被乱兵颠覆。”

    众人恍然大悟,暗道惭愧,纷纷责怪张玄妄言惑众。

    张玄笑道:“陇山之胜岂是我能编造的,公孙述与卢芳的南北之胜,又岂是我能左右的?今日洛阳虽盛,又哪里挡得住几路兵马的同时进攻,终究也会有破败之时。”

    梁统喝道:“张玄,你不要妖言惑众,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初来歙到我河西出访,你竟然欺骗我们说是汉军来进攻,差点害我们成为朝廷罪人,当初之事还没有找你算账,你今日又来耍弄伎俩。”

    张玄嘿嘿一笑,“叔皮兄弟和梁将军言重了,我张玄一介书生,何德何能,能够搅乱天下?我不过是希望各位英雄能顺应天下大势早日安定。”

    梁统道:“有你这样的人到处滋事,天下如何安定?”

    张玄笑道:“如果天下各方的势力均衡,自然就安定了。当年高祖建立大汉朝,是何等强盛,而尉佗照样能够以一郡之力而治辖七郡,终究割据一方而拥有近百年的独立荣华。现在公孙述据有蜀国之险而自立为皇帝,卢芳拥有边地之远而自立为天子,隗将军凭借陇西之势而自立为王,大将军与诸位将军又何尝不能凭借大河而雄踞一方,独有尊荣。那时,天下五强并立,相互制衡,自然便安定无事了。”

    班彪叹道:“可惜啊。”

    张玄一愣,“可惜什么?”

    班彪道:“可惜都不过是跳梁小丑演绎的富贵闹剧,公孙述、隗嚣和卢芳都妄图依据山河之势而图个人的一时富贵,而不是依据民心所向和大势所趋。绥德将军马援,是何等明智之人,与公孙述是至交好友,为何不愿接受公孙述的大司马职位?隗嚣对他亲如兄弟,他为何也全然不顾,凭什么就甘愿做洛阳的侍从?这难道不是因为大势所趋,为威德所服。”

    忽听有人报:“长史刘钧到。”

    所有人员俱是一震,刘钧出使洛阳回来,他一定知道洛阳的真实情况。

    窦融带众人迎到外殿,只见刘钧正步入殿中,见众人过来,刘钧赶忙紧走几步。与大家一番寒暄后,刘钧对窦融道:“报告大将军,此去我已面见皇上,待大将军得空,我将此去的情况详细禀报给大将军。”

    窦融道:“正好各位将军都在,你现在就把洛阳的情况说给大家。”

    刘钧道:“我奉大将军之命出使洛阳,一路晓行夜宿,不敢耽搁,好几次与盗匪擦肩而过,幸好没出差错。到了关中,遇到征西大将军冯异,他听我们是大将军派往洛阳的使者,对我们尤为亲善,特意派兵护送。刚过关中,就遇到了皇上派往河西的使者,我们一同前往洛阳。皇上见到大将军送的千里马,非常高兴,他对骏马非常喜欢,当时就骑了一圈。皇上身手矫健,又平易近人,毫无一点天子的架子,就站在千里马旁和我说话,一边询问河西情况,一边处理紧急要务。真是了不起的皇帝。还要我转告各位将军,说大家长年镇守边地很辛苦,朝廷必不会辜负各位英雄之心。”

    众人听得面露笑容,喜不自禁。

    有人问:“你可听说现在外面形势有变?”

    刘钧点点头道:“是的,现在天下已经大变了。去年下半年,皇上御驾亲征,一举平定了董宪、李宪和张步,我刚到时,中原还未平定,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全部平定。天下统一已经指日可待了。”

    “听说公孙述、隗嚣和卢芳一起出兵,把刘秀围困在关中?”

    刘钧一脸疑惑,然后笑道:“哪里的话?出兵是出兵了,公孙述一直就在出兵,但从来就没有出去过。在关中被征西大将军打得大败,南面被征南大将军封锁在江州,前段时间皇上让将士们休整,这些人趁机调动兵马,蠢蠢欲动。他们围困皇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卢芳已经被冯异赶出北郡,现在冯异一个人兼任北郡、安定与上郡三郡的太守,我回来便是他护送的。倒是听说隗嚣反叛了?”

    窦融一直没有说话,但刘钧所说已经让他完全明了,汉室天下,无可撼动。窦融难掩内心的激动,仿佛又看见窦家当年皇亲国戚的风光。窦融大声对众人道:“各位将军,长史将洛阳情况已经给我们说明了,你们对于何去何从还有什么想法吗?”

    “悉听大将军所令。”大家心中也都明镜一般。

    刘钧又从怀里拿出用金黄色布帛包好的东西双手递给窦融道:“大将军,这是皇上给您的玺书。”

    窦融双手接过,当着众人打开,正是刘秀的亲笔玺书:

    “制诏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属国都尉:劳镇守边五郡,兵马精强,仓库有蓄,民庶殷富,外则折挫羌胡,内则百姓蒙福。威德流闻,虚心相望,道路隔塞,邑邑何已!长史所奉书献马悉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以此言之,欲相厚岂有量哉!诸事具长史所见,将军所知。王者迭兴,千载一会。欲遂立桓、文,辅微国,当勉卒功业;欲三分鼎足,连衡合从,亦宜以时定。天下未并,吾与尔绝域,非相吞之国。今之议者,必有任嚣效尉佗制七郡之计。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适己事而已。今以黄金二百斤赐将军,便宜辄言。”(引自《后汉书》)

    窦融看完后将玺书递给班彪与梁统,又让各位郡守传阅。众人看完玺书,都默不做声。刚刚听张玄说起尉佗之事,没想到刘秀竟早已料到,而且坦然相告,众人不禁肃然起敬,都默默看着窦融。

    窦融缓缓道:“各位将军,皇上明鉴历史,对我们推心置腹,把我们依为汉室忠良,又对我们厚赏如此,我们岂能辜负。”

    众人纷纷赞同,再想寻找张玄时,早已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班彪笑道:“皇上的厚赏恐怕不止如此。”

    众人疑惑地看向班彪。

    史苞问道:“叔皮之言,皇上还有什么封赏?”

    班彪道:“长史方才说朝廷必不会辜负各位,皇上凭什么厚待各位?现在隗嚣的反叛,正好给了大家机会,身为将军,能遇明君而又恰逢盗贼作乱,岂不正是封侯进爵的大好时节。”

    众人听得明白,心中暗喜,都看向刘钧。刘钧忙道:“这个倒不曾听皇上说起,不过听说皇上宅心仁厚,总是厚赏属下,手下诸将,凡有军功,未尝没有不封侯的。”

    窦融道:“大家不可贪望功名,但求能够无愧天子之心。各位对国家但有功勋,我窦融定为大家向皇上请赏。”

    众人大喜,齐声对窦融道:“愿与大将军同为朝廷建立功勋。”

    窦融道:“我们争取劝降隗嚣,如果不行,请各位将军厉兵秣马,我们誓与朝廷一起剿灭反贼。”

    38-8

    窦融回复刘秀玺书:

    “臣融窃伏自惟,幸得托先后末属,蒙恩为外戚,累世二千石。至臣之身,复备列位,假历将帅,守持一隅。以委质则易为辞,以纳忠则易为力。书不足以深达至诚,故遣刘钧口陈肝胆。自以底里上露,长无纤介。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臣融虽无识,犹知利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之节,为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此三者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同产弟友诣阙,口陈区区。”(引自《后汉书》)

    窦融派刘钧与窦友替自己前往洛阳。两人行到安定郡的高平时,道路已被隗嚣封锁。刘钧与窦友只得返回。窦融又派司马席封前往,席封绕道北地到达洛阳,将路上情况报告刘秀,又递上窦融的书信。

    刘秀见了窦融的信,明白窦融的忠心,心中大慰,令人修葺窦融祖居,祭祀窦融的祖坟,又将四方贡品赐予窦融,并再次给窦融回信深表慰藉。

    窦融见到刘秀回复,得知刘秀对窦家所为,深感刘秀的信赖,心中大大安定。窦融将刘秀所赐的东西分赏给河西五郡的郡守们,众人对刘秀更加感恩,再无二心。窦融一边下令五郡兵马勤加训练,一边给隗嚣写信劝降:

    “伏惟将军国富政修,士兵怀附。亲遇厄会之际,国家不利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后遣伯春委身于国,无疑之诚,于斯有效。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良为此也。而忿而忿悁之閒,改节易图,君臣分争,上下接兵。委成功,造难就,去从义,为横谋,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惜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融窃痛之!当今西周地势局迫,人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计若失路不反,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则北入文伯耳。夫负虚交而易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融闻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功。今以小敌大,于众何如?弃子徼功,于义何如?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节也。及遣伯春,垂涕相送,慈父恩也。俄而背之,谓吏士何?忍而弃之,谓留子何?自兵起以来,转相攻击,城郭皆为丘墟,生人转于沟壑。今其存者,非锋刃之余,则流亡之孤。迄今伤痍之体未愈,哭泣之声尚闻。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于难,是使积疴不得遂瘳,幼孤将复流离,其为悲痛,尤足愍伤,言之可为酸鼻!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大过,以德取怨,知且以言获罪也。区区所献,惟将军省焉。”(引自《后汉书》)

    隗嚣反心已定,对窦融的劝告不予理睬。

    窦融将隗嚣的情况汇报给刘秀并请示出兵的日期。

    但此时的刘秀,并不急于进攻隗嚣。刘秀拜窦融为凉州牧,令他等候朝廷的出兵指示。

第208章 天下三分9-10

    38-9

    马援知道隗嚣有变,上书刘秀道:“我与隗嚣本来是至交好友,当初我出使洛阳时,他对我说,‘我当年起事就是为了拥戴汉室王朝,请你去洛阳拜访,你如果认为可以,我就一心一意辅助汉室。’我从洛阳回陇西,将所见所闻如实向他报告,一心希望能引导他走上至善的道路,使他能够完成忠孝的心愿。却不料,隗嚣私怀野心,妄图自立。而且像强盗恨主人一样,把所有怨毒之情,都集中于我。我怕陛下有所不知,特向您说明,现在请求允许我为陛下陈述消灭隗嚣的方略。”

    刘秀立即召见马援,询问对策。

    马援道:“隗嚣拥有陇西险要之地,又在陇西经营多年,深得民心,手下将领也很有才干,这是隗嚣敢于自立的原因。对于隗嚣所依据的东西,我们无法改变的是险要地势,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民心,所以,当下之际,我们不能采取强硬攻势,但我们可以改变他手下人的状态。自从他图谋自立,已经有不少士人逃离了西州,在他的将领中也有不少人深谙时势,我们应该争取他们,只要瓦解了隗嚣内部人员,就能真正击垮隗嚣。”

    刘秀赞同马援的看法,问马援道:“隗嚣手下的将士如何?”

    马援把隗嚣手下的主要将领一一讲给刘秀,又对刘秀道:“隗嚣所据有的陇西虽然不过只有天水郡、陇西郡以及部分安定郡的地域,地方不大,但他所拥有的防守力量却很强大,有不少可以凭险据守的重镇。东面的防线南起回中,北至瓦亭,中间有番须口、陇坻、鸡头道和一些险峻关隘,分别由行巡、王元、王孟、牛邯、高峻等将领防守,这道防线依据陇山和六盘山,绵延数百里,易守难攻……”

    马援对陇西关隘和将领如数家珍。刘秀听完后点头道:“将军所言很对,隗嚣实力不弱,现在不宜强攻,当采用攻心瓦解为主。”然后拔给马援五千兵马,希望他能说服隗嚣的部将以及散居陇西的羌族部落。

    马援率军到陇山之下,驻军到汘县,只带少数亲信进入西州。马援知道隗嚣怨恨自己,没有直接去见隗嚣,而是辗转西州各地。

    马援约见了高峻、任禹等守将,对他们一一讲说刘秀的情况,劝说他们归降。很多将领与马援感情深厚,但又深受隗嚣的恩义,一时不愿背叛隗嚣。

    马援又给隗嚣的心腹大将杨广写信:

    “春卿兄:我当初与君相别西州,为隗将军东拜洛阳,如今四海平定,中原廓清。却不料忽然间陇西封闭,意图自立,使曾经安宁的西州成为天下的箭靶。将军与季孟既是当世豪雄,又是忠孝之人,为何会不顾天下大义与一家恩亲?隗公子在河内郡惊闻反叛,终日啼哭,日夜西望。难道隗将军就希望自己的长子命丧于自己的不忠不义!隗将军因为礼贤下士爱惜百姓而为大家所尊崇,而今他的行为将会使士子离心百姓蒙难。陇西虽有天下之险,但如何能凭借区区两郡阻挡天下百郡?又如何能凭几人之心阻挡天下一统?你是他深为信赖的将领。作为朋友,你应该为他坦诚磋商,寻求未来。作为下属,你应该为他明辨是非,免去灾难。现在,不过是一念初起,一切还来得及。君叔是天下信士,又对隗将军与西州故友感情深厚,常在陛下面前为隗将军说好话,他也殷切盼望旧交故友都能相逢亲善。天子刘秀胸怀博大,也愿与各位将军同有天下。陛下已授权于我,如果春卿兄和各位将军能昭示大信,马援绝不负约。”

    杨广见信后心潮澎湃,但他随隗嚣日久,已不愿再作他念。杨广终究没有给马援回信。

    马援没有等到杨广的回信,只得返回长安,但马援在西州的游说使不少将领内心浮动,心思生变。

    吴汉等不及西州的内部分化,只想早日出兵进攻西州。

    马援劝道:“攻心之策不在于一时,进攻西州也要等待时机。”马援又将陇西各郡县以及各关隘的情况讲给吴汉等人。众将领顿时对陇西的人文地理有了清晰的认识,以后每每进击陇西,大家都要先来询问马援。

    38-10

    公孙述得到隗嚣反叛的消息,心中大喜,自己一直期望的局面终于出现。延岑和田戎的投靠使公孙述的力量大大增强,公孙述拜延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又拜田戎为大将军,封翼江王。公孙述怨恨隗嚣一直犹疑不决,本来早可以联合一起进击刘秀,都被他断然拒绝,不仅斩了自己的使节,还协助冯异击败了自己派入关中的军队,使自己几年来只能龟缩在蜀地。现在隗嚣与刘秀作战的消息使公孙述心中的怨恨顿时消失,公孙述蛰伏的野心像深藏在残冬中的草根,一点春意,便新芽萌动。

    公孙述迫不及待地召集众臣们商议进击天下的大事。

    依旧是高高的龙榻,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感觉,从上面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一个臣属的每一个动作。

    公孙述听着群臣议论纷纷,不禁志得意满,看见雄伟的大殿中飘扬的各色彩旗,彩旗上金黄色的飞龙和有着五彩羽毛的鸾鸟似乎真的在飞翔,公孙述身子微微往后一仰,只觉那些飞龙与鸾鸟变得得更加生动。

    公孙述喜欢这样的感觉,从年轻时在新朝作官起,公孙述亲眼目睹过王莽的各种礼仪和各色排场,到蜀地任职后,公孙述最喜欢的就是亲自制定这些礼仪和排场。王莽朝廷的礼仪精髓完全被公孙述继承和发扬了,公孙述曾经暗暗佩服过王莽,但现在,他佩服的人只有他自己了。他也像王莽一样改变了不少官吏的名称,也改变了流通的货币,废除了铜钱,改用铁钱。公孙述想到王莽的败亡,又想到蜀地的富饶,不禁暗暗得意,心想如果王莽早年知道蜀地之妙,恐怕今天还是新朝的天下。

    公孙述正浮想联翩,忽听有人在喊:“陛下。”

    公孙述坐直身子,这才想起自己正与群臣在商议进击中原的大事,忙问道:“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大司徒任满上前道:“陛下,我等认为隗嚣自立,正是陛下大力出击的好机会。请陛下裁定。”

    提起隗嚣,公孙述对他的怨恨又生出来了,不悦道:“隗嚣这人,犹疑不定,不是做大事的英雄。”

    任满道:“隗嚣当然不能与陛下相提并论,但不管怎样,现在他正式独立,终究对我们是有利的。”

    公孙述点点头道:“做大事就要坚定不移,朕是担心隗嚣会有反复。刘秀到现在还不死心,屡屡给朕写信,劝朕归降洛阳,真是太幼稚了!朕早于他就做了天子,朕没有招降他,他倒来招降朕,岂有先称帝的降于后称帝的?他居然给朕说,天下神器,不可力争。”

    骑都尉荆邯奏道:“陛下早就该去洛阳。”

    众人大惊,公孙述一脸惊愕,瘦长的脸凝成一刀腊肉,眉毛往下一沉,拉出几道额间皱纹,继而怒气冲天,手臂扬起,就要发作,只听荆邯提高声音道:“陛下只要下定决心,洛阳迟早会属于陛下。”

    众人释然,公孙述轻轻摇手,点头微笑。

    荆邯又道:“当年汉高祖在军中崛起,经过了无数的溃败与生死艰险,但养好创伤后继续挑战,最终统一天下。这是为什么?因为前进而死总比后退而死要好得多。隗嚣本来拥有雍州的大好地势,如果在刘秀四面受敌的时候向关中全力进击,恐怕现在统治中原的就不是刘秀了,而隗嚣却只是抱着自己在陇西的安闲生活,放弃了进击的大好时机,使刘秀能够全力经营东方。现在刘秀不仅平定了中原,而且对隗嚣大军压境,马援、郑兴等人都弃隗嚣而投奔刘秀。就是因为刘秀一直在四处进击,虽然冒有凶险,但却能得到巨大的回报。他最初不过孤身一人,而今竟然天下四分他得有三分,如果他再平定了隗嚣,那么天下九分,他就得有八分。陛下拥有的蜀地,虽然山河险峻,可以凭险自立,但地盘狭小,百姓既要尊养皇室,又要供养军队,负担过重,长此以往,人民劳苦,必将难以支持。现在隗嚣与刘秀相持,江湖很多英雄无不暗中观望而蠢蠢欲动。以臣之愚见,陛下应当全力出击,由翼江王率领精兵挺进江陵,号召吴楚人民,再由汝南王率大军从汉中出兵,收取关中。如果这样,天水、陇西二郡自然臣服,到时天下震动,群雄并出,陛下再亲率大军进击洛阳,必能大功告成。”

    公孙述听得心花怒放,拍手叫好。

    忽听一人喝道:“胡言乱语。”说话人是博士吴柱。

    只听吴柱道:“陛下绝不可作这样赌徒式的进击。当年周武王姬发讨伐商朝,八百个封国自愿集结孟津,仍然不敢出击,而要等待上天的旨意。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不依靠邻国的协助,妄图进击千里之外而有大胜的事。”

    荆邯道:“刘秀一开始时,没有一寸土地可以凭借,没有一支兵马可以依靠。他所依靠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勇气和一群乌合之众,然而凭借勇往直前的冲锋陷阵而有了现在的基业。如果我们不抓住时机建立功业,却坐在这里大谈姬发的道理,这与当初隗嚣据有雍州而自称西伯有何二致?”

    公孙述频频点头,对大家道:“骑都尉说得对,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空想凭借天险建立一番功业。我们当趁眼前时机,倾全国之力,奋力出击,一举成就大业。”

    很多人上奏反对,但公孙述心意已决,令众人退朝。

    公孙述下令动员所有武装力量,包括流亡到蜀地来的各类人员组成军队,交由延岑和田戎率领,与汉中郡的驻军一同出发。公孙述的兄弟公孙恢与公孙光极力劝阻这样的冒险行为,很多官吏也一致认为,不应该把国家的命运压在一次胜负之上。这些人的劝阻动摇了公孙述刚刚坚定的决心,公孙述又想到汉中的进军屡次被冯异击退,至今没有一点进展,东线虽然也曾夺得一两个城镇,但始终被岑彭的军队压制。公孙述思虑再三,实在不知有谁能突破冯异和岑彭,终究不敢冒险,宣布终止计划。

    延岑与田戎见公孙述突然终止计划,便请求给一部分兵力,让他们为国家建功立业。公孙述摇摆不定,最终也没有给两人派兵。

    大司徒任满又向公孙述建议,趁着现在隗嚣内外交困,应该派使者去招降他,这样可以得有陇地而窥视天下。

    公孙述疑惑道:“隗嚣这人心高气傲,一直不肯归降,当初连合作都不愿意,就不知他现在可否愿意归降?”

    任满道:“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压力重重,正苦于没有外援,陛下招降他,他正求之不得呢。”

    公孙述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决定向隗嚣派出使者,并为隗嚣带去朔宁王的封敕。

第209章 天下三分11-12

    38-11

    隗嚣在王府大殿接见了公孙述派来的使者。

    使者代表公孙述向隗嚣的独立表示庆贺。隗嚣只是淡淡一笑,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担忧。自建武六年(公元30年)的夏天正式与洛阳朝廷对抗以来,已经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隗嚣的军队自从那次击败洛阳大军以后,再无新的进展,双方在陇山之间僵持不下。

    胜利与僵持都能让隗嚣心中充满信心,刘秀的军队不过如此,但马援与郑兴的决裂、班彪和申屠刚的离开以及窦融的敌对,使隗嚣的信心变得短暂而空洞。隗嚣明白自己所谓陇西不过两郡之地,自己所依凭的不过是山川险要,却不知这样的险要能为自己赢得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怎样,自己只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毕竟现在刘秀奈何不了自己,假以时日,自己未尝不能找到进击的好机会,最好是能给刘秀一点颜色,减轻自己的压力。现在公孙述来向自己示好,也许就是打开新局面的开始。

    隗嚣后悔自己没有早听公孙述的劝告,甚至开始有点佩服公孙述对刘秀自始自终的强硬了。隗嚣微笑地看着使者,对他的恭维之言点头致意,温言问道:“现在蜀地如何?”

    使者道:“报告大王,现在皇上正厉兵秣马,准备全面进击。”

    “全面进击?”

    使者一脸郑重,“是的,皇上准备在东线派大军出击,牵制刘秀的军队,然后在北线派兵来协助大王,共取关中。”

    隗嚣和殿内其他将领一听公孙述欲出兵支援,心中大喜。隗嚣道:“好,我正欲进攻刘秀。”然后又问使者道:“公孙皇上计划什么时候出兵。”

    “这要看大王什么时候可以协同行动。”

    “好,我准备近期出兵。”

    “皇上的几十万兵马愿意随时为大王提供支援。”

    “好,好!”几十万兵马让隗嚣平静的眼里闪出欣喜的光芒,这是难以想象的力量,现在自己能与刘秀相持,如果再有公孙述的支援,自己必将击败刘秀,久违的雄心在隗嚣心中激荡。

    “大王……”使者看着隗嚣,见隗嚣一脸平静,然后继续道:“皇上愿意册封大王为朔宁王,与您同享天下。”

    隗嚣惊诧地看着使者,呆呆不语。

    杨广愤怒道:“你说什么?”

    使者见隗嚣不语,忐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坦然道:“皇上希望能够与大王及各位将军共享荣华,戮力同心,击败刘秀。”

    杨广怒道:“我们自己一样能击败他。”

    “你们能击败刘秀当然最好。皇上也是好意,这几年皇上十万大军都死在了与刘秀的对抗中,所以才希望联合天下英雄,共击刘秀。蜀地现在地广人多,人民富庶,随时能够保证有几十万军队进行战斗。如果大王与皇上一起,这些军队会随时成为大王最可靠的支持力量。”

    隗嚣心中极度反感,但竟然没有发作,几十万军队的诱惑把他心中的傲气和反感统统埋葬。隗嚣心中的反感逐渐变成了悲哀,但一句话也不想说,一挥手,让使者出去。

    使者向隗嚣施礼道:“我会静候大王,成家王朝的全体将士都会静候大王。”

    隗嚣木然地看着使者走出大门,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有杨广、王遵和王元。

    杨广问隗嚣道:“大王难道要接受……”

    隗嚣默不作声,内心在强烈地挣扎着,耻辱的痛苦与雄心的膨胀在心中纠结。

    王遵道:“公孙述不过偏居一隅,竟狂傲至此!”

    隗嚣冷冷地看着杨广和王遵疑惑的神色,心中有种无可告人的寂寞凄怆,自己竟沦落到公孙述来册封了,真不知镇守在各个关隘的将领们会怎样想?只转念之间,隗嚣的心中又只有冷峻的雄心了,公孙述的军力实在诱人。隗嚣苦笑一下,对几人道:“我们现在需要的不过是外部的支援,至于未来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大家明白了隗嚣的心意。

    王元道:“对,现在只要公孙述能出兵帮我们击败刘秀,以后谁得天下还不得知呢,凭他公孙述的胸怀也成不了大事。恐怕这正是上天赐给大王的机会,一时委屈也算不了什么。”

    王元的话让隗嚣的纠结顿时释然,隗嚣欣然道:“是的,只要击败刘秀,中原也不是他公孙述说了算。”占有中原正是隗嚣心中的梦想,“大不了将来我们不问蜀地。”

    王遵不安道:“公孙述早有异心,哪里会只安心占有蜀地。”

    隗嚣笑道:“公孙述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他一直鼓动我自立,不过是希望能够对抗刘秀,最少也能三分天下。如今见我们受刘秀大军的压迫,他乘机想来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尝不能利用他呢。”隗嚣笑意轻松,但在内心深处依然藏着难以磨灭的痛苦与耻辱,只是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他已经不再是一年前可以自由嘲笑公孙述的隗嚣了。

    杨广道:“大王之意我明白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王元道:“公孙述总比刘秀大方,刘秀是绝不可能给异姓人封王。”

    隗嚣苦笑不言。

    王遵道:“公孙述怎么能和刘秀比。刘秀至少还有汉室的名分,公孙述不过就是一时得势的小人。”

    隗嚣一下满脸通红,脸色尴尬。

    王遵不以为意,继续道:“这种小人,只能利用,不可依靠。大王是成就大事的人,也不必在意这些虚无的名分。”

    38-12

    建武七年,隗嚣正式接受了公孙述的册封,成为成家王朝的朔宁王。

    朔宁王的封号没有给陇西任何一个人带来丝毫的喜悦和荣耀,反而让很多人感到失望和压抑。毕竟在很多人心中,天下还是汉王朝的天下,公孙述不过是割据一方的枭雄,但现在隗嚣却接受了公孙述的任命。只是大家在陇西深受隗嚣的恩义,愿意去理解他的苦衷,刘秀的军队只有陇山之隔,而背后的窦融已完全忠于刘秀,隗嚣不得不依靠外部的力量。理解归理解,隗嚣归附公孙述使不少人心怀失望,开始暗中寻找自己的出路。

    隗嚣感觉到了陇西人流露出来的情绪,他虽然接受了公孙述的任命却又深以为耻。隗嚣恨公孙述,自己是天下一流的英雄,只能平视而不能被轻视,现在却被他轻视,但他现在又不得不依附公孙述。隗嚣更恨刘秀,英雄需要崇拜,刘秀却使隗嚣失去了手下人对他的崇拜。

    隗嚣想要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他要整饬军队,向刘秀的军队发起反攻。

    隗嚣请求公孙述派兵支持自己的行动。公孙述给隗嚣派出了约一万人的兵马,同时派兵东击岑彭来响应隗嚣的行动。隗嚣计划一路从陇山之北出发进击冯异,夺取安定郡,一路从陇山之南进攻祭遵,夺取汘县。

    隗嚣派张玄出使武威,希望能够得到梁统的支持。梁统治理郡县为吏民称道,百姓殷实,军队强盛,如果能争取到支持自是再好不过,至少不能让他在背后作乱。

第210章 天下三分13-15

    38-13

    梁统见到张玄,大吃一惊,河西五郡已经与隗嚣决裂,他竟还来出使。梁统责问张玄道:“隗嚣叛主背恩,你还来河西作甚?”

    张玄笑道:“我一未叛主,二未背恩,为什么不能来。我还和从前一样,忠诚、守信、重情,特来看望老朋友。”

    梁统冷冷道:“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与谋,早已不是朋友了。”

    张玄吃惊道:“梁将军何时成为这样的人了。当初马援在隗将军手下时,你与他甚是友善,后来马援叛主背恩,你们依然友善如故,为何偏偏对我就区别对待了?”

    梁统道:“马援心存汉室,忠心服国,你与他岂可相提并论。”

    张玄叹道:“我一直深受隗嚣大恩,如何能背叛他?我若背叛他,我就是叛主背恩之人,我若不背叛他,我又是不明是非之人。你说我何其难也?”

    梁统知道隗嚣一方面对手下人恩深义重,一方面又自负多疑,现在听张玄说得恳切,不禁对张玄的处境生出一丝同情。梁统对张玄道:“隗嚣最初因为拥戴汉室善待百姓而为人所敬重,现在他背弃汉室图谋自立,落得身败名裂,最终只是死路一条,你又何苦与他同赴死路。”

    张玄叹了一口气,“其实隗嚣一直就是忠信之人,他当初拥立汉室,是刘玄的将领,后来刘玄被刘秀推翻了,隗嚣不过是忠于旧主,想重新维护当初的汉室而已,这样大忠大义之人,难道不值得敬重吗?梁将军当初不也是更始朝廷的将领,深受朝廷恩义,如何就忍心背弃旧主呢?”

    梁统被张玄说得目瞪口呆,不禁斥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张玄叹道:“梁将军何急如此,我也知道将军的苦衷。现在刘秀一时强大,能够依附于他也许是好的选择,但从长远来看,未必如此。刘秀亲率大军意欲铲平西州,如今一年过快去了,究竟如何呢?西州不仅没有半分损伤,反而兵强马壮,向外扩张,而刘秀的地盘,北边被卢芳夺取了一郡,南边被公孙述占有了一郡,现在半个安定郡也在西州手中,长此以往,刘秀终究会被蚕食掉的。”

    梁统冷笑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朝廷四方用兵,偶有胜负,再正常不过了,还真以为得半郡土地就得了天下?”

    张玄不急不躁,笑道:“大王从来没有以为自己就得了天下,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来。梁将军,你想一想,西州之地,刘秀是绝对不可能得到半分,就是公孙述的蜀地,刘秀也毫无办法,而中原之地,大王和公孙述却可以一点一点得到。所以最后的局面,梁将军想想就明白了。”

    梁统一愣,一时竟无法反驳张玄,张玄又道:“梁将军是千古良将,何苦为一个没有未来的朝廷卖命。什么事都当未雨绸缪,何况人生苦短,梁将军纵不为自己谋,也当为儿女谋。”说完,令人奉上一箱东西,指着箱子道:“这是大王赠送梁将军的二十斤黄金。愿意得到梁将军的帮助,共谋大业。”

    梁统大笑道:“隗嚣也太小瞧我梁统了,可怜他一向自负,最后竟不得不委身于公孙述,指望残喘活命,还妄图天下,真是笑话!”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张玄不以为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王现在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做人做事,只有懂得权宜,才能够无往不胜。”

    张玄见梁统不语,以为心动,指着箱子道:“我与大王会……”

    梁统突然怒道:“滚,趁我现在不忍杀你,赶紧滚。”梁统明知张玄说的不对,一时又辩不过,又气又急,终于爆发。

    张玄见梁统是真的生气,不敢马虎,忙令人收拾起箱子,一边走一边道:“何苦呢,都是故人,我看看朋友嘛。”

    梁统闷闷不乐回到府中,不过半日,卫兵来报告:“大人,刘将军和卫将军问张玄送的黄金是分给将士还是……”

    原来张玄告别梁统后拿着黄金去贿赂引诱梁统手下将领,企图分化部队。

    梁统怒起,派人追杀了张玄。

    38-14

    张玄被杀,隗嚣并没有震惊。张玄屡屡不能得手,早已让隗嚣失望透顶,他现在已经没有震惊的心思了,所有行动不会因为张玄之死而改变。

    建武七年七月,隗嚣亲率数万大军出陇山,向东进发,意图夺取旬邑城。旬邑往南可进关中,往北可制约安定、北地和上郡。同时王元率军从陇坻出发,进击陇山之下的汘县,

    冯异得知隗嚣向东进发,料定他必会进取旬邑,立马率军西进,欲将隗嚣的兵马截击在到达旬邑之前。冯异行进两日,刚入阴盘(陕西长武县)境内,便传来隗嚣已经占领阴盘的消息。冯异没想到隗嚣之神速,阴盘城并不大,却是通往旬邑的重要关隘,这个平常冷清的城市,迎来了它最为喧嚣的时刻。此时的隗嚣,军容严整,踌躇满志,阴盘在他眼里,不过是前进路上的小小驿站。

    冯异带着卫兵探看地形和敌情,见阴盘城到处都是隗嚣的军队,士卒虽多,却井然有序。城里城外都安置有营帐,帷帐相接,数量繁多,却极少有散乱在外的士兵。冯异暗自佩服,看来隗嚣军纪严明,也非浪得虚名。又见不少人在搬运物资,冯异明白阴盘不会是隗嚣的久留之地,他的野心还在远方。

    阴盘与旬邑之间丘陵起伏,连接两地只有一条蜿蜒在丘陵之间的要道。所谓要道,不过是长年雨水冲击,在丘陵中形成了易于行走的谷地,谷底有着浅浅的水流,路便傍水而成,四周没有别的路,这条道便渐渐成了要道。但自王莽执政后,连年用兵,附近已经少有人烟,这条要道也少有人用。

    隗嚣尚在东进的激情中,冯异已经知道战争一触即发。但他不会让它在阴盘触发。

    冯异与诸将商议,“隗嚣亲自出马,对旬邑志在必得。旬邑是我们北方据点,旬邑若失,长安就失去了北方屏障,诸位不可大意。”

    “大将军,隗嚣出动不少骑兵,只怕不能和他硬拼。”

    “当然不能硬拼,需要智取,各位可有什么主意?”

    众人正自说话,探兵进来,众人都停住声。

    冯异问探兵道:“怎么样,阴盘附近可有合适地点?”

    “报告大将军,离阴盘大约十几里地,有一座山,叫小阴山,与对面的山形成一个隘口,小阴山后面有一片高地,既能驻扎大军,又很容易从那里冲击要道。”

    “有没有发现隗嚣的人?”冯异知道隗嚣多疑,一定会对周边仔细侦查。

    “回大将军,我们在小阴山周围进行了潜伏探看,没有发现隗嚣的人员,但他们每隔几个时辰会有人沿路进行侦查。”

    “好,继续侦查,有什么新的动向随时报告。”

    探兵出去,冯异对众将领道:“小阴山就是战场!”

    “隗嚣多疑,只怕会对小阴山重点防范。”

    冯异一笑,“隗嚣多疑,我们就利用他的多疑。”

    “可是只有几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够了,”冯异目光坚定,看向在座将领们,“只要大家勠力同心,隗嚣就走不出阴盘。”

    冯异对众人密令一番,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第二天黎明时分,隗嚣的几名探兵沿着要道探看了一番,然后有人继续前行,有人开始返向阴盘。探兵刚离开小阴山,冯异的各路人马迅即开始行动。

    不多久,隗嚣果然从阴盘城大举出发,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前面是骑兵开道,后面是步卒紧随,时有探兵往来。好几次探兵差点就走进掩藏大量兵马的丛林与坡地,弓箭手都已做好了射杀准备。

    探兵没有发现四周有变,继续向小阴山更远的地方驰去。探兵刚过,冯异另一支部队立即开始行动。

    过了一阵,隗嚣的骑兵已有半数过了小阴山的隘口,忽听锣鼓响起,冯异的将士从丘陵前后杀出。隗嚣的军队猛然受袭,队伍大乱。

    隗嚣大喝一声:“杀过去就能踏平他们!”隗嚣身边几个部将挥着大刀来回喊话:“不许后退,杀过去!”几番来回,隗嚣终于稳住阵脚。道路不宽,彼此都无法展开,很快道路上就堆满了战死的士兵。隗嚣从中军往前进发,亲自督阵。

    一番激战,冯异的军队终于难以招架,渐渐退去。隗嚣刚刚缓了一口气,突然军队骚动,只见一名探兵快马来报:“大王,冯异夺取了阴盘!”

    隗嚣脸色大变,“他的人在阴盘?”

    “他又杀出来了。”

    果然听到后军一片冲杀声,冯异的主力竟然迅速夺下阴盘后又杀向隗嚣的后军,后军无所防备,一败涂地。

    隗嚣勃然大怒,冲几个将领喊道:“杀回去,他兴不起大浪。”隗嚣的中军顶住了冯异的冲击,开始反击。

    冯异抵挡不住,开始往阴盘撤退。隗嚣令突骑兵发起攻击,眼看突骑兵就要赶上冯异的队伍,却不料一阵箭雨,突骑兵倒下一片,冯异主力顺利撤进阴盘。

    隗嚣将阴盘城围住,重新调整兵马,准备发起攻击。

    突然间,远处杀声又起,隗嚣远端的兵马遭到了攻击,原来冯异只留了部分人马守在阴盘,率主力占据了城外南山的高地。隗嚣兵马虽多,但夹在城墙与高地之间,无法施展,刚刚开始反击,冯异又将军队撤回高地营寨。

    第二日,冯异再次率军攻击隗嚣的军队,等隗嚣率主力回击时,冯异大军又退回营地,严守不出。

    连续几天,隗嚣的军队破城不得,又无法与冯异的主力决战,反而时时被城内城外冲杀骚扰。隗嚣奈何不了冯异的军队,又见粮草快尽,只得趁夜悄悄引退。

    38-15

    隗嚣南线的兵马在王元带领下很快进入汘县,汘县紧邻陇山,由祭遵把守。

    祭遵为人简朴,治军严谨,平日生活清苦,却把自己的俸禄和得到的赏赐帮助家有困难的士兵。祭遵爱护百姓,不允许士兵骚扰百姓,还常常带着士兵帮助周边百姓,祭遵的军队深得百姓之心。

    汘县有了祭遵,变得更加安定。祭遵依据汘县,变得更加强大。

    王元无法撼动祭遵在汘县的力量,最终无功而返。

第211章神兵天降1-3

    39-1

    南线,岑彭大败田戎。

    两路大获全胜,刘秀的战略计划再次提上议事日程,只要岑彭能牢牢扼制住公孙述东进,自己便可安心对付隗嚣,只要消灭了隗嚣,公孙述的天险就不在话下。

    刘秀亲到关中,带上坐镇长安的大司马吴汉看望了驻守各地的将士。见各处将士士气高昂,刘秀对吴汉大加赞赏,然后下诏集结大军,准备亲征隗嚣,又派人给窦融下诏,约定日期进击隗嚣。

    刘秀衣着简朴,在军营中与将士席地而坐,一如当初一起在河北追击变民兵团时一样,众将领既觉亲切又很感动,纷纷劝阻刘秀不要亲征。

    刘秀道:“隗嚣新败,士气低迷,我们正该大举进攻,有窦融进行夹击,正是破灭隗嚣的好时机。”

    吴汉道:“皇上跋山涉水,亲自征伐,让我们作将领的心中不安。”

    刘秀笑道:“隗嚣经营陇地多年,又据有山川之险,要击败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君主,哪能把最困难的事留给臣属呢。”

    耿弇诚恳道:“陛下日理万机,杀敌征伐是我们将领的事,哪里能让陛下到前线战斗。”

    刘秀微微一笑,指着吴汉、耿弇、盖延对众将道:“朕记得当初在信都,看见他们几个带着幽州兵马到城下的景象,真是大快人心!”

    刘秀又向吴汉等人道:“朕一直记得对你们说过‘要与各位共有功名’。”刘秀深深叹了一口气,“朕一直希望早早结束战争,不希望再有更多无谓牺牲。当初你们六位将军一起带兵南下,景将军已经为国牺牲。现在每次出征,朕都希望是最后一次作战。如今陇西艰难,朕希望与大家共赴难关,早日太平,真正能与各位共享功名。”

    吴汉道:“皇上之意,我们会铭记在心,只是这陇西之地,恐怕没有非常手段,很难轻易平定。”

    刘秀脸色一凝,慨然道:“有各位将军,什么非常手段我们做不到呢。隗嚣执意对抗,将会造成无数将士和百姓的牺牲,我们必须早日结束这一切。”

    众将不语,看着遥远的西北,云天相接,群山绵延,人人心中都感到莫名的兴奋与压力。

    39-2

    刘秀大军集结,西北却迎来了梅雨天气,淅淅沥沥,一月不止。

    通往河西五郡的道路完全阻隔,整个西北的通路全是一片泥泞,难以通行。隗嚣的军队完全龟缩在陇山以西,不与刘秀的军队有任何接触。

    渐近深秋,寒冷天气即将来临,远征已无可能,刘秀只好作罢,返回洛阳。临别前刘秀特意叮嘱来歙继续招降隗嚣的人员,争取打乱隗嚣的阵营。

    来歙素与隗嚣的心腹大将王遵友善,王遵的父亲曾是汉室郡守,深受汉恩,王遵一直倾心汉室。来歙写信给王遵,告诉他刘秀对他盼望已久,望他早日归汉。

    王遵见来歙之信后,心中犹豫,自己有心归附汉室,无奈隗嚣执意独立。马援、郑兴、班彪和申屠刚等人离去,已使不少人动摇,如今隗嚣出兵屡屡败北,陇地人心日渐不安。

    王遵顾念隗嚣的厚意,一直不忍背离。思虑再三,王遵决意再去试探隗嚣。

    隗嚣接连败北,心中郁闷,忽见王遵进来,问道:“子春何事?”

    王遵道:“这几日见大王闷闷不乐,特来看望大王。”

    隗嚣叹道:“自起事以来,诸事不顺,没想到竟被人压在境上,欺人太甚!”

    王遵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您又何必在意。”

    隗嚣默然不语。

    王遵又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王终究会是富贵之人……”王遵见隗嚣默默看着窗外,院中高大的槐树正在冷风中摇摆,偶有树叶落下,飘飘冉冉,落寞无限。王遵想劝说隗嚣却不知如何开口。

    隗嚣忽然问道:“子春,你说,刘秀究竟比我强在哪里?”

    隗嚣的话让王遵心中生起一丝希望,他主动问起刘秀,也许他心有所悟?

    王遵道:“你们都是天下英雄,只是天下人感受汉室多年,对汉室犹有怀念,所以天下人认为汉室仍是大势所趋。”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当归附洛阳?”

    王遵看着隗嚣一脸犹疑,也不知该不该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来,但见隗嚣脸色深沉,王遵心中不忍直言,缓缓道:“以大王之威德,自是能建立一番功业,刘秀对大王一直非常敬重,听说他现在还在期盼大王归附。”

    隗嚣惊疑地看了看王遵,王遵心中一沉。

    “我与你们不同啊,”隗嚣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已经起兵,岂能归附,就是我归附,刘秀也未必容我。”

    王遵忙道:“哪里会,听说刘秀心胸宽广,连当年杀刘伯升的朱鲔都得到重用,从未见疑。做君王的人,哪里会心胸狭隘。”

    其实隗嚣自从受公孙述敕封以后,心中便有了悔意,与其归附公孙述还不如当初归附刘秀,加之连连失败,心中更是悔恨不已。但一想到马援、郑兴等人背弃自己,心中又忿忿不平,自己岂能为他们所笑,犹豫再三,隗嚣终究不愿向洛阳称臣。隗嚣突然厉声道:“管他刘秀是何等心胸,我终究不能作他的臣奴。”

    王遵见隗嚣一脸愤然,也不敢多言,寒暄几句,告辞退出。王遵知道隗嚣终究难以归降,便不再犹豫,悄悄安排家人离开天水,然后直奔洛阳。

    刘秀拜王遵为太中大夫,封向义侯,又令他前往长安到吴汉军中作监军。

    王遵的离开大大动摇了西州将士的士气,也摧毁了隗嚣心中的自信。隗嚣暴跳如雷,一向谦恭谨慎的隗嚣变得刚愎自用刻薄多疑。

    39-3

    建武七年冬天,刘秀从陇西前线回到洛阳。

    不久,北方传来好消息。卢芳在被冯异屡次击败后,内部发生了争斗,当初迎立卢芳称帝的五原太守李兴兄弟被卢芳所杀,使卢芳的高官们开始离弃卢芳。朔方太守田飒和云中太守乔扈向洛阳投降。刘秀令田飒和乔扈就任原职,坚守朔方和云中。

长河落日

    50-16

    中元二年二月,刘秀在南宫翻阅奏报。看到天下人口已过两千一百万,独南阳郡人口已达二百四十万,俨然天下第一大郡。刘秀不禁欣喜,正欲起身去前殿和大家聊聊南阳事,忽觉心头一阵眩晕,竟不能起身。

    刘秀心中一惊,十年前曾中风大病过,而后时有病扰,但一直未有发作。如今竟觉身子不能动弹,难道大限已至?刘秀苦笑一声,原本还准备阳春三月携阴丽华回南阳祭祖,难道南阳已遥不可及?

    刘秀忽然想起了父亲刘钦临去时的音容笑貌,从未如今日这般清晰。自刘钦去后,刘秀每每想起父亲,都是在南顿县随父亲诵读诗书的情景,从来不曾想到他临终时的景象,现在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刹那间,刘秀觉得豁然开朗,心中一片光明。生亦何欢,死亦何忧,哪里还需要什么祭祖呢?来来去去,随心自如。

    刘秀叫小黄门请太子和群臣来见。

    不一会,刘庄和群臣们都来了,见刘秀已在恍惚之间。众人大惊,前几日太医便已告知刘庄和群臣,刘秀的身体已接近大限,只是刘秀依然坚持每日还要处理政事。

    刘秀见众人惊愕悲戚之色,笑道:“朕本不欲召见大家,只是忘了一事。”

    众人悲悲切切,不敢应声。

    刘秀缓缓道:“是关于朕身后之事,朕无益于百姓,待朕百年之后,一切效仿文帝之制。务从约省,依山掩埋即可,不要修建皇陵,不得有任何陪葬。各地刺史、二千石以上的长官不得离开郡县,各封国诸侯不要奔丧,也不用派遣使者……”刘秀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在黄河与邙山之畔设定过陵地。

    群臣围着刘秀,不知所措。刘庄眼含热泪,默默看着刘秀。

    刘秀忽然看见阴丽华从殿门口匆匆进来。一位年轻女子扶着她,急急地跟在旁边,极是端庄恭顺。

    刘秀微微笑着,好像四十年前第一次看见阴丽华一样。

    刘秀忽然对刘庄道:“真正的英雄是从善待女人开始的。”

    众人愕然,但刘庄完全明白刘秀的意思,含着泪轻轻点头。

    刘秀感觉回到少年时一般,世界变得欢快光明,恰如年少时无忧无惧的心,一切都那么温暖,一切都那么喜相。

    刘秀看见了阴丽华的眼睛,那是藏在心中永不衰老的美,从晨曦到日暮,从战乱到和平,不曾改变的,还有彼此相亲相爱的心。刘秀看见了阴丽华身边那个美丽动人眼神慈悲的女孩,他想起了马援,这个大汉朝的老将军……

    刘秀突然笑了,似乎看见追随自己的将领们还在身边。刘秀想和众将领们说笑,喃喃道:“江山不是最美的爱人,爱人却是最美的江山。”

    但他们似乎不在身边,只有刘秀神色安然,独自微笑。

    阴丽华握住刘秀的手。

    刘秀知道是她,他的灵魂在她手心里轻飘,他的生命在她灵魂里歌唱。

    初相识,若天仙。

    秀眉低,娉笑浅,楚楚红衣衫。

    红颜如画相思染,一笑绝嫣然。

    再相逢,如梦间。

    春风流苏半容颜,相顾月婵娟。

    红尘无语儿女事,执手共流年。

    风云起,世事乱。

    香暖未冷马蹄残,刀剑向边关。

    从今不敢相思眠,梦醒怕平安。

    天下定,远人还,泪拥洛水边。

    平生不求帝后冕,唯愿君亲两相安。

    白云浮天心,烟火自真情。

    年年岁岁双飞燕,沧海流波覆桑田。

    中元二年二月戊戌日,刘秀在京师洛阳南宫前殿与世长辞,终年六十二岁。依照他的心愿,葬在大河之滨,邙山之畔。

后记

    后记一

    少年时,喜欢英雄,未觉刘秀有雄奇之处。

    成人后,再读刘秀,始觉刘秀的胸怀才略非寻常英雄可比,但一直很遗憾没看到一本能让自己喜欢的传记,于是,决心为他写一本与之相适的传记。

    查阅史实,反复打磨,以为能写成精彩的刘秀,搁笔之际,又觉得好似什么也没有写成。刘秀一生似乎没有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传奇,他总是温雅平和,举重若轻。千军压境,他运筹帷幄泰然处之,独处险境,他从容勇敢化险为夷,结发之妻,他情深意重一生相守。

    掩卷深思,很难想象这个中国历史上降服对手最多的君王,一生厌恶战争,对岑彭说“每一发兵,须发尽白”,令人动容;也很难想象这个横扫天下的帝王,在国力渐强之际,对将领们请求攻击惨遭祸难的匈奴时告诫诸将“苟非其时,不如息人”,让人感叹。

    处在视百姓如蝼蚁的时代,刘秀能在权贵横行时昭告天下“天地之间人性为贵,其杀奴婢,不得减罪”,再三重申,可见他多么希望善待天下人。身为太平时代的国君,汉明帝梦见与父亲刘秀和母亲阴丽华一家三口一起时的情景后悲痛落泪,深为怀念,可见刘秀是多么朴素温暖的一个人。

    也许温暖朴素简单幸福就是刘秀一生所愿,善待世人怀柔天下就是他一生所为。

    雅量纵横天下事,温柔以待世间人。

    后记二

    定稿成书,犹觉不安,每修订一次,都觉差强人意,未及心中所愿。细节与史料难有巧妙的平衡,文字表达难如心中所想,人物塑造难脱一己之见。每次起笔修订,莫不兴致勃勃,每次搁笔定稿,又觉所欲未全。实难圆满,决意就此定稿,欣然,怅然,意难平。任何批评、建议和指导,愿谨诚恭听,以期接近更真实的刘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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