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上官渊命丫鬟将倩茹引到了她从前的小宅子。
那里已经张灯结彩,看起来非常的喜庆。
倩茹猛然想起前阵子上官渊说过要重新办婚礼的事。
心里有些埋怨,又莫名地悸动。
可是走进去后,却看见上官渊脸上隐隐泛着忧愁。
“都回去,明早再来伺候。”
冰冷冷的一句话打发了宅子里所有的人,上官渊犹犹豫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渴望的家就像是眼前这样。
温馨的屋子,以及美丽善解人意的妻子。
他曾经豁出命也想得到和守护的,现在再回到这个幸福的发源地却感到浑身不自在。
两度掘坟所见的一切,无情地击碎了他心里仅存的幻想。
他在想,如果有一日琳琅馆里那个安倩茹活了过来自己该怎么办。
这太难了!
他有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想说又不敢说,比一千支箭矢同时插进心脏还难受。
倩茹看出了上官渊有心事,以为是其母之故,认真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即便不补办筵席,我对你的情意也不会减少分毫。”
一番饱含深情的话,好似一股强大的推力,将插在他胸口的箭刺的更深了些,痛的他红了眼眶。
“茹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可是接下来的却再也说不出。
倩茹以为有绵绵情话可以听,心如鹿撞,哪知等了许久,他不仅没有开口,反而离自己更远了,走到了窗户边上。
两条浓浓的眉毛皱的几乎成了一条。
难道事情同自己所料的不一样?
她缓缓地靠过去,依偎在他结实的臂膀上,“是不是遇到了难事?你尽管说便是,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话需要如此犹豫呢?”
“我唉!”
上官渊把倩茹叫来这里,就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是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
他低头看见她温柔的眸子里闪烁着的疑惑,心里很是羞愧。
男子汉大丈夫,连死都不怕,说几句真心话又能如何?
可是他太了解倩茹,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她一定会立刻和自己恩断义绝。
于是,他又思忖了一阵,学着别人编起故事来。
“有个将军,他从小立志报仇。为了达成心愿,他耗费多年,做了一场精细的谋划,终于让仇人一家得了恶报。
可是,他却在报完仇后,发现自己爱上了仇人的女儿。仇人的女儿并不知道他就是杀父仇人,他们还结成了夫妻”
话到紧要处,上官渊戛然而止,把目光头向了倩茹。
这个眼神让倩茹很不安,她尬笑道:“莫非你说的‘仇人的女儿’是我,而那个将军就是你?”
“如果是呢?”
倩茹有些慌了,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不过,联系现实所知的一切,她觉得这大概是个恶俗的玩笑,可能是自己把前世之躯藏在琳琅馆的缘故,让上官渊想多了。
她掩面轻笑,“如果那个将军是你,你又怎会为安侯府翻案?”
“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我做的十分隐秘,并不担心被任何人抓到把柄呢?”
倩茹笑不出来了,“你的事我都知道,虽然你亲手抄了安侯府,但有些事不能全怪你,你不是个歹毒之人。”
这话说着莫名的违心,以致于声音越来越小。
但能得这样的结果,上官渊已经十分慰藉。
余下的话,他本打算脱口而出,但想了想,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多说,只怕会后悔莫及。
一场袒露真言终究是半途而废了。
为了弥补方才的“莽撞”,他破天荒地说了许多令自己都臊得慌的甜言蜜语,直到把倩茹哄笑。
与此同时,倩茹的心里也冒出了许多顾虑。
“夫君,你是更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更喜欢我现在的皮囊?”
“我要的只是你。”
这话虽甜,但却答的好含糊,倩茹不甘心,又追问,“如果我回到了从前的躯壳呢?你还会娶我吗?”
“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但你原来的躯壳病弱不堪,根本已经不能用,你又如何回得去?不要做此胡思乱想,我们好好珍惜现在。”
上官渊的话很有道理,但她还是担心,毕竟亲身经历过。
“其实这还不是我最忧心的。我最忧心的是,万一咱俩现在有了孩子,而我又回到了原来的躯壳,那这孩子算谁的?孩子的生母,你又该如何安置?”
听她这一说,上官渊顿时感觉脑门儿发涨,本来想春宵一夜,现在也不得不全力克制。
成婚大半年了。
他俩虽挂着夫妻的名义,也同床共眠,但却始终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这其中的缘由,除了他总是不断地在受伤,更多的是心里的顾忌。
喜欢却不能亲近,心里真难受。
片刻,倩茹又问了他一个麻烦的问题。
“如果我不是我,你能分辨得出来吗?”
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些,不耐烦道:“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当然是原来的安倩茹,你知道我占了她的躯壳,她又占了谁的躯壳吗.”
倩茹说了一串神乎其乎的事,上官渊却不怎么相信。
若非是昨夜掘开坟墓看见棺椁里的尸身仍然鲜活如初,他甚至不想去相信现在的妻子身体住着安行道的女儿。
如果现在她说的种种离谱的话都说真的,那将来自己要面临的一切简直太难了!
他不想再听了,遂去将厨灶上煨着的饭菜端来,用饭菜堵住她的小嘴。
大家闺秀就是这般,食不言寝不语。
只要倩茹的嘴里有食物,她肯定不会选择张嘴说话。
他的小伎俩得逞了。
而倩茹也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想听,所以乐成其事,默默地配合。
饭毕,上官渊说起婚宴的事。
日子就定在后天。
上官渊一应都安排好了,她只需要在这里安心地等着花轿来接。
为何是从这里出门呢?
安泰复职后朝廷本来配给了官邸,但一家人住在一起彼此有照应,她不愿意安泰搬出去,而且志轩也离不开她。
如此,那座官邸也便不适合作为娘家。
上官渊便决定从这里接她回府。
她也想开了,大操大办一回也不错,省得每回夫人们聚在一起说话,没话题的时候总有人旁敲侧击地拿他们的婚礼找乐子。
次日,一应物品便送来了。
做工精致的凤冠霞帔穿在身上显得人格外高贵美丽。
湘湘见了羡慕极了,恨不得长孙基再娶她一次,但长孙极新丧,他们尚有三年丧期要守,这愿望注定无法立刻被兑现。
躺在榻上,倩茹满耳回响的都是众人真挚的嘱咐。
她甜甜地闭着眼睛,期待着明日婚宴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