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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南朝春色txt下载     南朝春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一章 气派非凡(二)

    这话一出,姓成的护卫上前一步,他朝着张萧氏优雅一礼,温文而威严地说道:“还请夫人唤我家夫人为高张氏。”

    张萧氏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把几上的木盒朝婢女阿香一扔,冷笑道:“不过一些垃极琐碎,给你!”

    “是。”

    阿香连忙小心接住。饶是她接得够快,那木盒也“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然后一阵脆响,盒盖打开,盒中的一个钗子从中飞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后,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这个动作有点失礼,众女同时低头,朝那木盒看去。

    只是一眼,好几声忍耐的,小小的惊咦声,惋惜声同时响起。

    发出这叫声的,并不是几个婢女,而是张府嫡女的几个。她们出身富贵,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镶玉流凤钗,赫然是汉时张皇后曾经戴过的。其价值无可估量!

    ……张府虽贵,可兰陵王和他的属下从突厥人手中截来的战利品,无一不是武威城中那些富户和世家几十数百年的积蓄和珍藏。因此,这镶玉流凤钗在张萧底的嫁妆中,可与其价值相比的,不过四五样而已。

    赫然是如此珍罕之物。

    张萧氏一惊之下,也不由有点后悔。而张锦已脸色大变。

    众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张绮。

    张绮神色不变。她还在慢慢地饶着盅中的茶,连眉头也没有抬一下:都是送出去的东西了,便是没断也不归她所有,她何必在意?

    张绮的镇定,明显的令得众女底气大虚。不知不觉中,一个嫡女上前,顺手打开了另一个木盒。

    这木盒中放的,是一块玉佩,玉佩样式典型华贵,再一看,赫然也是来自西汉宫中,乃是汉成帝当年佩带过的物品,上面的字样,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它不凡的历史!

    难不成,这里每一个木盒里,装的都是这等价值连城之物?那两个青年抬来的木箱,里面可是有十几个这样的木盒啊!它们随随便便地扔在那箱子里,可看不出它们的主人有多在乎。

    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中,房中安静下来。

    张绮抿了几口茶后,把茶盅放在几上,“我的嫡母手滑了下,去,把那雕了山水的木盒拿来。”

    “是。”

    一阵脚步声响。

    不一会,姓成的护卫捧着那个木盒,毕恭毕敬地呈在张绮面前。

    张绮把它放在几上后,缓缓推给张萧氏,温声道:“嫡母,这是阿绮的小小心意,还请勿要……”

    “砰——”的一声,再一次,她的声音一落,那木盒被张萧氏衣袖一甩,重重落向地面!眼看这木盒又会碎裂时,突然的,张锦冲上前来,她佝着身子急急一抓,把那木盒救了下来。

    没有想到女儿会伸手,张萧氏怒极,她恨恨地瞪了张锦一眼,一时脸色时青时白,倒是张锦,虽是白着脸,却还是低声唤道:“母亲……”她的语气中带着乞求。她出嫁时虽带了不少嫁妆,可结婚这两年多来,张锦为了挽回丈夫和婆母的心,上下打点着实费了不少。再加上有心人的算计,她的嫁妆,如今十不存三。张绮随意摆在几上的第一个木盒,都能够当她的压箱之宝,都能够让她将来困顿时东山再起,她实在是舍不得。便是没有了颜面,她也舍不得……

    张萧氏被女儿这么一弄,气得双眼翻白。而这时,张绮盈盈站起,她朝着张萧氏福了福,微笑道:“嫡母看来累了,那阿绮告退了。”说罢,她曼步而起,随着她走动,十个护卫同时提步,筹拥着她朝外走去。明明只有十一人,可那气势,再一次令得房中众人不敢吭声!

    看到张绮走出房门,张萧氏腾地站起,她瞪了一眼张锦后,示意婢女扶着她,急步向张绮追来,她一动,众嫡女也动了。

    转眼,张萧氏站到了台阶上,她朝着眼看就要走出苑门张绮的背影大声说道:“阿绮,你还没有告诉母亲,你是那高长恭的第几户妾室?看来你这丈夫,对小妾也挺上心的吗?”与张萧氏带着讥笑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外面传来的一个清雅动听,如冰玉相击的低沉男声,“阿绮!”

    叫唤张绮的,正是兰陵王。

    他大步而来,披肩的墨发,紧束的裤脚,高高的靴子,整个人在阳光下,显得挺拔之极,配上他那俊美无双的脸,整个人宛若天神般无懈可击。

    转眼间,兰陵王跨入了苑门,来到了张绮身边。

    不管是张萧氏还是张锦等女,对兰陵王三个字号,实是如雷震耳。爱好一切美丽的人和事物的南陈人,对这个名扬天下的当世第一美男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感兴趣的。甚至,在北齐的史官还没有注意兰陵王时,南陈的史官已把他书入传记中。

    更加上,自武威一战后,兰陵王的名字,更被喜欢他的百姓衍生出无数的神奇故事。

    可这所有的故事,都没有亲眼看到他本人还让人震撼,这个行走在阳光下,如日光一样灼眼的绝世美男,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让人目眩的魅力——整整南北朝数百年,论人格魅力,风华无双,舍他之外,更有何人?

    眼睁睁看到兰陵王走来,看到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容在对上张绮时,那掩不住的温柔和宠溺,看到他低下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卑微的私生女,看着他低低的,几乎是小心讨好地问道:“怎么就出来了?”

    面对这个世人只能仰望的绝世美男,张氏阿绮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她蹙着眉轻应了一句,“我不想呆了。”

    “怎么啦?”痴痴地看着她,美男子的笑容温柔如水,殷勤认真得让人泛酸,“可是累了?”

    “不是,只是想走了。”

    张绮地回答,依然是漫不经心得让旁人恼火。

    那绝世美男似是早就习惯了,他认真地凝视着她,温柔地朝她伸出自己的手。

    张绮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轻轻伸手放在他的掌心:她的神情有点复杂,今日的一切,礼物也好,排场也好,甚至护卫们的应对也好,都是他亲手安排的。于心而论,张绮并不想自己的娘家人被他震住,可她又知道,他这样做才是对的。

    阳光下,这两个两两相望的人,站在一起,便是一道绝世的风景。这样的风景,甚至可以让任何一个最高贵,最富有,最不可一世的世家子为之自形惭秽。

    此刻也是,张萧氏等人一对上他们,只觉得气为之夺,神为之消。

    转眼,张萧氏清醒过来,她重重一哼,突然冷笑出声。

    这时,兰陵王转过头来。

    他回眸看向张萧氏,对上这个病弱的妇人,他不在意地一眼带过,便收回了目光,朝张绮说道:“阿绮,我们走吧。”

    兰陵王的轻视,令得张萧氏这个嫡母恼火起来,她咳嗽一声,提了提声音,向着兰陵王叫道:“兰陵郡王,我家阿绮虽然只是你的一个妾室,可我兰陵张府,乃是传承数百年的高门大府,真说起来,门第比你们齐国高氏还高贵些。听说你的王妃很不喜欢阿绮,望你看在兰陵张府的面子上,令你的王妃对阿绮容忍一二。张萧氏在这里承郡王和王妃的情了!”

    说罢,她高傲地昂起头,以嫡母之尊,朝着兰陵王虚福了福。

    然后,她盯着兰陵王,盯着张绮,表情似嘲似讽。

    兰陵王缓缓回眸。

    他盯了一眼张萧氏,眉头微蹙,淡淡说道:“夫人错了,阿绮在齐国,并不是我的妾室。她是我唯一的女人。”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这里,兰陵王朝张萧氏点了点头,牵着张绮的手便朝外面走去。

    兰陵王的话,张绮也罢,众护卫也罢,听了都没有放在心上:他说的本来便是事实,张绮确实是他唯一的女人。

    可一直到他们走得远了,张萧氏和众女还愣在那里。

    她们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丈夫说,某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妇人……相比齐国,南陈的贵族也罢,寒门子也罢,实在是风流得过份。哪怕是个庶民,只有他有一点闲钱,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并不是增加田地,而是会纳妾,养伎妾。

    妾室成群,对南陈贵族而言,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久而久之,对南陈的贵女们,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了。

    因此,她们无法想象,会有一个男人如此理直气壮的说,某某妇人,是他唯一的妇人。这对丈夫们来说,是极没有颜面,极让人嘲笑的事,这是远比宠妾灭妻,或者他的妾室强烈要求被他扶正当上正妻的事还要没有颜面。

    更何况,说这话的男人是如此优秀,优秀得举世罕有!有所谓“天下三国,兰陵无双”,天下人都说他是独一无二的,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人,怎么能拥着一个卑微的私生女,便如此心满意足?

    望着那走在阳光下的一对,突然间,张锦紧紧地捂上了脸。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八房的嫡女轻轻说道:“怪不得以她的出身,也在那里枉想当人正妻……把丈夫迷得只要她一个,只愿守着她一个,还津津乐道引以为豪了,阿绮,当真好本事!”

    另一个嫡女也叹道:“天下三国,兰陵无双!这么一个丈夫,这么一个绝无仅有的丈夫,她何德何能?她何德何能!”是啊,她何德何能?每个嫡女都在这样想,她何德何能?上苍是瞎了眼罢?身份那么卑贱的私生女,等同货物的私生女,一生下来长得美貌些,便成伎妾,长得普通些,便嫁同样大户人家的病残和无能庶子的私生女,她何德何能可以配上这么好的丈夫?甚至还独占他?

    第三个嫡女也在身后叹道:“若我是她,也会舍阿莫而取高长恭。普天之下,痴傻至斯,唯此一人而已。”

    她们的语气中,都是深得化不开的羡慕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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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伙,没有想到还真的占住了粉票榜第六的位置,真的谢谢大伙。

    这本书已近尾声,约莫元月中旬会完结。

第二百零四章 好了

    这是在赶人了。

    陈邑呆了呆,不想离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正好这时,张轩走了过来,“阿邑,你来干什么?”他露着雪白的牙齿笑道:“对了,你家那几个女人不是闹翻了天吗?现在好些了没?”

    见张轩在张绮面前说这个,陈邑脸色变了变,他嘿嘿两声时,张轩已把他一挤。径自走到张绮面前,与她促膝而坐,轻声问道:“阿绮,你刚才是不是与父亲吵起来了?”

    张绮点头,低声道:“我说了他几句。”

    张轩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了,族长白天跟我说,让你多到府中走动走动。”

    “我知道了。”

    张轩向她凑近些,“王明妃一直在看你,你识得她?”张绮瞟了前方一眼,点头道:“识得的,她是王焰。”

    说到这里,张绮想起一事,轻声说道:“九兄,我还有礼物没有给你呢。你改天来一下使者府。”

    “礼物?好啊好啊,阿绮你送出的那些礼物,可都是珍罕之物啊。为兄早就想问你了。”刚说到这里,张轩昂头瞟了一眼,“有人要我过去,阿绮,我改天来见你。”

    “恩。”

    张轩一走,兰陵王也过来了。他酒喝得有点酒多,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酒味。

    当宴席散去时,兰陵王明显被灌得高了,走起路来有点晃。张绮几次想扶,刚伸出手,便被他连人搂入怀中。

    幸好,一出太阴殿,便有护卫迎过来。他们刚扶着兰陵王上了马车,便听到兰陵王嚷道:“阿绮呢?怎么不见阿绮?别是让我丢了吧?”一说到“丢了”两字,他腾地坐下,醉得迷离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直到张绮的马车上坐定,他还傻傻地瞪着看着。

    瞪了一会,兰陵王突然伸出手在张绮的脸上一掐。

    “啊”的一声,张绮叫起痛来。她捂着脸怒瞪着兰陵王。

    见到她呼痛,兰陵王松了一口气,他呵出一口酒气,高兴地说道:“原来是真的阿绮。是谁捡回来的?我要重重谢他,来人,来人。”

    几个护卫连忙凑近,“郡王?”

    “赏!送阿绮回来之人,赏他一千金!”

    几个护卫哪曾见过这样的郡王?一个个傻了眼。

    张绮见状,连忙上前,她一手捂着兰陵王的嘴,一边对众护卫低声道:“他喝醉了。你们把车帘拉下,他说什么也别理。”

    “是。”

    几个护卫刚刚走远,便听到马车中传来“啊——”的一声惊呼,他们忍不住回过头来,恰好这时,一阵风吹开了车帘,车帘后,兰陵王正双手捧着张绮的脸,一口叨住了她的唇。看样子他咬得不轻,张绮都痛得叫起来了。

    众护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前时。马车中,张绮的痛哼声变成了气急败坏的声音,“走开,走开,你压着我了!”

    又过了一会,她的声音有点喘,“高长恭,我还没有原谅你,你给我走开。”

    再然后传出来的,是一阵嘤嘤嗯嗯的声音,似是被人堵着了嘴所发出的挣扎声。

    再然后,便是一阵隐不可闻的呻吟声……

    这一晚,马车驶入使者府后,杨受成等人刚刚迎上,便被同去皇宫的几个护卫拦住了。众人低语了几句后,这些男人们一脸坏笑着走开。

    随手安排几个护卫盯住马车,杨受成淡淡说道:“你们就这样盯着,不可打扰不可询问,知道吗?”

    “知道!”

    “剩下的人都退下吧。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走?我告诉你们,明天郡王酒醒后,可能会恼羞成怒。你们还不给我老实退去?”

    张绮醒来时,不但腰酸背痛,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她动了动,却发现身上压着一个重物,根本动不了。支起身子低头看去,却感觉到身上一凉,赫然是几无寸缕!

    重重摔回,却差点撞上什么东西,张绮回头一看,却原来还处身于马车中。

    她重新转头,睁大眼怒瞪着躺在她身上,睡着了还兀自带笑的男人,张绮蓦地低下头来,嘴一张,狠狠咬上他的耳朵!

    一声闷哼,兰陵王慢慢睁开那双微带迷茫的凤眼。

    人还没有清醒,他已认出了张绮,见她咬着自己,他睁眼瞅着她,那眼神分明带着点委屈:好好的你为什么咬我?

    他还委屈?

    张绮牙下一合,咬得更重了。

    兰陵王吃痛,他眉头一蹙,完全清醒过来。

    这一清醒,他便发现场合不对,事情也有不对。他微微欠身,这是?

    兰陵王蓦地睁大眼,见他终于明白过来,张绮松开牙关,恨恨地瞪着他。

    兰陵王支起上半身,随着他低头,早就散开的墨发披泄而下,铺泄在旁边的虎皮塌上。低着头,他慢慢伸出手,然后按在一处丰隆上。

    倒抽了一口气,兰陵王低哑地说道:“阿绮,昨晚我们……我碰了你?”

    张绮重重一哼。

    她的哼声才落下,兰陵王已低骂道:“该死!”声音沉而气恼。

    他气恼什么?张绮睁大湿润的眼。

    兰陵王蹙紧眉,显得十分恼火,“该死!我渴了那么久,竟在喝了酒时下手!”

    居然是为了气恼?张绮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时,兰陵王抬起头来,他严肃地看了一眼张绮,低沉地说道:“阿绮,咱们再来一次?”

    ……

    看着那摇晃的马车,杨受成连忙把人都赶到外面,再小心地关上院门:郡王的酒肯定醒了,在他清醒时,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中午时,张轩来到了使者府。刚走出几步,年轻的门子便挡住了他,“张家郎君,我家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待客。”

    “身体不适?”张轩急急说道:“不是昨晚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了生病了?找大夫看了没有?”

    他问是甚急,那门子却古里古怪地看着他,直过了一会,那门子才断然说道:“张家郎君请回吧,这两天,我家夫人都不会见客。”夫人的嘴唇都被郡王咬破了,上面的牙齿一目了然,两天也不知能不能够恢复?充当门卫生成史一边走一边忖道:话说回来,郡王还真是神勇,才给了夫人一顿饭的时候,现在又抱进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不止是张绮没有待客,便是兰陵王,也推了几波陈帝派来的太监。

    没办法,他的两边耳朵都被张绮咬破了,喉结上也老大一个牙印,还真没有办法见人啊。

    两人这一休息,足足休息了五天。五天后,两人“病”一好,兰陵王便被陈帝叫入宫中,而张绮,则接到了张轩的邀约。

    带着礼物,张绮坐上马车出现在一处酒楼中。

    酒楼是建康最好的酒楼之一,时值正午,当戴着纱帽,风姿华美的张绮出现时,酒楼上下安静了一会。

    张绮没有在意,她碎步朝阁楼走去。

    一来到厢房外,她便唤道:“九兄。”声音清软而靡,带着欢喜!

    得意地瞟了一眼周围的朋友,昂起头,张轩轻快地应了一声,“阿绮,我在这里。”他大步跑上去拉开了厢房门。

    张绮碎步跑来。刚被张轩拉入门内,她便是一呆。

    厢房不大,可里面的人却坐了个满满的,一二三四……足足七个世家子外,还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婢女。这些世家子,似乎都有点面熟。那一主一婢则更是面善。

    这时张轩笑道:“见兄长,戴什么帽子。”说罢,他上前摘下了张绮的帽子。

    瞬时华光大盛。

    对上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张绮暗叹一声,她转向张轩,无奈地说道:“九兄。”明明只约了他一人的。

    “是他们强行要来的。”张轩摸着头,嘿嘿笑道。

    张绮瞪了他一眼,不过想到盼了二三年才与他一见,也恼不起来。她从怀中掏出两个木盒,双眼亮晶晶地说道:“九兄,这是阿绮给你的礼物。”献宝似地打开一个木盒,把那象牙雕成的扇子塞到他手中,张绮歪着头,双眼弯成了月牙儿,“这是我亲手选的哦,嘻嘻,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是不是很精美?”

    见张轩认真地端详着那扇子,她又找开另一个木盒,“这玉佩很好看吧?它是长恭选的,九兄看喜不喜欢。”

    这两样,任哪一样都是珍罕之物。张轩还真是爱不释手,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道:“果然是极好的东西啊,在太平之时,这任哪一个都是价值连城之物。阿绮,那个姓高的,对你真是好啊。”

    张绮垂眸,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幽幽说道:“他对我,自是好的。”听到她语气中的幽怨,众世家子直觉得心都碎了。

    这时张锦突然叫道:“阿绮,阿莫他,怎么样了?”

    张绮回眸看去。陡然对上又瘦又憔悴的张锦,张绮怔了怔,直看了两眼,她才小心地唤道:“锦姐姐?”

    ¥¥看着那摇晃的马车,杨受成连忙把人都赶到外面,再小心地关上院门:郡王的酒肯定醒了,在他清醒时,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中午时,张轩来到了使者府。刚走出几步,年轻的门子便挡住了他,“张家郎君,我家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待客。”

    “身体不适?”张轩急急说道:“不是昨晚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了生病了?找大夫看了没有?”

    他问是甚急,那门子却古里古怪地看着他,直过了一会,那门子才断然说道:“张家郎君请回吧,这两天,我家夫人都不会见客。”夫人的嘴唇都被郡王咬破了,上面的牙齿一目了然,两天也不知能不能够恢复?充当门卫生成史一边走一边忖道:话说回来,郡王还真是神勇,才给了夫人一顿饭的时候,现在又抱进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不止是张绮没有待客,便是兰陵王,也推了几波陈帝派来的太监。

    ####应和谐要求,修改一些不好的字眼。####应和谐要求,修改一些不好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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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被刺杀”(求订阅)

    成史完全明白了,当下他咧嘴一笑,“啪”地一声向兰陵王行了一个礼,凛然应道:“一定完成任务!”刚说到这里,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夫人一向聪明过人,要骗过她只怕不容易。”

    才说到这里,他对上兰陵王的眼神,马上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应道:“郡王吩咐便是,此乃区区小事,交给末将来办,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不可能会有问题。”一边说一边后退,一退到门外,成史便一溜烟逃得远了。

    在下了两场春雨后,天空明媚如镜,一大早,兰陵王带着张绮前往离建康约五六百里远的的一处城池。他想,那城池各方面都不错,也许张绮会喜欢。

    一辆马车,二十个护卫,人数不多,不过风景如画。坐在马车中,兰陵王看着四周秀美的湖山烟景,叹道:“这江南之地确实不同于北方。”他转过头看了张绮一眼,忖道:怪不得自古以来,绝色美人都是出于此处,确实是地灵人杰。

    张绮也掀开车帘,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周,看了一会,张绮低声问道:“长恭,你是不是吓唬我九兄了?”

    这话一出,兰陵王转过头来,他严肃地盯着张绮,淡淡说道:“阿绮因何如此说来?”

    因何如此说来?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猜都猜得到!张绮瞪着他半晌,瓮声瓮气地说道:“就会木着脸唬人!”他这般威严,总是逼得她还没有开口便自觉理亏,真是,真是欺负人!

    见张绮虎着脸生气,兰陵王唇角勾了勾,他伸出手牵向张绮的手。

    温软的小手刚刚放入掌心,极为突然的,一阵凄厉的嘶吼声打破了平静,“不好,有刺客——”声音刚起,只听得一道破空声“吡”地撞入张绮的耳膜。她急急转头,恰好空中一道寒光闪过,她只来得及张嘴,还没有发出尖叫,那寒森森的箭矢便“卟”一声,生生地射入兰陵王的胸腹处!

    这变化兔起鹘落,简直是眼一眨便发生了。张绮瞪大了眼,一时之间,她脑中嗡嗡直响,百般念头都化作乌有,只有一种空洞的慌乱,渐渐滋生。

    在张绮傻傻地看着时,硬抗了一下的兰陵王身子向后一僵,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沫来!

    随着那道腥红的鲜血映入她的眼帘,张绮尖叫一声,纵身朝兰陵王扑去。

    她扑到他面前,伸手扶向他。可那手伸在空中,却颤抖不已。听着外面传来的厮杀声和厉啸声,还有兵器交加的脆鸣声,张绮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暗。

    长恭受伤了!

    他被这箭射中了!

    她颤抖着,小心地扶着他倚在自己身上,煞白煞白着脸,小声地唤道:“长恭,长恭……”

    兰陵王又喷出一口血沫,他抬起头来看向张绮。对上他强自镇定的表情,对上那根兀自插在胸口,还摇摇晃晃的箭矢,张绮头一抬,嘶声喝道:“郡王中箭了——”

    她的嘶喝声传到外面,众护卫惊乱起来。在一声声厉喝中,张绮听到兰陵王低沉的声音,“阿绮,别怕,我不要紧。”

    怎么可能不要紧!

    张绮低下头来,她颤抖着手,慢慢摸向那中箭的所在,手只是抚过,便是一把一把的鲜血。看着那止也止不住的鲜血,看着浸湿了半边褥子的鲜血,张绮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瞬时,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浮现在她的脑海:如果长恭有个三长两短……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味?

    这是一种天崩下来的痛苦,嗡嗡的,就要炸开的脑海中,张绮突然极度的恐慌起来。这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尝过的恐慌。前世时,她被那人献给皇帝,她死意已决,没有这般恐惧,两年前,他告诉她他要娶郑瑜,她也退路早定,没有这么恐惧。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的恐慌,仿佛天就要崩下来了,也仿佛她的世界由此进入黑暗的溃灭!

    张绮扶着兰陵王,她不停地颤抖着,颤抖着,从没有这么一刻,让他痛恨自己的无力。

    伸出手,她颤抖地摸向那伤口处,想要帮他止住喷涌的鲜血,可她止不住,想要帮他抽出那箭,让他不再青白着脸强忍痛楚,她也不敢……

    无边的恐慌中,张绮只是紧紧地抱着兰陵王,紧紧地抱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低弱的声音传来,“阿绮。”说话声显然带动了伤口,他喘息起来。张绮连忙道:“别说话。”因为害怕失去,不知不觉中她泪流满面,张绮知道,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低下头来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脸,他的额头他的眉,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别说话,长恭,别说话。”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漫长,带来的护卫太少,来袭的黑衣人太多,拼杀到现在,护卫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抽出空闲过来。

    低着头,张绮的脸贴着他冰冷的脸,泪如雨下。见她伤心,兰陵王唇动了动。见状,张绮连忙伸出手按在他的唇上,哑声道:“别说话,长恭,别说话。”

    一边说,她一边侧过唇胡乱吻着他。

    这时,她另一只手被他轻轻握住,合着她的小手,他低哑地说道:“我没有伤到要害,阿绮,我还死不了。”

    不可能,他流了这么多血,这么多血啊!

    张绮抽噎着,她使劲地摇着头,只是求道:“长恭,你别说话,你,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低弱的声音传来,“阿绮,你害怕?”

    张绮拼命点头,她哽咽道:“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思。长恭,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我会很害怕很害怕。”

    他抬起头来,俊美绝伦的脸孔,因疼痛而青白着,他的唇边也残留着鲜血。他温柔地看着张绮,低低说道:“你不再怪我了?”

    张绮使劲摇头,拼命地说道:“不怪,再也不怪了。”她哽咽道:“以前是我不对,我其实早就不想怪你了,可就是倔强着不肯对你好。”张绮低下头来,她的樱唇覆上他的,舌头勾出了唇角的鲜血吞入腹中,张绮的泪水止也止不住,“长恭,求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不会。”

    “你要说话算数。”张绮抽噎着转不过气来,“你不能骗我。”

    “好。”吐出这一个字,他便一阵气短,仰着头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绝艳的眉眼,他喃喃唤道:“阿绮。”

    “恩。”

    “你别怕。”

    “好,我不怕,我不怕……”泪水滚滚中,张绮抽噎道:“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听到这里,兰陵王苍白的俊美脸蛋上勾起一个苦笑来,他低低说道:“可是,我一好转,你又会恨我了。”

    “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张绮拼命摇头,她咬着唇抽嗒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这一生,永远永远不会和你生气了。”

    “真,真的?”

    “真的。”

    “你恋我么?”

    “恩,我一直一直恋着你。”张绮把脸埋在他的墨发间,喃喃说道:“我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求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还活得好好的。”因为太害怕太痛苦,她的泪水溃流成堤,“长恭,你一定要没事,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她说到这里,她怀中的男人似是心满意足了,他闭上双眼,喃喃说道:“我也是,阿绮,我一直是这样。”

    他低而无力地说道:“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时,我也不想活了的。”他的声音中也带上了哽咽,“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怎么在这个时候算起老帐来了?张绮有点纳闷,不过这一点点诧异,很快便被恐慌给掩了去,她泣不成声地说道:“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

    “你真不会再吓我了?”

    “不会不会。”张绮拼命地摇头,泪水横飞中,她凄然道:“真不会了,长恭,我只要你活着。以后,你便是赶我,我也不走了。”

    “真,真的?”他因为欢喜声音都颤抖起来。

    张绮连忙点头,却不料,欢喜过头的兰陵王,竟是弯着腰咳嗽起来。听到他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张绮吓得尖叫起来,“长恭,长恭,你别吓我——”

    就在这时,一个气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却是成史在问道:“夫人夫人,郡王怎么样了?”

    张绮急急掀开车帘,她脸上糊满了泪水,睁着眼便不停地流泪,“他在咳嗽,他伤得很重。”瞟了一眼外面,见地上倒了七八具尸体外,那些来犯的黑衣人已不见了人影,张绮欢喜得颤声道:“快,快带郡王去找大夫。”

    “是,是。”成史慌忙应了一声。

    幸好这里是江南繁华地,走不了二十里便有一个繁华的村落,成史等人抬着兰陵王走出马车时,张绮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只是她惊慌太过,双腿都是软的,走了几步便瘫倒在地。

    看到她费力地想爬起来跟上,一个护卫忍不住提了一步,被成史看到了,当下他眼睛一盯,咧嘴一笑,仿佛在说:小子,好胆啊!

    这笑容一出,那护卫提出的脚步便再也迈不动了。

    直到张绮重新爬上马车,由马车深深浅浅地开入村落中,再在两个妇人地扶持下,张绮才得已走入一个游方郎中所在的宅子里。

    张绮一进门,便急急说道:“他怎么样了?”她泪流满面,凄婉又害怕地看着成史,颤声道:“长恭他怎么样了?”

    看到她绝美的脸上盛满的恐慌,成史不知为何,把头转到一侧狠狠掐自己一把,这才转头回道:“郡王很好。啊,不是,大夫说了,郡王中箭的地方不是要害,已用了药,应无大碍。”

    这话一出,张绮心头一松,双腿再也支持不住地软倒在地。

    看到她坐在地上捂着脸悲切切地哭着,几个护卫都看向成史,成史嘴角抽了几下,伸手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却又不敢弄出声响来。

第二百一十章 阿绮,我要娶你

    兰陵王显然运气不错,那一箭恰好卡在肋骨与肋骨之间,并无大碍。在用过药后,他便沉沉睡去。

    而张绮,一直伏在他的塌旁,谁来也叫不走,直到第二天兰陵王完全清醒过来。

    看着他终于睁开眼,张绮喜不自禁地唤道:“长恭,长恭。”唤了两声,她对上明亮的眸子,不由又是泪如雨下。

    见她又哭,兰陵王头痛地蹙起了眉,他看着张绮,“阿绮,我好了,我现在无碍。”

    “我知,我知。”

    “那你为何还要哭泣?”

    “我欢喜,忍不住。”

    兰陵王嘴角扯了扯。这时,成史的声音传来,“夫人,药熬好了。”张绮连忙上前,从他手中端过药碗,把药碗放在几上后,她小心地扶起兰陵王,一汤匙一汤匙地喂起他来。

    兰陵王蹙着眉喝了几口,目光瞟向一侧的成史,“怎么还不走?”

    “啊,是是。”

    成史弯着腰要溜,张绮在身后唤道:“阿史,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可有查清?”

    成史回过头来,他摇头道:“杨受成还在查。”

    张绮咬着唇,低声说道:“一定要查出来才是,不然,我怕还有下一次。”

    “是,是。”成史愁眉苦脸地走了出去。

    兰陵王这一养伤,便是足足十天,这十天中,张绮衣不解带,夜不上塌地服侍他,直到他大夫宣布他完全痊愈。

    而这十天中,杨受成一直没有查出刺客是什么人。

    兰陵王何等身份?他这一次遇刺,不仅是他的护卫,便是陈帝也给惊动了。在一番排查后,陈帝怀疑了好几波人,却最终都是没有证据。

    不管无比惭愧的陈帝,自这件事后,张绮对上兰陵王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倔了,经历过一次失去的恐慌后,两人一独处,她便如最初那般,娇侬地偎着他,对他温柔备至,生活上唯恐照顾不周。

    这一日,匆匆返回建康的兰陵王,在拒绝了几波前来探视的人后,回到书房与众将商量起事情来。

    众将一退,正低头忙碌的兰陵王,便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混合在脚步声的,还有一阵他熟悉至极的幽香。然后,一双滑腻的手臂已然伸出,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软玉温香贴紧,兰陵王低下头,看着紧搂着自己腰身的张绮,看着她那紧紧贴在自己背上的小脸,温柔笑道:“阿绮?”

    “恩。”张绮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抬头看着他的她,如画的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娇慵,那流荡的秋波里媚意隐隐。她低低唤道:“长恭。”

    “恩。”

    “这一次,你可吓死我了。”说着说着,她的眸中泪光点点,扁着嘴,张绮无比委屈。

    兰陵王转过头来,他宠溺地看着她,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后,轻声说道:“以后不会了。”

    张绮脸贴着他的背,泪说又下来了,“你这人不好,一点也不好……在齐国时那般对我,到了现在还受伤吓我。”

    兰陵王连忙转身搂紧她,一边亲吻一边说道:“是,是,我不对。”

    “你还对我一点也不温柔,动不动就板着脸装严肃来吓唬我!”

    “好,我温柔,我以后一定温柔。”

    “还骗我,还打击我的九兄。”

    “是,是,都是我不是。”

    张绮软软地伏在兰陵王的怀中,一边数落着他的错处,一边恨恨地想道:好端端的,陈国怎么会有刺客刺杀他一个外地郡王?还射了那么巧的一箭?他重伤垂死,成史他们一点也不伤心,还背着我悄悄的挤眼弄眼!这人真是越来越过份了,连这种事也可以弄出来骗我!

    想到自己在他伤重时立下的承诺,张绮的火气越来越大,当下伸出手掐着他腰间的软肉,在兰陵王眦牙裂嘴地忍痛时,又娇娇地诉起委屈来,“你一定心里在怪我,所以才老是对我板起脸。”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

    嘟囔了一阵,张绮突然声音一提,清声说道:“长恭,那些刺客一定一定要逮到,不活剥了他们,我誓不罢休!”

    她这话一出,站在外面台阶下的成史等人打了一个激淋淋的寒颤。

    兰陵王听到她话中的恨意,却是大为欢喜得意,他点头道:“好,一定要活剥了他们!”

    他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张绮却恨起来了,她掐着他腰间软肉的手猛一用力,在兰陵王的闷哼声中,张绮甩了甩手臂,这才心满意足地偎在他怀中,软软说道:“长恭,这种不对的事,以后不可再做了。”

    这话一出,兰陵王一呆,瞬时傻了眼。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一句,“你都知道了?”可那话又说不出口。

    软语相靠中,张绮扑闪着睫毛,昏昏欲睡着。

    兰陵王目光瞟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樱唇,盯过她眼眸中的安详幸福,他低下头来,把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他知道,她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这很好,她早该发泄了。

    此刻闭着双眼,勾起唇角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甜美,便是这天地之间,也是安谧而美好。风已停止了流畅,时间也不再流逝,远处的嘻闹和风雨,更是那么那么遥远。

    也许,这便是圆满吧。

    兰陵王闭上双眼。他呼吸着她吐出来的芳香之气,享受着内心深处泛出来的满足和安详。唇角含着笑,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张绮窝在他怀中睡了一觉后,兰陵王低声说道:“阿绮。”

    “恩。”

    “这世间本无净土,相对而言,杭州甚是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

    “陛下虽然荒诞,可齐国终是我的家国。终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去。到得那时,你随我回去可好?”

    张绮低低应道:“好。”

    兰陵王一阵欢喜。他紧紧抱住张绮,喃喃说道:“阿绮,我这次一回去,便与郑氏和离了,然后我要娶你,要慎而重之,比上次风光百倍的娶你,阿绮,我要娶你,我要娶你……”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已是哑了起来。那麻麻酥酥,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遗撼中,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哽咽道:“那次大婚之日,我便悔了,真悔了……阿绮,是我太愚蠢,竟连自己的心意和你的处境也没有弄明白,这才让你和我白受了许多折腾。阿绮,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发誓,以后真不会这样了!”声音又是激动,又是斩钉截铁。

    听到这里,张绮“恩”了一声,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不经意间已有两滴泪珠儿挂在了睫毛尖上,盈盈欲坠。

    闭上双眼,她哽咽地说道:“好,你等着你与她和离,等着你娶我。”

    这句话一说出,无边的满足和踏实,同时涌上她的心头。

    她激动,兰陵王更激动,他紧紧抱着她,紧紧地抱着。抱了一会,又低下头来胡乱吻着。一边在她的脸上印上一个一个的吻,他一边唤道:”阿绮,阿绮,我的阿绮……”

    第二天,兰陵王带着张绮,率着属下离开了建康。三天后,一行人来到了杭州城。

    果然,一进入这个城池,张绮便欢喜得小脸红朴朴的,来到西湖之畔时,她更是欢喜地跑了起来,到了用餐时都舍不得回去。

    看她这样,兰陵王在一侧唤道:“杨受成!”

    “在。”

    “你和成史一起去吧,置上三十顷,不,置上百顷良田,购一个容得下千人的大院子,再购一个二进的小院子。这些事,几日可完成?”

    他的声音一落,成史在一侧嘻皮笑脸地说道:“郡王,这个与时间无关,与金子大大的有关。只要钱多,半日足矣。”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杨受成一脚踢得远远的了。

    赶走这两人后,兰陵王低头看向张绮。

    此刻,张绮也在看着他,她美丽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他们从对方的眸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以及满满的喜悦。

    牵上他的手,张绮偎在他的怀中,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动身去齐地?”

    “再过一阵子,等陛下再催一催。”

    这句话才说了三天,兰陵王又接到了邺城发来的飞鸽,“突厥已破桓州城,长恭之家国,齐乎?陈乎?”

    高湛在质问他,你的家国到底是齐国,还是陈国?

    而这个时候,兰陵王进入建康,还不到二个月而已!不过二个月,便收到这般诛心的信,当下,兰陵王脸色铁青。

    杨受成等俾将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前,每个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陛下说话也太轻忽了,这等诛心之言,是这么轻易说出来的吗?

    这时,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的兰陵王突然脚步一顿,他冷冷说道:“高湛已任性到这个地步了!”明知道兰陵王是不世勇将,明知道他对家国忠心耿耿,明知道他来到陈地,不过二月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刻薄的话,还是想说就说,这种心性为人,哪里能是一国之君所有的?

    顿了顿,他突然问道:“成史。”

    “属下在。”

    “若是由你率着三百余人留守此处,护着夫人。可能保她周全?”

    这话一出,众护卫齐刷刷抬起头来。兰陵王这是什么意思?想把张绮留在陈地么?把她留在此处,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这些护卫十分清楚,郡王可是一日也不愿意与张氏分离的。把她留在此处,他舍得么?

    对上众人疑惑的表情,高长恭苦笑道:“高湛心性,我信不过。”

    原来如此,他是怕高湛对张绮动了心思,想要惹指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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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肯和离那就休妻(求粉红票)

    忍着恨,郑瑜微笑起来,她温柔地瞟了兰陵王一眼,朝着张绮娇嗔道:“阿绮,你看咱们的夫君又在说笑话了。”

    说出这句话后,郑瑜用手掩着嘴,发出“啊”的一声轻叹后,又道:“阿绮妹妹,姐姐怎么听说周国的国主宇文邕与妹妹也是关系匪浅?前阵子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流言,说是那宇文邕丢了爱妃,正要派使向陛下问罪呢。”

    郑瑜这话一出,四下又是一静。杨受成,成史等人齐刷刷地看向兰陵王,表情中已掩不住不安。

    兰陵王还没有开口,张绮那靡软温柔的声音已经响起,“阿瑜定是听错了。宇文邕那是什么人?他可是一国之君,他的爱妃,哪有丢掉的道理?依我看来,多半是赐给了哪个臣子吧?”

    回答张绮的不是郑瑜,而是兰陵王,他瞟了郑瑜一眼,淡淡地说道:“阿瑜确实弄错了。宇文邕丢掉的李妃,已经寻回去了,现正在长安宫中。”顿了顿,在郑瑜和张绮齐刷刷抬头看向他时,兰陵王笑了笑,“那个李妃娘娘我也见过,确实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宇文邕寻回她后甚是欢喜,李妃娘娘也高兴得很,那一日相见,她还给了我一块玉佩呢。”

    说罢,兰陵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顺手把它递给一侧的杨受成后,慢慢说道:”既然流言满街都是,那此事不能轻忽。杨受成,你拿着这块李娘娘赐的玉佩面见陛下,便说,详情如何,一探长安便知。”

    “是。”杨受成恭敬地接过那玉佩,翻身上马,转眼便扬尘而去。

    望着脸色变幻,时青时白的郑瑜,和眼波流离,有光华内渡的张绮,兰陵王扯了扯唇角,牵着张绮的手,便走向马车:派了足足五百亲卫,花费半年时间,才从民间搜寻到一个来自楚地,与张绮还生得有两分相似的大美人献给宇文邕。根椐张绮描述的宇文邕的性情,这个天生便具有一种宽厚大气,如水柔情的美人,定然是适合宇文邕的。虽然兰陵王也明白,便是这个美人不适合宇文邕,宇文邕也会收下,便是他高长恭不给这个美人改姓,宇文邕也会把她变成李妃。

    也是从这件事上,兰陵王突然对那个素不相识的武功人苏威有了些许感激。他想,在把张绮送到宇文邕处时,苏威定是想到了这种种后果,所以,才让张绮谎称自己姓李的。

    看到兰陵王两人双双坐上马车,郑瑜的脸色无法控制地黑沉下来。

    她那么那么难的时候向他求助,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她应该另找个丈夫嫁了,就不会有和士开这等人来为难了!

    这不是她认识的高长恭!她认识的高长恭,重视尊严,重视荣誉,为了荣誉,甚至可以选择与人玉石俱焚!

    看到郑瑜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地,方老有点不忍,他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王妃,该上马车了。”

    “要你管!”才尖叫出声,郑瑜马上急急吞下,因此后面的两个字发音极弱。也不看向方老,郑瑜腾地转身,急匆匆地冲到自己的马车旁。也许是心里气得狠了,在爬上马车时,她的裙脚给卡在车轮下了。她扯了扯,却不料用力过度,只听得“滋——”的一声,那华美的长裙给撒下一片块来。

    听着晃荡的车帘里,郑瑜无法压抑的哭泣声,张绮不由转头看向兰陵王。

    他正闭着眼寻思着什么事,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郑瑜在哭?

    见张绮看向自己,兰陵王睁开眼来,“看什么?”

    张绮垂眸,“郑瑜她,不愿和离么?”

    听她提到郑瑜,兰陵王转眸看向前方,这时,他也听到了郑瑜的哭泣声了。

    沉默了会,他徐徐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她。”对上张绮的眸子,他伸手在眉心处揉搓了几下,道:“明明我已跟她言明,明明她的身边,也有一二个追逐者。便如那杨静,直到现在还没有娶妇。虽说不是在等她,不过只要阿瑜愿意,那他们两人成就婚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刚说到这里,马车外叩叩叩地响了几下,然后那成史的声音从外面小小声地传来,“郡王这话说错了,前阵子,也许那杨静还愿意娶郑瑜。不过小人刚刚收集到的消息却说,胡皇后十分不喜郑瑜,连带的,很多贵女也对她极为排斥,现在杨静已经与娄七女在议婚了,想来过不久便会定下婚约。”

    顿了顿,成史又说道:“不止是杨静,那李义成,娄元昭都是如此。有所谓风水轮流转,胡皇后当家后,邺城的贵女们,得宠和不得宠的也换了个边。”

    说到这里,他吐了吐舌头,在外面嘻嘻笑道:“郡王,你可别怪我偷听你俩老的说话哦,实是小人的耳朵太尖,这一不小心便入了耳了。”

    嘻皮笑脸地说了这话后,那成史竟是在外面吟唱起来,“所以说,这繁华美景便如春光,不会永远在那里等着谁。所以说,花开堪折就要折,莫待花尽空留叶……”

    忍无可忍,兰陵王低喝一声,“滚——”

    声音一出,外面立马清净了。

    没有想到现在连杨静也不愿意娶郑瑜了,兰陵王蹙起了眉头。

    车队驶入了城门。

    就在兰陵王的旗号打出时,四下一阵安静,不过片刻,一阵欢呼声伴合着呐喊声滚滚而来,“兰陵王!兰陵王!!”“天下三国,兰陵无双!”“兰陵无双!”

    震耳欲聋地欢呼声中,五百护卫一个个昂着头,红光满面着。一年多前,兰陵王出征时,还不过一个“有天赋”的少年将军,这一次回来,他已是“天下三国,兰陵无双”的绝世名将了。什么叫衣锦还乡?这便是衣锦还乡!

    在邺城人的欢呼声中,兰陵王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兰陵王府。

    一入府门,兰陵王挥了挥手,示意婢仆们站起后,也不顾后面曼步走来,脸上重新戴上了娴雅笑容的郑瑜,在那里威严地说道:“管事何在?”

    “小人在。”

    “把西苑腾出来,把王妃的行李一并搬到西苑,从今日起,王妃便在西苑入住。”

    这话一出,那管事呆在了当地,众婢仆齐刷刷掉头看向了郑瑜。

    一直以来,兰陵王府的西苑,是给客人住的。郡王一回来便把王妃赶到客房去,这也太狠了吧?

    站在兰陵王身后,郑瑜气得一张脸又青又白,身子也颤抖起来。

    “长恭,你,你好绝情!”

    兰陵王便是等她这句话。当下,他转过头来,静静地看了郑瑜一会,兰陵王面无表情地说道:“阿瑜,和离吧。你还年轻,又是处子之身,现在和离,还可以找到一个好丈夫。”顿了顿,他想到她的性格,不由苦口婆心地劝道:“其实,好的丈夫不必在权贵人家才找得到。和离后,我会与你结为兄妹,到得那时,你有家族和我这个义兄护着,不拘找了哪个男人,他定能对你一心一意。”

    说到这里,他对上郑瑜气得扭曲的脸,突然声音一沉,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你执意不肯和离,那我也只能休妻了!被休弃的后果如何,你应该想得到吧?”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朝着那管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去准备!”

    “是,是。”

    “正院里,所有下人仆役全部撤出,一应家俱妆台被褥,全部换上新的。从今而后,那里没有得到允许,不许任何人踏入!”

    “是。”

    “去吧。”

    挥退那管事,兰陵王转向成史,“阿史,以后你便是这府中的管事了。去买一些奴仆来放在正院,对了,正院中要另外开一个小厨房,你去请几个陈国来的厨子。”

    “是。”

    又向一旁的杨受成,方老交待几句后,兰陵王转向张绮,温柔笑道:“阿绮,我们走吧。”

    “恩。”

    看着他们手牵着手,并肩离去的身影,郑瑜一直僵硬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她不动,婢仆人也不敢劝她,一个个远远地望着她,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几句。

    不用听,郑瑜也知道,这些人定是在嘲笑她。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不出一天,只怕整个邺城,整个晋阳的人都在嘲笑她!

    好一个高长恭,好一个高长恭!他竟然敢说,要休了她!便为了那个私生女出身的贱人,他就要休了她!

    他新婚之夜便离她而去,一别两年,她没有怪过他。他守着那贱人到天涯海角,置她于不顾,任由她受着世人的白眼和欺凌,她也没有骂过他。他到好,一回来,便把自己赶到客房,还说要休了她!

    这人,怎么可以这般无情无义,怎么可以这样无信无耻?

    无边的恨苦中,郑瑜嘴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见到她白着脸身子晃了晃,走到一侧的方老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这孩子就是个想不透的,当初她出嫁时,也带了好一些亲近的婢子,可那些婢子在这两年中,被她打的打赶的赶,现在都生了二心了。一个个看着自家主子气得吐血,都还不敢凑近来!

    还有那秋公主和李映,也是一心一意对这个孩子的,可她也看不到,表面上是对这些好友又是笑着又是哄着的,可这人心是肉长的,她没有用心,时间久了,谁都不是蠢人,哪会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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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解(求粉红票)

    “不错,他还是与以前一般性情。”高湛品着酒,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小子,便是打了个大胜仗,在天下人面前扬了威风,也还是那个直脾气,为了他家里的那点破事,第一次面朕便直接开口。恩,这样也好,都想要休妻了,却还是想着通过朕来处理此事。脾性虽然不佳,事君之心甚忠。朕还真怕这小子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和士开连忙赞美道:“陛下何人,陛下乃万古之天神,他高长恭忠心事君,也是陛下天威所致。”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

    兰陵王一出殿门,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看到他走上马车,郑瑜唤道:“长恭。”她咬着唇,哽咽道:“长恭,你便那么想与我和离?”

    她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委屈求全地说道:“长恭,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别对我这么绝情,阿瑜很害怕!”

    她泪盈于睫,抬着脸求道:“长恭,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不与张氏争了,真的,我什么也不争了。你想让她做你的正妃,我也认了,只求你别这么绝情地赶开我……”

    她双手捂着,呜呜嘤嘤地哭泣起来。

    兰陵王回过头来。

    站在他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低声下气求他的,是他童年最好的朋友,是他曾经认定的最理想的妻子。

    她的境况,他现在也知道一些了。现在她没有了朋友,也没有了追求者,便是回到郑氏,也因为胡皇后对她的不喜,而被家族所排斥。至于她那继母,更是恶语相向。

    曾经,她有个什么难处,总喜欢跟他说,而他只要是力所能及,都会帮助她。那样的日子,一直从他七岁起,在他十三岁时,两人才渐渐不再那么亲近。

    如今,她在他面前这样哭着,这样求着,甚至自动放弃正妻之位。

    不知不觉中,兰陵王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听到他的叹息,感觉到他叹息中的心软,郑瑜心中一喜,哭声更响亮了。

    好一会,她听到他低沉而温和的声音传来,“阿瑜。”

    郑瑜哽咽着应道:“长恭你说。”

    兰陵王看着她,轻轻说道:“阿瑜,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他凝视着她,慢腾腾地说道:“我出征那会,曾宣告过你依然是处子之身。那个时候,如果你愿意与我和离,不管是杨静也罢,娄元昭也罢,都能让你过上不次于郡王妃的富贵日子。而且,这两人也是年青才俊,论外表,与你足以堪配。”

    他蹙着眉头,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也带着一丝温和地说道:“可不管我放出宣告,还是他们爬墙与你相会,甚至,李映等人牵线,你都一律严词相拒,执意不愿与我这个已有二心的丈夫和离,与那些对你一心一意的男人在一起。”

    听到这里,郑瑜先是一惊:他明明出征了,怎么对宅子时的事这么清楚?转眼她又急急抬起头来,含着泪深情地看着他,正准备说着,那是因为她爱着他啊。

    郑瑜刚抬头,那话还没有出口,便听到兰陵王困惑而沉吟的声音传来,“也有人说,你是对我痴情一片,所以一心只愿与我相守……这话着实荒唐。阿瑜,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你看我的眼神中有仰慕,有心动,也有期盼,可断断没有至死不悔的痴情。情之一字,我以前不识,与阿绮相处后,已识得深了,这点毋庸置疑。”

    他低声问道:“阿瑜,你明明不是对我钟情已深,为何又执着于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直寻思到现在,都没有寻思明白!”

    说到这里,兰陵王盯着郑瑜,等着她的回答。

    郑瑜这时已忘记了哭泣。

    兰陵王的话直白而冷漠,那盯着她的眼神坚定又无情,她直是哭不下去了。

    她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的好。说实在话,她现在也悔了,真悔了……早知有一日会被上流社会的贵女贵妇所不容,会被他高长恭斩钉截铁地说要休了她,她一定会选择嫁给那娄元昭。杨静那厮,虽然外表和才能远胜过娄元昭,不过他汉臣的身份,远不像娄元昭那种后族势力根深蒂固,能护她长久荣华。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现在,她的身后已没有什么选择了,嫁给那些小贵族和小官宦之子,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容易了。因为胡皇后对她不喜,所以便是一般世家的嫡长子,都不会选择她。她能嫁的,只能是那种被边缘化,没有多少才干的次子了,甚至只能到一些商人世家中挑选。

    便是杨静娄元昭之流,与他高长恭相比,都相差十万八千里,何况是那些小门小户之人?要知道,在世人普遍地认知中,嫁给那等人做妻,还不如嫁给高长恭这样的人做妾啊!

    兰陵王见郑瑜一张脸时青时白,却瞪口结舌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眉头蹙了蹙。盯了她一眼,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看到他要走,郑瑜清醒了些,她急唤道:“长恭!”她流着泪求道:“长恭,别对我这么绝情。真的,我不争了,张氏想要什么,我都让给她,通通让给她……”

    这一次,不等她说完,兰陵王已斩钉截铁地回道:“阿瑜,没用的!”回过头来,他对上愣愣的郑瑜,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当明白,除了阿绮,我已不想再要第二个妇人。”他淡淡说道:“我于女色一事上,本无多少兴致。再则,有阿绮在,此心已经满实,再收他妇,难免惹她不喜,没的多生事端。”

    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话后,兰陵王坐上马车,命令道:“走吧。”

    “是!”

    直到兰陵王的马车驶出了一会,郑瑜才呆呆地爬上马车,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驶出皇宫。

    这两人一走,便有太监急急走向春华殿。刚才兰陵王和郑瑜在殿外说话时,本没有避着他人。当时郑瑜是想着,只要兰陵王有一丝松动,只要他应诺了她,那么他的话,便等于是经过了陛下的,他便是想反悔,有陛下在也不能。

    因此,那太监急急走到春华殿后,便站在那里,把兰陵王和郑瑜的对话叙说了一遍。

    高湛听了有点不高兴。

    他蹙着眉,阴柔秀美的脸阴沉着。等那太监说完,他重重一哼,“高长恭那小子真在那里说,除了张氏,他不会再要第二个妇人?”

    “是。”

    高湛冷笑道:“这个死心眼的混小子,他的执念,到是深得很啦!”

    说到这里,他显然有点意兴索然,挥了挥手,令那个太监退下后,他站了起来,走到一侧的柜子处。

    伸出手,从柜子中掏出一个画卷。望着画中眉目妍丽的绝色美人,望着上面书写的“张氏阿绮十五岁作”几个字,他巴着嘴啧啧几声,突然仰头长叹,“这样的美人儿,竟不能归朕所有?奈何?”

    叹到这里,高湛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动几下,一抹不舍流露而出。

    他贵为郡主,整个邺城的,晋阳的美人美妇,几乎一一品尝过。便是那名闻天下的李太后,他也是想上就上,还令她怀孕生子,直到自己玩腻了才把她丢到庵里去。

    眼下,也就是那个张氏没有到手过了。想到张氏那绝世美貌,想到她那柔媚的模样,想象她在塌上时的那种种风情,高湛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心里便如五爪挠心,那种渴望,几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对张氏伸手。

    可是他不能,是的,他不能!

    叹着叹着,高湛又一脸高大伟岸的凛然相。双手一撕,“哗啦”一声把那画像撕成两半,高湛咬着牙气吞山河地说道:“朕乃当世名君,为了这大好山河,罢了罢了,也只能不去想长恭这个妇人了!”

    兰陵王回到了府中。

    把自己关在书房二个时辰后,他召来杨受成等亲信。

    杨受成十人进来时,正好看到兰陵王摊开一场中原地图,在那里划来划去。

    说说笑笑的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他们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只等着兰陵王开口。

    兰陵王开口了,“杨受成,去看一下外面有没有人。”这是要他净场了。

    “是。”不一会,杨受成走了进来,“郡王,已经没人了。”

    “你守在外面。”

    “是。”

    杨受成一走,兰陵王抬起头来,朝着众人盯了一会后,徐徐说道:“我刚才见过陛下了。”

    这个众人都知道。

    兰陵王蹙着眉,声音沉凝,他负着手在书房中踱开两步,慢慢说道:“陛下对我说,突厥攻击北桓州一事,是他编出来骗我回来的,他说,因为我一出去便是一年多,他想我了,所以编出这个消息把我骗回来。”

    这话一出,书房中嗡嗡一片。众俾将交头接耳间,神色中都带着一层不满和忧虑。这等军国大事,陛下都编出来骗人。最重要的是,谎言被揭穿,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压根不当回事,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莫非,苍天真地要灭了齐国了,所以这昏君暴君层出不穷?

第二百一十七章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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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着萧莫离去,兰陵王过了一会,才提步踏入院落。

    张绮又在发呆,发现他到来,她迅速站起,眸中光华熠熠地看着他。饶过塌几,她碎步走到他面前。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袍,她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低声说道:“我刚才要萧莫离开齐地。”

    “为什么?”

    “因为齐主不是明君啊,你看连河南王高孝瑜仅因劝谏便被他毒杀,河间王高孝琬知情,也只能痛哭而去啊。”

    她说的事,发生时离现在不过三个月,也是这几个月中,齐国朝野中所发生的最大的变故。

    兰陵王沉默了,他知道,阿绮这是在提醒他,高湛不可倚靠。

    好一会,兰陵王伸手,他抚着她的墨发,那在武威城中逃命时削短的秀发,直到现在还没有长回原样。他抚着它,低低说道:“不用担忧,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无论如何!”

    “恩。”张绮软软地应了一声,她搂着他的腰,幸福的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闻着他熟悉的体息,张绮只觉得心头暖暖的,醉醉的,眯着流离梦幻般美丽的眼,张绮掂起脚,她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丁香小舌在耳洞中轻轻舔吻间,她靡软的呢喃道:“长恭,我要给你生一个孩儿,生一个我们的孩儿……”

    她的声音,便是最好的春药,因此声音一落,兰陵王的气息便陡然变粗,他伸手把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寝房。

    在高湛替兰陵王摆过接尘宴后,兰陵王变得忙碌起来。而随着郑瑜被迁到西苑的消息,张绮留在正院的事传出后,纷纷有贵妇人求见于她。

    这一日,张绮接到了一张贴子,看着那贴子,张绮蹙起了眉。

    杨受成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夫人,你怎么看?”

    张绮垂眸,“长恭他怎么说?”

    “郡王说,要我等随时侍侯你左右,便是皇后下令,陛下出面,也绝不离开。”

    “好!”张绮清脆地应了一声,她转过头,“那我们去见见皇后娘娘吧。”既然到了这种混乱之地,说不得,便有再多的困难她也要拼尽全力,给长恭也给她自己,打造一个谁也不敢侵犯,谁也不敢胡乱窥探的坚固长城!

    应了皇后的邀约后,张绮回到寝房梳妆了一下。望着今天早上,兰陵王特意给她送过来的,摆了一房的华丽裳服,张绮一件一件看去,心中慢慢寻思着。

    这些裳服,全部是重新制定的,无论式样还是布料,都是按照郡王妃的规格制做的。看着看着,张绮赫然发现,这些裳服,居然是早就制定的,有的裳服角落中,竟然残留着一二根细小的蛛丝。

    怔了怔,张绮唤道:“请方老进来。”

    不一会,方老过来了,他笑呵呵地问道:“阿绮唤我?”

    张绮回眸,她温柔地问道:“方老,这裳服是什么时候制成的?”

    方老走近来看了看,呵呵笑道:“有两年了吧。那一年知道阿绮你还没有死,长恭便令人制备了这些裳服,还说这些你一定会喜欢的。怎么,阿绮不喜欢啊?不要紧,跟老头子说一说,我马上令人再制一些。”

    以往,方老也对张绮客气,可这一次的客气中,还透着一种亲近,一种把她当成子侄般的亲近。张绮一怔,不由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变了吧?所以方老打心眼里接受了自己,并准备亲近自己。

    她感激地朝方老笑了笑,又说了两句闲话后,方老一走,便对着这些裳服发起怔来。

    慢慢的,她把脸埋进一件裳服中,低低骂道:长恭这厮!

    他明明早就想娶她了,明明从她离开那一日起便想娶她了。可一直不说,在武威救出她后,一直任由她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着!

    走过去,挑了一套黑色的裳服穿上,张绮朝着给她梳妆的婢女们说道:“去告诉方老,以后我四季的裳服,全部制成黑色。”

    “啊?”婢女们看着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张绮,一婢忍不住说道:“可是夫人,这黑色并不能显出夫人的华艳啊。”

    是不能显出她的华艳,或者说,是遮住了她的华艳。可她喜欢着上这种裳后的凛冽冷绝,她想,也许这种凛冽冷绝,能够让高湛见了便心中不快,让胡皇后等人也不敢随意戏弄。所以她寻思着,以后,便用这种面目示人吧。

    “去准备便是。”

    “是。”

    喝退众婢,又随手把一个短剑藏在袖中,张绮在成史等十个黑甲卫的筹拥下上了马车,朝着街道中的醉香楼中走去。

    胡皇后便是在这里邀请她见面。

    醉香楼,一直都是邺城贵女们喜欢就餐的酒楼之一。两层高的木制楼阁,仿的是秦时阿房宫的建筑,于古朴中透着一种华丽,有一部份木料,更是用上了檀香木,坐在其中,幽香隐隐,来来往往,婢女侍从都是年轻美貌,所饮所食,都是三国精美,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张绮到达醉香楼时,第一层楼阁下有不少人在用餐,笑语声不绝于耳。听着那一阵阵人声,张绮的心定了定,她拉了拉头上的纱帽,提步向第二层阁楼走去。

    刚走上阁楼,一个圆脸的,笑得极为可亲,眉眼间还透着一种俊朗的四十岁汉子走上前来,他定定地看着曼步走来的张绮,浑然无视紧紧跟随着她的成史等人,径自越过众人,向她笑眯眯地说道:“是兰陵王夫人张氏吧?本人和士开,奉皇后这令,在这里侯夫人久矣。”

    他笑得可亲,可那双不大的眼睛,却一直紧紧地锁在张绮脸上,身上。

    说完那话后,他等着张绮向他行礼。这齐国天下,想来无人不知道他是陛下最最信任之人吧?眼前这个绝美的妇人,一定不敢对他不敬的。

    张绮也着实不会对他不敬,纱帽下,她浅浅一笑,朝着和士开福了福后,张绮清冷地说道:“有劳和大开了,不知皇后娘娘?”

    陡然听到她的声音,和士开骨头都酥了一半,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娘娘在里面,兰陵王夫人,不如由士开带你过去?”

    “不敢。”

    “敢的敢的,请朝这里走。”面对张绮的和士开,与面对郑瑜的他完全不同。现在的和士开,彬彬有礼,笑得温文而又可亲,饶是那双眼珠子紧紧粘在人家身上,也让人很难产生恶感。

    和士开领着张绮,走到第二间厢房处。今日这个阁楼上,别的厢房都房门大开,里面浑无一人。

    第二间厢房里面,胡皇后坐在正中间,在她的身边,还有五六个贵女命妇,以及十来个年少美貌的小厮。看到张绮过来,胡皇后转头盯来。

    张绮缓缓摘下纱帽,在和士开和众小厮瞬时瞪大,贵女贵妇们也是看呆了的目光中,朝着胡皇后行了一礼,清声说道:“张氏阿绮见过皇后娘娘。”现在,她与兰陵王还没有正式的名份,所以她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也说得过去。

    胡皇后没有想到,不过二年不见,她竟是美成了这个样子。呆了呆后,她目光瞟过如痴如傻地盯着张绮不放的和士开,慢慢蹙起了眉头,心下微有恼意。

    蹙着眉,胡皇后冷冷说道:“原来是张氏啊。听说张氏很得意啊,一回到晋阳,高长恭那厮便为了讨好你,赶走了他的结发妻子?”

    胡皇后的话毫不客气,她这句话一出,众贵妇也跟着冷笑起来。特别是胡皇后所说的“结发妻子”四个字,着实激起了众贵妇共同的敌意。

    张绮却似不知道胡皇后生气了一样,她摇着头,目光纯净地对着胡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这话可说错了,郑瑜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你这样说,可是会让她嫁不到好丈夫的哦。”

    张绮这种毫不客气,甚至自来熟的语气,令得众人一惊,众贵妇瞪着她,心下同时想道:都说这个张氏出身卑微,原来真是个愚蠢的,面对皇后娘娘,说话也这么随意。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胡皇后似乎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她哼了一声,反而与她辩道:“反正你赶走她,这是事实吧?”

    张绮摇头,她自顾自地走到皇后旁边,与她对面坐下后,给自己和皇后娘娘各斟了一盅酒。不等她发火,张绮先说道:“娘娘,这次我从陈地带回来了一种酒,极特别,喝了直让人飘飘欲仙,仿佛感觉到人间至乐。呆会派人送点给您如何?”天下三国,若论享乐二字,再也没有比南人更擅长的了。他们制造的美酒,确确实实是三国贵族追逐的好东西。

    众贵妇瞪大的双眼中,胡皇后一怔,转眼她扯了扯嘴,哼道:“那倒要试试。”语气虽硬,实则是接受了她的贿赂了。

    这,怎么可以这样?众贵妇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平素她们百般讨好,皇后还动则打骂,怎地这个张氏这般无礼,这般随意,她反而一点也不生气?

    她们却不知道,这个胡皇后可是在妓院中也过得甘之如饴的人物。这样的人,才不会看重规矩,注重尊严和礼仪,分得清上下呢。

    张绮听胡皇后这么一说,顿时嘻嘻笑道:“那好,我马上就让人送些美酒来。”说到这里,她把头朝外一伸,大大咧咧地叫道:“成史,你派二个人去府中,搬一些美酒过来,记得每样拿一点。”

    在一堂鸦雀无声中,成史响亮地应了一声,“是。”然后挥挥手,两个护卫应声下了酒楼。

    感觉到胡皇后对张绮开始有了微妙地好感,和士开在一侧答腔道:“说起来,真不能说是阿绮要赶走郑氏。那高长恭说和离,可说了整整二年了。啧啧,自新婚之夜起便说和离,举天下也只有这么一对。”

    这却是在帮张绮了。感觉到他对张绮的态度,胡皇后却冷了起来,她重重一哼,朝着张绮冷声说道:“你还有回答本宫地问话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终于和离(求粉红票)

    他认为她性情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趴能够揣度?他不能因为他的一时不忍,而让这个贱人受到分毫伤害?

    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已是恶毒之妇了,自己早是恶毒之妇了!他早就想好了,也早就把休书写在那里备好等着她了

    儿时相交,那些年,她泛着小短腿跟在他后面,唤着“孝瓘”,她眨着泪汪汪的眼,躲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为了自己与别人拼命。自己后来讨好了继母,日子一天一天好过了,他还是谁也不待见的落魄皇子。好些次,她站在围墙的这一边,看着少年日渐抽条的身段,和那越来越俊美无畴的面容。大多数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会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便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温暖笑容,便是那清如柳,俊如月的身姿,令得渐渐长大会她再也无法忘怀。

    再后来,她长大了,可以议亲了,那一天,在得到继母的首肯后,她高高兴兴地跑到围墙后,对着清俊无比的少年羞涩地说道:“孝瓘,你快点长大,母亲说了,等你封了王,我便可以嫁你了。”高氏的子孙,便是是不受上面待见,按例也可以封王的。

    这是她鼓起勇气说的,在她说完后,她看到少年那诧异的表情,在他寻思时,她害羞地跑了开来。

    然后,便像是有约定那般,她一直在等着他。

    本来,在他封为广陵王时,她已经不小了,可以嫁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继母和家族,却一直有点犹豫。也许是长大后的她,有着齐国贵女们少有的美丽吧?也许是她的温柔贤淑,令得更多的俊杰对她心动了。也许是杨静娄元昭等人对她的追逐,让他们开始左挑右选吧。

    可她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等。

    那一年,那一年她终于等到了,高演开始得势,与高演亲厚的少年,也开始得势,先是封了广陵王,再又封为兰陵王。

    在得知家族松了口,许她嫁给他后,她不顾他远在周地出使,千里迢迢前去相会。她要亲口告诉他,她可以嫁他了,他也可以有一个强有力的岳家了。他不是一直想要站得高高的,永远不受任何人的轻鄙,不被任何人白眼相待吗?现在可以了,他娶了她,就可以像别的王孙一样尊贵了。这时的她,给忘记了,自从他被封为兰陵王那日起,他就已经与别的王孙一样尊贵了。

    终于,她来到了周地,然后,她来到了使馆。然后,她看到了那让她肝肠寸断的那一幕!

    她的兰陵王,她等候多年的心上人,光着身子,搂着一个美貌的姬妾,正在被塌间你侬我侬!

    这么多年,他都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他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他都在等她,如她等他一样的等她。可为什么在她准备好一切,只等着嫁给他的美好时节,他却接进了这个可怕的,妖物一样,一旦近身便再也甩不掉扔不去的贱妇?他却不再固守对她的承诺,不再守住他纯洁的身心?

    接下来,她一步一步地看着那妖妇走进他的心田,一步一步看着她主宰他的喜怒,一步一步看着他对自己冷淡,看着他与她远离。

    直到今时,他竟然为了护着这个妖妇,早早给自己备好了休书!

    难道他没有想过吗?自己一旦被休出门,将蒙受多少人的羞辱,多少人的白眼相加?不,他想过的,只是,他为了那万一,便硬生生地绝了自己的路!

    好狠的男人啊!

    想着想着,郑瑜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那声音转为了哽咽。

    哽咽中,郑瑜捂上了自己的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涌上她的心头!

    长恭把她给休了,他还当着天下人说过,他没有近过自己,自己虽然是他的王妃,却一直是处子之身。回到家族中,她的族人,她的父母,肯定会把她当成处子一样再议婚……

    可她不是了啊,她偏偏不是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陡然中,慌乱开始取代了愤怒和伤心,恐惧代替了一切,渐渐的,郑瑜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这样回去!无论如何,我不能被休了回去!

    想到这里,她迅速地清醒过来。当下,她松开双手,蓦然地朝着张绮扑去。

    众护卫早有防备,看到她扑来,齐刷刷朝张绮身前一站。

    可是郑瑜并不是要攻击她。她只是扑出两步,身子便转了一个向,朝着方老,郑瑜哭泣着五体投地倒在地上。

    哽咽中,郑瑜朝方老求道:“方叔,你是看着阿瑜长大的,我不要被休回家。叔,你给我和离书吧,我要和离,我愿意和离。我马上就签字和离!”

    这个昔日骄傲自得的郑氏嫡女,现在跪在自己一个仆人面前,求的只是不被休弃,而是和离两字。

    方老暗叹一声,转眼看向张绮,目光中微露不忍和求助之色。

    张绮蹙起眉来。

    再过五天便是郑瑜与长恭签定的三个月和离期了,现在给她和离书,于郑瑜而言,损失不大,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损失。

    寻思了一会,张绮暗叹一声,忖道:和离就和离吧,长恭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反正自己又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便放她一条生路吧。

    她知道,只有硬生生地休了郑瑜,才能绝了这个已经变得狠毒可怕的女人的生路。可是,高长恭对她有亏欠,心中必是想她好的。他要是在就好了,他在,可以由他自己选择是休还是和离。可他不在,她只能尽管温和地处理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张绮转身入房。

    不一会,她从房中拿出一个木盒来。打开木盒,从中掏出两份和离书摆在几上,再把几上的休书收入袖袋中。张绮转头,看着眼睁睁盯着自己袖袋的郑瑜,点头道:“和离书在此,你签上名字,入夜之前离开王府。你的嫁妆长恭一直没有动,所带的婢仆也都在,稍后方老会整理好,五日之内尽数送还郑府。”

    见郑瑜仍然盯着自己的袖袋,张绮微微一笑,“你签了和离书,这个休书就会撕掉,你不必担忧。”

    郑瑜恩了一声,她慢慢走上前来。低头看着几上的和离书,看着书下方高长恭的名字和印鉴,看着摆在一侧的文房四宝,突然间,郑瑜直觉得手臂的千斤重。

    可她没有办法回头了,没有办法了……

    咬了咬牙,郑瑜拿起毛笔,颤抖着移向那和离书。

    她在和离书上,慢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郑瑜两个字一落下,郑瑜整个人向下一滑,差点坐倒在地。

    没有人安慰她,所有人都在冷冷盯着她,张绮也是,她静静地说道:“还有一份。”

    郑瑜吸了一口气,她突然抬头朝着张绮说道:“你别得意。”郑瑜有点恍惚地笑道:“张氏,你别得意,上天不会让你这样的妖妇得意太久的。”

    听到郑氏这种诅咒似的笑声,张绮摇了摇头,她淡淡说道:“我没有得意。郑瑜,我一直怜惜于你。”笑了笑,张绮想道: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再试试能不能点醒她。于是她声音放慢,说道:“我们这一生,从来都没有顺利过,幼时学人走路,总不免磕磕碰碰,跌上几十跤都是寻常事;长大后,也不会是事事如意,在家中,或许人人宠你,可到了外面,却得学会委曲求全,学会看人眼色,学会识时务。那时我们怎么做的?把委屈吞下去,走不通的路饶过去;然后青春少艾了,谁能保证你这一生,便不会遇到一个半个的渣人?或者,遇到不属于你的人?那时怎么办?饶过去便是。翻过这一岭,又是无限风景。郑瑜,我倒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困死在一根树上,便是前面无路也不肯饶不肯越,非要撞个面目全非?”

    她摇了摇头,笑道:“所以,我对上你时,从来没有得意过。郑瑜,我只为你感到怜悯,可惜。你本来是多么秀雅的一个女儿,真可惜了。”

    郑瑜不是来听她这番长篇大论的!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她懂得多少?不过是个擅于魅惑男人的妖物罢了,居然还来教训自己!

    当下,郑瑜尖叫道:“给我闭嘴!”

    张绮从善如流,她一叫,她便闭了嘴。

    见四下安静下来,郑瑜重新低头,对着和离书上兰陵王的名字和印鉴,她狠狠一咬牙,提笔在另一份和离书上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手印。

    随着那毛笔砰然落地,郑瑜脸色如灰。

    张绮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诅咒式的笑声,径自从袖袋中掏出休书,把它交给郑瑜,由她撕掉后,张绮拿起和离书吹干墨收好。

    当她转过头时,郑瑜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门外。

    看着她走出,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自己的视野。一直平静的张绮,也有点恍惚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郑氏一直陪着高长恭走到他生命的尽头。在他三十来岁服下毒药身灭后,她也入了庵堂。

    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也战胜不了命运,战胜不了这个女人。

    可今天,她在自己的注目中,正一步一步走出正院,一步一步走出她与高长恭的生命……

    望着郑瑜一步步离开的背影,张绮低低地吐出一口浊气。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纠缠了那么久,令得她曾经肝肠寸断的这个对手,终于彻底地走出她的视野,消失在长恭的记忆中。

    疲惫地挥了挥和离书,张绮朝着方老说道:“方老,把这个拿到族中,请族长勾去郑氏的名号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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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只剩下最后几天了,二零一二年也只剩最后几天了,大伙的粉红票别留了,扔给南朝,让它最后冲一次粉红票榜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婚(求粉红票)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在兰陵王上了折子后不久,高湛把他邀到宫中详谈了一次。当他回来时,已得了四个月的假期,同时得到的,还有陛下赐婚他和张氏阿绮的圣旨。

    兰陵王和张氏阿绮要大婚了!

    这可是惊动整个天下的大事啊。虽然兰陵王在这一仗中没有出啥力,可他的实力摆在那里,威望更摆在那里。

    更何况,他要娶的张氏阿绮那是什么人?那是一个卑贱的私生女,是等同货物的贱妾。更何况,为了娶她为妻,高长恭这两年来闹出了不少事。

    一时之间,邺城和晋阳都沸腾了。

    不止是这两地,随着消息渐渐扩散,长安和建康两地,也传遍了。

    长安城中。

    “阿仄阿仄,你听到过没有?”阿绿蹦蹦跳跳地冲入一处院落,欢喜地叫嚷着。

    一个艳丽的少年光着上身走了出来,他显然刚刚练过武,身上汗水淋漓。看到她走近,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而阿绿在红着脸啐了一口后,还是拿起一侧的毛巾,温柔地给他拭起汗水来。

    一边擦拭,阿绿一边兴奋地说道:“阿绮要大婚了,她要做高长恭的王妃了。”仰着头,她欢喜地看着贺之仄,低声道:“这下我可放心了。阿仄,这下我可以跟你走了。”

    “当真?”贺之仄紧紧握着她的手,阿绿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当然,阿绮我最明白了,她也想我幸福的。嘻嘻,她现在是郡王妃了,便是那一千两金我全拿着用了,她也会喜欢的。”握了握拳,阿绿喜盈盈地说道:“不过我才不会这么做呢,我明天就在这长安城中置一些田产,让苏威帮我们看着,等阿绮老了,我们也老了,都不怕没有饭吃。”

    贺之仄大点其头,道:“有理有理。”

    “嘻嘻,那我这就发信鸽恭喜阿绮去。”说做就做,当下阿绿蹦蹦跳跳地跑了开去。

    在阿绿忙着置办田产时,这一边,苏威也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东北方向。

    看到他一动不动的,新兴公主悄然上前,她拿着一件外袍,低声道:“外面风大,加一件裳吧。”

    “我不冷。”苏威转过头去,他看着新兴公主,低声苦笑道:“阿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他喉结动了动,涩声说道:“我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新兴公主明亮而聪慧的双眸看着他,低而坚定地说道:“阿威,我知道你心里有她,也永远放不开她。可是,这日子是一天一天过去的,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就会忘记她,就会光记着我了。”

    她仰着头看着这个心爱的男人,抿着唇微笑着。她的笑容毫无作伪,甚至她的心里也在想着:现在那张绮也要成为兰陵王妃了,她嫁得这么好,阿威虽有痛苦,却也会感觉到心安。而他心安了,也就能接受于我。这天下的丈夫都是妻妾成群,阿威却会不一样。因他心中住着一个人,便不会像别的丈夫那么好色,不会纳那么多妾室。我,我就当多了一个住在他心里的姐姐。

    苏威对上新兴公主愉悦的,甚至是满足的笑容,不由心中大为感动,他慢慢伸手,握住了新兴公主的手。

    就在他的手握上她的小手时,几乎是突然的,新兴公主热泪盈眶。

    看到她流泪,苏威吓了一跳,连忙道:“阿兴,你怎么啦?”

    新兴公主流着泪欢笑道:“我很高兴,”她哽咽道:“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忍不住。”

    她不好意思地抹干眼泪,低声问道:“陛下那里,知不知道这事?”

    “他自是知道。”笑了笑,苏威说道:“不过陛下现在有了李娘娘,又要迎娶突厥公主为后了,他没有心情寻思这个的。”

    也许,寻思是会寻思的吧。可苏威知道,自家这个陛下真正是个有着雄才伟略的人物,英明睿智又果断。这样的人,把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尘封,是轻而易举的。他不会像自己这么无能。

    不过,要不是如此,自己也不会背着宇文护悄悄效忠于陛下……

    这一天,邺城也有一个人,他身着白裳,正坐在自家的院落里,给自己倒上一盅酒,双手捧起后,便朝着对面的空位处优雅一笑,“阿绮,与我喝一盅。”

    头一仰,他把那盅酒一饮而尽。随着他的手一松,那酒盅砰地碎落在地,成了碎片。

    同时,他已泪流满面。

    从小,他的家族便对他寄以厚望,十几岁时,有一个长者点评道:“萧莫这人,善忍,能于细微中寻找机会,再一击得中。如遇明主,可为宰辅。”

    那是他曾经的风光。后来他来到齐地,也凭着自己之能,轻而易举的在齐国朝堂上占居高位。

    可是,没有得到阿绮,他这心,永远也圆满不了。

    不过,那人不是点评他善忍么?只要高长恭不娶她,他终会有机会的。

    可现在,高长恭娶她了!

    阿绮阿绮,你心心念念为人正妻,现在,你终于做到了,也算如愿以偿了吧?哈哈,可惜天下虽大,却没有让他心安之处。也许,他是时候离开齐地,过那离群索居的生活了。

    在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时,公元564年八月,兰陵王和张绮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这一场婚礼,兰陵王动用了他一半的积蓄,其规模可说空前。

    他那一千私军中,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和官宦子弟,全部衣履一新,做回了昔日在家族中时的郎君打扮。同时,他们前呼后仰,个个身后奴婢如云,车马如龙。

    这些人,加起来足有二万的队伍,一路从兰陵郡护送张绮到邺城兰陵王府,然后与兰陵王完婚。

    同时,为了掩去前一次婚姻留下的伤疤,兰陵王花费大钱对邺城王府进行了整修,整修的王府,完全仿用南陈建筑,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可以说,与之前简直是面目全非。郑瑜再次入内,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郑瑜是随着迎亲的宾客悄悄潜入兰陵王府的,呆着看了一阵,她已看呆了去。

    外面的街道中,锣鼓喧天,似乎整个邺城的人,都在为这一场宴会欢喜,那些红楼的歌伎大家,更是自行组织着,一个个就在大街之上,为来往的人群免费送上七天歌舞,直至兰陵王的大婚结束。

    所以,整个邺城,都在谈论着兰陵王的这场大婚,有意无意间,也在拿张绮和郑瑜相比。

    郑瑜不喜欢听那种含酸带讽的话,便悄悄进来了,她只想找个熟悉的花园中呆一呆。可哪曾知道,这一走进来,却处处面目全非?

    看到她在这里发呆,一个老媪急步上前,她来到郑瑜身后,低声说道:“女郎,你怎么一个人到了这里?”朝四周看了一眼,她埋怨道:“要是让兰陵王府的人发现,以为女郎是来捣弄的,可怎么是好?”

    听听,这是什么话?

    郑瑜气得脸色发紫,见她呼哧呼哧地生气,老媪马上发现自己语气不对,当下又陪着笑说道:“这不,老奴不是心疼女郎你么?”

    “心疼我?”郑瑜重重哼了一声。

    呆了一会,见郑瑜还不走,老媪叹道:“女郎,别看了,这都是命,人争不过命的,你还是认了吧。”

    “命?”她不说这个也罢,一说这个,郑瑜便恨从中来。什么时候起,也有人说她的命不如张绮那个贱人了?她是什么人,她那是一生下来,便被自己踩在泥土中的人,不,她应该是让自己生生世世践踏的人。什么时候,那样的贱人也说命好了?

    一张脸扭曲着,郑瑜咬牙切齿地说道:“总会有报应的。”

    老媪被她怨毒的语气吓了一跳,更准备再劝,只听得一阵笑声传来,笑声中,李映在那里清朗地说道:“今天真是满城欢庆啊,阿绮应该很开心。”

    另一个贵女应道:“是啊是啊,高长恭给她举办了这么一场盛大的婚事,她肯定欢喜之极。”

    “胡皇后说是要为他们证婚呢。”

    “当真当真?这可真是规模空前啊。”

    说着说着,一个贵女突然问道:“阿映,你不是一直与郑瑜玩得好吗?如今她成了弃妇,你却参加她的仇人的婚礼,不会让她生恼吧?”

    这话一出,四下笑声稍息。

    好一会,郑瑜听得李映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个,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以前我不识得阿绮。直到秋公主出嫁,我与郑瑜断了往来后,才在无意中与阿绮打了交道。”

    她想了想道:“阿绮这人,真的很好相处,她很聪慧,也很替人着想,为人光风霁月,颇有昔时的名士派头。”

    李映的话,说得中平中正,没有半点谄媚讨好之意。众贵女嗡嗡议论开来。

    听到这里,郑瑜的脸色刷地铁青,脸颊的肌肉都扭曲跳动起来。别的人说张绮如何,她不在意,可李映这么一说,顿时让她感到自己被背叛,感到自己受了最彻底的羞辱。纵使这个朋友是她早就放弃了的也是一样!

    这种背叛和羞辱是如此让人难堪。这个李映为了讨好高长恭和张氏,竟如此恬不知耻,一时之间,郑瑜又恨又气,连杀了李映的心都有。

    那老媪看向郑瑜,啧啧说道:“女郎,你看看,你以前最好的朋友都投向那张绮了。哎,连朋友都走了,怪不得那高长恭……”才说到这里,她对上郑瑜那扭曲跳动的脸,被她神色中怨毒一惊,老媪也不敢再讥讽了。

    这一场婚礼,足足举行了三天,在拜堂之前,兰陵王还在王府所在的那条街道中,摆了一百桌,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也许大败过后的齐人确实需要一场喜事来转换心情,到了后面,连陛下也频频送使者过来奖励两位新人,胡皇后更是从头到尾都在婚礼现场。

    至于远方的陈国和长安,不管是陈主还是张府中人,还是苏威和新兴公主,都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于极致的奢华中,这场婚宴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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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贵妇(求粉红票)

    兰陵王走时,留了两百骑保护张绮。他走的第四天,张绮便接到了胡皇后的邀请。

    胡皇后这人,其实最不喜欢规矩约束,她是找到了机会就要出来玩耍的人。这一次,她居然也来到了洛阳城。现在派了太监前来传旨,说是将在别院宴请各府的贵妇贵女,让张绮这个兰陵王妃也去。

    这是张绮大婚后第一次交游,她不敢轻忽,当下着了一袭黑裳,把额头上画了一个木棉花妆后,便坐上马车驶入了的胡皇后在洛阳的别院。

    张绮的马车驶入别院时,可以听到远处不时传来阵阵嘻笑声。掀开车帘一看,别院里外,到处都是慢步当车的贵妇贵女们。看到她们脸上的轻松,张绮也放松下来。

    不一会,成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妃,到了。”

    “恩。”

    张绮应了一声,走下了马车。

    出现在她面前的,虽进入十二月,不过今日冬阳暖暖,贵女贵妇们围着胡皇后,三五成群地或坐或站地闲聊着,入眼来便是一片姹紫嫣红。

    张绮看了一眼,顺手摘下纱幔,曼步走向胡皇后。

    随着她走近,四周已越来越静,隐隐中有低语声传来,“她就是张氏阿绮。”“好美。”“不美怎么能独占高长恭,逼得郑瑜无处容身?”“也是哦。”

    议论声嗡嗡而来,众贵妇昂着头,朝着张绮上下打量着,表情中,隐隐有着不屑。

    不一会,张绮来到了胡皇后面前,胡皇后正在与两个贵妇低语,看到张绮走近,她略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多礼后,便不再理会。

    胡皇后本不是一个喜欢礼数的人,她不用张绮多礼,张绮自不会凑上去没趣。当下她向后退出几步。

    这时,一人阴阳怪气的尖笑的传来,“哟?这不是新上位的兰陵王妃么?啧啧啧,以一卑微的姬妾之身,生生逼下主母独占郎君,张氏果然好本事。”

    另一个妇人也笑道:“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小样儿。那张脸,天生就是吃男人饭的。嘻嘻,想来她除了床塌上逢迎,别的是断然不会的。也不知这样的主母,能不能撑得起兰陵王府?”

    “高长恭那小子才不管这些呢。他呀,就是一个被狐狸精迷晕了头的蠢物!”

    这个“蠢物”两字一出,张绮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一阵少女的格格笑声传来,只见一抹粉红浓绿中,十几个贵女相拥而来。而这些贵女中,一个消瘦如梅,脸色苍白,双唇轻咬的少女走了过来。这少女,赫然便是郑瑜!郑瑜竟然与来到了洛阳!

    是了,听人说过,好似她这阵子通过和士开重新攀上了胡皇后。

    郑瑜一走近,便看到站在一株芙蓉树后,笑容浅浅,艳色无双的张红绮,顿时她脚步一僵,脸色越发苍白了。

    自郑瑜过来,已有不少人在盯着她俩,便是那些说着闲话的妇人们,也饶有兴趣地向两女看来看去。

    胡皇后也是,她津津有味地打量了两女一眼后,朝着郑瑜伸了伸手,“阿瑜,到这边来。”转眼又朝张绮笑道:“阿绮,你也过来。”

    胡皇后这么一唤,四下笑声隐隐荡了开来。众贵妇贵女眨着亮晶晶地双眼,饶有兴趣地期待着发生些什么事。

    见胡皇后下令,张绮笑了笑,她提步走近。纵是一袭黑裳,她也是绝世之姿,光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到天地都明亮许多。那浑然天成的气势,竟是一下子把盛装打扮的胡皇后压过去了。

    这点胡皇后也感觉到了,她蹙了蹙眉,突然有点不舒服起来。

    郑瑜看在心里,垂眸提步走近。她走到胡皇后的另一侧停下。

    胡皇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捂着嘴格格一笑,向郑瑜问道:“阿瑜,你恨阿绮么?”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你恨她的话,本宫在这里做主,让你甩她几个耳光如何?”

    这话一出,四下一静!

    郑瑜腾地抬起头来。

    她紧紧地盯着张绮,咬牙说道:“我恨!”

    胡皇后大乐,她拍着巴掌说道:“太好了,那你上前给她几个耳光!”

    “谨遵皇后之令。”郑瑜朝胡皇后行了一礼,冷笑一声,便提步走向张绮。

    她走得很慢,表情中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乐趣,似乎想好好享受一下张绮的怨愤。

    张绮没有怨愤,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看着郑瑜一步步走近。

    今天这顿打,她不能挨,也挨不起。她是堂堂兰陵王妃,她的颜面,长恭的颜面都不可失。

    不过她也知道,求胡皇后是没用的。她那种人想一曲是一曲,没个正形,不可以常理度之。求她,不过徒增笑柄而已。

    张绮心思电转。

    就在郑瑜走到离她仅有一步远时,张绮突然说道:“和士开,”这个名字一出,郑瑜双眼猛然一睁,心惊肉跳地想道:她要说什么?她知道了什么?

    张绮瞟了猛然止步的郑瑜一眼,转眸看向胡皇后,浅浅笑道:“皇后娘娘,这扇人耳光的把戏没什么意思。阿绮到有一个建议,皇后听了一定欢喜。”

    胡皇后闻言倒真起了兴致,她抬起头来高兴地问道:“什么建议?”

    张绮一福,“如此天和日丽,暖日洋洋,正是人间难得的好时节。妾以为,不如我等聚饮于醉月楼?醉月楼中美酒美食虽不如皇宫精烩,却胜在一个新鲜,再说,那里不是还来了几个南地来的,擅长唱曲的小二么?”

    听着听着,胡皇后心中一动,醉月楼的小二,可都是俊俏郎君……再说这洛阳城,陛下可不在,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猛然的,胡皇后觉得呆在这里与这些妇人们闲话甚没意思了。当下她急急站起,朝着张绮笑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她朝左右命令道:“诸位,我们到醉月楼玩玩去!”

    这命令一出,众贵女连忙应诺,看到胡皇后对张绮笑逐颜开的模样,那打她耳光之事,自是谁也不敢再提起……

    就在众贵女笑盈盈地张罗着转移阵地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太监冲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地嚎哭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周人围住洛阳城了!”

    什么?

    胡皇后吓得脸色一白,一屁股跌坐在地,而众贵女更是一个个尖的尖叫,骂的尖骂。郑瑜则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时脑中嗡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胡皇后年年都喜欢往洛阳跑,从来没有出过事,怎么这一回就出事了?

    就在一片混乱中,一个清亮中隐带靡软的声音传来,“来了多少人马?四个城门防守情况如何?”

    这清亮的女声一出,那太监抬起头来,而胡皇后众人,也安静了一些:丈夫们都在晋阳陛下身边听令,洛阳城尽是一些妇孺平民。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清醒地说几句话,也宛如是众人的定心骨。因此,她们齐刷刷地转头地顺着那声音看去。

    开口之人,正是张绮。

    见到有人询问,那太监急急说道:“是,是刚得到消息,豫州刺史太原王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一道献城投了北周。如今,周人已经兵临城下。约莫估计有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

    北周的十万大军?

    众贵妇一阵眩晕,她们虽然不是南陈士族那种不识烟火的女子,要平时最了不起的成就,也就是鞭死几个仆人,远远看到过烽火。现在听闻强大的周人起兵十万围住了洛阳城,顿时一个个手软心跳,直觉得人要昏厥过去。

    要知道,自去年一战后,齐国精锐几乎一洗而空,周人则与突厥结成了同盟,两者虎视眈眈,齐人闻风丧胆!

    郑瑜这时刻也白着脸,她手脚发软,心跳得要蹦出嗓子来。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她突然无比的后悔:要在晋阳多好啊,怎么就跟皇后娘娘跑到洛阳来了呢?都是和士开那混蛋,他要自己讨好胡皇后,才导致今日之祸!不错,她也罢,她的家族也罢,是想打一个翻身仗,可是如果命都没有了,翻身又有什么用?

    有周围贵妇们此起彼伏地尖叫中,张绮清悦的声音再次传来,“皇后娘娘,当此之时慌乱无用,何不向洛阳王询问一二?”

    这句话提醒了胡皇后,她勉力站起,白着脸说道:“也,也有道理。”

    见她慌乱得站都站不稳,张绮上前,她伸出手扶着胡皇后,清清脆脆地说道:“娘娘不必慌乱,娘娘乃授命于天的至贵之人,必能逢凶化吉。”说到这里,她朝四周怔怔呆呆的宫婢太监喝道:“还不去备上马车?”

    “是,是。”

    张绮又转过头,朝着众贵妇叫道:“诸位夫人,如今敌人已兵临城下,如其在这里慌乱,不如叫上各家护卫凑成一军,以待洛阳王后用。”记忆中,洛阳之围最终是解了的,只要撑过这阵子等援兵前来就行了。

    她虽然也是一个娇弱妇人,不过张绮有前世记忆为底,再加上上一次武威一役,她也算是从刀山火海中爬出来的人。因此比起一般人,便镇定得多。

    众贵妇魂不守舍,只是呆呆地应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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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处理郑瑜,来援

    狂笑声中,郑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绮嘶声说道:“张氏,你别得意,你别得意。哈哈哈,这一次,你逃不掉的,你再也逃不掉的!”她的狞笑声中,带着一种刻骨的阴狠,也带着一种绝决的毒辣。

    张绮一凛间,这一边的洛阳王妃把目光从张绮和郑瑜的脸上移开,她转头看向胡皇后,见胡皇后此时火气少消,便凑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娘娘,妾以为,不如让郑氏将功折罪。”见胡皇后又要发火,洛阳王妃急急说道:“妾以为,可以让她到周国军营当说客。可是能说服周人先放我们回去晋阳,岂不是大妙之事?”

    这话一出,胡皇后还真心动了。她瞟了一眼郑瑜,这位相信“为后不如为娼”的皇后不免要想道:这贱人背叛了我,那种到军营当妓女的好事岂能便宜了她?恩,送到周营也好,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指望。

    当下她点头道:“也罢。那这事便交给洛阳王了。”

    “娘娘放心。”洛阳王妃示意婢仆们拖走郑瑜。望着郑瑜狞笑着离去的身影,张绮追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

    她看得出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的郑瑜,已是生无可恋。她便是要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的。

    郑瑜被拖到了城墙处。

    在这个时候,各大城门因为害怕周人乘虚而入,根本不敢打开。在商议了半天后,洛阳王妃想出一个计策,那就是把郑瑜放到一个吊篮中,把她用这样的方式送到周军中去。

    于是,在一阵鼓声示意后,安静中的周军,赫然发现齐人的城墙上吊下了一个妇人。在他们诧异地把那妇人带回营中时,洛阳王和众士卒暗暗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张绮知道,郑瑜便是侥幸不死,也是身败名裂,无颜回到齐国贵女圈中。她都离开了,还能再有什么阴谋不成?再说,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多留些神关注便是。当下便把此事丢到了一旁。

    郑瑜放下城墙后,周人地进攻一刻也没有减缓。而洛阳城中,粮草渐渐枯竭的军民们,开始了缩衣减食。

    没有人知道城门什么时候会破,也没有人知道援兵能不能等到。要不是各人的财产家眷都在洛阳城中,只怕都有人扛不住这个压力开门献城了。

    这阵子,百姓们也查到了一打挖向城中的地道。在数百人地轮番攻击,火熏水淋之下,地道中的周人不得不退出去。而经由此事,张绮的声望又更高了些。

    这一日,张绮坐在院落用餐,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各人的食物都大量压缩,摆在张绮面前的,也只有一小碟饭。至于肉食,那是留给作战的将军们用的,也已经严重不足了。青菜野草之类,因为没有护卫们给她寻找,也早就断餐了。

    小心地吃下最后一口白米饭,张绮还来不及咽下,胃中一阵翻涌,不由冲到一侧呕吐起来。

    吐了一阵,张绮按着胃部,接过婢女递来的温水慢慢咽下。

    在婢女身侧的一个老媪关切地看着张绮,低声道:“王妃,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张绮摇了摇头。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定然是怀孕了。看了又能如何?没的传到成史等人的耳中,凭白让他们乱了心。

    在婢女们地扶持下,张绮慢慢坐下。刚才呕吐时动作激烈了些,令得她腹中隐隐作痛。

    看着张绮苍白着脸坐在那里,那老媪忍不住说道:“王妃,要不要叫两位护卫回来?”

    张绮再次摇头,这么紧张地时候叫回护卫?她是想招人恨么?

    闭着双眼的张绮,想到郑瑜临走时的狞笑和话语,不由低声吩咐道:“虽是兵凶战危,可也得防止有人对我不利。无论衣食住处,你们都得小心些。”

    这些婢女老媪,原也是兰陵王挑选出来侍侯张绮的,忠贞度没有问题。当下她们大声问道:“是。”

    张绮浑身无力,便挥了挥手,命令道:“退下吧。”

    她才说出这三个字,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啼声,不由诧异地问道:“谁在哭?”

    一个婢女小跑着过来,凑近说道:“是娘娘,皇后娘娘正坐在地上大哭呢。”

    坐在地上大哭?张绮嘴角抽了抽,她命令道:“关上苑门,若有人来找,便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是。”

    胡皇后的痛哭,仿佛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在第二天,洛阳城中开始了一波一波的暴乱。那些绝望的百姓们,开始对城中的富户发动攻击,同时,也对他们所看到的妇人们伸出了毒手。

    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洛阳王暴怒,当下他连下几个命令,在生生砍下一千来个脑袋后,终于把这场暴乱消灭在萌芽状态。

    与此同时,洛阳王府中,绝望的胡皇后和各大贵妇们,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两天,从府中抬出的婢仆尸首便有三四十。

    若是平时也还罢了,在这男丁们几乎都被征走的时候,贵妇们做这种事,顿时,一种阴霾和愤恨,开始在洛阳王府的上空弥漫。

    张绮一直称病,关上苑门不出。兼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这般温柔从容,这样的她,与府中别的手段残暴的贵妇们形成了正比。这样的她,还真让众婢仆们心服口服,感恩戴德起来。

    在周人围城的第二十八天,洛阳王府中,突然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暴乱,却是十几个婢仆替一个贵妇入睡时,用绳子扼死了她!然后,从来没有行过凶的婢仆们,因为慌乱,有的自己发出尖叫,进而惊动了众人。

    这种暴乱一出,连外面的洛阳王也给惊住了。当下他沉着脸,除了每个贵妇身边留下两个忠仆后,其余的婢仆,全部被他调出王府。

    不过,这些都没有牵连到张绮和她身边的人。连带的,与张绮住在同一个院落,受她的影响一直安静着的那个贵妇,也没有牵连到。

    傍晚时,一个老媪脸色如土地靠近张绮,看到她给自己奉茶时,那手不停颤抖着。张绮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如此慌乱?”

    她的声音一落,那老媪突然跪倒在地,向她砰砰砰地磕起头来。一边磕头,那老媪一边颤声说道:“多谢王妃给了老奴活路。多谢王妃给了老奴活路。”

    这时刻,二十来个婢仆已经围了上来。看到这情况,众人都一阵诧异。

    张绮扶起老媪,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她这阵子孕吐得厉害,一会想吃这个一会想吃那个,可是除了一小碗米饭便再无他物,便也瘦得厉害。

    老媪看着张绮,颤声道:“外面,外面已经易子而食……赶出府中的人,现在都被做成军粮,供将士们食用。”

    这句话一出,一阵呕吐声和瘫倒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张绮吐了一阵后,白着脸说道:“已经,易子而食了?”

    “是。洛阳王刚才下了令,说是宰杀军马。”老媪颤抖个不停,“老奴听那些士卒说,军马吃完了,要是援兵还没有到的话,会直接宰杀老弱妇孺。”

    这话一出,四下再无声息。不知不觉中,张绮的面前已经跪倒了一片。这些婢仆们向张绮跪拜着,要不是她关上苑门,禁止出入,要不是她性格温和大度,说不定她们现在也成了军粮。

    如今,她们虽然被那句“要是援兵还没有到的话,会直接宰杀老弱妇孺。”的话给吓住了,可在这个时候,只要能活一天,便是得了一天的便宜!

    周人围城第三十二天。

    到得这时,军马已经斩杀一空,而街头上插着草标的孩子妇人,一个个流浪着的衣衫破烂的平民,开始一片一片地消失。至于张绮的白米饭,每顿只剩下半碗了。婢仆们更是直接食粥。

    洛阳城虽大,储备的粮草也有一些,可也经不过浴血奋战的数万汉子地消耗。到了这个时候,洛阳王已是截取一切粮草,全力供给将士们了。

    周人围城的第三十三天。

    张绮府中的几个婢女,也在一次出苑门领取物品时失了踪。同时,城头处的战争似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嘶喝声,呐喊声,鼓声,震得双耳欲聋。

    傍晚时,消瘦很多的张绮坐在院落中,她洗净双手,开始抚起琴来。自二十五日起,洛阳王便找到她,请她一有空闲便奏奏琴,吹吹笛。因为,张绮的琴声悠然平和,可以抚平人焦虑的心境,让人减缓疲劳。因此,每每她鼓琴时,往往四下会越来越安静。

    就在张绮的琴声悠然而来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外面叫道:“兰陵王妃,请出来一下。”

    一个婢女应道:“有什么事?”

    “我方似是来了援兵,洛阳王想请您到城头上等着!万一来援众人中有兰陵王,王妃也可辩认一二。”

    什么?来援兵了?

    在刹那间的平静之后,陡然的,王府中响起了一阵痛哭声和欢笑声。

第二百四十章 走了(第一更)

    郑瑜一扑而近,看着她向剑锋撞去,兰陵王握剑的手动也不动一下,随着“卟”的一声,剑锋入肉,郑瑜在吐出一口鲜血后,抬头看向兰陵王。见她抬头欲语,兰陵王冷漠地收回视线,然后,干脆利落地把插在她胸口的佩剑一抽!

    剑入人体,抽出时便是人断气之时。郑瑜没有想到他如此狠决,张大嘴吐出一连串的血沫后,无声地倒在地上。直到死,她还是双眼睁得大大的。

    兰陵王单膝就地,他伸出手,慢慢地抚向郑瑜的眼皮,一抚之下,郑瑜的眼皮却兀自不曾合上。低声说道:“阿瑜,直到此时你还是不能悟么?是什么让你执着于痴苦?是什么让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纵有错,可人生于世,谁不曾走过弯路,谁不曾错误地付出过?成长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要还年轻,错了,回头便是。名利地位,有时也要舍弃一些。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从不想舍,怎么可能得到?”

    他的声音娓娓而来,低哑而沧凉,说完这话后,兰陵王再次伸手抚向她的眼皮,这一次,她合上了双眼。

    处理了郑瑜,兰陵王显得十分疲惫,他沙哑地说道:“那些周人,今日便不见了。”

    “是。”

    看了郑瑜的尸首一眼,兰陵王哑声说道:“把她,厚葬了罢。”

    “是。”

    这一晚,两人疲惫至极,倒在塌上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张绮睁开眼时,兰陵王已不见了。知道他诸事繁忙的张绮,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的兰陵王,又来到了昨晚的庄子中。

    负着手站在一株芙蓉树下,兰陵王低声说道:“把苏威带过来。”

    ……这一次周人被擒的几个高官中,便有这个他早就听过大名,却不曾一见的人。

    不一会功夫,一阵脚步声传来。

    远远看到兰陵王,苏威神色复杂地止了步。而这时,众婢仆都已退下。

    顿了顿后,苏威向兰陵王走来。来到他身后,他低声唤道:“兰陵王高长恭?”

    兰陵王缓缓回头。

    看着这个长身玉立的俊秀青年,兰陵王慢慢说道:“你帮过我的女人,我也帮你一次。你走吧!”

    说罢,他挥了挥手。

    苏威没有走,他直直地看着兰陵王,好一会,才哑声说道:“看来你是真对她好。”他垂眸说道:“仅凭着五百亲卫便杀入洛阳城,高长恭,你很不错!”

    兰陵王盯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对阿绮如何,不用外人来评价,我能不能干,也用不着你来评价!”他虽然准备放过苏威,可对这个带走过张绮,让他悲痛欲绝的周人,是没有半点好感的。

    听到这里,苏威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哧声说道:“你不过,比我早出现了一步。”说到这时在,苏威的表情中出现了沧凉,他怅然若失地看着兰陵王,喃喃说道:“你不过是,比我早出现了一步。”

    以苏威的聪明,一直都深信,如果自己能先一步遇到张绮,张绮一定会喜欢他。

    兰陵王唇角扯了扯,淡淡说道:“运气本来便是实力的一部份。能够在恰当的时机遇到恰当时人,正所谓天作之合。”

    说到这里,兰陵王又道:“听说阿绮曾经的婢女阿绿在你那里,望你厚待她。”

    “这个不劳你来交待!”苏威再次哧地冷笑一声,他转过头,慢慢说道:“此刻的胜败决定不了什么。高长恭,你们现在不过二十来许,但愿你能活得长长久久,能够永远护着阿绮。不然的话,她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说到这里,苏威大步走出。

    看着苏威离开的身影,兰陵王陡然想到了入城时,洛阳百姓齐齐跪拜时,洛阳王和胡皇后的表情,陡然想到胡皇后逼着张绮到周地去做说客的事。

    慢慢的,兰陵王抿紧了薄唇。

    洛阳之围一解,不管是胡皇后还是张绮,都急于离开这个曾让自己疲惫不堪的地方。因此休整二天后便启程前往晋阳。

    张绮坐在马车中,旁边的兰陵王,这两天一直有点沉默。他刚刚解了洛阳之围,于邙山一战中大放异彩,名声再次高震,可他的表情中,却一点也不高兴。

    他没有说话,张绮也在闭着眼睛休息。走着走着,张绮脸色一变,朝外面唤道:“停一下。”

    “阿绮,怎么啦?”

    面对兰陵王的询问,张绮没有回答,而是急急冲出马车,跑到路旁呕吐起来。

    一阵翻肠倒胃的呕吐,直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后,张绮白着脸站起来。看到她这个情景,兰陵王蹙紧了眉,他召来婢女们问道:“王妃这样不舒服多久了?”顿了顿,他又问道:“便没有看过大夫?”

    一个老媪回道:“王妃不愿意看大夫。”见到兰陵王要发火,那老媪讷讷地说道:“老奴以为,王妃怕是有孕了。”

    有孕了?

    兰陵王僵在了当地。

    难道阿绮脸色发青,这般憔悴,不是因为困在洛阳日夜煎熬,更因为有孕之故?

    他呆了一阵,转头急急问道:“有孕?你有把握?”

    那老媪低下头应道:“这大半个月来王妃晨时时有呕吐,她的月事也一直不曾来过,据老奴估计,王妃怕是有二三个月的身孕了。”

    阿绮有二三个月的身孕了?

    兰陵王想要大笑,却又习惯性的保持威严,一时之间表情不停的变幻。

    这时,张绮已经把嘴抹干,她向兰陵王走来。刚刚靠近,兰陵王已小心地搂住她的腰,低低说道:“阿绮,你可有不适?”

    他与那老媪的对话张绮已听在耳中,当下她嫣然一笑,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兰陵王显然不信,他看了一眼张绮的小腹,突然伸手,把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

    回到马车上,他怎么也不肯把她放下,一直这样横抱着她。

    只是,他显然一直没有回过神来,不停地低下头看着张绮的不腹,看着看着,还伸手去摸几下。

    张绮有点哭笑不得,她缩在他的怀中,闻着他的体息,突然心中觉得很安乐。

    这时,张绮听到兰陵王问道:“阿绮。”

    “恩。”

    “我很开心。”

    张绮低低应道:“我也是。我也很开心。”

    兰陵王双臂收紧,他搂着她,脸埋在她的墨发间,再说话时,他的声音沙哑之极,“阿绮,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以后,我不会再错了。”

    转眼他又说道:“你怀着孩子,那时还这般冲出来。我,我居然都没有第一时间扶起你,阿绮,你可有怪我?”

    张绮知道,他说的是那人郑氏仆人朝他射毒箭一事。这种事,她怎么会怪他?她便是一个懦弱妇人,可他是她的夫,那个时候,她便是舍了性命,也不能让他被人伤害啊。

    顿了顿,张绮果断地说道:“自然不会怪你。”

    接下来,当张绮以为他还要说什么时,兰陵王却沉默了。

    在他沉默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嚣声,“下雪了。”

    张绮掀开车帘。果然,外面雪粒子不停洒下,看这密密麻麻的架式,只怕那雪会下得相当大。

    在张绮看着雪花胡思乱想时,她感觉到腰间一紧,却是兰陵王沙哑之极的声音传来,“阿绮。”

    “恩。”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也不会只丢下你一个人。”

    “我知道。”

    “我会好好地活着。一直到把孩子养大成人。”

    不知怎地,他这句话一出,张绮突然鼻中一酸,眼泪便夺眶而出。

    记忆中,他不过活了三十出头,现在他都二十四五岁了,如果他不离开齐国,他们怕是没有几年好日子过了。

    这些,她无法说出口,她一直渴望着,他离开齐国时,是心甘情愿的,是心灰意冷下他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强迫他离开的话,不说很难成功,就算离开了,他也会在齐国遇到灾难时耿耿于怀,甚至一生都难有欢颜。

    兰陵王没有察觉到张绮的异常,他还把脸埋在她的头顶,还在说道:“萧莫走了。”

    “什么?”张绮的声音中,有着小小的惊讶。只是小小而已。

    兰陵王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写了一封奏折,足有三万余字,然后把官印等封上便离开了。当陛下发现时,他已离开了两日。这人尚来聪明,陛下虽然派了人追寻,却无功而返。”

    顿了顿,兰陵王说道:“萧莫在那奏折中提了三十条建议,更分析了周地和陈地的君臣得失。最后却说,齐国有如此一个国君,便是管仲再世,孙世当朝,怕也无力回天。因此,他上面那三十条建议,统统都是痴人说梦而已。陛下看了大为震怒,差点把萧府余人推上法场宰了。”

    说到这里,兰陵王一阵沉默,张绮也是一阵沉默。

    她曾经说过,要萧莫离开齐地,如今他真离开了。

    离开了好啊,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以他的才智,在乱世中保住身家性命,应该不是难事。

    对于萧莫,张绮的感情很复杂很复杂,这感情中,似是有恨,似是有怨,更似是在感激,有叹惜,有不舍。无数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最后最后,她却只愿意他能幸福,只愿意他这一生,能够找到一个可以白头偕老的人。便是找不到,只要他能够放下自己,愿意娶妻纳妾,生儿育女,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

    今天是大封推,因正文还有二章便结束了,我无法加更正文。不过会在每日傍晚,送上一章番外,向大伙交待一下你们会感兴趣的人和事。鉴于我写媚公卿时的番外经历,很有可能番外会比正文好看哦。

后记(一)杭州城中再相逢

    春来春去又一载。

    转眼间,公元582年到了。

    如今,天下已姓隋了,齐也罢,周也罢,都变成了历史。辅政大臣篡了周国的天下,占据了泱泱中原的五分之四的国土。而整个天下,只有陈国一地偏安一隅。

    正值中午,阳巷酒楼中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喧嚣。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不一会,那马车停下,几个做护卫打扮的汉子,筹拥着一个年青人走了进来。

    这个年青人双鬓处,有数缕花白的头发,除此之外,他面目俊雅斯文,肤色白净,俨然一金马玉堂的贵公子。只是这样一来,这个有着花白鬓发的贵公子,似是三四十岁,似又只有二三十岁,都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了。

    那人一袭简简单单的青衫,可随着他步入酒楼,四下的喧嚣竟是一缓。

    那人却似乎习惯了众人地注目,他那俊秀斯文的脸上,虽然含着笑,可那眼神间,却隐隐透着忧伤和沧桑。

    看到这个金马玉堂的贵公子走过来,小二连忙迎了上去,向他佝着身子殷勤问道:“郎君要点啥?”

    贵公子目光淡淡一瞟,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理会小二地问话,而是径自朝着一个靠近窗户的桌子走去,他的身后,一个中年微胖的护卫应道:“把你们最拿手的酒菜都上来。”

    “好嘞——上最好的酒菜嘞!”

    随着小二这么一唱,酒楼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在等酒菜的时候,那贵公子一直都在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表情淡然。

    见自家郎君看着外面的人流发呆,一护卫凑上前,低声说道:“郎君,要不要到长安去看看?”

    护卫的声音一落,那贵公子便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含笑道:“哦?去长安做什么?”

    那护卫不知如何回答了。那贵公子倒也不逼他,他转头继续看着外面,淡淡说道:“我是陈人,他杨坚再好,我也不能投效他,进而灭我家国。”

    那护卫一怔,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当初不也投效齐国了?

    这时,那贵公子苦笑着又说道:“当初是当初,今日是今日。”他昂起头,眷恋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声音放低了些,“你看,这天下间,是不是只有陈国才安乐美好?相比起这些,我个人的抱负和野心,早已不堪一提。”

    正说到这里,小二清亮地吆喝道“客官,你的酒来了!”

    贵公子稍顿了顿,直等小二把酒菜都摆完,他才执起一樽酒,慢慢的倾倒入盅。然后,他举起酒盅缓缓饮了一口。

    垂下眸,贵公子看着酒盅中摇晃的酒水,喃喃说道:“一晃眼便是十七年了,阿绮,你当初怀着的孩儿,如今也大了罢?”

    这贵公子,却是当时激流勇退的萧莫。自离开邺城后,他用了近十年时间,走一阵隐居一阵的,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故乡——建康。

    十数年光阴,放在太平盛世,不过是一个青年走向中年,可放在这个乱世,却已是沧海变了桑田。

    萧莫回到建康后,陈国的皇帝都换了几个了,而他相熟的故友,也是死的死隐的隐,便是那王谢子弟,也泰半不见踪影。

    这人世间最大的无奈,可能便是这般人末老而江山改吧?

    这次,却是萧莫听到了有关兰陵王和张氏阿绮出现在建康杭州等地的传言后,特意赶过来的。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这般赶过来有什么用?也许,只是想远远地见一见罢。纵不能相逢,不能相视而笑,这般隔得远远地看一眼,也是好的,好的……

    几个护卫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家郎君脸上流露出的怅然若失,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的郎君,自从兰陵王与张氏阿绮大婚那一晚,他大醉一场醒来后,似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整个人都变了(具体内容,实体书的番外中有详细交待)

    萧莫一盅一盅地喝着酒,颇有大醉一场的架式。自那日张绮大婚后,他便恋上了杯中物,这么多年过去,众护卫也都习惯了。幸好他酒性甚好,倒不易醉。

    就在萧莫一盅又一盅地灌着自己的酒时,突然间,街道中出现了一阵喧哗声。

    喧哗声甚响,萧莫放下酒盅,微笑问道:“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是。”一个护卫应了一声,提步就走。他刚动身,便看到前方拥挤的行人一分而开,一行人走了过来。

    这走过来的一行人,当头的是一个面目普通的少年。在少年的身后,紧跟着两个精壮的,四五十岁的汉子。

    看到那两个汉子,正懒洋洋品着酒的萧莫双眼一亮。握着酒盅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同时,他身后一个护卫已低叫道:“郎君,那两人是高长恭身边的亲卫!”转眼那仆人不由叹道:“他们也老了。”

    在护卫的感叹中,萧莫握着酒盅的手收紧,好一会,他才沙哑着声音说道:“这孩子,是他们的儿子。”他声音有点颤,似是欢喜,似是怅然地看着那少年,喃喃又道:“他是他们的儿子。”

    紧紧盯着那少年的萧莫,目光失落中夹着欢喜,欢喜中带着复杂。

    听到自家郎君的话,那仆人一怔,不由驳道:“不可能!张氏阿绮和高长恭都是人中龙凤,这少年怎么面目如此普通。”

    不错,虽然这少年风姿过众,行走顾盼之际,都有一种让人目眩的神光,可他面目还真是普通。

    萧莫抬起头,定定地打量了那少年一阵,他慢慢说道:“这不是他的真面目!他易了容!世人传说,兰陵王有子,风采更胜其父。噫?这种易容之术好生神奇!”

    这时的萧莫,恢复了以往的优雅从容,举了举酒盅后道:“阿武,你上前去,便说是兰陵故人,想邀见于他。”

    就在萧莫盯着少年打量时,缓步走来的少年郎,却是一脸苦色。

    只听得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成叔你不懂,我出门两年却不敢归家,这叫什么?这叫畏惧太甚。母亲大人听闻此事,断然会伤心垂泪。”说到“伤心垂泪”四个字,少年的眸中露出一丝不忍和犹豫,不过转眼,他便按下这种种情绪,继续说道:“母亲大人伤心过后,便会警告父亲,令他不得过责于我,等到他们忍不住亲自来迎接我这个归家的游子时,我那顿揍铁定能免。”

    说到挨揍,少年闷闷不乐,他喃喃说道:“其实被他们揍一顿真没什么,可我也是十七八岁的大人了,有些颜面实是拉不下。”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屁股,红着脸说道:“别的也就罢了,可我母亲揍我,最喜欢脱掉我的裤子,这样很不好,成叔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成史不由哈哈一笑,他大点其头,“王妃这个习惯是很不好。”

    少年显然真有点紧张,他又自言自语道:“可我不让她揍吧,她少不得又要哭很久……再说,我这次离开她,也着实久了些,让她消消气也是应该。”

    成史不停地点头,“说得是,这次出去太久了,都两年了。该揍!”

    少年哼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白眼,手又在不知不觉中挡到了屁股上。至于他的脚步,更是坚定地向前走去,坚定地决定过家门而不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安定(第一更)

    公元565年的新年,在路上过去了。

    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高大城墙,贵妇们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笑声,她们连连催促着驭夫,望着如风一样卷进城中的胡皇后等人,一直被兰陵王小心地搂在怀中的张绮动了动,小声说道:“长恭,我们到了。”

    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别坐得那么小心,我不会被颠着。”

    兰陵王给她说得哼了一声,他转过头看向路旁的风景。

    望着他渐渐泛红的耳尖,张绮心头一醉,她伸出双臂搂紧他。

    这时刻,贵妇们已先行进入了晋阳城。随着兰陵王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处,只见城门处先是一静,然后,一阵“咚咚——咚”的鼓声响彻街头。

    刚入城门,便听到这样的鼓声,不止是众亲卫,便是兰陵王也大吃一惊。他掀开车帘抬头看去。

    鼓声还在继续,规律的鼓声中,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翩跹舞出。他旋转着舞到街道正中时,笙声飘然而来,混合在鼓声中,还有胡琵琶声中,给人一种血脉贲张的振奋。

    戴着面具的少年正在舞蹈,看着他刚劲有力的舞姿,看着一队身着黑裳,却面目美丽的少女从两侧街道悄然舞出,看着无数红楼中人提着花篮,和天空向人群挥舞出漫天的红绸碎片。张绮低叫道:“他们这是在跳《兰陵王破阵曲》。”

    不错,这些人跳的正是刚刚那邙山大捷,洛阳之围的一幕。那少年所戴的面具,更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兰陵王的面具,看起来狰狞之极,却又因为做工细致,用色巧妙而产生出一种华美的效果!

    听到张绮提醒,兰陵王也明白过来,他从马车中走出,大步走到队伍前列。

    看到他走来,骑士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而那舞蹈着的少年,伴舞着的少女们,则开始围着兰陵王旋舞起来。

    这时的舞蹈,带着一种巫的感觉,动作古朴缓慢。

    一街当中,身着黑裳的兰陵王屹然而立,白雪茫茫的街道上,到处飞洒下红绸,便如苍天降下了红色的鲜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鼓声渐渐止息,戴着面具的少年朝着兰陵王躬身一礼后,慢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明显是世家子才有的白皙高雅面容。

    这少年右手放在胸前,朝着兰陵王又行了一礼后,清声问道:“敢问兰陵王,这一曲舞,如何?”

    “甚善。”

    两个字一出,四周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声。

    少年咧嘴一笑,又优雅地说道:“此舞为贺郡王攻破洛阳之围而编,为了在郡王到达晋阳之日便看到这一支舞,我们日夜编练。现在,还请郡王赐名。”

    兰陵王回头看了一眼张绮,微笑道:“就叫《破阵曲》吧。”

    他的声音一落,那少年回头清喝道:“诸位,兰陵王说了,这曲叫破阵曲。全名便是《兰陵王破阵曲》”

    少年说到这里,又朝着兰陵王一礼后,微笑道:“多谢郡王赐名,洛阳之围,我等没得亲临其会,待询问过曾经一睹郡王无双风采的洛阳人后,愿再为郡王舞一曲。”说罢,他手一挥,带着众人缓缓退下。

    他们一退,路也通了。做为新的一年的娱乐之事,晋阳的百姓们开始嘻嘻哈哈地议论起来。、

    在这种热闹中,兰陵王一行人来到了兰陵王府外。

    刚跳下马车,方老便急急迎上,他笑呵呵地看着兰陵王和张绮。两人还没有进门,兰陵王便派人飞鸽传书通知了方老,说了张绮可能怀有身孕一事。算起来,兰陵王今年虚岁二十六了,还没有喜迅传出,方老都要心急如焚了。

    方老恭敬地迎进张绮,王府中,方老请来的大夫已侯了多时了。与此同时,兰陵王则策马来到了皇宫中。

    晋阳的皇宫,有着与往年不同的安静。连续两年的大战,已严重亏损了齐国的元气。去年是大败,今年呢,其实也就是兰陵王段韶一行人解了洛阳之围,顺道掳了几个周人。真说起来,依然是大败特败。

    与齐国的情形不同的是,与突厥结了盟约的周地,却蒸蒸日上。想来,再过几个月,二十三岁的宇文邕迎取了15岁的突厥公主阿史那氏后,周人和突厥的结盟,就更牢不可破了。

    这种情况,让耽于享乐的高湛极不舒服,也让刚刚归来的胡皇后,有着想要逃离地冲动。

    因此,兰陵王进去时,高湛正在那里长吁短叹。看到兰陵王进来,高湛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后,说道:“长恭,朕想退位,准备让太子来治理这些国事。”

    兰陵王一怔,他张了张嘴,想要劝谏几句,心中却有一个念头在叫嚣:陛下荒唐胡闹,本不是有为之君,他退下也好,他退下了,说不定能为我齐国换来一个明君。

    虽然,兰陵王接触过的太子高纬是个胆小懦弱之人,可整个齐国,文武各安其位,做皇帝的人只要不昏愦嗜杀,大臣们完全可以把这江山治理好啊。懦弱就懦弱吧。

    这时,高湛又说道:“这一次长恭立功甚伟,胡氏回来后,不停地跟朕说起你们夫妇的好。”

    他笑了起来,“真没有想到,张氏那个娇娇弱弱的样子,居然也是有大才的。”

    兰陵王行了一礼,道:“陛下,娘娘谬赞了。”

    “好了好了,不必这么谦逊,”高湛挥了挥手,“对了,还有一事。”

    “陛下请说。”

    “那和士开虽然偷了郑氏,可那郑氏是你不要了的。这人嘛,别的可以少,可这男女之欢,那是断断不能少的。少了这个,便是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思?我说你这小子旷了人家郑氏多年,还老觉得你对不起人家呢。现在知道和士开一直在安慰我,朕心里也舒畅多了。昨日里还跟和士开说,这是好事啊,真说起来长恭应该感谢你和士开。”

    说了这么一段让人瞪目结舌的话后,高湛认真地看着兰陵王,交待道:“所以,你可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找和士开的麻烦。”

    兰陵王呆了一会,才低下头应道:“是。”

    郑氏已死,便是郑氏不死,在兰陵王当日说出她还是处子之身时,便意味着他是允许有人爬墙攀摘的。在他看来,只要是郑瑜心甘情愿的,他便没有权利去责怪,也不会责怪。

    高湛没有想到兰陵王这么识趣,不由哈哈一乐。笑了一会后,他倾身凑上兰陵王,问道:“前不久朕得了一些美人,有一个眉目妍丽,颇有你家那张氏的韵味。这一次你救洛阳有功,朕想赏你,如何?”

    要是以往,高湛才不会用这种商量的语气呢,直接赏他二十个美人便是。可现在嘛,他高长恭痴情之名名传天下,如其到时被他驳得下不了台,不如现在问一问这小子。

    兰陵王低下头来,他垂眸道:“陛下厚赐,臣万分感激。然,家有有孕之妇,实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她添堵。”

    “你家那妇人有孕了?”

    “是。”

    高湛先是哈哈一笑,转眼他眨眼道:“以长恭之美貌,再配上张氏之绝色。长恭,你这孩儿生下来可了不得了。”说到这里,高湛一副神往之相。

    自己的孩子才刚刚有个影儿,这个好色之徒便掂记上了,兰陵王不由脸色一青。

    高湛却是不恼,他砸巴了两下嘴,向往地说道:“朕已迫不及待想看到你那孩子了。”说到这时,他下令道:“来人。”

    “在。”

    “传朕旨意。他日若是张氏诞下一女儿,赏黄金千两,若是诞下一男孩,给他木头一根。”

    这差别待遇,令得那太监一怔,兰陵王也苦笑不得。这里,高湛还在砸巴着嘴,嘀咕着说道:“这样的夫妇,便应该生女儿,多生女儿,要是儿子,那还不如生一根木头。”

    听到这里,兰陵王已完全黑了脸,他腾地站起,朝着高湛双手一拱,大声道:“臣告退。”说罢衣袖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这次兰陵王的无礼,不但没有让高湛生气,反而令得他哈哈大乐起来。在高湛的笑声中,兰陵王疾步出了皇宫。

    回到王府时,大夫已经问过脉了,正如那老媪所言,张绮是有孕了,已有三个月。还大夫还说,虽然在洛阳城受了个多月的惊吓恐慌,可张绮气血足实,孩子应无大碍。

    公元565年的春天来临了。

    随着漫天的春花盛开,兰陵王的声望直是如日中天。他这一次救了各大贵妇,而这些贵妇们,在绝望当中得到救助,对兰陵王便怀有一种复杂的感激之情。

    同时,胡皇后和众贵妇一样,也对兰陵王和张绮感激着。这个时候的她,早就忘记了洛阳城时,与张绮发生的那些小小茅盾,很多与贵妇们聚会的场合,都会请张绮出席。

    而随着张绮正式步入齐国的贵妇圈中,她额头上遮掩伤疤的木棉花妆,也慰为时尚,令得晋阳女郎们纷纷模仿,到得后来,连邺城洛阳等人,也开始风行木棉花妆。

    ##

    翻书评时,无意中翻到一条,说是我毁官配。

    呃,这里解释一下,我写南朝春色这本书时,设定有二个,一,女主是绝色美人,二,男主就是兰陵王。

    因为早早就定下了兰陵王为男主,我当时甚至准备把书名取成《兰陵春色》,后来想到不能泄露天机,便改成了现在这个,呵呵。

    既然有了这个设定,那么女主要怎么才能嫁给兰陵王呢?于是有了这一路的故事。

    至于兰陵王和郑氏其人,我看史书时,其中提到了一句,说的便是兰陵王无嫡子,只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孙子为他立了碑。

    兰陵王既然有孙子,那说明他本身不是不能生育的人,那么他与郑氏生活多年,为什么无子呢?原因无非有二,一,便是郑氏不能生子,二,是兰陵王没有怎么碰过郑氏,所以无子。

    呵呵,因为我要给兰陵王另外找个老婆的缘故,也因为我看到史书上写他早死的悲剧时,想着要改变他的命运的缘故,所以,我自动的把兰陵王无嫡子的原因,幻想成他没有碰过郑氏,所以无子。在这个基础上,我才去想象,才衍生出本书的所有剧情。

    当然,如果把女主定为郑氏的话,那么兰陵王明知道她不能生子,还不弃不离,这也是一桩美谈,是一个很好的爱情故事。可惜,我这书的女主定的是一个绝色美人,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尤物。

    解释这么说,我要说的便是,这不过是一本YY小说,没有什么毁不毁官配的说法,无非是情节需要罢了。

    最后,这本书是继千面风华后,我第二次写真实历史。奶奶的,写真实历史真他妈的累啊,太累了,很多时候都有种伸展不开手脚的感觉,以后,我再不写真实历史了。

    最后最后,求订阅。

后记(二)人要成双

    在阿武大步迎上那少年时,那少年步履如风的越众而出,转眼便来到了阿武身侧。

    阿武紧上一步,正要行礼,正在这时,少年突然转头,朝他定定地盯了一眼。

    瞟了一眼后,少年调皮地眨了眨眼,猛然说道:“你家郎君可是叫萧莫?你是他身边之人,名唤阿武。阿武,我猜得对否?”

    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的话,太突然太直接,阿武都不敢相信。对上张大了嘴的阿武,少年抿了抿唇,淡淡说道:“你家主人来到杭州也有大半个月,我知道他并不奇怪。”

    并不奇怪?怎么会不奇怪?阿武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对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的少年,那眼直是瞪得牛大。

    少年却似没有兴趣与他多谈,他拱了拱手后,慢慢说道:“高府就在左侧巷道,前行二百步后左拐五十步便可入内。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哪有这么多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阿武,依我看来,你家萧郎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登门拜访,能见到故人,我父母双亲,断然只有欢喜的道理。”

    说到这里,少年径直越过阿武,走出几步后,他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对了,隋国管律法的那个苏大人,也带着两个好友来到了建康街上,约莫明日便可赶到杭州,不知萧大人有没有兴趣一见?”

    大大方方的向萧莫提出邀请后,少年哼着曲,继续朝前走去。

    如此走了一刻钟后,少年停下脚步,朝着身后一个角落处瞟了一眼后,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无比悲伤地说道:“有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人要成双,雁要成行,罢了罢了,苍天生我,那是知道我心忧天下,是要让我普济世人啊。”

    听到这里,成史双眼一瞪,忍不住嘀咕道:“明明是郡王和王妃生的你,关苍天甚事?”

    被他搅了兴头,少年回头瞪了一眼,不过转眼,他又看向那个角落,昂起头,以一种感喟忧伤的语气说道:“成叔,你把那个小姑子唤过来。”

    少年指的,是站在不远处的角落中,正痴痴地望着酒家里买醉的萧莫发呆的一个少女。

    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面目娇俏秀美中,透着几分英气,在这南方之地,她却穿着北方女郎喜欢的靴子,那修长笔直的双腿,还有小巧腰间暗藏的短剑,都可以看出,这少女不是弱不禁风之辈。可她眉目紧锁,看向萧莫的眼神中又是痴苦,又是深情,仿佛便这般远远地看着,便值了够了。

    对这个与萧莫一样,也在杭州城中出现过大半个月的少女,成史也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大步走向那少女。

    不一会,那少女便过来了。

    萧莫坐在酒家里,正呆呆地看着阿武的陈述,听着听着,看到那个少女熟悉的面孔,以及正与少女低语着的少年,他眉头一蹙,低声道:“他在干什么?”

    转眼,萧莫苦笑道:“这般他对我一清二楚,我对他毫无所知的感觉,可真是不好。阿式,你去一下,把高家这位小郎君的所作所为收集收集。”

    “是。”

    阿式一走,萧莫堪堪转头,便看到那总是远远蹑着自己的少女,在听了少年的一番话后,咬了咬唇,然后提步向他的方向走来。

    那混帐小子在干什么!

    萧莫大为警惕,他眉头大蹙,狠狠咽了一口酒水。

    不一会,少女步入了酒家。酒家中食客上百,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绝,可她的眼中却只有一个人。

    痴痴地看着萧莫,少女贝齿咬唇,鼓起勇气来到了萧莫的几前。

    低头看着萧莫,不等他开口,少女已红着脸大声地说道:“萧郎,我来找你了。”此刻正是午时,正是食客来来往往,酒家最热闹之时。饶是四周人声鼎沸,奈何这少女的声音着实不小,愣是清清楚楚地把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了。

    就要萧莫暗叫不好时,羞红着脸的少女,不顾四周投来的目光,朝着萧莫径自大声地说道:“萧郎,阿音欢喜于你。三年了,阿音恋你三年,跟随你三年!这三年中,阿音从荆州追到建康,又从建康追到杭州。”

    以一种清清脆脆,大而响亮的声音说到这里,少女阿音突然眼圈一红,声音也陡然弱了起来。她低下头,哽咽着说道:“萧郎,别不理我。阿音不知道,什么叫因色而爱,也不知道什么叫因爱而悲。阿音只知道,见不到萧郎,这一生便只剩有了悲苦!千千万万人中,萧郎却只有一个而已!哪怕阿音明日便死,哪怕阿音这一生注定孤凄,阿音也觉得,只有与萧郎在一起的乐趣,才算得上真乐趣!”

    说到这里,一滴又一滴滚圆的泪珠,在阳光下划出七彩斑斓,缓缓溅落在桌几上……

    这是陈国,这是杭州。

    千百年以来,这南人便多有才子佳人,文士墨客,他们多愁多感,他们顾虑万千。

    千百年来,这里不缺乏痴男怨女,却断断没有一个少女,敢当着众人,把自己的一颗痴心,这么明明白白地捧在一个男子面前。

    语带幽怨,其情动天。

    不知不觉中,四周的食客中,竟有红了眼眶的。

    不知不觉中,已有不少人乞求地看向萧莫,求着他给予这个痴情可怜的少女一点回应。

    若说江南多骚客,萧莫这个世家子弟,便也是其中之一。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当着他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直白的,痴傻地道出她的一颗心。

    ……当真痴傻!

    蓦地,萧莫感觉到了一种绞痛!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瞬也不瞬地盯了一会阿音后,萧莫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别站在那里,过来给我斟酒。”

    他要她近前!他终于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

    阿音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她红着双眼傻傻地看着萧莫,直确信自己不是妄听后,她欢喜的,颤抖地应道:“好。”

    她朝他福了福,红着眼圈,幸福地看着他,傻傻地应道:“好。”

    她想要笑的,可是一展颜,却又是一串泪珠儿,生怕萧莫嫌弃,阿音连忙掏出手帕胡乱拭了一把泪后,这才小心地走到萧莫身边。

    只是往他身边一站,阿音便是一笑,这一笑,便如云破月来,霞光初绽,其美丽动人,实是难言难画。

    望着那一坐一站的一对,成史忍不住叹道:“还是小郎君有口才,竟成全了一对佳偶。”

    少年闻言得意一笑,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却是两个高府的护卫急急赶来了。

    两护卫大步冲到少年面前,朝他拱了拱手后,喘着气说道:“小郎君,夫人过来了,她很生气,还令婢女们抬来了教子石。”

    这教子石,隶属张绮首创,其实就是把一块石板弄出无数个蜂窝大小的突起,可以让跪在其上的人疼痛难忍,哪怕,那小子有一身高强武艺也是一样。

    护卫的声音一落,少年洋洋自得的笑容便是一僵。

    看到他急急向后退去,另一个护卫又道:“郎主也下令了。他说,如果小郎君知道自己的过错,老老实实地回府也就罢了,不然的话,便封锁城门,叫小郎君插翅难飞。”

    听到这时,少年已是结结巴巴地问道:“好端端的,他两人生这么大的气干啥?”他悲愤莫名,“我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还是唯一的一个!这次回到齐地,我还在父亲的坟前立了个碑。光那碑文,我便请了四位名家,花了数百两黄金,耗时半载才完成。你们知不知道,把石碑安在坟前的那一日,齐地百姓哭得多凄惨,那数万人齐声恸哭的情景,便是苍天闻之也要落泪啊。我这样孝顺的儿子你们见过么?见过么?没有见过吧?”

    这话一出,好几双目光都一脸无奈又郁闷地看向少年,成史上前一步,小心提醒道:“小郎君,莫非是你在周地的所作所为,给传到杭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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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春色介绍:
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动乱后,南朝陈国文帝继位,南北两地,同时出现了少有的繁华安定。
有着极美的容颜,还有着不堪又混乱的前一世记忆的女主,重生在这个繁华世间。她想,这一世,她不会是妖孽,她一定要在这外表靡华,实质却是荆棘遍地的世道,求一个最高贵最优秀的天之骄子也不敢求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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