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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刘盈:二桃杀三士是吧!

    仲春二月,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临淄城西,通向远处的官道两旁,桃花灿烂,而在城门口处,张不疑则笑成了一朵花。

    时隔多日,他终于又能和自己的父亲团聚了。

    韩信要封齐王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遍了,而册封韩信的使者,正是张良。

    道左,韩信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昔日去别人家混饭被嫌弃,被逼着从别人裤裆钻过的那个少年,如今,封王了!

    只是和韩信脸上的喜悦不同,另一边的灌婴柴武等人面无表情,而曹参看向韩信的眼神,已经如同看一个死人了。

    这次张良前来册封的,只有韩信一人,灭齐之战中所有立下功劳的将校,无一封赏!

    家人们,还是看看远处的泰山吧……刘盈站在人群最前端,双手揣在袖中,准备在册封仪式结束后,就去看比赛。

    准确的说,是一场蹴鞠比赛。

    今天,是高密宴氏和莒县田氏争夺大凤杯的半决赛。

    高密宴氏,他们家的祖先就是晏子使楚的那个晏子宴婴。

    虽说宴婴的儿子晏圉,因为卷入政治斗争被迫逃离齐国,但那时候是贵族政治,大家多多少少的都沾点血缘关系,所以很少有斩尽杀绝的事情。

    故此没过多久,晏圉就又回到了齐国。

    不过,重回政坛就别想了。

    原因很简单,号称无解阳谋的二桃杀三士,出自晏子之手。

    三士中,其中一个名为田开疆的,出自田氏代齐的那个田氏。

    田开疆的父亲名为田恒子,是齐国田氏的第五任家长,历仕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代。

    田恒子死后,田武子,也就是田开疆为齐田六代目首领。

    这时候,齐国的政坛其实已经很不稳定了。

    大争之世,凡有血性,必有争心。

    战争频频之下,武人就自然而然的掌握了国家的大部分政权。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晏子才会对齐景公说:臣闻明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有君臣之义,下有长率之伦,内可以禁暴,外可以威敌,上利其功,下服其勇,故尊其位,重其禄。今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无君臣之义,下无长率之伦,内不以禁暴,外不可威敌,此危国之器也,不若去之。

    言下之意,就是那三个人,已经危害到了齐景公的统治地位,到了必须要把他们除掉的地步了。

    但齐景公其实很无奈,这时候的军中大将统领的军队,说是国家的,但其实已经是他们私人的了。

    没有杀掉对方,必然开启内战……

    若是他有打赢内战的实力,也就完全不会忌惮统兵的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人了。

    武力不行,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于是,就有了公孙接所说的一番话。

    不受桃,是无勇也!

    而无勇之人,如何能够掌握军队?

    不吃桃子,不仅的手中的权力保不住,身后的家族也必然受累。

    所以公孙接和田开疆各自拿了一个桃子。

    等到公冶子论述了自己的功劳后,他二人才会说,功不子逮,取桃不让,是贪也;然而不死,无勇也!

    他两个人的选择,就是放弃桃子,也放弃自己的生命。

    于是,反应过来的公冶子就只能说:二子死之,冶独生之,不仁;耻人以言,而夸其声,不义;恨乎所行,不死,无勇。

    同样的,他也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至此,二桃杀三士的阳谋就完成了。

    但,事情真的就此结束了吗?

    没有。

    晏子和齐景公的目的,并不是要了他们三个人的命,而是想要用这个阳谋,挑起这三个家族的内斗,进而重振王权。

    而他们三人的自杀,其实已经破了这个阳谋。

    三人死后,使者复曰:已死矣。公殓之以服,葬之以士礼焉。

    ‘葬之以士礼焉’,意味着这三人的声望并没有受损,而三人的同时自杀,其实也将这三家联合在了一起。

    但凡齐景公接下来要对付其中的任何一家,则剩下的两家必然同仇敌忾。

    此时的孟子虽然并没有诞生,但诸如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之类的思想,早就是大家的共识了。

    齐景公不仁,则大家不义。

    所以在田开疆之后,他的弟弟田乞就成了田齐七代目。

    于是,齐景公死后,田乞与鲍牧攻杀国、高二相,迎立公子阳生为君,是为齐悼公。

    齐悼公继位后,田乞担任国相,专擅齐国朝政。

    从此,齐国大权落入田氏手中,田氏世代辅佐齐侯,政由田氏,祭则吕氏。

    直至前386年,周安王册封田和为齐侯,田氏代齐。

    而在现如今的汉国,前来册封韩信为齐王的张良,就是使出二桃杀三士的晏子。

    只可惜政治白痴的韩信,还傻乐呢……

    而刘盈搞出的大汉杯,其实也是二桃杀三士的变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齐地有鱼盐之利,所以在战国七雄中,最先发展出市民阶级。

    而这帮兜里有点闲钱的家伙,必然要想点子玩个痛快。

    于是,齐国各地的城市外,都搭着许多棚子,其内朝满夕盈,民众无不吹芋鼓琵、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鞠者。

    大凤杯,就是在各县先进行海选,然后各支代表队前来临淄进行决赛。

    海选的时候还好,大家都是熟人,所以打的很是克制,也就是不少人瘸腿骨折神马的……

    等到了决赛的时候,基本上每场球赛踢下来,总是会重伤或是不治身亡几个球员……

    毕竟,赛场之上人声鼎沸,要是谁踢的一手臭球,观众可不仅仅是要你退钱这么简单!

    齐声怒骂,只是最轻的。

    一些输钱输急眼的家伙,甚至直接就跑去球队居住的馆驿真人PK去了……

    齐人民风彪悍,身材魁梧的壮汉学上几招摔跤的技巧。

    再加上人人佩剑。

    可怕!

    为此,刘盈紧急召集了一批手狠心黑的私盐贩子作为保安,这才断绝了许多流血事件。

    而众所周知,博彩业这种东西,只能由官方经营!

    在刘盈的暗箱操作之下,不仅仅从前很多一衣带水的齐人豪强老死不相往来了,就连很多有钱有闲的市民阶级,如今也到城外的招工点报名去了……

    欠钱还钱,天经地义。

    既然舍不得家中积蓄,自然是通过出卖劳动力换钱咯!

    等到张良到来,和韩信等人一同进城的时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偎依在自己身边,眼眶红润的儿子就不见了……

    不止是张不疑,见礼完毕的刘盈也早跑了。

    “发生了,甚么事了……”

    张良满头雾水,但还是一脸假笑的跟韩信寒暄起来。

    只是渐渐地,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二桃杀三士计划下,应该会有很多军中将校对韩信不满,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才对。

    但此刻,张良几乎是回一下头,身后跟着的人群就薄一层,回一下头,身边就少两三个熟面孔……

    “左丞相哪里去?”

    张良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曹参,后者则满脸讪笑:“你知不道,今天是半决赛!赶时间啊我,再聊哈以后……”

    嗯,他这些天在齐地居住,说话的时候就带上了几分齐地的风格。

    张良满脸疑惑:“半决赛是啥?”

    曹参虽然满脸焦急,但碍于礼数还是停下脚步说道:“蹴鞠,你知道吧。就是一群人,在一个操场上抢球……”

    张良点点头,蹴鞠他自然是懂的。

    这种活动发源自齐国,但在山东五国中,也是一种很受人欢迎的运动。

    嗯,除了秦国。

    商鞅变法后,秦人利出一孔,除了耕战之外的所有娱乐活动几乎全部断绝,踢球就别想了。

    看到不仅曹参想走,就连很多的汉军将校也惦记着开溜,张良只能听之任之。

    今天只是他来的日子,宣读诏命,册封韩信为齐王的日子其实还没有定。

    这时候的人,老封建了。

    做什么事情之前,其实都要算上一卦。

    比如在向上司汇报工作的时候,‘丑’日早晨去,对方就会大发脾气,而到了晚上再去,则会受到表扬。

    属实是喜怒无常了……

    嗯,他们就连夫妻之间干那事的时候,其实也是会先算一卦的……

    “要不,带我一个?”

    张良见到众人兴致高昂,于是也准备加入其中。

    作为世家公子,他对于这种娱乐活动,一直都是兴致很高的。

    只是曹参在听到张良的话后,脸上有些犯难。

    “这个,大家都是买了门票才能进的……一票一人……这时候再去,恐怕买不上票了吧……”

    “嗯,都怪你那学生,要不是他前两天抓了几个倒票的……黄牛。”

    突然之间,张良变得兴致盎然了起来。

    他在此之前,其实有所猜测,如今曹参一说,果不其然。

    搞出这种新奇玩意的,除了刘盈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于是,他开始大步流星了起来。

    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他想看看,刘盈准备如何用合理的手段,将他这个无票之人弄进去!

    只是,甩着袖子风度翩翩的张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子房,你走错了,这边……”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作为一个农民,踢球的时候带一个连枷是很河狸的吧……

    城西竞技场,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刘盈分开人群,带着张良从外间走入。

    在听到张良也想来看球赛的消息后,刘盈果断利用自己的特权,让两支激烈交锋中的球队进入中场休息。

    这样,就可以不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刘盈身后,张良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他本来,是想通过这样的行为,考量一下刘盈对于规则尺度的把控,但他所有的设想,都在刘盈和张不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刻,完全落了个空。

    一人一票,凭票进入不假,而此时的门票早都卖完了也是真的。

    但刘盈手中,还掌握着许多在发售之初,就被扣下的门票。

    这在后世里其实是一种很常见的操作。

    因为总有一些和活动主办方的关系户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突如其来的前来讨要门票。

    而他打击倒票黄牛的目的,主要原因是他才是那个最大的黄牛……

    不过张良获得的那张门票,本就是不用来对外发售的。

    毕竟,这是刘盈独享的,vip中的vip坐席。

    齐人虽有市民阶级,但北方冬天寒冷,没有公共浴池的情况下,在自家烧水洗澡就过于浪费燃料了。

    而此时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气温也在十度以下徘徊。

    这帮一整个冬天都没有洗过澡的家伙,再加上看球赛时激动出汗……

    太他喵味了!

    在将张良引入自己的专属vip坐席后,刘盈摆摆手,球赛继续。

    张良坐好,看了看四周摆放的茶炉小零食,以及可以宽敞到可以躺着看的超大沙发椅,又看了看观众席上其他人那肩膀挨着肩膀的小蒲团,脸上的神色越发精彩了起来。

    只是他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决定等到换个场合,再去和刘盈讲述一下他这种行为的不当之处。

    毕竟这时候人声鼎沸的,教学生也要看个场合不是?

    蹴鞠场上,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双方再度战成一团。

    嗯,是真的战成一团。

    如果大家不是围绕着球在奔跑的话,只怕说是在打群架也有人信……

    场上,身穿蓝色短衣的,是高密宴氏代表队,而穿着一身灰扑扑短衣的,则是莒县田氏代表队。

    其实那些灰扑扑的衣服,只是踢球时被弄脏了而已,原本的颜色,其实是布料未经染色,而微微发黄的本色。

    有些人常说古代白色衣服是下等人才穿的颜色,其实是不完全对的。

    因为真的想让布料变得纯白如雪,也是需要花不菲的精力和财力去侵染衣服的。

    古人平民常穿的衣服颜色,要么是染料很好找的蓝色,要么就是完全不染的素色,等到用草木灰浆洗之后,就变成了灰色。

    让张良感到有些惊讶的,并不是下面的全武行,而是蹴鞠场的布置。

    毕竟这是个尚武的年代,踢球变群架的事情,他见的多了……

    眼前的蹴鞠场,虽然也分为两边,但却只有两个鞠室,而且比张良从前在任何一个地方见到的都要大。

    这样,防守对方进球的压力,就变得格外大了。

    蹴鞠场上,除了看守鞠室的守门员外,剩下的二十个人,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动作敏捷,抢断凶猛,利用规则用力殴打对方的样子,更是充满了力量感,即便是张良这个温文儒雅的人,也同样是血脉偾张,不时和蹴鞠场中的观众齐声高呼。

    片刻之后,上半场暂时结束,宴氏代表队付出了减员两人的代价下,以三比二暂时领先。

    于是,攒劲的节目顿时开始。

    球员暂时退下而空出的场地上,近百个身穿数百年前东夷人传统服装的少女进场,双手拿着两团剪碎的布条做成的小球,跳起了力量与节奏感十足的舞蹈。

    毕竟,球赛没有啦啦队,赛场上就总感觉缺点什么。

    囿于张良在场,所以无论是刘盈还是张不疑,都表现得很是乖巧,浑然没有之前的跳脱。

    张良指着下方跳舞整齐划一的啦啦队,点点头说道:“跳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跳了。”

    人民喜欢,你不喜欢,你算老几……刘盈微不可见的撇撇嘴,歪着头问道:“为什么呀?”

    张良反问道:“你觉得,这种舞蹈适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吗?”

    刘盈皱了皱眉,那些少女跳的是古老的东夷人在庆典时跳的舞曲,这种舞蹈在齐鲁大地上其实已经传承了上千年,除了欢快之外,并没有什么撅屁股抖熊之类的不雅动作。

    于是他也反问道:“老师,你知道我为何要举办蹴鞠大赛吗?”

    张良智珠在握的说道:“无非是二桃杀三士罢了……”

    既然要决出胜负,则必然要起争斗,蹴鞠场上的点点血迹,就是明证。

    齐地本就一团散沙,再让刘盈这么一挑唆,只怕他们就更不会聚在一起,对抗汉国的统治了。

    说实在的,虽然他一眼就看穿了刘盈的计策,但这并非是计策的原因,而是他的名字,叫做张良!

    汉初三杰,配飨武庙,张良张子房!

    只是在他对面,刘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老师,你错了。这只是我的最浅薄的第一层想法。”

    张良顿时来了兴致:“哦?还有其他想法,说了听听!”

    刘盈再度反问:“老师,秦何以失天下?”

    张良轻笑,别人都是老师提问,学生回答,到了他这里,反而是学生发问起来了……

    不过张良也不是什么道学先生,于是他言简意赅说道:“暴秦无道,律法严苛,人动辄得咎,岂能不反?”

    刘盈追问:“秦律,真的严苛吗?”

    张良稍稍沉默,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秦法虽然繁琐细致,但其他山东六国的法律,其实也是相差不大的。

    毕竟人都不是傻子,秦国法律脱胎于魏国的李悝变法,那么山东六国,难道就不知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

    照着抄,很难吗?

    如果说是太平时节的封建王朝,尚且可以用积重难返来开脱。

    但这是大争之世,要么奋起图强,要么就此灭亡!

    事实上,无论是三晋,齐楚,乃至于困守边陲的燕国,大多都是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山东六国的律法,典章制度,其实和秦国也没有太多差异。

    但他们之所以覆灭,则是因为秦国出了一个始皇帝!

    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秦律严苛,以至于天下大乱的事情,如果换做别人,就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但此时刘盈面前的是张良,而张良面前的,则是汉国的太子,汉国将来的王,乃至于天下人的王!

    说实在的,秦国灭亡的速度太快了,即便以张良的聪明才智,现在也无法做出准确定论。

    所以张良并不愿意误人子弟,以自己之昏昏,使刘盈昭昭。

    但刘盈心中却明白,用他从前作为键盘侠和别人辩经的经历,再加上如今这几年的深有感受,他对于秦国之所以灭亡的这么快,其实是有着自己的理解的。

    于是他正色说道:“秦之灭亡,在于不尊重这三个字。”

    张良皱眉:“不尊重?”

    刘盈点头:“是的,不尊重。秦灭六国,并非是侵略,而只是周朝分封制度下的兼并……”

    嗯,中国古代对于战争其实分成了三种形式。

    一是‘征’,这种是褒义的,是以上击下并且以有道击无道,类似的还有‘讨’,强调声明对方罪过后然后发起战争。

    二是‘伐’,这是诸侯国之间的平级战争,与之类似的还有‘攻’和‘击’,后两者强调的是军事行动。

    尤其是‘攻’,不仅仅适用于诸侯国之间,也能用于军队乃至个人。

    三就是‘侵’,这是个贬义词,指没有理由而战,古人最讲究的是‘师出有名’,所以‘侵’是不道义的。

    与之接近的还有‘入’和‘寇’。

    秦灭六国的行为,在他自己看来,是‘征’或‘伐’,这一点,从始皇帝颁布的诏书中就可以看到。

    ‘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

    而在琅琊石刻中,更是很不要脸的写道:皇帝哀众,遂发讨师。

    就是说始皇帝可怜百姓被山东六国的昏君折磨,所以才发兵‘讨’平六国……

    但在隔了没多少年的司马迁总结中,却用的多是‘伐’和‘攻’。

    其实也很好理解,无论那时候的中国有多大,各国都在同一套礼乐文明之下。

    秦灭六国,六国王族虽然对秦国恨之入骨,但对于百姓而言,不曾变服饰、剃头发、换信仰、改语言。

    所以,何来侵略之说?

    在张良的微微点头中,刘盈继续说道:“但秦灭六国之后,却强行推行自己在关中形成的习俗,以及耕种的技巧。”

    “不管好的坏的,你若不听,他就用法律治你!”

    “尤其是,秦律主张耕战,利出一孔,禁绝大多数娱乐,这就让百姓苦不堪言了……”

    张良打断,指着下方啦啦队扭啊妞的小白腰:“所以,你就矫枉过正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刘盈:没有人比我更懂胸口乐!

    听到张良的调侃,刘盈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脸色发窘。

    不过张良并不打算深究,毕竟在他看来,贵族享受舞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那是一种私人行为,而在公众场合上,还是庄严肃穆的好。

    而他不深究的另一个理由,则是想起了身在荥阳的刘邦……

    上梁不正的前提下,要想让下梁不歪,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老师你别岔开话题!”

    刘盈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旋即接着说道:“人民喜欢娱乐,这是一种天性,强行压抑,只能适得其反!”

    “尤其是拥有鱼盐之利的齐国,沃野千里,多文彩布帛鱼盐。这临淄城,在昔日的时候,也是海岱之间的一颗明珠!”

    “秦蜀之丹漆旄羽,江汉之皮革骨象,吴越之楠梓竹箭,燕赵之鱼盐旃裘,魏韩之漆丝絺纻,这里应有尽有。”

    “于是齐人鼓瑟吹笙,蹴鞠六博,优哉游哉。”

    “一朝被秦人统治,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就连喝口酒都要偷偷摸摸!”

    “这种生活,换了谁,谁能受得了?”

    “秦灭亡,就在于他们太过于傲慢了,不尊重百姓的生活方式,总是试着改变对方,让对方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但最终,人民却用自己的双手,彻底埋葬了他二世三世乃至于万世的梦想!”

    刘盈说完,脑海中想起了很多,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注视着张良。

    而在蹴鞠场上,随着一声哨响,下半场的比赛正式开始。

    于是,蹴鞠场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欢呼浪潮。

    张良环目四顾,看到的一张张有老有小,有胖有瘦,但却脸孔涨红,或高声怒骂,或喜笑颜开的脸庞。

    “这一幕,我称之为面包与马戏。”

    刘盈凑在张良身边,用低沉且冷漠的声音说道。

    马戏,自然是这种齐人普遍很喜欢的蹴鞠,而面包,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煎饼……

    关中麦熟,府库漫溢。

    但关中之人大多还是喜欢吃稻米或是粟米这样的粒食。

    毕竟,要改变人的饮食习惯,不是一件朝夕之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但齐地不同。

    这里,穷!

    在被楚军蹂躏,以及田横等人的疯狂扩军后,平民百姓连口粮都无法保证,自然就没有了挑挑拣拣的坏毛病。

    所以将小麦研磨成粉,用水调和,做成煎饼配着酱菜食用,就成了他们无奈之下的选择。

    但,真香定律无处不在。

    齐人已经从最初的抵触,变成了偶尔的尝试,接着变成了一天一顿……

    只可惜现在温度不高,之前种植的大葱要么早就冻死,要么已经吃完了,否则的话……

    煎饼卷大葱这个标签,刘盈说什么也要给齐人贴上!

    嗯,其实煎饼这种吃食,能很快被齐人接受的另外一个原因,则在于相比于煮一锅米饭,摊煎饼所用的燃料,要少接近七成。

    毕竟,摊煎饼,只需要准备一个铁鏊或者一块石板。

    一把秸秆点着,趁着火焰加热炊具的时候,将准备好的面团摊开,十几秒钟的时间,一张煎饼就做熟了。

    基本上火焰只需要维持个三五分钟,一家人的一顿的食物就有了。

    而煮米饭,则少说需要半个小时的中大火!

    相比之下,哪个省的多,不言而喻。

    嗯,刘盈在穿越之前,其实挺讨厌有些短视频博主,跑到非洲教当地人煮面条的。

    就那种植被稀疏的地方,煮一锅面条用的燃料,恐怕够他们做一个星期饭了!

    何不食肉糜了属于是!

    张良回看一眼只有自己一半多身高的刘盈,突然之间对他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这才和自己分离了多久啊?

    这个小家伙就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恐怖如斯!

    不过,我徒弟有大帝之姿!

    张良满是骄傲的默默点头,尤其是看了看自己高举着双手,大声欢呼的傻儿子,更是咬起了后槽牙。

    还是晚上吧,等到大家都睡着了之后再说。

    孩子大了,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揍他,太伤自尊了……

    太阳微斜的时候,蹴鞠比赛结束。

    莒县田氏通过后半场的发力,终于五比四反超了高密宴氏,获得了进入总决赛的资格。

    于是,散场的人流大多分成两个方向。

    其中一波,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去蹴鞠场周边的博彩点领取奖金,而另一波,则咬牙切齿的绕到了蹴鞠场的南侧,准备堵住高密宴氏代表队,面对面的和他们交流一下……

    嗯,跤流。

    对此,刘盈表示完全不在乎,他跟在张良身后,从专属的贵宾通道离开,同时不停地算着,自己这次进帐多少。

    其实赚钱神马的他并不是太在意,他开博彩点的原因,在于相较于很多黑赌场,他这边还是有底线的,不至于让人卖儿卖女,卖房卖地的去下注。

    赌输了的,还可以就近转个身去隔壁报名,参与基建工程还债……

    而这,才是他最希望见到的一幕。

    强行征发,或是摊派徭役,就会让刚刚归附的齐人心中产生对立情绪。

    但要是他们主动或是半主动的报名,则这种情绪就会降到最低。

    至于博彩点的收入,刘盈也不打算全部收入囊中。

    他的计划,是从齐地征辟一些儒生,创办大汉公学齐国分部。

    这些钱,除了给这些儒生发工资之外,全部用于买教材盖学校等公益事业。

    如果在后世的话,这叫做合理避税。

    但在这个年代,这是收拢人心的好方法。

    古人虽然有时候很是愚昧,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傻,知识改变命运这个道理,几千年前他们就知道了。

    但真的就像是儒生们所说的那样。

    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

    在孔夫子开始广招门徒之前,学习这种事情,无论是诗词歌赋,亦或是骑马、嗯,是驾车射箭,都是只局限在血缘贵族这一阶层之间的。

    而在此之后,‘士’这一阶层,开始不局限于血脉传承。

    很多商人或是平民,也开始成为了士大夫的一员。

    其实孔老夫子也不像后世很多人理解的那样,是一个古板的道学先生。

    这老头,其实有意思的很!

    比如他和孔门十哲之一的宰我有一段对话,大意是宰我说,服丧三年太长了,所以一年就行了。

    老夫子说:丧期不到三年就吃稻米,穿锦缎,对你来说心安吗?

    宰我说:安。

    于是,一句话绝杀了老夫子……

    不过老头在宰我走后,很是嘀嘀咕咕的阴阳怪气了宰我一顿……

    还有,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南子,是当时有名的一个交际花。

    子路见到老夫子从娱乐会所中走出,鄙视的眼光逼得自家老师反复发誓。

    天厌之!天厌之!

    老师向学生发誓,啧啧啧……刘盈盯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张良,微微摇头。

    在他的老师中,张良属于扮猪吃虎型,惹不起;萧何就更不说了,另一个汉初三杰,还是惹不起。

    看来,逗闷子的选择,就只有叔孙通一人了!

    不过这老头,其实也惹不起的。

    无他,这老家伙太喜欢告家长了!

    在关中的时候,刘乐很多次被吕雉胖揍,其实就和叔孙通打的小报告脱不开干系!

    我的命可真苦啊……刘盈摇头叹息,旋即在蹴鞠场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韩信。

    “大将军。”

    刘盈上前微微弯腰拱手行礼。

    韩信还礼后,再度看向张良行礼。

    有时候这种行为很繁琐,但没办法,谁叫咱是礼仪之邦呢!

    见礼完毕,刘盈颔首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聊……”

    韩信摆摆手:“殿下留步,我今天是来找殿下的……”

    张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还是我走吧……”

    一旁的张不疑则看向刘盈说道:“我今天晚上住在父亲那里,就不回去了!”

    说完,他向韩信行礼后,一脸孺幕的跟在张良身后登上马车离去,浑然不知道今夜,他将面对怎样的悲惨。

    刘盈在韩信面前站定,扬起小脸问道:“大将军找我何事?”

    韩信脸上闪过几道黑线:“就是你把蒯彻绑走了?”

    嗯,几个月过去了,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叫过蒯彻的门客……

    这主要是因为,他虽然在政治上差一点,但却并非是彻头彻尾的白痴。

    白天的时候,他隐约感受到军中众将对他的排斥。

    所以他就想要找身边的谋士们寻求一下帮助,看看是否是他的感觉出了错。

    而这一找不要紧,蒯彻已经失踪很久的事情,终于被他发现了……

    刘盈点点头,对此大大方方的承认:“不错,是我干的。那厮鼓动你寻求封王这我管不着,可他不能让你拿我做挡箭牌,这不是坑我吗?”

    “所以,我让他去挖矿,是很河狸的吧!”

    刘盈说完,看着脸上神色很精彩的韩信,沉声问道:“你,是真的非当这个齐王不可?”

    韩信沉默良久,重重点头。

    刘盈皱眉问道:“哪怕,就此让我父亲心生嫌隙?”

    韩信再次重重点头:“我答应过她,若不建不世之功,就永远不回去见她……”

第二百七十章 张良:对牛弹琴

    “……无言不雠,无德不报。绩著旗常,理宜崇答,盟存带砺,永保尔封。尚其钦哉!”

    临淄城西,面对着关中的方向,韩信被封为齐王的大典,就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进行。

    在张良抑扬顿挫的声音中,礼官为韩信除去之前的头冠,带上了象征王爵的冕冠,以及奉上蓝田玉雕刻的王玺,最后,则是一片黑沉沉的铁板。

    准确的说,是半块。

    铁板上,铭刻着韩信封王诏书上的文字,再用朱漆勾勒,一半归韩信所有,另一半则收藏在汉王宫之中。

    这,叫做剖符,君臣各执一半,作为守信的约证。

    春秋直到秦朝的时候大多使用的是竹子,当初在关中封韩信(韩王信)为王的时候,就将竹符改成铁契了。

    但在承认张耳为赵王,英布为九江王,臧荼为燕王的时候,使用的都是竹子。

    所以今天举行的是封王大典,而不是相王大典。

    前者表示齐国是汉国的附属国,韩信和韩王信一样,都是刘邦这个汉王的臣子。

    而张耳臧荼等几个王,却是和刘邦平起平坐的王。

    嗯,张耳能得到相王的待遇,主要是刘邦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着张耳混过几年,所以不好意思让对方俯首称臣。

    不过此刻,和曹参等人黑着的脸不同,刘盈嘴角扬起一抹不为人所察觉的微笑。

    韩信的封侯诏书中有这么一句话。

    无言不雠,无德不报。

    这是《诗经·抑》的一句词,和这句话挨着的段落中,还有‘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这句名言。

    相传这首诗的作者是卫武公,也是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的主角。

    《仰》这首诗,是他九十五岁时写给周平王看的。

    卫武公一生,历经了厉王、宣王、幽王、平王四朝,其中厉王流放,宣王中兴,幽王覆灭,而在周平王在位时,看到自己扶持的王品行败坏,政治黑暗,不禁忧愤不已,于是就有了这首诗。

    但张良在封王诏书上写上这首诗,却并非是指责韩信为人,而是在隐隐告诫对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否则,就会有身死国除的风险。

    不过张良注定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韩信这种偏科到极点的人,完全听不出他的隐喻。

    刘盈收起脸上笑容,悄悄环顾四周,看到的是除了曹参灌婴等几个在灭齐之中立下大功,却因为韩信的原因没有受爵而黑着脸外,剩下的很多中下级将校,则有些焦急的抬头望天,显得有些想要迫切离开。

    这并非是他们尿急,而是今天不仅是韩信封王的日子,更是第一届大凤杯的总决赛。

    古人十分迷信,所以刘盈就干脆将总决赛的这一天,推迟到了韩信封王,这个推演了很多遍的吉日。

    今天的决赛的双方,其实很有看点。

    其中一支,是夜邑田氏这支豪门球队。

    与之对阵的,则是从海选开始,就一路挣扎着从淘汰的边缘逆袭而来的莒县田氏代表队。

    从刘盈设在博彩点的赔率来看,人们更加倾向于夜邑田氏夺冠。

    毕竟,夜邑曾有着齐地好几处的盐场,虽然现在盐场转让给了刘盈,但毕竟家大业大,支持的起在娱乐事业的投入。

    后世常说,古时穷人说富,必是‘穿金戴银’,而真正豪门公子说富,则是戏散了,灯火下楼台。

    这是因为豪奢之家,不仅有自己戏台,而且还养着一群人为自己登台表演。

    但在这个年代,自己家里有足球场,且养着几十个球员,也同样是炫富的一种方式。

    嗯,莒县田氏虽然在当地是首屈一指的富户,但以务农为主,和掌握鱼盐之利的夜邑田氏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虽然赔率让刘盈很是心动,但他却并没有什么暗箱操作的想法。

    他搞出的这个大凤杯,目的并不是赚钱,而是为了获得齐人的认同。

    当权者和民众有着相同的爱好,则很自然的就会被民众忘记双方之间的身份差,将党权者看做自己人。

    这,就是某大帝以年迈之身,不断做出诸如撸熊等显示武力的活动的原因。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民众喜欢什么,不如就放下身段,去迎合对方。

    所以这场总决赛在正式开始之前,刘盈还准备好了几个攒劲的节目,想要再次将自己的声望推高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也因此,当汉军中那些下了重注的将校们,看到队伍前端老神在在的刘盈时,焦躁不安的情绪渐渐放松。

    毕竟他们都知道,刘盈是这次活动的主办者,刘盈不到场,决赛必然不会开始。

    渐渐地,当歃血祭祀等一套流程走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从高台上的韩信,转变为站在下面的刘盈。

    “看我看什么?”

    刘盈摊开双手,旋即用下巴向高台上的张良示意了一下:“我在等我老师,你们再等什么?”

    一瞬间,在骤然响起的哄笑声中,观礼的众将大步向外围跑去。

    那里,他们的亲兵早就将马匹备好了。

    人群散开之后,刘盈看到了一脸幽怨看向他的张不疑。

    别人家的孩子,最他吗讨厌了……

    对此,刘盈只能表示无奈。

    优秀,是我的错咯!

    不过,刘盈还是大步上前,踮起脚尖搂着张不疑的脖子:

    “走咯,看比赛去了,今天跳开场舞的,可是你最喜欢的花花姐姐哟……放心,我不会告诉刘乐……”

    张不疑脸孔涨红,他比刘盈大了几岁,其实已经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了,只是因为和刘乐有了婚约,所以他身边的仆役全是男人……

    张氏的想法很简单,在娶公主之前,张不疑还是洁身自好的比较好。

    万一搞出了庶长子,只怕吕雉那里不好交代。

    对此,其实刘盈也是支持的。

    虽然有时候他恨不能大耳刮子抽死自家小萝莉,但纳妾以及收通房丫头这种事情,张不疑这辈子就别想了……

    高台上,张良看着勾肩搭背离开的张不疑和刘盈,满脸欣慰。

    张不疑在河东盐池的时候,伙同樊哙,暴力镇压当地搞小动作的豪族,从而使得盐池增产三成的事情,张良也是有所耳闻的。

    自家的儿子自家晓得,从前的张不疑,完全做不到这种事情。

    所谓近朱者赤,很明显,是在刘盈这个‘赤’的带动下,张不疑才有了长足的进步。

    而且,张良这前半生,其实过得很是凄苦。

    他虽然故交满天下,但能够真正交心的朋友,却是一个也没有!

    韩国在时,他还有一个亲弟弟。

    但在韩国覆灭,韩人试图重建韩国的时候,他的亲弟弟死在了秦剑之下!

    从此,他就走上了和秦死磕的道路。

    所以现在看到张不疑和刘盈相亲相爱的一幕,他的心中充满了慰藉。

    “真好,真好……”

    “真好,真好看……”

    蹴鞠场上,张不疑趴在一节栏杆之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一截扭啊妞的白嫩小腰,同样满是感慨。

    此刻,他脑海中想起的,是某只胖墩墩,几乎分不出上下身的萝莉……

    场上,和青春靓丽,掀起一波波狼嚎的啦啦队一起出场的,还有一大群手中拿着许多在后世已经失传乐器的乐工。

    舞乐相和,鼓声震天。

    嗯,不是战鼓,而是手鼓,以及许多刘盈出建议,乐工和匠人共同制作出的架子鼓。

    人们都说唢呐是流氓乐器,但其实吧,鼓才是。

    唢呐,也就扰几栋楼的民,而鼓声一响,整个小区将无人入眠……

    暖场结束后,球赛却并没有真正开始。

    从看台下方的角门,两队骑在马上,手中拿着一根奇怪长棍,做短打扮的骑士入场。

    这,就是刘盈在下一个阶段,想要大力推广的一项运动。

    马球。

    要想和草原上和来去如飞的草原骑兵抗衡,就必须有一支兼顾高速机动性和长途奔袭的轻骑兵。

    比如在唐朝年间,李二就大力推广这项运动。

    当时吐蕃人在得知李二喜欢马球运动后,专门送了他一个马球作为礼品。

    但老奸巨猾的李二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于是一把火将马球烧了。

    毕竟,在没有机枪的年代。

    以步制骑,被动挨打。

    以骑制骑,才是制胜的不二选择。

    虽然因为楚汉战争的原因,大量的马匹被消耗在战场上。

    但推广马球运动,并非是为了多蓄养马匹,而是为了提高民间的育种技术。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原始的六边形马种。

    所有的好马,都是人工选育杂交而成。

    而且马球这项运动,需要的也并非是拉车的驽马,而是可以纵横疆场,兼顾速度与力量的战马。

    正如所谓军工产品,并非是最前沿,最尖端的科技,而是稳定、耐用、且供货量很大的普通产品。

    所以对于民间繁育来说,最好的马匹留着育种,稍次一些拿去打比赛,至于挑剩下的量很大的马匹,则卖给军队使用。

    这种模式,让所有人都有利可图,也是在一战之前,欧洲强国可以动辄组建十万,乃是几十万骑兵军团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一章 观子知父

    “好球!”

    刘盈猛地站起,高举的双手中,两根空心竹竿不断敲击在一起,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

    而在看台周围,上千人也同样挥舞着手中的竹竿,发出震天的欢呼之声。

    台下,因为是决赛,两支源出一姓的球队,都踢得很是谨慎。

    刘盈刚才的欢呼,则是接近上半场踢完的时候,莒县田氏队才踢进的全场唯一一个进球。

    哨声响起,上半场告一段落。

    露着洁白小腰的啦啦队再次登场,引爆了比之前更大规模的喊叫。

    不管哪个年月,lsp们无处不在……

    刘盈躺回沙发,美滋滋的喝着热茶,缓解着有些冒烟的喉咙。

    这是他从关中带出的最后一包茶叶了,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因为此时已经春暖花开,雨前和明前茶将会接连问世。

    经过吕雉在她的那些关中姐妹淘中的推广,如今饮茶之风,已经在关中蔓延开来。

    很多吕雉通过宫中內侍开在集市中的茶叶店中,高中低档茶叶应有尽有,丰俭由人,顾客络绎不绝。

    对此,刘盈做了两件事。

    第一个自然是让人扩大汉中的茶园面积。

    在吕雉写来的书信中,很是炫耀的说有许多塞外的商人,一驼包一驼包的从茶叶店买进最下等的茶饼,贩运到北方的匈奴和西域的胡人那里。

    所以,玉石之路,很快就会变成丝绸和茶叶之路。

    刘盈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人在茶叶店对面,开了一间售卖瓷器以及高端茶具的店铺。

    和吕雉的丰俭由人不同,刘盈开的的店铺,只卖贵的,不卖对的……

    茶盏薄如蝉翼,但也价比金玉。

    嗯,用来包装的盒子上,确实用镶金嵌玉的拼了一个很小的商标。

    虽然吕雉一开始的时候,很是对此冷嘲热讽了一番,但月底盘账的时候,刘盈就用黄橙橙的金锭打了她的脸……

    一间茶具店的净利润,几乎和对面茶叶店的流水相等了。

    在现有的汉国这种完全不依赖对外贸易的经济条件下,汉初的经济萧条,并非是大家没钱,而是有钱人不敢花钱。

    或者说,他们找不到可以大量消费的地方。

    好酒好肉、绫罗绸缎,他们都可以依靠自家的庄园来完成自给自足。

    刘盈要做的,就是帮他们开开眼界,让他们看看,这世界上,还有大量他们不知道的好玩的、好看的,值得让他们消费的新兴事物。

    钱,从这些土老财的手中,流入刘盈手中,之后再流入无数为这一商业帝国提供支撑的普罗大众手中。

    如此,经济内循环就打通了。

    这也是刘盈之前频频暗箱操作,让这帮烂赌鬼们输光钱,然后去做工还债的原因。

    要想富,先修路。

    无论是商贸,还是等到今年秋收后,对项羽完成东西合围,都需要一个发达的道路网,来运送粮草物资。

    是的,灭楚之战,将在五个月之后的秋天正式开始。

    所以,留给项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和躺在沙发椅上,给项羽判了死缓的刘盈不同,远处的看台上,齐地的百姓,不再对汉国有所排斥。

    许多上了年纪的齐人,不停轻轻念叨着回来了,都回来了……

    他们依稀想起了自己少年之时,那时候的齐国还没有被秦国打败,所以齐人鼓瑟吹笙,蹴鞠六博。

    眼前这一幕,和他们的记忆渐渐重合。

    除了,当年的规模没有这么大,而且齐国也没了……

    但其实对于他们这些平民来说,无所谓的。

    毕竟不管是齐国、秦国,还是现在的汉国,他们的身份都是被统治者,而不是统治者。

    所以,这也是当项羽进攻齐国之时,平原齐人杀死齐王田荣请降的原因。

    诸夏内战,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但那些年轻的齐人却没有这许多想法,他们此刻,充满了刘盈的好奇之心。

    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么多稀奇的玩法。

    我喜欢!

    人说志同道合,那么像这种玩在一起,其实也算是志同道合。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刘盈这种带头高喊,为进球欢呼,为臭球痛骂的行为,其实也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观子知父,儿子如此,想来父亲,应该也是如此。

    刘邦这个人,能处!

    尖锐的哨声响起,刘盈一骨碌爬起,冲到栏杆边缘,继续高声呐喊起来。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曾经被各种娱乐活动充斥身边的现代人,这几年枯燥无味的生活,已经让他感到有些崩溃了。

    蹴鞠赛,不仅是收买齐地人心,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犒赏。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要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彻底放飞一次自我。

    太阳微斜的时候,比赛正式结束。

    蹴鞠场上,莒县田氏拥在一起,享受着全场观众的欢呼之声。

    即便是那些输了钱的,此刻也是激动到面红耳赤,语无伦次。

    为了最终的胜利,莒县田氏在这一场蹴鞠比赛上,重伤三人,其中一人抢救无效死亡,两人也留下了终生难愈的残疾。

    剩余之人,几乎人人带伤。

    可就是在这种局面下,他们还是顽强的拼到了最后,战胜了夺冠呼声很高的夜邑田氏。

    少顷过后,在想要离开,却被劝说比赛还没完结所以又回来的观众注视下,一个小木台被快速搭建了起来。

    莒县田氏队的二十多个球员,按照个头高低一字排开。

    旋即,在骤然高亢的乐曲声中,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刘盈,缓缓走到他们身边。

    此时刘盈穿的是一身玄黑色的丝质深衣,纁红色的衣缘,庄重而大方,蔽膝、佩玉等一应俱全。

    在他身后,张不疑举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硕大的奖杯。

    纯金的奖杯!

    这是刘盈为冠军所打造的专属物,高两尺,重量接近九公斤,仿照的是后世奖杯的样式,只是盘绕奖杯的,是两只展翅高飞的朱雀。

    既然叫大凤杯,必然要有这种鸟类的元素。

    于是,蹴鞠场上再度沸腾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为了冠军的荣誉而欢呼,那么此刻,他们就是为了冠军的奖品而赞叹。

    刘盈之前曾经许诺过,冠军可以得到一百万钱的奖励,但此刻这个奖杯的价值,其实也不在百万钱之下!

    不过刘盈算过,其实他也不算亏的。

    这些天卖门票的收入,其实已经将不含奖杯的冠军奖励赚了回来,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用来抵扣了修建蹴鞠场的费用。

    而这种蹴鞠比赛,如果每隔两三年就举办一次的话,很快就相当于白赚一座大型运动场。

    让刘盈有些遗憾的是,这次的蹴鞠比赛,只有大汉盐业东海分部唯一一家赞助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时候齐地安稳了,但隔壁的鲁地,梁地却还处于动乱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大商贾的存在。

    而且这时候人们对于广告这种东西,还是完全陌生的。

    不过有了这一次之后,赞助商就会慢慢变多的。

    在刘盈为胜者颁奖,齐人欢呼一片的时候,远在荥阳以东的楚军营地中,项羽兀自沉浸在悲伤之中。

    龙且死了,项它死了……

    人总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对失去的东西产生无尽的缅怀。

    项羽此时的脑海中,全是项它满脸鼻涕的跟在他和龙且身后,在田间地头玩耍的样子。

    虽是叔侄,朋友,但却更似兄弟!

    杀我兄弟之仇,不同戴天!

    但此刻的项羽知道,自己只能忍。

    西边的刘邦虽然缩在乌龟壳内,但却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扑上来狠狠咬自己一口。

    而南边,还有恨自己入骨的英布。

    如今,英布已经彻底回归了九江国,正在不断攻城略地,试图复国!

    至于另一边的共尉,挨了经验更加老道的吕泽一顿胖揍后,重新缩了回去,闭关自保,虽然碍于颜面,没有找汉国乞降,但发兵北上的信心却再也不会有了。

    不过最让项羽恼火的,还是卢绾和刘贾。

    白马一战后,卢绾刘贾彭越分兵三路,化整为零的流窜在楚国内部,虽然攻不下很多防守严密的坚城,但一些规模较小的乡县,却闻风而降!

    这群苍蝇一样的家伙,偏偏又狡猾如同狐狸,每每在他秘密领兵突袭的时候,像是闻到了危险那般,再度销声匿迹。

    等到项羽前脚一走,后脚就能听到某处官仓再度被卢绾等人劫掠一空的消息!

    烦死了!

    所以此刻的项羽,心中下了一个对龙且项它不起的决定。

    招揽韩信!

    嗯,汉国大将军韩信!

    而他的价码,就是对方攻占的齐国土地!

    虽然一想到要将齐国这个膏腴之地封给那个持戟郎,项羽心内就如同小刀子在割一样的难受。

    但为了缓解如今的局面,也是不得不这么做了!

    希望,韩信不要不识抬举!

    只是项羽心中再度犯难,他回想了一圈,都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韩信在时,和钟离昧关系不错,但项羽心中,始终对钟离昧的忠诚度存疑,所以绝对不会派遣对方出使韩信。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相对合适了。

    盱台人,武涉。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刘盈:说得好,下次别再说了!

    孟夏四月,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苦菜秀。

    临淄城向西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尘土飞扬,上千骑兵往来驰骋,将惊慌失措的野猪野鹿野兔野鸡赶向围场正中,供韩信等人射杀。

    刘盈经过了这两年的频频练习,如今已经能稳稳坐在飞驰的马背上,只是要想单纯凭借两条腿控制马匹,张弓搭箭还是做不到的。

    所以这次的狩猎,他不准备让自己输的太过难看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作弊。

    齐人不仅喜欢蹴鞠六博,斗鸡斗狗也同样冠绝列国。

    所以刘盈在这场狩猎开始前,就从民间购买了十几条身高腿细,善于奔跑的细犬。

    如今,这些细犬在他的训练下,追逐猎物并将之衔[xián]回的本领大大提升。

    此刻,曹参在马背上,咻的一下射中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正当他满脸欢喜的准备拾取猎物的时候,斜刺里冲出一条大黄狗,叼着兔子就跑啦……

    跑啦……

    于是,曹参勃然大怒:“谁家的狗啊这是?有没有人管管啊?没人管杀了吃肉啦啊!”

    远在另一边的刘盈哪管许多,他趴在马背上,用手拍着大黄狗的脑袋:“好狗、好狗……”

    另一边,身披猩红披风,头戴王冕的韩信目睹了这一切,笑的前仰后合。

    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射杀的一只野兔,被另外一条大黄狗叼走了……

    刘盈:“好狗,好狗……”

    韩信:(⊙?⊙)

    韩信:(╯‵□′)╯︵┻━┻

    曹参:(⊙?⊙)

    曹参:(╯‵□′)╯︵┻━┻

    刘盈:┓(′?`)┏

    于是,在曹参韩信,以及灌婴柴武等人的目光逼视下,刘盈带着一大堆猎物和猎犬悻悻的退出了这场狩猎。

    场外,迎接他的,是张不疑竖着拇指,但充满鄙视的神情。

    不过刘盈完全不在乎,作为将要继承刘邦衣钵的男人,这点脸皮的厚度他还是有的。

    日暮时分,猎场外围,临近溪流的空地上,点点篝火如繁星阵阵,炙烤食物的香气随风飘荡。

    只是在张不疑的身侧,却并没有看到刘盈的身影。

    这并非是他被曹参等人套了麻袋,而是楚国的密使到了。

    盱台人,武涉。

    此人乃是淮阴人韩信的老乡,盱台就是盱眙的秦朝版称呼,二者同属于东海郡管辖。

    武涉在接受了项羽的指令后,装扮成商贾的模样,一路很是低调的进入了临淄城中,秘密求见韩信。

    但韩信却并没有如他的愿,在召见他的时候,叫上了刘盈一同前来。

    这,属实让刘盈感到颇为震惊。

    这厮,终于开窍了!

    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换上了一身楚国使臣衣服的武涉走入,首先看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韩信,然后,就是另一边角落中玩着一只兔毫笔的刘盈。

    不过,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

    虽然项羽在他来之前,曾简单的描述了一下韩信的长相,但项羽之前,并没有怎么关注过韩信,所以他的描述概括起来,就是男的,活的……

    所以武涉辨别韩信的方式,就是看衣冠。

    齐国汉军之中,王爵只有韩信一人。

    那么此刻出现在主位上,带着冕冠的年轻人,必然就是韩信无疑。

    至于刘盈,则因为坐在了角落之中,故此完全被武涉忽略。

    虽然武涉来之前就曾听说过汉太子就在韩信军中,但按照他的想法,韩信在面见楚国使者的时候,决然不会让刘盈出席!

    于是他面向韩信,躬身行礼。

    韩信轻轻颔首:“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武涉正色说道:“鄙臣此来,乃是为救大王于危难之中而来!大王若听我之言,可以安享太平。若是不听臣言,只怕危在旦夕!”

    角落中的刘盈撇了撇嘴,纵横家这几百年了,套路几乎还是一成不变,先是上来一阵危言耸听,打着我是为你好的幌子,来让对方落入自己的话术之中。

    不过武涉送来的礼物,还是很实在的。

    那些黄金珠宝就不必说了,眼前这个小盒子,一看就很眼熟!

    虽然,对方将盒子左上角那个抽象的‘汉’字扣了,但刘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他在关中那几件精品瓷器店售卖的商品!

    帐篷中,韩信显然也被武涉的一番言辞逗笑了,他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不妨说说,究竟是何种危难?”

    武涉张开双臂,慷慨激昂:“天下人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戮力击秦!”

    “如今,秦国已经灭亡,我王按照各路诸侯的功劳,分割领土,旨在让大家保境安民,不起刀兵!”

    “但汉王刘邦却不知足,兵发巴蜀,尽夺膏腴之地,之后更是领军北上,强夺三秦之地……”

    你这波,属实是指着和尚骂秃了……刘盈用力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武涉也不知道是真傻假傻,攻伐三秦的主张,是韩信之所以能成为大将军的依仗,而攻伐三秦的战斗,也基本上是韩信一手指挥……

    你骂刘邦,不就是在骂韩信?

    “汉军灭三秦,出函谷,四处收集各路诸侯的军队合力向东攻打楚国!汉王的意思很明显,不吞并整个天下,他是不会罢休的!”

    “贪心不足,竟至于斯!”

    “况且汉王此人,无信无义,他在鸿门之会曾落入我王掌控,全赖我王怜悯方得苟活!”

    “如今不思回报,反而遣人多路攻楚,杀楚之黎庶,烧楚之积聚!”

    武涉说着,突然反问韩信道:“不知大王可曾听过昔日越王勾践和谋臣文种之故事?”

    只是他不等韩信回答,自顾自的说道:“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汉王此时封大王齐地,乃是我王尚在,但如果我王被汉王打败,只怕下一个被灭亡的,就是大王你了!”

    预言家刀了……刘盈偷偷抬眼看了看韩信,见到对方脸上神色虽然很是平淡,但眉心还是轻轻皱在了一起。

    很明显,武涉这句话,戳到了韩信的痛处。

    淮阴此地,曾先后被吴越两国占据,作为淮阴人,韩信从小就是听着吴王夫差,越王勾践,以及范蠡文种伍子胥这些人的故事长大的。

    凭借文种和勾践的关系,尚且不能活到最后,他一个外臣,真的不会被汉王忌惮吗?

    不,不会的。

    刘邦和勾践并不相同,这一点他是很确定的。

    于是,自我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韩信,眉头松开,静静看着面前慷慨陈词的武涉。

    “方今之时,楚汉争夺天下,胜败的关键,就在于大王!”

    武涉走到韩信面前一步之内,放低了声音说道:“大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我王胜!大王曾是我王故旧,何不背弃汉国,和我王结盟,三分天下!”

    “今释此时,而自必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

    “故旧?”

    韩信冷笑出声。

    武涉不提这两字还好,他一提起,韩信立刻想起了自己在项羽那里,被冷嘲热讽,饱受排挤的往事。

    他一脸讥讽的说道:“我在楚军时,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何谈故旧二字?”

    “而投奔汉王之后,汉王登坛拜将,诏命我为汉大将军,统领全部汉军!”

    “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如此,才有了方今的齐王韩信!”

    “彼深信与我,我若背叛,猪狗不如!”

    “你不必再说了,回报项羽,就说我韩信这辈子,跟定汉王了!”

    好感动,呜呜呜……刘盈眼眶微红,看着挺直腰杆,面红耳赤的韩信。

    此时摇曳的烛火映衬在他的脸上,往日里那些阴郁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坚毅。

    刘盈在心中暗暗立誓,将来哪怕是韩信想要杀他,他也一定不会杀死韩信,而且绝对不会牵连对方家小!

    武涉沉默片刻,双手合拢,长揖及地。

    虽然来之前的时候,他对于劝说韩信投奔项羽就不抱什么希望,毕竟项羽给出的条件,是承认齐王韩信为齐王……

    这……

    太他吗小气了!

    但是武涉没得选,自家的王自家晓得,分割自己土地赏赐有功之臣,比让他割下自己鸡儿都难!

    而且,武涉不应承这项差事,只怕当场人头落地……

    嗯,也有可能是变成熟人……

    所以此刻他的想法,就是将之前偷偷昧下来的见面礼变卖,然后找一个穷乡僻壤的避避风头,等过个几年,改头换面的再度出山。

    想来,凭借他的本事,应该是不难找到混饭的地方……

    就在武涉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身后听到一个童稚的声音。

    “去哪啊?”

    “回楚国,向我王复命!”

    “当真?”

    “当真!”

    “嘿嘿,看来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刹那间,武涉转过头,看着角落中满脸戏谑的刘盈微微出神。

    这个小孩,该不会就是他吧?

    刘盈掏了掏耳朵,看着回过头的武涉,想到了一处很好的安置点。

    夜邑金矿,和蒯彻作伴!

    “来人啊,绑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呸,陋习!”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刘盈:发动群众斗群众!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夜邑金矿,日落而歇的蒯彻,已经学会用腹语唱歌了,这样,不算是说话!

    他最近这几天感到比往常快乐的原因,在于他多了一个室友,武涉。

    虽然他们两个完全是靠眼神在进行交流……

    嗯,武涉和蒯彻一样,每天只有一句话的份额,说多了,虽然不会像他一样挨一顿打,但晚上饭就没了。

    尽管如此,他们这两个自诩为聪明人的家伙,还是搞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们得罪的,是同一个人!

    武涉是因为说了刘邦坏话,在这个提倡孝道的年代,刘盈不亲自拎着刀砍了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了。

    至于武涉在知道蒯彻究竟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只是默默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将自己的铺盖搬的离蒯彻远了许多。

    他觉得,等到刘盈气消了,他就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但蒯彻不同。

    没救了,告辞……

    在他们分别躺好,就着屋顶透下的月光,开始今天的‘卧谈会’的时候,外面突然传出了一连串歇斯底里的笑声。

    蒯彻挑了挑眉,眼睛向外横扫,似乎是询问武涉,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武涉眨眨眼,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一无所知。

    因为特殊原因被关押于此,不需要参加重体力劳动,所以闲的发慌的两人,快速起身向外走去。

    喜欢凑热闹,这是全人类的天性。

    将矿坑照的通明的火把下,所有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一个虽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但却身材很结实的奴隶在原地不断地蹦蹦跳跳,嘴巴里发出许多毫无意义的嚎叫。

    因为,在他面前的背篓中,摆放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狗头金!

    所谓狗头金,指的是天然产出的、质地不纯的、颗粒大而形态不规则的块金。

    但现在这个如此大小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牛头金了!

    矿洞中光线很暗,所以那个挖矿的奴隶只知道自己好像挖了一个大块的金矿,等到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金矿,而是金锭!

    在刘盈定下的功勋表中,他们挖掘到一定量的黄金之后,就可以摆脱奴籍,成为自由人。

    虽然有些时候,自由人过得还不如奴隶好,所以很多奴隶并不愿意摆脱自己奴隶的身份。

    但在刘盈这里,他们在成为自由人之后,依然可以留在金矿工作,而且可以获得晋升的机会,以及用积分,让自己的子女或是本人获得念书的机会!

    读书识字,才是这些奴隶梦寐以求的东西。

    现在这个挖出牛头金的奴隶在狂欢,就是因为只凭借着这一块黄金的贡献,他不仅可以让自己成为自由人,而且还可以请求刘盈将他们的妻子儿女也一同买下,然后转换为自由人!

    嗯,他的妻子儿女并不在夜邑金矿。

    刘盈当初和夜邑田氏做交易的时候,声明自己需要的是能干体力活的壮劳力,所以老弱妇孺不在交易的名单之中。

    而对于奴隶主而言,奴隶和自家的牛马一样,夫妻子女被分别出售给不同的买家,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矿坑口,看到身材健硕,腰间佩戴着短刀的守卫到来,许多奴隶收起了脸上的贪婪之色,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那名狂欢的奴隶。

    狗东西,运气真好!

    过了一会,姗姗来迟的管事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牛头金的成色大小,啧啧称奇了一会后,抬起头,厉声说道:

    “这里是谁的矿场,你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收起你们那些腌臜的想法,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重点针对的,就是那群抱臂站在一旁的守卫。

    这帮家伙中有很多都是私盐贩子出身,见利忘义的事情他们做的多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一个可以洗白自己,并且获得上升通道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大灰狼顿时变成了哈巴狗。

    见到众人纷纷点头后,管事笑呵呵先是赞扬了那个挖到牛头金的奴隶几句,旋即说道:

    “矿上挖出了这么个宝贝,这是个不得了的好兆头,必须尽早报之太子殿下,让他也过来看看!”

    刹那间,所有人都变得兴高采烈了起来,就连那些奴隶也不例外。

    这是因为刘盈待他们不错,不仅发工钱,而且一天两顿管饱。

    从前在夜邑田氏的时候,为了防止他们吃饱饭好有力气逃跑,他们每天最多就只能吃个半饱。

    两相对比,虽然他们现在依然是奴隶,但其实过的生活,比大部分自由民都好!

    而对于那些守卫来说,想要获得更高的地位,必然要多和贵人接触。

    刘盈的到来,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一名马术精湛的守卫立刻出发,准备连夜将这个消息送到临淄。

    马蹄阵阵,从官道一路向南,至淳于县折而向西,翌日傍晚的时候,人马俱疲的守卫疾冲而入临淄城。

    只是在他站在中军幕府外焦急等待的时候,这座被韩信充当幕府的大宅院内,一间很是通透的房间中,韩信曹参灌婴刘盈围在一张桌子前,吵闹不休。

    刘盈奋力用手拨开脸上的纸条,和灌婴一起,奋力制止曹参的耍赖行为。

    他们正在玩的,是刘盈复刻出的一种叫做‘升级’的纸牌游戏。

    嗯,有些地方也叫做拖拉机、80分、双抠、双升等。

    相传纸牌这种游戏,最早的时候叫做叶子戏,是楚汉战争时期,韩信为了缓解将士们的思乡之愁而发明。

    因当时的牌面只有树叶大小,故此有了叶子戏这个名称。

    不过如今,叶子戏姓刘了。

    和刘邦管自己发明的头冠叫做‘刘氏冠’一样,刘盈将这种纸牌游戏,称之为刘氏牌……

    所以,这也是韩谈不让守卫直接前来面见刘盈的原因。

    无他,只是担心他幼小的心灵出现创伤……

    “什么?牛头金?”

    听着刘盈的一惊一乍,往日里自诩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韩信,被纸片几乎完全覆盖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肉疼。

    他是齐王,按理说齐国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

    金矿盐场自然也不例外。

    只可惜,早在他成为齐王前,这些东西就全都被刘盈拿下了,尤其是盐场,更是早就挂在了大汉盐业东海分部的名下。

    嗯,这一点是韩信颇为后悔的地方。

    刘盈当时在军中集资的时候,他守财奴了一下,只掺了很少的一部分股份。

    毕竟那时候,河东盐在齐地贱卖,除了领兵打仗外,几乎一窍不通的韩信,完全不知道那只是一场贸易战,所以对于齐地盐场并不怎么看好。

    入的那点股份,还是看在刘盈的面子上……

    如今,悔之晚矣!

    现在,荒地上挖出了牛头金,更是让韩信羡慕嫉妒恨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曹参,顺势将自己脸上的纸条摘下,看向刘盈面色凝重道:“要不要派些兵去?”

    曹参对于刘盈如何贱价购买那片金矿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更重要的是,夜邑田氏至今都不同意刘盈使用汉五铢进行结算,时不时的就会派人前来催款。

    如今,当得知那片荒地居然是金矿后,只怕他们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幺蛾子呢!

    刘盈轻轻点头,旋即再度摇了摇头。

    若是派出军队,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很容易会将刚刚收拢的人心,全部丧失。

    毕竟,刘盈在金矿中招募的守卫,大多是本乡本土的私盐贩子,他们和夜邑田氏发生冲突,周围的齐人只会当做热闹,甚至还会开个盘口,来预测一下双方的胜负。

    而一旦汉军进驻,则变成了外来的汉军,和本地的田氏之间的矛盾。

    而现在,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年代。

    夜邑田氏再和齐人离心离德,但相较于外来的刘盈以及汉军,齐人还是和夜邑田氏亲。

    刘盈拒绝了曹参的建议后,捏着下巴开始思索对策。

    夜邑田氏会来生事是肯定的,但对于他们,刘盈也不打算忍让。

    只不过现在天下未定,不好强行镇压罢了。

    现在既然挖出了牛头金,说明已经找到了正确的矿脉所在。

    那么,招募淘金客的计划,就可以正式上马了!

    刘盈和夜邑田氏的本质区别,在于后者在夜邑,以及齐地的很多地方都有产业,以及大批量的奴隶。

    所以对于淘金客而言,一旦金矿被田氏取得,那么拥有充足劳动力的对方,必然不会再允许他们前来挖矿。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淘金客加入进来,他们就和刘盈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后者掌控金矿,他们就有的赚,而后者失去金矿,则大家全都要受穷!

    也因此,淘金客们从金矿中获得收益后,他们必然会将金矿当成自己的产业在维护。

    夜邑田氏想要收回金矿,必然先要和他们干一架!

    所以这一波,就叫做发动群众斗群众……

    民间势力械斗,刘盈和官府做壁上观。

    一旦自己方吃亏或是出了人命,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用法律制裁田氏!

    要是夜邑田氏打输了……

    嗯,装死会不会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胶东郡,夜邑金矿。

    大门口处,两个不知道从哪借来的战鼓敲得震天响。

    提前将自己洗刷了一遍的矿工和守卫,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道路两侧。

    今天,是刘盈和汉军中一些高级将领来这里巡视的日子。

    大块的纯金,不仅对于金矿来说是个祥瑞,而且对于新生的汉国来说,也是个很好的兆头。

    毕竟,金矿就埋藏在地下。

    姜姓齐国在时没有发现,田姓齐国在时没有发现,秦国在时也没有发现,后来齐国复辟,楚国攻来,齐国再度复辟同样没有发现。

    而汉国一来,几个月的时间,就发现了辣么大的一块牛头金!

    在古人那种迷信的思想中,这,就是天命!

    毫无疑问,用超低的价格,买下一大片看似是荒地,但实则埋藏着金矿的刘盈,就是天命之子!

    刘盈在从临淄而来的路上,不时有乡间百姓在他离开后,从他车轮碾过的地方挖一点土埋到自家院落中。

    不为别的,就为了沾沾喜气。

    只不过他们这种行为,很快就被制止。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在糟蹋别人的心血。

    之前那帮赌球输了的烂赌鬼们,做工还债,修的就是这条路……

    好不容易把路面夯实,如今又被挖的坑坑洼洼!

    这,谁能忍?

    大约上午九点多十点的样子,刘盈一行的车队抵达金矿。

    韩信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之前风传的牛头金。

    看出了韩信的疑惑,刘盈边从马车上走下边说:“别找了,牛头金我送去展出了!”

    韩信皱眉问道:“展出?什么意思?”

    他既不明白展出这两个字的意义,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见不到牛头金的踪迹。

    说实在的,韩信现在虽然是齐王,手中也攒下了不少的财富,但从来都没遇见过这种纯天然的金块,这也是他丢下一大堆军政要务,跑到金矿来的原因。

    刘盈头也不回说道:“就是让大家看看,人,可以有多幸运!”

    嗯,就像是后世的彩票店,门外总会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本站一共出了多少注大额奖金一样。

    刘盈要想让金矿快速运作起来,就需要大批量的淘金客。

    展示牛头金,以及让那个挖到牛头金的奴隶现身说法,很容易激发起人的攀比之心。

    奴隶可以挖到,乃公亦可挖到!

    况且齐地素来有鱼盐之利,商业氛围浓重,这时候的齐人本就不如关中秦人那样,只知耕战,一门心思面朝黄土背朝天。

    齐人重利,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挖黄金,更加安全又暴利的事情?

    虽然这时候楚汉战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但也完全不用担心挖金矿,会耽搁了战争的进度。

    打仗,从来都是打的钱粮。

    就像孙子说的那样,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有了关中巴蜀这两个大粮仓,再加上开垦面积已经恢复到秦国鼎盛时期一多半的河北平原。

    今年和项羽的决战,汉军其实是不缺粮食的。

    而且在刘盈教会了这一时期人们压榨菜籽油和大豆油,以及用黄豆制作豆腐的技术后,大豆以及油菜的播种面积,更是较秦国鼎盛时期翻了两三倍!

    尤其是大豆播种面积的增加,不仅仅是军中士兵或是民间百姓多了油脂和蛋白质的摄入,而且剩下的豆粨和豆渣,也成为饲养牲畜最佳的饲料!

    煎豆腐燃豆萁,多放点豆油……

    虽说听起来挺惨的,但油渣过的豆腐在口感上,其实并不输于那些没有经过育种以及育肥,肌间脂肪极少的老黄牛,以及因长时间劳作而饿瘦的马匹。

    在豆腐和豆油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关中蓄养的牲畜数量和质量,并没有下降的太多。

    别的不说,至少萧何每日出门,乘坐的都是四轮马车,而且两匹拉车的驽马,颜色个头以及年齿都大致相同。

    天子挑不出同色的马匹,官员出行只能坐牛车的窘境,将不复存在!

    刘盈昂头挺胸向前走了没几步,看着远处绿油油的菜地,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这还真是种族天赋,走哪种哪!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远处菜田里种植的,应该是菘菜,也就是后世人们常吃的大白菜的某一个野爹……

    这时候的‘菘菜’,‘葑菜’其实并不单指某一种蔬菜,而是对于油菜,小白菜,萝卜、芜菁等十字花科植物的统称。

    而之所以说菘菜是大白菜的某一个野爹,是因为植物这种东西,其实最没节操了……

    两种长得不怎么像的植物只是因为种在了一起,就不可阻拦的会产生爱的结晶。

    大白菜就是这样稀里糊涂产生的……

    最早的时候,葑菜和菘菜杂交,产生牛肚菘,之后演化为散叶大白菜,黄芽菜,然后再度演化为结球白菜,最后又有了竖心白菜,以及包心白菜这两个最为人熟知的品种。

    从商周时期的菘菜,到清朝末年的白菜,这中间几千年的演化史,想要给大白菜找个生身父母,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作为一个有系统的男人,他虽然找不到大白菜的爹,但在关中的某处农庄内,大白菜却在茁壮成长,不断地开枝散叶。

    刘盈估摸着,最多三五年的时间,关中之地就会出现一道他很熟悉的风景。

    田间地头,农家小院,堆满了越冬用的白菜……

    于是他边走边祈祷。

    无他,想吃猪肉炖粉条了!

    在刘盈挺胸抬头,迈着方步,频频点头的时候,人群中,十多双布满血丝的眼神,牢牢注视着刘盈的一举一动。

    金矿步入正轨,几家欢喜几家愁。

    很明显,其中最愁的,就是夜邑田氏。

    都说崽卖爷田心不疼,但那卖的是田,而不是金矿!

    要知道,某大名鼎鼎的‘有债必偿’家族,就是因为自家领地内有大型金矿,才有了这么大的口气。

    当挖到牛头金的消息传出后,夜邑田氏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他们能在一年之前,知道那里有金矿的话,齐国,就绝对不会是那个谁都能来欺负一下的齐国!

    如果他们能在半年之前,知道那里有金矿的话,汉国在发动突袭的时候,就会被重金鼓舞的齐人一路反推回大河里喂鱼!

    但现如今,他们只能徒呼奈何。

    刘盈来之前,担心他们会有所不甘,而明里暗里的搞小动作。

    但其实他这种担心,完全多余。

    夜邑县是胶东郡的一座大县。

    整个胶东郡的人口,大多分布在治所即墨、南边的高密,以及北边的夜邑。

    听起来很牛,但其实夜邑县的户口,只有不到八万……

    而韩信为了保障攻打项羽的时候后方安稳,在夜邑县屯驻有一万五千汉军……

    如果再算上可以从高密和即墨抽调的军队,整个胶东郡的可用兵力,在三万五千以上!

    如此,真的就是,动,则灭族!

    所以,夜邑田氏此次派人前来,主要是求和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汉军有良将,且粮草充足,兵甲优良,如今再加上挖出的金矿,别说他们夜邑田氏一门,就算是集合整个齐国田氏,也完全不会是汉军的对手。

    疾风过境的时候,要想不被连根拔起,只有趴在地上做一株小草,参天古树,是万万做不得的!

    当他们准备认怂的时候,之前那些因为气愤而想不通的事情,就全部释然了。

    那片土地他们把持几百年了,可除了偶尔耕种一下,一无所获。

    如今刘盈挖出金矿,那是人家的命好,说再多其实都是没用的……

    而且随着汉军逐渐站稳脚跟,齐人在日常的时候,已经慢慢接受了更加小巧轻便的汉五铢作为流通货币。

    嗯,主要是齐国刀币兑换汉五铢,是按照重量兑换,基本上可以做到十比一。

    也就是说,如果物价还保持在原来的价格,所有参与兑换货币的百姓,相当于把手里的钱翻了十倍!

    而让他们坚定信心的原因,在于坊市中的食盐店,精盐每石一百二十钱,保质保量,童叟无欺!

    这样一算的话,夜邑田氏就觉得和刘盈这笔买卖做的并不是太亏。

    食盐价格没变,和食盐价格基本一直处于五比一左右的粮食价格,短暂的波动过后,再次回归稳定。

    所以田亩的价格,慢慢的也是在按照汉五铢来标价。

    荒田能卖出高价,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想通了之后,那几个前参观的田氏子弟,在领头的几个大家长训斥下,收起了脸上的怒容,转而换上了一副略带谄媚的微笑……

    刘盈对此浑然不知,不过他在稳定齐地经济上,其实是学习了后世红军的经验。

    长征途中,为了能让当地百姓接受红军票,就是用食盐作为锚定物,逐渐让红军票和银元等物对等流通。

    当然了,和刮民党不同,红军在离开当地时,使用金银、烟土、食盐等硬通货,重新将百姓手中的红军票兑换了回来。

    所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刘盈:娘,韩信欺负我!

    夜邑城中的一处豪宅内,膏灯如炬,两行衣着清凉的小姐姐踏地而歌。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

    “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在刘盈‘不计前嫌’,夜邑田氏有意逢迎之下,就有了今天这场晚宴。

    夜邑田氏虽然是地主,但韩信却是齐王,自然上座。

    在他左手边,刘盈和他错了半个身子而坐。

    而在更远处,虽然小姐姐们的舞曲很优雅,腰肢绵软白皙,但参加宴会的众人,却根本无暇他顾。

    此刻的大厅内,到处都是吧唧着嘴的胡吃海塞之声。

    就连那些自诩富贵了几百年的夜邑田氏嫡系子嗣,吃相也同样不敢恭维。

    无他,刘盈之前赶海捡到的海肠粉做好了。

    所以张罗今天宴会的厨子,都是他从临淄带来的自己人,煎炸炖煮无不精通。

    饭菜出锅之时,一小勺海肠粉,顿时让味道提升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抵抗的层次!

    鲜,实在是鲜!

    这时候人的舌头,没有被重油重盐重辣所侵蚀,所以菜肴的些微差异,就能被他们敏锐的察觉出来。

    “哼,瞧那点出息!”

    刘盈撇撇嘴,从腰间小布包中摸出一个竹罐,打开盖子,刷刷刷的将内里的粉末倒在勺子上。

    这里装的,是最后一点库存的胡椒粉了。

    刘盈晚上临睡前不喜欢吃大鱼大肉,所以的晚饭,是一碗虾仁馅的馄饨。

    虽然没有香油、榨菜,但紫菜和葱花却是有的,而且虾仁紧致弹牙,一口一个爽歪歪!

    至于他不停翻转竹罐倾倒胡椒粉的动作,则属于是入乡随俗。

    嗯,入后世的俗。

    众所周知,在山东的馄饨馆,胡椒粉不要钱……

    微风拂过,韩信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一脸幽怨的看着刘盈。

    他晚上的时候,也同样不喜欢大鱼大肉,所以他的选择,和刘盈一样,都是一碗鲜虾馄饨。

    只是刚刚他向刘盈要胡椒粉的时候,刘盈信誓旦旦的说没了……

    如今,这刺鼻又馋人的味道是个什么鬼!

    刘盈一脸若无其事的将竹罐盖上,就当韩信认为他会将胡椒粉递过来的时候,却见到刘盈慢慢将竹罐收回腰包,旋即捧着碗,美美的喝了一口。

    “爽!”

    韩信:(╯‵□′)╯︵┻━┻

    逗着韩信玩了一会,刘盈再度从腰间摸出竹罐丢了过去:“省着点吃,我就只剩这些了!”

    韩信转怒为喜,旋即愣了一下:“没有了,让关中再送不就行了?何必担忧……”

    你这是吃灯草灰放轻巧屁……刘盈心中吐槽一口,看着韩信说道:“这东西不是关中能种出来的,是岭南送来的特产,当日咸阳大火之前,我从秦王宫的厨房里找到的!”

    听到是岭南的特产,韩信惋惜的摇了摇头。

    人都有自虐倾向,很多种被人类喜爱的香料,其实都是植物拼命进化出的有毒物质。

    自然界中大多数动物都避之不及,唯有两脚兽们趋之若鹜……

    在刘盈心疼的目光中,韩信狠狠倒了一大勺,随即将几乎空掉的竹罐丢了回来。

    刘盈: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韩信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在他看来,只要知道产地,总有可以敞开了吃的那天。

    等解决了项羽,如果割据岭南的赵佗不识抬举,他不介意领兵南下走一趟。

    其实岭南之地,并非是秦国开辟,也并非是一直都独立于中原之外。

    早在殷商之时,岭南的越人部落,就作为方国,也就是藩属国前来朝见商王。

    之后周灭商,越人依旧臣服。

    楚国崛起,阻断越人北上朝觐周天子的道路后,越人再度臣服楚国。

    只不过无论是商朝还是周朝,乃至于后来的楚国,岭南大多都是羁縻统治,只要按时交点土特产,来王都朝见一下就行了。

    但秦国不同,本着‘人迹所至,无不臣者’的原则,秦军大举南下,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却在那里设置了几个永久的定居点。

    后世很多营销号说岭南有大秦几十万军队,这很明显是胡扯。

    几十万人口是有的,但相较于从北方来的秦人,土生土长,在岭南盘踞了几千年的越人,只怕数以百万计!

    群狼环伺之下,赵佗能够闭关自保已经是操作拉满了,还要北上支援秦国?

    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前往岭南的是一支以赘婿,小商贩为主的杂牌军,即便是他们回来了,恐怕瞬间就会融化在战场之上。

    毕竟这时候,前有项羽,后有韩信。

    赵佗?

    他算哪根葱!

    不过刘盈虽然在战术上藐视了赵佗,却在战略上格外重视赵佗。

    为此,他向刘邦许下了一大堆好处,将因为刘太公吕雉安居栎阳,而无事可做的陆贾划拉了过来,带着商团出使南越。

    嗯,在原有的时间线上,这时候的陆贾,应该已经到了楚军军营中,为了将刘太公和吕雉迎接回来而做努力。

    同样的,后来劝说赵佗归顺汉朝之人,也是陆贾。

    所以陆贾这次出使,应该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了。

    尽管这时候汉国没有统一,不像是后世里那么强大。

    但刘盈的要求,是通商而不是臣服。

    孤悬岭南多年的秦人,想来是很惦念家乡的物产。

    尤其是,在刘盈的折腾下,如今的汉国多了许多他们从来没见过,也想象不到的好东西。

    比如折扇。

    所以此刻,趁着天边余晖在街市上漫步的陆贾,就成了人群中最靓的仔……

    虽然陆贾年纪大了点,但腹有诗书气自华。

    尤其是他轻摇折扇的动作,看上去风度翩翩,让许多进城卖土特产的越人女子,想要把他打晕了拖回去做二房……

    嗯,越人不通周礼,走婚制有之,女子劳作包养男人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这也是秦人中那些赘婿甘愿留在这里的原因。

    岭南虽然湿卑,但却是软饭界的天堂!

    后世有言,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但陆贾此刻,不知心内,浑身上下都如汤煮……

    不久前,他在关中所居住的地方,山间林地上还遗留着残雪,早晚的时候还需要穿着厚厚的皮裘。

    现如今的番禺城可好,他都恨不能扒一层皮下来……

    所以,刘盈当初忽悠他的话听起来有多么爽,如今就有多后悔!

    在他身后,除了两名汉军甲士外,还有几个当地的挑夫。

    赵佗去隔壁象郡跟当地的越人拉关系去了,所以陆贾这个使者,就只能滞留在了番禺城中。

    白天的时候太热,无论是陆贾还是当地人都是不出门的,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街市上才店铺开张,人流如织。

    从这一点上看,赵佗将岭南经营的还算可以。

    不过岭南之地的移民,因为没有太多工匠的原因,导致这里的生产力不高,之前从中原带来的工具损毁了之后,几乎就无法修复和更换新的了。

    尤其是冶炼和开矿技术的缺失,更是让此刻的集市,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

    但也正是因此,玻璃球换珍珠的事情,才能真真切切的发生在陆贾面前!

    珍珠虽然价值不菲,但毕竟是从海里捞出来的,只要能屏住呼吸且躲开鲨鱼,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玻璃球却不同了。

    这种工业产品,在没有点出相应的科技之前,造不出,就是造不出!

    趁着陆贾满脸惊诧呆住的时候,那个靠着比划和他交流的越人,一把抢过陆贾手中盘着的两颗玻璃球,丢下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就跑。

    跟在陆贾身后的武士大怒,正要拔剑去追,但却被陆贾拦住。

    刘邦之前赏了陆贾一套宅院,当刘盈的割韭菜2.0计划横空出世后,他家的窗户,也从原来的木质百叶,变成了玻璃。

    所以玻璃的价值他是明白的,能够换到这几个少说价值十万钱的珍珠,绝对是他赚到了!

    这一波,属于是买卖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嗯,这就是以物易物的有趣之处。

    后续的逛街中,被当地人贴上肥羊标签的陆贾,顿时变成了所有人都欢迎的存在。

    于是,他又用好几个玻璃球,换到了一大堆各色宝石,以及玳瑁珊瑚等中原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于是,挑夫的数量又增加了两个……

    在日暮降临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刘盈千叮咛万嘱咐的一种商品。

    胡椒。

    一个肤色黝黑的越人摊位前,胡椒被丢在边边角角的地方,他主要售卖的,是诸如紫檀沉香等木料。

    于是,深知自己一旦开口,必备当做肥羊来宰的陆贾,状似不经意的挑选了几块金丝楠木,旋即像是觉得自己亏了那般,将角落里那些连在枝丫上的胡椒全部纳入囊中。

    集市散去,怀揣着玻璃球的越人少年欢欢喜喜向城外走去。

    突然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之前那头肥羊在向他缓缓走来。

    “卑鄙的、中原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赵佗:看我吗?

    番禺县,毗邻南越王宫的汉使馆驿。

    一灯如豆,之前被打晕的越人少年缓缓苏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眯眯的脸。

    陆贾的脸。

    刹那间,越人少年心中警铃大作,手脚并用的向后退了几步。

    中原人,不仅卑鄙无耻,而且听长老说,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喜欢男的!

    一想到眼前这个猥琐老头不知道打的什么坏主意,越人少年就觉得自己的处境越发不妙!

    陆贾对此浑然不知,他让人秘密将少年绑来,自然是为了搜寻胡椒的踪迹。

    在关中的时候,他曾经品尝过添加过胡椒的饭食,味道相比之前,却是有了别样的风味。

    如果胡椒真的如同刘盈所说,是一种类似于花椒的植物,可以广泛在岭南等地种植。

    那么,这就真的是一笔很不错的买卖。

    在这个烹饪水平,以及储藏水平不发达的年代,没有人,可以抵挡的了香辛料的诱惑。

    后世里阿拉伯人垄断胡椒等香辛料的贸易路线后,欧洲那边的胡椒就和等重的黄金同价。

    唐朝时期,丞相元载被抄家,搜出黄金等物时,皇帝无动于衷,直到搜出了几十吨胡椒之后,皇帝不仅杀了元载全家,连祖坟都给他刨了……

    嗯,胡椒,原产于缅甸云南一带,后来慢慢向四周传播,只是因为间冰期的缘故,曾经流传到了两广地区的缅甸胡椒消失匿迹。

    而东南亚和印度的胡椒,因为纬度的原因得以保留,并逐渐成为了主产地。

    从周朝到汉初这段时间,平均气温相对较高,和关中同纬度的地区,气候类似于后世的长江中下游,以此类推的话,如今的岭南地区,温度湿度应该和东南亚的类似。

    山林间生长有野生胡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贾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促成这种香辛料的贸易。

    至于售卖的商品,自然是关中的许多工业产品。

    比如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以及美轮美奂的精美茶具,但更多的,则是精巧好用但并不结实耐用的工具。

    毕竟,一件工业产品如果太结实耐用,就影响了客户进行更新换代的频率,进而影响工厂的生产和利润……

    嗯,南越国因为缺乏冶炼和开矿的技术,虽然领地内有不少的金属矿藏,但在原有的历史线上,南越国一直在从汉朝进口铁器。

    摇曳的烛火下,陆贾挤出一个和善的表情:“别怕,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陆贾之前和越人少年有过交易,知道对方听得懂中原话,所以并没有让翻译进行传话。

    越人少年愣了一下,越人之中盛行巫蛊之术,只需要掌握对方的真实姓名,就可以下蛊施法,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傀儡。

    所以越人之中,非亲朋至交,双方称呼的都是对方的外号或是假名。

    于是他眼珠子转了转,一脸认真的说道:“你,叫我靓仔好了……”

    他说完,黝黑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

    但陆贾并没有察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越人少年叫什么。

    他有些费劲的重复了越人少年所说,在对方不断的纠正读音中,终于学会了该如何称呼越人少年。

    “靓仔,我问你,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陆贾边说,边将一条长着胡椒的枝条举到对方面前。

    原来,是为了这个呀……越人少年稍稍松了口气,心中既庆幸又失落。

    …………

    三天后,南越王宫。

    刚刚搞定象郡越人的赵佗,准备在这里接见汉国的使者。

    说实话,要按照他之前的想法,是完全懒得理睬对方,甚至于会在第一时间,就将对方赶出边境。

    无他,赵佗的执政基础,是秦国从中原强行迁徙而来的,诸如赘婿、商贾、罪囚等贱籍之人。

    一旦让这些人了解到秦国已灭的事情,只怕他们中的不少人,就会悄悄溜回老家去。

    叶落归根,狐死首丘。

    别说别人了,就连他这个南越王,午夜梦回时,眺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他的心中也会升起浓浓的思乡之情,以及一个愿望。

    百年之后,他要归葬中原,回到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就是这种念头,让他甘愿冒一个险,冒一个国破人亡的险。

    哪怕,南越国的子民会就此背弃与他,他也在所不惜。

    当然了,这种事情并不会发生,因为他在象郡大获成功,武力逼降那里的越人,之后再度降低身段,和他们结为兄弟。

    也就是说,现在的南越国,即便不依靠迁徙而来的中原人,也同样有了和汉国掰掰手腕的资本!

    少顷,穿着一身直裾华服的陆贾,手持节杖而来。

    日前的时候,他已经通过那个‘靓仔’,和当地的越人部落达成了买卖协议。

    丝绸剪刀玻璃球等小东西,兑换深山之中生长的胡椒和桂皮等香料。

    现如今,就只等着和赵佗签订正式的国书,以便于商队可以在双方边境畅通无阻。

    陆贾身后,一排身材矫健的武士抬着箱子走入。

    内里放的,是刘盈送给赵佗的礼物。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南越国这种没什么产业的国家,必然成为汉国的产品倾销地。

    所以前期需要多给赵佗一些甜头,甚至于可以大幅度让利。

    等到汉国击败楚国,统一中原之后,赵佗吃下去的,早晚让他吐出来!

    至于现在,刘盈想和赵佗谈成两个生意。

    第一个自然是香料贸易。

    至于第二个,其实是粮食贸易。

    这一时期的南越自然条件很好,很多地方可以一年三熟。

    虽然亩产不高,但胜在地广人稀,每年的粮食盈余也是很多的。

    互通有无,想来赵佗应该乐见其成。

    虽说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

    籴,指的就是买卖粮食。

    但那指的是陆路运输,如果走海运的话,还是很划算的。

    刘盈在齐地打造的几条大型帆船,已经开始准备铺设龙骨了,最多再有个三五年时间,就可以下水航行。

    到时候这种可以一次运送上百吨粮食的大船从番禺出发,沿海岸线北上,到达后世的江浙一带卸货,走鸿沟这样的内河航运直抵敖仓,进而转运关中。

    这种几乎跨越半个大陆的贸易路线,其实是为了将来计。

    现如今关中是个大粮仓,但再过几十年,气温下降,雨水稀少,必然要影响到粮食的产量。

    尤其是天下太平后,人口必然大量滋生。

    作为首善之都的长安城,更是人满为患,关中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每年至少需要从关东输送好几十万石粮食,才能保证供给。

    比如唐朝,即便是同样处于温暖期,但在李治即位后,还是需要频频前往雒阳。

    无他,就是因为粮食不够吃。

    所以,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

    大殿上,断发短衫,做越人打扮的赵佗,简单看了一下陆贾送来的礼品,旋即摆摆手,示意殿中侍者将之收好。

    刘盈的礼物虽然贵重,但赵佗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他像田舍翁那样的失态……

    嗯,等下陆贾走了,他再好好把玩!

    陆贾见到赵佗收下礼物,心中大定。

    他顿了顿手中的节杖指责道:“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东垣(河北正定,汉高祖十一年改名真定,意为真正安定)。”

    “如今足下弃华夏之冠带,做越人装束,这个我管不着,但你如此坐姿,是面见长者时应该有的仪态?”

    赵佗低头看了看,笑着摇头:“我在蛮夷之地生活的时间久了,失礼了,失礼了……”

    他说完,正襟危坐看向陆贾:“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陆贾笑着说道:“自然是为两国盟好而来!”

    赵佗微微歪头问道:“哪两国?”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汉国乃是中原强国,如今已经实际上掌控了超过半个中原大地,而且刘邦的王位,是凭借灭秦之功获得的。

    所以陆贾所说的两国,汉国是当之无愧的国。

    但南越国,此前是秦国的一部分,赵佗属于是割据势力阴谋独立,乃是窃国。

    所以他在陆贾说完,才会反问哪两国,就是希望让代表汉国的陆贾,承认他建立的南越国。

    陆贾自然明白赵佗的意思,他正色说道:“自然汉国,与南越国。”

    越,其实是对于长江以南很多民族的概称。

    比如杨越,吴越,闽越,骆越等。

    所以赵佗创立的并不是越国,而是南越。

    听到陆贾毫不犹豫的发言,赵佗心中狂喜,但还是略有些矜持的说道:“与汉结盟,不知对南越有哪些好处?”

    陆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沓竹纸,让殿中侍者送呈赵佗。

    赵佗皱眉展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工整的小篆,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一抹暖意。

    赵佗此前听说,汉国在推广一种叫做隶书的文字,而眼下用小篆书写的文书,很明显是为了照顾他这个秦国旧臣。

    当他细看的时候,双眼不由睁到最大,口中呢喃:

    “居然有铁器?汉王真不愧仁厚长者!”

    ps:今天一更,约会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刘盈: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汉四年五月壬辰,关中栎阳。

    时隔半年,刘盈再度从齐地返回关中。

    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进宫拜见刘太公以及吕雉。

    半因思念,半因礼数。

    只是当他走入宫门,穿过狭窄的宫墙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匹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哒哒哒哒而来的小矮马。

    这是他最早习练马术时所骑的那匹,骑术逐渐精湛后送回了关中。

    马通人性,远远嗅到他的气味后,于是狂奔而来。

    这,就苦了马背上的骑士了……

    刘乐东摇西晃的骑在马上,紧紧抓住缰绳,满脸惊恐,以至于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此刻已经逐渐长开,只需要双脚挣开马镫,就可以轻轻松松触及地面……

    但在刘盈的视线中,看到的却并不是这样。

    他看到的,是一个头戴武弁,身穿扎甲,手持短戟,在马背上不断做出攻击动作的武士……

    “有,有刺客!”

    “莫非、莫非此地是玄、玄武门?”

    刘盈想要抬头看看宫门上的匾额,但此刻他站在通向宫廷的夹墙,看到的只有一线狭窄的蓝天。

    “保护殿下!”

    宫墙内,听到动静的甲士飞速赶来,尤其是离刘盈最近的那几个,隐约听到了刘盈呢喃出的‘刺客’二字,更是惊得魂飞天外。

    宫城之中若是出现刺客,即便刺客没有得逞,只怕到时候追究起来,先杀的就是他们的头!

    哗啦啦!

    甲叶摩擦的声响骤然响起,几乎是眨眼之间,刘盈的身前就出现了一座钢铁长城,一支支锋利的长戟斜斜向宫城内指去。

    但在下一秒钟,长城散开,看守宫门的甲士扛着长戟,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的离开。

    原因很简单,马背上的骑士越靠越近,刘盈急切之间认不出那是何人,但他们这些守卫宫城,时常在宫中巡弋的甲士,如何认不出那是谁!

    甲士散开后,刘盈也认出了来人,就在他咬牙切齿的准备发飙的时候,刘乐终于控制住了暴走的小矮马,刷的一下停在他的面前。

    下一个刹那,漆的发亮的木戟悬停在刘盈鼻尖之上,一个带着几分软糯的夹子音响起。

    “来将通名,本将不斩无名之辈!”

    刘盈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并不是因为在听了他几篇魔改版三国演义后,小萝莉突发奇想的武将单挑风,而是他上次离开栎阳的时候,小萝莉正处于变声器,嗓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现在?

    刘盈看了看自家怨种姐姐那穿戴着几乎全套骑兵甲的样子,实在是无法将她和那个嗓音联系在一起。

    老天爷瞎了吗……刘盈和刘乐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走了,停在这里干……”

    刘盈身后的宫墙内,响起张不疑戛然而止的声音。

    在路过河东盐池的时候,刘盈顺手将坐镇在那里的张不疑也一并接了回来,因为刘盈一下马车就立刻向宫内走去,张不疑无奈,只有停在原地指挥着宫人收拾带回的伴手礼。

    于是乎,他就完美错过了之前的乌龙。

    但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此刻他傻傻的站在刘盈身后,目光呆滞,和刘盈一样,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马背上的骑士。

    好眼熟,但应该不是……吧!

    马背上,小萝莉虽然脸皮很厚,但那是面对熟稔的家人时才有的状态。

    此刻,她面对着张不疑惊诧的眼神,顿时在心中埋怨起吕雉,如果当初生她的时候,能够给她生一对翅膀该多好!

    那样的话,她噗噜噜的就飞走了……

    于是她一声不吭的调转马头,催促着小矮马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

    “总之,就是非常可爱!”刘盈声音有些发虚的强力挽尊。

    在他身边,张不疑注视着他,双眼无神:“你的良心,不会痛痛吗?”

    但刘盈是何许人也,他摇了摇头,旋即昂起头说道:“看啥,反正不退货!”

    说完,他一马当先向宫内走去。

    张不疑无奈摇头,紧紧跟上,刘盈家的萝莉是个什么成色,他这几年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他只有寄希望于女大十八变了。

    变好了当然最好,变不好……那就只能忍了,反正不退货……

    …………

    从刘太公的小院子中走出后,刘盈看向张不疑:“去东宫等我,还是随我一起拜见母亲?”

    刘太公身份特殊,但在张不疑和刘乐正式成婚之前,吕雉那里他是可去可不去的。

    但张不疑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说道:“既然来了,还是拜见一下的好。”

    刘盈自然不反对,于是和他一起向吕雉寝宫走去。

    突然,刘盈看到身前跑过一道灰影。

    刘如意。

    半年不见,小家伙长高了不少,两条小短腿飞快倒腾着,跑的又快又稳。

    于是,刘盈学着之前被人捉的样子,伸手抓住刘如意的后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二哥?二哥!”

    刘如意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旋即张开双手扑到了刘盈大腿上。

    “二哥不好了,姐姐要离家出走,你快去看看吧……”

    刘如意仰起头,高鼻梁大眼睛的一张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不就是社死了一次,至于吗……刘盈回头看了一眼张不疑,旋即拍着刘如意的脑袋:“放心吧,没事的。”

    张不疑满脸疑惑,他有些不知道刘盈那蜜汁自信是从何而来,反正他此刻和刘如意一样都有些担忧。

    毕竟,要跑路的,是他未来的媳妇……

    刘盈看到他两个还是很担忧,于是笑呵呵说道:“你们听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张不疑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公主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并不是准备躲起来不见人?”

    刘盈猛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父母还在,你跑不掉的,跑了也必然有方法抓你回来……”

    刹那间,不止张不疑傻了,就连抱着刘盈大腿的刘如意也呆在原地不动。

    几天前的时候,叔孙通给他讲过这句话,但为什么,老师和二哥说的不一样……

    而且,二哥的解释,好像更对一些!

    毕竟从他记事开始,大哥和大姐总是会偷偷溜出宫去玩,而每次都被王后派人抓了回来狠狠揍了一顿……

    所以,二哥真棒!

    刘如意昂起的小脸上,此刻充满了憧憬的神色。

    作为从小饱读诗书的张不疑,最见不得刘盈这种离大谱的解释,他嘴唇上下哆嗦:“有本事,你再来一句!”

    这是你自找的……刘盈挑了挑眉,摇头晃脑:“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是指的老夫子一言不发用怪力把别人打的精神错乱……”

    “荀子劝学篇中曾曰,蟹六跪而二螯,指的是河蟹大神跪了六次,然后嗷了两嗓子……”

    在刘盈的毁人不倦中,刘如意看向刘盈的神色中,满是不明觉厉的崇拜之情,而张不疑则轻轻挠了挠后脑勺:“河蟹?大神?什么意思?”

    刘盈装作一无所知的摇摇头,话锋一转,祸害完孔老夫子之后,转而盯上了隔壁老聃。

    “所谓‘使民重死而不远徙’,指的是这样即使百姓受重刑而死,也不愿离去!而那句‘其政闷闷,其民淳淳’,说的则是掌权的闷闷不乐,人民喝得酩酊大醉……”

    宫墙拐角处,抽查完刘肥作业而路过的叔孙通,颌下胡须无风而动,后槽牙几乎都快咬碎了……

    他发誓,如果不是看在刘盈平日里尊师重道,勤勉好学的份上,这种孽徒,打死一个少一个!

    而起,活活打死,很残忍的!

    于是他转过头去,大步向吕雉寝宫方向而去。

    告家长!

    这是老头在交易这几个顽劣的学生时,摸索出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告一次家长,则那几只大小魔头就能老实个四五天!

    于是在当天的晚宴上,坐在刘太公身边让对方享受天伦之乐的刘盈,只觉得吕雉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和之前不同。

    从前的时候,那双卡姿兰大眼睛中,满是宝儿放心飞,妈妈永相随的慈母之情,现如今,这种眼神刘盈太熟悉了!

    人说夫妻之间,相处时间越久就越像。

    那么和刘邦有时候那种父见子未亡,抽出斩蛇剑一样,吕雉此刻的眼神,就满满都是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我做错了什么吗……刘盈心中有些发毛,但觉得吕雉应该是更年期到了,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准备离对方远一点。

    此刻张不疑心中也同样是毛毛的。

    他被吕雉留下来参见这次家宴,本就有些不自在,吕雉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他可以理解,但诸如曹氏戚姬等人看他的眼神,也同样充满了丈母娘看女婿的神色。

    难不成,他家未来媳妇,还是个团宠?

    这,让他心中被埋藏的纳妾计划,变得越发希望渺茫了起来……

    于是,他悄悄打量四周,看到了挂着泪痕,但却大口扒饭的刘乐,心中默默叹气。

    反正不退货……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上阵父子兵

    三日后,汉王宫大殿,群贤毕至,济济一堂。

    这里,正在召开一次大型的军事会议。

    刘盈这次返回关中,并非是为了省亲,而是为了参加这次会议。

    大的议题只有一个,灭了项羽。

    但关于用何种姿势请项王唱征服,几个大的军头产生了分歧。

    嗯,此次参加会议的,有披麻戴孝的张敖,张耳在成为赵王之后,终因为精力不济以及年迈而去世。

    但因灭了项羽是张耳的临终遗愿,张敖就不得不停止守孝,前来关中参加这次会议。

    和张耳一同到来的,还有燕王臧荼,以及押送着大群牛羊准备来关中换烈酒和生活必需品的鲜卑乌桓两部。

    他们几股势力,再加上亲自到场的彭越,组成了向南进攻项羽的方面军。

    韩信为了表示忠诚,将齐国事务交付给代理齐相的曹参后,和刘盈前后脚抵达了关中。

    这,是向西进攻项羽的主力军。

    英布因为道路遥远,且要穿过西楚国的实际控制区,所以只是派了两个幕僚前往说明情况,并承诺无条件听从刘邦指挥。

    这,是向北攻击项羽的偏师。

    至于驻守在荥阳的刘邦,以及宛县的吕泽,再加上对刘邦俯首帖耳的韩王信,三股力量组成了向东进攻项羽的另一支主力军。

    于是,难点就来了。

    在这个没有信息化通讯的手段,要想在长江以南,黄河以北掀起这么大的一场主力决战,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打出巨鹿之战和彭城之战这种大胜利的项羽。

    任何的一个纰漏,都能成为项羽眼中的突破口。

    而项羽这个人最为擅长的,就是在战争中寻找机会,抓住机会,击溃敌人一点,以点带面,获得最后的胜利!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当对手是项羽这种顶尖名将的时候,战前准备再细致,也并不能起到什么大的帮助。

    所有的一切,还是要看临场发挥。

    这,就是刘邦此刻面对的最大难题。

    西路军由他亲自指挥,虽然不能击败项羽,但是不让项羽占到便宜还是没问题的。

    南路军就只有英布的九江军队,英布这个人打起仗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他上次被项羽干净利落击败,但那是吃了攻城器械和守城器械上出现了代差的亏。

    真打起来,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

    不过英布统领的乃是一支偏师,只要能够牵扯到项羽军团的动向,输赢其实不重要。

    最难的,就是北路军和东路军了。

    北路军有卢绾和刘贾领导的汉军,也有赵国这种汉国的藩属国军队,更有燕国和彭越这样的加盟者。

    谁来做这一支军队的主帅,其实有些不好确定。

    尤其是,北路军其实和东路军,作战的地域极度重合,完全可以在开战之初就和兵一处。

    所以按照刘邦的想法,自然是交给卢绾指挥。

    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卢绾在军事能力上,虽然较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在面对项羽的时候,还是只能防守,无法进攻。

    那么能够胜任的,就只有韩信这个二五仔了……

    只是甭管韩信怎么往回找补,他二五仔这个印象,早就深入刘邦心中了。

    而且韩信封王之后,已经在事实上脱离了汉军的指挥序列。

    毕竟,齐国的王,凭什么指挥汉国的军队?

    难道,汉国就没有王了不成?

    再加上汉承秦制,汉国中央政府设置三公九卿,三公就是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

    卢绾此刻,官居太尉,爵封长安候,在身份地位上,碾压韩信这个汉国的附属国的国王。

    若是让韩信来指挥卢绾,恐怕卢绾心中会有不满。

    而且,北路军中,还有张敖臧荼这样,和韩信同一品级的王爵。

    如果让韩信来做这个主帅,必然要给他增加权重。

    这,是刘邦心中有些不愿的。

    刘邦环顾四周,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尽管殿内吵扰不休,但却依然呼呼大睡的身影。

    刘盈。

    于是他先是怒不可遏,旋即喜上眉梢。

    “怎么,把这个气死人的小崽子给忘了?”

    刘邦轻声呢喃,慢慢解下腰间长剑,将头层小牛皮做的剑带抽了出来。

    这,是刘盈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伴随着刘邦鬼鬼祟祟向刘盈走去的样子,殿内争吵声戛然而止,一双双或促狭,或兴奋,或不忍的眼神,死死盯着刘邦的一举一动。

    啪!

    剑带重重抽打在案几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带偏弟弟了……”

    刘盈猛然惊醒,睡眼惺忪的打量着四周。

    该死的叔孙通告了他的刁状,早晚让这老东西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

    但他此刻的睡意,伴随着大殿内几乎要把房梁都震塌了的笑声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盈挠了挠下巴,很淡定的说道:“这题选c……”

    于是,刘邦颌下胡须开始无风而动。

    刘盈抬起头,一脸谄媚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片双手奉上:“父亲,这是送你的礼物!”

    刘邦愣住,脸色迅速阴转晴,笑呵呵的接过放在眼前比划了一下,旋即满脸黑线。

    这玩意,怎么看上去那么像是女人胸前戴的护心甲?

    而且,好像还只有一个?

    于是,他看向刘盈的目光,再度变得不善了起来。

    嗯,这时候虽然没有钢圈,但若是将柳条加工一下,还是能起到一定支撑作用的。

    至少,在防下垂方面,要好过这时候的胸围子……

    而这时候民风相对开放,之所以没有女性用品店,主要是受限于生产力,以及人民的富裕程度。

    有钱人家里养有裁缝,不需要去外面消费,穷人有那个消费的心,但却没有能力。

    所以刘盈也就只插手了化妆品以及玻璃镜子这样的小而贼赚钱的行当,并没有涉足服装领域。

    刘邦这些天见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完全是刘盈简单口述,吕雉让王后少府中的尚衣制作而成。

    lsp就是lsp,脑回路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刘盈抬起头,几乎不需要仔细辨别,就能知道刘邦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轻声说道:

    “这,是须囊,是用来保护胡子的……那两个小布条,是挂在耳朵上的!”

    刘邦愣住,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忍不住的将胡子套了进去……

    于是,真香了。

    “好,好东西!”

    他转而看向卢绾等人,炫耀了起来。

    这,是他儿子送的,你们都没有,哈哈哈!

    刘邦此刻脸上戴着的须囊,是用来保养胡子的一种工具,毕竟胡子长了,在睡着之后很容易被压断。

    而古人讲究讲究须眉堂堂,甚至不厌其烦的给不同部位的胡须做了分类。

    譬如上唇的胡须叫作‘髭’,下唇的胡须叫作‘粜’,颊旁的胡须叫作‘髯’,而下巴的叫‘襞’……

    秦汉之交,人们延续的是春秋以来的习俗,既将唇边胡须修整的向上翘起,一如菱角。

    兵马俑中多是这样的打扮。

    但刘邦不同,作为游侠,他的很多审美其实十分非主流,刘邦这一脸胡须,其实更加类似于后世画像里的关公。

    除了没有那么长和多。

    嗯,现在刘邦几乎不怎么抱刘如意,就是因为小家伙正处于长身体时期,手上没轻没重的,在被刘邦抱着亲昵的时候,一把扯掉了他一缕胡子……

    所以,刘盈送的这种看似不起眼,但实则用心的小东西,就让他格外欢喜了。

    殿中,刘邦在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恨……嗯,主要是恨后,开始发表他对于围攻项羽的看法。

    “此次伐楚,东西南北对进,这一点不再变更!”

    “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所以此次征伐,我为主帅,太子为副帅,节制燕国、赵国、齐国三国,以及塞外胡骑……”

    他还没说完,满堂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正擦着眼屎的刘盈。

    一下子,给刘盈看不会了……

    睡醒了擦个眼屎不是很正常的吗?大惊小怪!等等,好像不是因为这个……刘盈慢慢将脑袋移向坐在正中的刘邦,嘴巴慢慢张大,神情呆滞。

    只见刘邦老神在在说道:“没听清?我再重复一遍!”

    “刘盈为副帅,节制燕赵齐三国军队!卢绾刘贾彭越自寻战机,伺机烧绝楚军粮草……”

    就如同韩信不好指挥卢绾一样,刘盈虽然是太子,但卢绾却是刘邦的兄弟,刘太公当做儿子看待的人,刘盈自然也不能指挥他。

    但韩信看向刘盈的神色,顿时酸了起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不济,也会独当一面,但没想到,最后居然沦落到被小孩子指挥的份上……

    不过,这种念头一闪而过。

    他这段时间在齐地和刘盈时常在一起,对于刘盈还是很了解的。

    虽然刘盈是副帅,位阶在他之上,但真到了和项羽真刀真枪干起来之后,不止齐燕赵三国,就连汉国,吕国,九江国等所有军队的指挥权,都是他的!

    这,就是兵仙的自信!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刘盈:别碰瓷!

    关中,蓝田县。

    蓝田日暖玉生烟。

    刘盈将衣服下摆塞进腰带,光着双脚在河边前滩趟来趟去,试图欧皇一把,捡一块蓝田玉刻个印章……

    片刻之后,他除了摸了十几只螃蟹外,一无所获。

    河蟹!

    刘盈在吩咐今天加餐之后,手扶鞍鞯,纵身跃上马背,向远处的工坊而去。

    后世里的鞍马运动,就是源自于一种快速上马的动作。

    刘盈今天要到冶金工坊那里验货。

    既然和项羽的决战已经提上日程,那么骑兵三宝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汉军骑兵中,除了那些选自关中良家子的郎中骑兵,可以正面硬刚楚国骑兵而不落下风外,其他的诸如燕赵骑兵,以及从鲜卑和乌桓人那里招募的胡骑,都不是楚军骑兵的对手。

    前者是因为马术问题,毕竟骑马学起来不难,但是在马背上和敌人拼命的本领,却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练出来的。

    而对于胡骑来说,他们虽然骑术精湛,但却因为发育时期缺衣少穿,身高臂长以及体能都完全比不上中原人。

    所以有了这种能够提升骑兵作战能力的装备,就可以弥补双方之间一定的差距。

    嗯,文字记载会说谎,但出土的骨骼却不会。

    不说北方游牧民族这种饥一顿饱一顿了,就连此时逐渐崛起在亚平宁半岛上的罗马人,体格也完全比不过此时的中原人。

    同位素标记法实验中,N15千分比3-7是食草动物,7-9是杂食动物。

    在此基础上,每多富集3到5相当于跃升了一个营养级。

    而在辽宁营口鲅鱼圈汉墓群葬出土的数据分析中,当地先民的数据是8.1,显然平日里的食物来源中,肉食占到了很高的比例。

    关键是什么呢?

    这个遗址是中下层平民的墓葬群。

    而在很多富裕一些的墓葬中得到的数据,N15的千分比普遍在9以上!

    这一点上,如果单从数据来看,汉朝和罗马几乎持平。

    但问题是,罗马位于地中海,水生尤其海生生物营养级远高于陆地生物,吃一斤鱼富集的N15比吃五斤猪肉还多。

    所以单从这一点上看,罗马人的肉食摄入,比不上大多位于内陆的中原人。

    而在人体的复原数据上看,秦汉男性的平均身高大多在169-171厘米之间,女性多为158厘米,分别比同时期的罗马人高了5厘米。

    但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是,两份数据中,男性腿骨的长度对比中,秦汉男性的也要长一些!

    众所周知,同等身高下,论及大腿的长度,欧洲人普遍要大于亚洲人一点。

    而在这份数据上,双方的大腿长度却反了。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所谓的罗马,其实不如大汉远矣!

    也难怪,当初和罗马人打的有来有回的安息,也就是帕提亚帝国,在和汉朝接触之后,很是露了一次肌肉。

    只可惜,汉使的评价为:兵弱……

    日中时分,刘盈快马驰入位于灞水西岸的冶金工坊。

    他并没有和匆忙赶来的管事寒暄几句,就自顾自的向着远方的食堂走去。

    这并非是因为饥饿,而是为了查验这里工匠们的伙食情况。

    民以食为天。

    冶金是一项重体力劳动,不仅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是万万要不得的。

    片刻后,刘盈端着一海碗热腾腾的骨头汤,嘴里叼着一张大饼缓缓走到临时为他准备的房间。

    这里是公元前202年,封建帝国时代,刘盈这个王太子是不可以和平民坐在一起吃饭的。

    不仅仅是与礼不合,更重要的是,会让别人感到拘束。

    说起来有点残酷,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对象,其实只局限在特定的人群之中。

    棚屋内,刘盈吸溜着热汤,蹲在矮凳子上如同乡间老农的动作,只怕让叔孙通见到了,会气的当初暴毙而亡……

    骨汤浓香四溢,不时能够看到一些漂浮的碎肉,这让他很满意,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手中这张外脆里嫩的大饼。

    很明显,是用油煎出来的。

    受限于国内将要掀起大战,顿顿大块肉是不现实的,但只要保障足够的油脂和碳水化合物,一样可以快速为人补充体力。

    刘盈估摸着,再有两到三年时间,引种在汉中和蜀中的甘蔗有了一定规模后,就可以开始产出红糖了。

    嗯,制备白糖还需要多出好几道工序,所以先用红糖全面铺开,白糖作为后续的升级品种。

    毕竟,韭菜的生长,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在刘盈美滋滋的享受着午餐的时候,被他骑来的那匹红色的小母马,就没有那么轻松惬意了。

    甩着尾巴啃着青草的小母马,突然被套上了绳索……

    片刻之后,它被关进了一个只在后面开口的笼子之中,旋即被牢牢的拴在了一个铁桩子上。

    虽然小母马有些不舒服,但这种事情它其实也曾经有过经历。

    只不过那时身后出现的,是一个第五条腿拖在地上的种公马,而现在,则是一个手持着锉刀的壮汉。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修建马蹄,然后钉马掌。

    在小母马说不出是惨叫还是舒服的嘶鸣中,刘盈一大碗骨汤下肚,慵懒的葛优摊在矮凳之上。

    在他面前,张不疑慢条斯理,极为风度的还在进餐。

    相比于吕雉那慈母多败儿的教育方式,刘盈得以如同如同放羊一般的长大,张不疑从小的时候,就被张氏按照贵族礼法严格调教。

    食不言寝不语,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做不到,就打……

    只不过他现在近墨者黑,除了食不言外,其他都已经还给张氏了……

    所以,这也是他一直跟着刘盈,不敢随便回家的原因。

    张家和别家不同,张良是严父,可张氏也是严母……

    这也是吕雉选择和张家结亲的原因。

    自家的怨种女儿自家舍不得打,所以就只能拜托亲家来调教了……

    “你说的那玩意真的管用吗?”

    张不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擦了擦嘴。

    “我什么时候弄出过不管用的东西!”

    刘盈剔着牙,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怎么没有,这破东西勒死乃公了!”

    门口处,突然响起一个极具特色的沛泗口音。

    刘盈站起,躬身而拜后,看着走入的刘邦,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刘邦怎么跟过来了?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但下一秒钟,他看着被刘邦拿在手中的须囊,顿时阴阳怪气了起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那两根挂在耳朵上的绳子,下面有可以调节松紧的地方……”

    刘邦愣住,拿起须囊仔细看了看,旋即老脸一红,在身后夏侯婴萧何促狭的目光中,收起须囊,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刘盈也见好就收,免得这厮恼羞成怒,当场发飙……

    他看向萧何问道:“老师,你也来了?”

    萧何反问道:“怎么,作为汉国的丞相,老夫来你这里,难不成还要你的准许?”

    行吧,你不讲理,你厉害……刘盈回头看向刘邦,再次询问道:“莫非,是为了骑兵三宝而来?”

    刘邦微微摇头,早上的时候他得到栎阳守将的报告,言说刘盈带领小队骑兵离开栎阳,向渭水南岸而去,并且请示是否需要增派守卫力量。

    毕竟,刘盈乃是太子,既然回了关中,一举一动自然就备受瞩目。

    但刘盈其实早就将自己要去蓝田县的事情,提前向刘邦报备了。

    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于是,懒癌发作的刘邦,就顺势将一大堆的公文留给了张良陈平,自己带着夏侯婴萧何,踏上了‘捕捉’刘盈的道路。

    其实刘邦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准备带着刘盈一起去上林苑狩猎,顺便看看他搞出的大汉公学怎么样了。

    嗯,在宫中待着,早晚身体被掏空……

    见到刘邦摇头,于是刘盈兴冲冲的准备拉着他和萧何几个一起去看看。

    别的不说,萧何既然来了,军方订单自然也就来了!

    现如今的煤铁商社,已经成了一个类似于后世股份制公司的存在。

    所以在商言商,东西不能白送!

    片刻之后,好奇心被刘盈完全吊起的刘邦,将信将疑的跟在刘盈身后,慢慢向正在为小母马钉马蹄的地方走去。

    马鸣萧萧中,刘邦勃然大怒。

    “即便是不用你那劳什子骑兵三宝,乃公也同样能够打败项籍!”

    “如此残忍,这是萧何教你的?是叔孙通教你的?还是乃公教你的?”

    刘邦怒不可遏的指着刘盈,嘴唇微微哆嗦,很明显,如果刘盈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今天这顿打是跑不了的。

    刘邦看到的,正是一个手持烧的通红的马蹄铁的工匠,将之按在小母马的蹄子上的一幕。

    “这不是很正常嘛?”

    刘盈微微皱眉,脸上满是疑惑。

    “正常?”萧何也有些愤怒的说道:

    “儒家虽然迂腐,但却也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若是用那烧红的铁块,放在你的身上,你又当如何?”

第二百八十章 刘盈: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又当如何?”

    刘盈再度挠了挠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刘邦和萧何一阵迷惑。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马蹄铁这种东西,但马匹还是需要定期修理脚掌。

    他旋即想到了一点,也就说是,这两个加起来年龄几乎过百的人,并没有见过别人修剪马蹄!

    于是,刘盈的目光,就从萧何刘邦身上,移向了站在他二人身后的夏侯婴。

    作为汉帝国鼎鼎有名的老司机,这厮应该不会没有这种常识!

    所以,他这时候的沉默,要么是为了照顾刘邦的面子,要么就是在看刘邦萧何的笑话!

    出于对夏侯婴的恶意,刘盈认为,这厮现在的沉默,绝对是为了看笑话!

    于是,刘盈再一次阴阳怪气了起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

    “马,不在乎!”

    他指着远处,咣咣咣将钉子敲进马蹄的匠人,一脸鄙夷的先是看了看刘邦,旋即又看了看萧何。

    马这种东西,既奸猾又记仇,如果你没有完全降服了它,但凡你直愣愣的走过去朝它屁股上来一巴掌,绝逼会被踢出去两三米远……

    所以此刻,刘邦脸上的神色就格外精彩。

    毕竟,这几百斤重的大牲口,要是被虐待了,仅凭借几根麻绳可控制不了。

    看着嚼不到青草,于是啃着马嚼子的小母马,萧何此前坚定的信念,也随之动摇。

    好像,这畜生还挺惬意?

    于是,他和刘邦紧急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这一刻,君臣之间的默契被拉满。

    刘邦吹起了口哨,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萧何则迈步走向另一边,试图通过观看树皮,来推测出去年才栽下的一颗小树的年龄……

    玩赖是吧……刘盈看看身后目瞪口呆的张不疑,旋即心疼了一下对方崩碎的三观。

    他踮起脚拍拍张不疑的肩膀:“习惯了就好,以后,你会经常看到这一幕的……”

    张不疑在这个时间线上取代了张敖的身份,那么按照老丈人看女婿的模式,以后刘邦大岔着双腿讥讽咒骂的对象,就是张不疑了。

    再想到自家那个护犊子的老娘,以及某只想起来就闹心的萝莉,刘盈看向张不疑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怜悯的神色。

    “苦了你了……”

    张不疑眨眨眼睛,满头雾水,默默地退了一步,和刘盈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团战可以输,刘盈必须死。

    这几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和这种嘲讽拉满的家伙站在一起,很有可能死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铁笼子前,之前已经用别的马匹练过手的匠人,很快为小母马定好蹄铁。

    哒哒哒哒的清脆声音,就响起在了冶金工坊用水泥铺就的路面之上。

    于是,小母马就疯了……

    准确的说,是被自己脚下发出的声音给刺激到了。

    食草类的动物其实大多很胆小,即便是和人类共同生活良久的马匹,有时候也能被自己的影子吓得不行……

    嗯,傻狍子除外!

    就在刘邦转过头,看着刘盈,脸上写满了‘你看吧,我就说你小子虐马了吧,你还不承认!眼前的事实,我看你怎么否认’的神情时,那名早有经验的工匠,从怀中摸出一个散发出阵阵油香的豆粨,放在了不断仰着头挣扎的小母马鼻子前。

    下一秒,奇迹发生。

    焦躁不安的小母马呆滞了一下,旋即咧开嘴唇,不停的用鼻子嗅来嗅去。

    这一刻,刘盈仿佛从小母马的神情上,看到的了自家萝莉的身影……

    就在小母马边嚼着豆粨,边温顺的走来走去的时候,刘邦再度在刘盈鄙视的目光中,默默转过了头,继续吹起了口哨。

    趁着小母马绕场一周,准备再度返回工棚做进一步调整铁蹄的功夫,刘盈让人将装备了马镫马鞍马蹄铁的战马牵了出来。

    这是一匹从陇西郡运来的河曲马,身高六尺,油光发亮的土黄色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俨然有了几分金属的质感。

    随着刘邦准备和项羽决战,很多驻守边郡的猛将,陆陆续续率精锐返回关中。

    郦商这个陇西郡守,正是其中一员。

    回到关中之后,郦商对于齐国发生的事情有了全面的了解。

    作为一名战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韩信曹参等人贪功心切,不惜坑死自家大哥的事情。

    但郦商前番征伐巴郡,之后坐镇陇西的经历,让他成长了不少。

    所以他对此只是记在心上,并没有当场就去弄死韩信。

    嗯,在历史上,韩信被刘邦假装游玩云梦泽而夺取兵权那次,说出‘亟发兵坑竖子耳’,也就是准备活埋韩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郦商。

    毕竟,那时候的郦商,官居右丞相,品级甚至在左丞相的萧何之上!

    但在这个时间线上,虽然郦商还是对韩信不满,但对于救下了郦食其的刘盈,却是感恩戴德。

    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匹土黄色河曲马,就是郦商用来表示情谊的礼物。

    于是,刘邦酸了。

    后世里的男人喜欢车,喜欢游戏,那么这时候的男人,喜欢的自然就是马匹。

    一匹上好的骏马,其实不亚于一辆豪华超跑。

    就在刘邦慢慢上前,心中惦记着准备如何将这匹土黄马据为己有的时候,刘盈轻轻咳嗽了两声:“这个,是我送给大父的礼物……”

    一瞬间,刘邦愣住,一脸的惋惜:“你给他干什么?糟蹋了、糟蹋了……”

    谢谢,有被孝到……刘盈扭过头,让人在地上丢了一些碎石头烂砖头等建筑垃圾。

    他这么做,自然是准备用事实说话,向他们演示一下装备了马蹄铁的马匹,在面对着复杂的路况时,可以多么的横冲直撞。

    至于将土黄马送给刘太公的说辞,是真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刘盈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在关中搞一次赛马,一则振奋人心,二来可以加速民间培养优良马种的热情。

    但更重要的,则是再利用这一波的赛马,割一次韭菜。

    秦人闻战则喜,那么这帮家境殷实,所以人高马大的关中人,负债累累之后,战场杀敌的时候,必然格外卖力……

    至于赚到的钱,还是作为大汉公学的经费。

    嗯,这个钱花着烫手,还容易招来仇恨……

    水泥路面上,在刘邦和夏侯婴大睁的双眼中,土黄马往来如飞,铁蹄翻腾之间,一块块不甚坚硬的砖头被踩的粉碎。

    作为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二人,他们自然知道,如果此刻出现在马蹄下的,不是砖头,而是人体的话……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则是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双手脱缰,长戟翻飞。

    要知道,长戟作为前端重,后端轻的长杆兵器,很多时候都是用来刺杀,而不是左右劈砍。

    无他,重心在前,很容易将人从马背上带下来。

    但此刻,马背上的骑士不仅稳得一批,而且在一下阶段的模拟中,他将长戟夹在腋下,纵马向插在地上的稻草人冲了过去。

    “快,快让他停下,危险!”

    刘邦大声嚷嚷了起来,眼睛睁到最大。

    这一时期没有高桥马鞍,虽然将马鞍后部做了一定的升高,但这种正面对冲,还是有坠马的危险。

    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但在空地上,人借马力,土黄马背上的骑士直接将稻草人捅翻在地,只是手中长戟因为刺得太深,所以他干脆手腕一旋,松开长戟,旋即抽出弯刀,继续向前猛冲。

    弯刀,就是刘盈仿制出的雁翎刀,如今已经开始逐渐列装汉军骑兵,取代了原有的直刃环首刀。

    对于这种颠覆了时人认知的兵器,刘邦早已不再陌生,此刻他震惊的,则是马背上的骑士,为什么没有掉下来……

    片刻之后,骑士绕场一周返回,刘邦带着疑惑走过去,用手摩挲着马背上的高桥马鞍。

    “这种鞍鞯相比从前,前后加高,这样就能卡住马背上的骑士,不至于对冲的时候从马背上摔落。”

    “嗯,唯一不好的是,马会感到不舒服,而且对于马力的消耗也很大,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溃敌人,就需要更换战马……”

    刘盈解释完马鞍,抓起马镫:“这个,就不需要我多解释了吧?”

    刘邦点点头,旋即把刘盈提溜到一遍,自己翻身上马飞驰了起来。

    他懂得骑马,而且骑术还颇为精湛,所以马镫和马鞍对他的帮助并不是很大,只是他此刻感受到胯下骏马在奔跑时所体现出的力量感,还是让他忍不住的感慨。

    “糟蹋了,糟蹋了……”

    趁着刘邦在场上撒欢的功夫,刘盈将萧何拉到一边,开始谈起了军方采购案。

    刘盈并不打算单卖马鞍或是马蹄铁,而是准备按照轻重骑兵的不同,成套出售。

    也就说,这笔订单中,不仅有骑兵甲,还会有麻布制作的马匹罩衣。

    此时的马匹受限于体重和肩高,不适合装备全部的马甲。

    所以,这种在马匹奔跑时,随风摇摆的罩衣,就是很好的抵挡箭矢的护甲。

    对此,收到大笔盐税的萧何,很是豪横。

    “有多少,要多少!”

第二百八十一章 张不疑:嗯?恋爱的酸臭味!

    关中,桃林塞。

    六月初,天气燥热,知了在树梢之上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

    攻楚计划已经确定,齐聚关中的诸王将相,就到了各自返回军中的时刻。

    刘盈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和吕雉等人告别,而是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转圈。

    小萝莉刘乐丢了……

    准确的说,小萝莉趁乱混进了他的车队中,想要悄咪咪的前往齐国,建功立业……

    刘乐一生,不弱与人,弟可往,她亦可往!

    别让我抓到……刘盈双手叉腰,咬着后槽牙,他此时的神色,和站在他身边的吕雉简直一模一样。

    站在吕雉身侧的曹氏则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庆幸,还好,刘邦已经在三天前就出发了,要不然,等下必然是个男女双打……

    没过一会,韩谈牵着两条狼耳大狗从车队最前端走来。

    这些,是刘盈将田园犬和狼杂交出的新品种,如狼一般凶猛阴狠,但却又有狗的的忠诚听话。

    刘盈此次携带这种狼犬,就是用来路上的守夜以及带到齐地以及燕赵之地去繁衍生息。

    前者自然是利用狗的耳朵和嗅觉比人灵敏的特点。

    而后者,则是用来正面硬刚那些跑到人类聚集区的野猪和虎豹豺狼等猛兽。

    生态差有生态差的优点,而生态好又有生态好的缺点。

    别说秦汉之交了,就算是后来的祥林嫂,儿子不是也被狼叼走了吗?

    少顷,一件小萝莉偷偷换下来,塞进路边灌木丛的衣裙,被丢在了狼犬面前。

    没过一会,狼犬停留在一辆装满杂物的大车前吠叫了起来。

    天气炎热,人身上的味道本就很重,要想在小范围内,躲避这种受过追猎训练的狼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在道左一间重新修葺过的亭驿之内,响起了小萝莉杀猪也似的哭喊声。

    “该!”

    刘盈恨恨的说了一句,恨不能自己也冲进去打两下出气。

    在他身侧,吕雉身边的那个小宫女王燕飞,不时将沾了冰水的丝帕递给刘盈,让他擦拭脸颊脖颈降温。

    脸颊微红,含羞带怯,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极了一个温顺的小媳妇……

    你这么做,不娶了你很难收场啊……刘盈心中微微长叹,眼角余光扫过身边这个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经看起来有些可口的萝莉,不由想起一句话。

    萝莉有三好,音清体软易推倒……

    但这只萝莉虽然易推倒,但推到之后的后果却很严重。

    不仅仅是因为王燕飞是吕雉身边的小宫女,而且刘盈之前派人打听过了,王燕飞本姓窦,王姓是她舅舅家的姓氏……

    也就是说,牛头人的感觉真不错啊……刘盈莫名兴奋起来,看得身边的‘弟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脑袋。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种略显暧昧的氛围,直到姗姗来迟的张不疑到来之后,荡然无存。

    因张氏不在场,于是准备彻底近墨者黑的张不疑,直接打开冰鉴,将冰块丢进嘴里含着,然后歪头看向身边的刘盈。

    嗯,虽然他自家未婚妻正‘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的鬼哭狼嚎,但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开玩笑了,那是个策马奔腾的奇女子,体格健壮如牛,挨一顿打算什么!

    倒是他身边的这对‘狗男女’,在此刻早已经情窦初开的张不疑看来,极为可疑!

    虽然他们的年龄很小,但这却是个早恋合理合法的年代。

    之前的萧何刚刚在刘盈的撺掇下,颁布了最新的一道法令。

    男子二十不婚者,倍其赋,女子十八不婚不育者,倍其赋;男子三十不婚者,充为城旦,女子二十五不婚者,由官方出面指定结婚对象。

    真·民政局领媳妇!

    当然了,有惩罚必然有奖励。

    昔日越王勾践为了促进越国人口增长,规定‘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子,公与之饩’。

    但刘盈决定不搞这些虚的,在他的建议下,生孩子免徭役以及相应的更赋。

    其实在中国古代,田租一直不高,高的是各种名目的‘赋’,以及政府近乎无偿征发的徭役。

    虽然说这时节服徭役管饭,但征发徭役,抽调的必然是壮劳力,如此一来,家里的农活就算是耽搁了。

    所以就会有被点名参与徭役的民户,选择出钱雇佣无地或是少地的贫民代替自己参加徭役。

    而更赋,其实就是一项变种的人头税。

    按照规定,22岁到56岁,被登记为士伍籍的男人,每年都要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在地方上或服兵役,或做劳役。

    这种亲自服役的方式,叫做‘践更’。

    如果抽不开身或者是不愿意践更的,可以交钱300由官府雇人代为服役。

    这,就是‘过更’。

    最初的时候,这种保卫家乡或是建设家乡的行为,合情合理。

    但架不住随着时间流逝,就逐渐约定俗成了不许‘践更’,只能‘过更’……

    这对于那些富裕的人来说,不是问题,但对于那些有力气,但没有什么赚钱手段的贫民来说,无疑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所以说,苛政,猛如虎也!

    对于从前的官府来说,这样的政策会造成地方财政出现赤字,但现如今随着关中道路网的重新规划,水泥路面逐渐取代旧有的土路,小商小贩逐渐兴盛了起来。

    毕竟,路不好的时候,肩挑货物走街串巷,一天走个三四十里就是极限了。

    现如今路好走了,推着一辆载重量更大的小推车,行动的轨迹,完全可以翻番。

    也因此,各地官府光是收城门税,就几乎可以抵得上一半的更赋,如果再算上耕犁等农具的改进,而多收的田租,账面上就基本上平了。

    嗯,一个新兴的政权,权力结构很简单,基本上容不下什么贪污腐败的行迹。

    尤其是,汉初这批大佬都有着丰富的底层小吏经历,想要在他们面前欺上瞒下的搞小动作,必然是嫌命长了!

    …………

    启封城北,楚军大营。

    之前被曹咎等人送了一波人头后,启封城中的府库粮仓几乎被汉军搬空,项羽一气之下,就从城中搬出,免得睹物思情,想起那些爱不释手的宝贝……

    此刻他刚刚从外巡视完回来,荥阳城头上,再度竖起来刘邦的大旗。

    看样子,他的这个一生之敌又回来了!

    如此甚好,他准备明天的时候,组织更加猛烈的攻城!

    项羽除了为人小气,记仇,猜疑心重了一点之外,其他在诸如智力、政治、军事等领域,其实距离满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汉军从开春以来的频繁调动,必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尤其是随着大河解冻,重新通航之后,一条条满载着兵甲钱粮的货船,络绎不绝的从他眼前驶过,顺流而下,前往齐地的韩信,以及梁地的卢绾军团处。

    不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汉军虽然积聚大势,准备和他决战,但其实在汉军内部,却出现了可以被项羽所利用的点。

    彭越!

    此人水匪出身,惯做墙头草,此刻夹在楚汉之间,且为汉,且为楚。

    随着楚军的节节败退,彭越觉得很有扶弱击强,火中取栗的必要。

    为此,他接纳了被韩信打出齐国的田横一行。

    为此,他在关中定计之后,最先离开,和项羽派去的使者眉来眼去,很是暧昧。

    只是,项羽看不起彭越这种人,果断拒绝了他请求封为梁王的要求。

    项羽的底线,最多封侯,封王是绝无可能!

    毕竟,如果给彭越封王,那么自家曾经的持戟郎,又该封何种爵位?

    嗯,他现在还并不知道武涉劝降失败,沦为矿工的消息……

    帐中,项羽看着迎上来,准备服侍自己的虞姬,只是深深注视对方一眼,旋即错开身体,自顾自擦拭着脸上汗渍。

    虞姬愣住,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过不去了是吗?”

    项羽闭上眼睛,虽然莫名有些心疼,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作为一个无比自负的男人,他容不得身边人的任何背叛!

    无论是身体上,亦或是精神上!

    于是,他换上了一件轻薄的夏装后,转身向中军帅帐走去。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楚军接近断粮,而对面的汉军却有着源源不断的补给。

    这,让项羽有些懊悔。

    如果当初没有坑杀秦卒,没有火烧咸阳,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占据关中,然后鞭笞天下!

    想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如果没有上述两件事,他也做不到收拢楚军军心,进而胁迫诸侯联军承认他西楚霸王的地位!

    沐猴而冠?

    呵呵。

    中军帅帐中,项羽看着站在自己的一众项氏子弟,一时有些唏嘘莫名。

    如今,他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这些和他血浓于水的族人了。

    而让他有些欣喜的是,之前战败潍水的项它没死!

    没有人,可以活捉或是杀死项它。

    章邯做不到,刘邦做不到,韩信,也同样做不到!

    真·项氏之千里驹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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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