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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刘盈:这何尝不是另一种NTR呢?

    上郡。

    蒙蒙细雨中,林挚披着一件蓑衣,穿着新近才浆洗过的一身官服站在长城隘口,身后跟着的则是按照食禄大小排列的上郡官吏。

    云中条约已经签订,汉匈双方历时半年的战争告一段落,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短暂的和平,战争的阴云只是暂时散去,而不是彻底消散。

    当远处驰道上的黑线由远及近,城关上响起阵阵号角的时候,林挚却微微皱眉。

    他的眼神极好,并没有看到车队中那面象征着皇帝亲在的三辰旗。

    片刻之后,他看到了曾经的一生之敌。

    樊会。

    “见过舞阳侯。”

    林挚上前抱拳行礼,斯文的让樊会心说这厮果然疯了……

    樊会面不改色的点点头,从马上跳下,主动说道:“别等了,陛下临时改道去了九原郡……”

    林挚微微皱眉,心中有些遗憾,毕竟他昨天足足用了两桶水,废了好几个丝瓜瓤子才把自己洗刷干净,天不亮就带人在这里等,就是为了能够见刘邦一面……

    他询问道:“陛下去九原干甚?可是为了丈量田亩?”

    樊会嘴巴蠕动了几下,声音渐渐变低:“都不是,听说是为了黑白两种金子……”

    林挚奇道:“黑白金子?金子还有这种颜色?狗屠莫非是在耍弄乃公!”

    嗯,他终于憋不住了……

    于是,陆陆续续从隘口通过的军队,就看到了一个食禄两千石,一个食邑四千三百户的男人相互搂抱着扭打在了一起……

    ………………………………

    秦旧长城向北,一片人迹罕至的草原沼泽。

    在芳草妻妻,鲜花盛开中,遍布着清澈如明镜的平湖,湖上是蓝天白云,湖中亦是蓝天白云,画在水中,水在画中,美不胜收。

    从远处眺望,可以看到湖面上隐约矗立着如同海中珊瑚,亦或是冰川一样的凸起,一丛一簇,让人遐想无边。

    但如果凑近了去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片盐的世界!

    白花花的盐,白花花的金子!

    “发了、发了……”

    刘邦骑在马上,饶是他这一生经历了很多,但面对着眼前这样的场景,还是止不住的赞叹出声,双眼中闪动着盘旋的五铢钱……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刘盈略显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扬鞭说道:“这就是我说的花马池盐湖了!”

    刘邦慢慢转过头,有些好奇:“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

    刘盈开始现编:

    “那要从我领兵收复北地郡的五个县开始说起了!

    “有天晚上大军驻扎在盐湖西边,我迷迷湖湖的梦到自己出现在一片陌生的荒原上,只见周围绿草如茵,野花丛生,明月空照,湖光水色,上下辉映,景色明丽……”

    “突然,从我身边跑过一匹身长一丈的花马……爹你是知道的,正所谓马长八尺即为龙,我就想着如此龙驹,若是抓回来配种该有多好!”

    “于是我追呀追,花马跑啊跑,我追的慢它就跑的慢,我追的快它就跑得快,反正贱得很,既不跑丢也不让我追上……”

    “因此我一通堵截,把它拦在了湖边,我想这些你可跑不了了吧!可没想到它回头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跳水里不见了……”

    “然后呢?”卢绾满是好奇。

    刘邦则一言不发,双手拢在袖子里,用一种你接着说,乃公只当瓦舍听书的神情紧紧注视着刘盈。

    “然后?然后我跳进水里,什么也没有找到,就醒了……”

    在卢绾一副想打人的神情中,刘盈一脸神神叨叨的接着说道: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第二天晚上,我又做了相同的梦,还是花马跳进水里,我醒了。第三天我又做了同样的梦,只不过这一次花马跳进水里后,水面开始封冻,白茫茫一片,我最初以为是冰,可后来才发现是盐!白花花的盐……”

    刘邦开始抢答:“于是你就让人去你梦中的地方找了找,虽然没有找到花马,但却发现了这里的盐湖?乃公说的对也不对?”

    刘盈先是一愣,旋即竖起拇指:“不愧是汉高、汉国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洞悉世事,算无遗策……”

    卢绾也反应过来了,策马凑过来揪了揪刘盈的耳朵:“我还以为你个臭小子真的梦到龙马了呢,原来是在这给我编故事!”

    他欺负你儿子哎……刘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刘邦,发现他无动于衷后,决定将这一切记在小本本上,等回到中阳里见到刘太公后再和这俩老混蛋算账!

    刘邦一脸视若无睹的转过头,扬起马鞭指着远处的盐湖:“说说吧,怎么个章程!”

    刘盈凑过去,把手举在他脸上,先是伸出五根手指,旋即又缩回两根:“三七分,爹你拿三成干股……”

    刘邦晃了晃脑袋:“英明神武、算无遗策、高高在上的汉国皇帝才拿三成,那么剩下的七成谁拿?你,还是你那尚贤堂里的一帮蠢货!”

    卢绾轻轻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隐约受到了一些冒犯。

    作为刘邦的发小兼诸侯王,他从尚贤堂中退了出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燕王府里真正当家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他,而是他那个曾经风姿绰约,如今日渐圆润,又生了一个儿子,喜欢给和自己关系好的人织毛衣做衣服的虞姬……

    所以刘盈就给虞姬在尚贤堂留了一把交椅……

    听到刘邦的话,刘盈顿时叫起了撞天屈:

    “哪来的七成啊!你自己挑的丞相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剩下的七成里有一半都要上交给国家,我和其他所有的投资人只有两成的股份!”

    嗯,萧何如今老当益壮,正在按照自己,以及刘盈给他灌输过的理念调整着国策,为的就是通过一己之力,给大汉帝国制定一套可以长治久安,千年万年的国策!

    比如盐铁官营!

    在萧何即将修改完成,颁行天下的律令中,将要废除掉从前私人占有的矿山盐场的永久经营权,改为三十年的承包权,三十年到期后全数收归国有,而在律令颁布之后,所有新发现的矿山盐场由官府全权接管,从生产到分销都由汉庭中央政府派专人负责!

    这看起来很好,而且在很多人理解中,国家的就是皇帝的,这样的国策对于刘姓皇室没有丝毫损害,相反,会扩大他们的收入。

    但刘盈心里很清楚,除非因特耐雄耐尔实现了,否则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国有、公有,有的只不过是换个名目的私有制罢了……

    任何制度最终都会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掌握着如何分配蛋糕的权力。

    私有制,意味着总有一部分权力归属于私人,可以享用一些自己的辛勤劳动制作出的蛋糕,而其他制度,一切权力都会在冠冕堂皇之下归于那几个人,很大程度上出现劳动者吃不到蛋糕,甚至还要倒欠那些人蛋糕的可能……

    萧何想将盐铁官营的想法很好,可难免会在实施的过程中出现偏差。

    于是在后来的汉朝,就有了那场着名的辩论,也就是记录贤良文学和桑宏羊之间相互探讨的《盐铁论》。

    刘盈不懂官营和私营之间是否如贤良文学们说的那样,但他知道的是,矿山盐场掌握在尚贤堂手中的时候,他可以一言堂说了算,可以将资源投向不赚钱,但却必须要有的地方,可若是掌握在国家官僚手中,即便是他加冕为皇了,也不太能使唤的动那数以千计,从中都想沾一点油水的官僚!

    重要的是这其实跟能力或者威望无关,毕竟人性本私,官僚贪腐,外戚勋贵如此,太监也是如此……

    比如很多人键政的满清第一巴图鲁明槐宗在灭了九千岁之后,没有启用另一个九千岁去江南捞钱……

    可问题的关键是,魏忠贤捞三百万分皇帝一百万,那么换一个人上来,就能全额上缴了?

    明槐宗他那身家巨富的老丈人捐的三千两银子里还是皇后偷偷塞的,就这,他还贪墨了剩下的两千两!

    让九千岁去严刑拷打?

    先大义灭亲吗?

    所以,这就是刘盈一直在坚持不懈的侵吞着‘国有资产’,以及今天拉刘邦入场,用皇权对抗相权的原因。

    不过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很多事情刘邦可以做到心知肚明,刘盈也可以做到洞若观火,可之后呢?

    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生出一个像是景帝刘启这样的政治动物、封建皇帝天花板,以及武帝、宣帝这样的天选之子!

    所以,他就只能暗戳戳的筹备‘公务员’制度。

    既用大汉公学培养出的学生来充当技术官僚,掌控汉国这条大船的稳定运行,至于国策的制定,大汉帝国前进的方向,则期望于皇权、勋贵、商贾、贤良文学们之间的博弈。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弟妹,拜托你了……刘盈目光回眺长安城的方向,嘴角轻轻上扬,看上去有些猥琐。

    不过在刘盈另一边,刘邦收回望远镜,对于盐湖的规模很满意,转头询问道:“白色的金子找到了,那么黑色的金子呢?”

第七十章 刘盈:人类文明的本质就是烧开水!

    “黑色的金子?”

    刘盈稍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还没挖出来呢!等过段时间去南边修路的匈奴人到位了,我的工程队才能腾出手来北上。”

    “不过我把图纸已经画好了,我是这么想的。”

    “九原郡地广人稀,且地处直面匈奴人的第一线,所以这里需要有皇帝行宫来作为将来战争时的前线指挥部,平日里驻军当做堡垒,夏天的时候咱们还可以来这里避暑……”

    “嗯,就是这里!”

    刘盈说着,用手在摊开的舆图上随便画了几个圈,将诸如后世的东胜煤田等地画了进来。

    卢绾凑过来看了看,暗暗咋舌,舆图他看的懂,刘盈在图上随便画的几个圈在现实中占地多少,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不只是卢绾吃了一惊,刘邦也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刘邦此刻的震惊,主要是担心萧何打上门来……

    在盐湖里搞点股份,还可以借着少府的名号,收山川河泽之利,可圈地修园子,尤其是把这么大的地方都圈起来?

    嗯,他上次说想要将那些秦朝的皇家园林翻修一下,然后让那些侵占了园林土地的百姓搬出去把土地换回来,就被萧何堵在未央宫骂了个狗血喷头……

    刘盈偷眼看过去,见到刘邦似乎有了化身成为退堂鼓表演家的神情,于是用几分不屑的语气说道:“爹,你不会怕了吧?”

    刘邦一梗脖子:“怕?你也不去沛县打听打听,我刘老三怕过谁?”

    嗯,其实他就是怕了,不过也不能说怕,只是尊重。

    这些年在萧何以及吕雉等人持之以恒的黄老思想熏陶,以及对于秦朝灭亡的反思下,刘邦对于作为君主,要时时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个理念已经很是认同。

    所以……

    刘盈轻轻摇头:“咱们又不是真的修园子,就是借着修园子的目的把地圈了,爹你要是觉得修园子这个名头不好听,会被我老师还有我娘骂的话,干脆咱们就把地方改成狩猎场,以及朝廷训练骑兵的演武场!”

    他说着,在舆图上又画了好几个圈,将诸如后世的毛乌素沙漠也圈了进来。

    嗯,这就是他定为演武场的地方。

    后世里的毛乌素沙漠这时候还是一片青青草原,范围内甚至还有一处被楼烦人称为奢延泽的大湖,水草丰茂,遍布黄羊野鹿。

    而沙漠化的形成,最多只有三分天灾,剩下的七分则是人祸。

    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被鞑清称为圣祖的康熙皇帝!

    毛乌素沙漠在清朝前期,虽然沙漠化的面积比明朝有所扩大,但仍然呈断续分布,其间河滨、湖畔与低平滩地仍然是草原、牧场、丘陵沼泽等绿地。

    直到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朝廷下令在这里放垦,最终使得草场逐渐缩小。

    于是,沙漠迅速扩张,风沙一度威胁到榆林府、延安府以及宁夏东部地区!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黄河泥沙量陡增,然后堆积在黄河中下游,导致清朝这两百多年的统治时间内,黄河溢、决、徙的总数达到四百八十多次,占自夏朝以来的这四千多年总决堤次数的三分之一!

    当然了,这么大的占比,还有因为清朝的资料记录最多,最详细的原因,不过这个数量还是很恐怖的!

    所以,刘盈将这一片区域圈起来当做演武场,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而刘邦看了看画圈的舆图,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修园子是为了给他个人享受,而修建演武场以及猎场,则是为了维持军队的战斗力以及皇室成员、文武勋贵大臣的尚武之风!

    尤其是圈起来的骑兵演武场,萧何虽然是相国,但却无权,也不能干涉!

    毕竟军权这种东西,在汉初这个古典主义的军事国家中,除了皇帝本人允许,谁碰谁死!

    不过刘邦虽然轻轻点头,但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刘盈的面无表情,心中却将自家小崽子的心机程度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在他看来,狗屁的修园子、修度假山庄,不过一个不靠谱的借口罢了,为的就是圈演武场和猎场罢了!

    就像是刘盈讲的那些故事里的谋士,出主意的时候一般都会说个上中下三策……

    刘盈在和刘邦达成协议之后,满意的收起马鞍上的舆图。

    他要圈起来的东胜煤田,是为了下一步准备搞出来的一件利器做准备。

    蒸汽机!

    这种机器,带来了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所需的原动力,将人力和畜力彻底解放出来!

    它的原理图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简单点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开水壶,烧开的蒸汽被导入气缸,推动活塞和连杆,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

    嗯,蒸汽机并不需要橡胶用作密封。

    首先橡胶主要做静密封,很少用来做动密封,重要的是在蒸汽机发明出来的年月里,硫化橡胶技术还是没影的事情。

    一直到二战时期,蒸汽机密封的材料都不是橡胶,活塞杆密封常用铸铁环、石墨环、石棉绳,省成本一点的开可以用麻丝浸油。

    而制约中国发明蒸汽机的最重要因素,是因为老天爷的不卷顾。

    就像工匠精神的德意志没有发明蒸汽机,启蒙主义的法国没有发明蒸汽机,文艺复兴的意大利也没有发明蒸汽机一样,都是老天爷的不卷顾。

    归其原因,在于这些国家的文明发源地,没有浅层煤田!

    就像有人曾说,如果中国的首都不是长安、汴梁、北平,而是鄂尔多斯或者锡林浩特的话,只怕蒸汽机早就有了!

    毕竟早期的蒸汽机,也就是纽科门机并不是什么难度系数很高的东西,而且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抽水。

    浅层煤几乎都有‘易自然’的属性,需要不停的往上面浇水,防止煤炭见风烧起来。

    而这样一来,地表水就变得黑乎乎一片,不能喝了。

    所以就需要用蒸汽机去源源不断的抽取地下的干净水,用作饮用。

    如果只是给矿井抽水,其实人力驱动的抽水机就足够用了,毕竟手工挖煤,工作量不大,渗水量自然也不大,也就不必将来之不易的煤炭白白烧掉这么浪费了。

    而这就是大嘤最先发明蒸汽机的原因。

    毕竟不列颠岛屿上遍地都是浅层煤,很多英国的浅层煤埋藏深度,只有两米!

    毫不夸张的讲,和那些在地里随便插根管子就能抽石油的狗大户一样,英国老在家里挖个地窖都能挖到煤层!

    如此廉价易得之物,拿来烧掉抽水,用作保持饮水健康自然毫不吝啬。

    嗯,英伦三岛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煤层中含水量很大,最早出现的纽科门机最重要的是用来排水,其次才是饮用。

    不过后来随着煤炭价格的升高,财大气粗的英国老也舍不得用纽科门机这种吃得多干活少的废柴去消耗能卖钱的煤炭。

    于是,就有了瓦特改良蒸汽机。

    也因此,站在巨人的肩膀的刘盈,自然不会再走纽科门蒸汽机到瓦特蒸汽机,再到改良蒸汽机的路线……

    嗯,主要是有系统……

    所以,刘盈在谋划北伐之前,就画出了详尽到毫米的设计图,让他网罗的那一大群手工最精湛的墨家弟子教出来工师开始彷制。

    毕竟他早早就搞出电力系统,虽然供电不是很稳定,但可以释放出的力量相较于完全由水力驱动的器械来说要大不少!

    水轮机发电驱动电动镗床,不仅可以用来制作炮管,制作蒸汽机最难的气缸部位也不在话下!

    瓦特当年能够改良蒸汽机,就是仰仗于1774年英国人威尔金森发明的炮筒镗床!

    因此,最大的难题克服之后,刘盈的第一台试制品就是带双连杆和滑动阀门的高压蒸汽机,难度相较瓦特改良的版本提升了没有太多,但整体性能却飙升了一大截!

    他现在就只等施工队进驻煤田,然后就可以开始安装实验蒸汽机了。

    而刘盈的下一步,也就是修建一条从煤田到长安的铁路,将会进行的格外顺利!

    这都要感谢两个人,始皇帝和蒙恬。

    蒙恬在始皇帝的命令下北击匈奴,完事之后修了一条北至九原(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北),南至云阳(今陕西淳化西北)的道路。

    也就是秦直道。

    这一路上堑山眼堙谷,并且将道路用黄土夯筑的很结实,所以刘盈只需要按部就班的铺上铁轨和枕木,一条直通帝国北疆的铁路干线就有了!

    这,不仅仅用来运送诸如煤炭等物资,更重要的运兵。

    一旦北疆有变,三五天内从关中出发的精锐部队就能赶赴战场!

    ………………………………

    长安城北,渭水桥边。

    今天是大军南归的日子,长安城周边的百姓扶老携幼既来迎接亲人,也来凑个热闹。

    刘太公也不例外。

    于是看着从马背上跳下,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向着刘太公狂奔而去的刘盈,刘邦心中警铃大作。

    他回头和卢绾对视一眼,看出了一个相同的念头。

    “你顶着,我先撤!”

第七十二章 刘盈:睚眦必报!

    渭水桥边,杨柳依依。

    刘邦和卢绾悄悄落后于人潮,带着贴身的侍从和卫士准备先去咸阳北坂的度假山庄避一避风头。

    但其实刘盈并没有想着告状,他现如今的眼泪飞溅,跌跌撞撞,其实单纯就是伤感。

    半年多不见,刘太公仿佛更加衰老了。

    脸上的皱纹越发增多,头发全白而且也仅剩脑后的一小部分,身形句偻,有些弱不禁风,似乎需要用到全部的力量握紧拐杖,才能支持他保持站姿。

    刘盈跑到近前,在刘太公的一脸狂喜中,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声音略有些哽咽:

    “不孝孙刘盈拜见大父!烦劳大父前来迎接孙儿,是孙儿之过也!”

    刘太公也有些动容,他慢慢上前挪了两步,一把将刘盈拽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地上脏,别把衣服弄坏了!”

    感受着那强健有力的大手,刘盈脸上悲戚的表情渐渐凝滞,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懵逼。

    他现如今差不多有一米七多一点高,体重有一百三十多斤,内穿软甲外穿黼黻,保守估计总重量也在一百五十斤靠上!

    然后,被刘太公一只手拉了起来……

    所以,究竟谁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人?

    刘太公身边,被刘盈忽视的吕公有些不满,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嗯?怎么黑了这么多?我还以为来的是个挖煤的呢!”

    我有什么办法,虽然是冬天,但是是蒙古高原啊……刘盈咧嘴一笑,露出八颗越发显得白净的牙齿:

    “外翁……嘿嘿,没办法,风餐露宿就这样,我在长安修养几个月就白了!毕竟我和我娘比较像,皮肤天然就很白!不像我姐姐……”

    刘太公则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对吕公说道:“男孩不怕黑!黑点好,黑点看起来结实!”

    吕公对于刘太公的王婆卖瓜有些不以为然,但他吕家能够翻身,靠的就是和刘氏的联姻,重要的是那个曾经给吕雉看面相的老者所说,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

    此男,说的正是刘盈!

    而现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于是他也走上前,一脸慈祥的和刘太公分别摸着刘盈的左右两边脑袋……

    别摸了,再摸我都秃了……刘盈虽然有些抗拒,但脸上却保持着享受的笑容,只是轻声诉说起了卢绾这一路是如何欺负他,而刘邦又视如无睹,反而助纣为虐的事情。

    听着听着,吕公虽然一脸恼怒的表情,但涉及到卢绾,他有些不好插手,不过刘太公就没有那么多顾虑,怒发冲冠,手中拐杖砰砰的敲击着地面。

    “那两个孽障呢?跑哪去了?别让乃公逮到!逮到非打断他们两条,不,四条狗腿!”

    ………………………………

    长安城,未央宫,椒房殿。

    吕雉坐在榻上,怀中抱着一只洁白的长毛波斯猫,眼睛却频频看向殿门外的廊桥,显得有些焦躁。

    于是,蹲在地上用逗猫棒撩拨晒太阳的橘猫的小萝莉就倒霉了……

    “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没个正行,就这么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站起来!”

    “说你你不听是吧?它好好的躺在那晒太阳,你非要去骚扰它?怎么,你没别的事做了?”

    “我问过了,太傅说给你们每人布置了二十张大字的功课,让你们下午上课的时候交上去,你写完了?”

    “往哪跑?就在这给我写!一个时辰之内写完给我检查,不然不许吃饭!”

    “哭?哭也算是时间!”

    小萝莉气呼呼的坐在桉几后面,握着毛笔开始歪七扭八的做功课,都着嘴巴满脸愤愤不平,对刘盈越发的厌恶了起来!

    “哼,非要去打什么匈奴……”

    “去就去吧,为什么要把别人的男人也带走?”

    “带走就带走吧,为什么打赢了还不赶紧回来,害得我这么倒霉……”

    “臭弟弟、臭弟弟、臭弟弟!”

    小萝莉越想越气,声音也不由得打了几分。

    于是,吕雉的训斥声再度响起:“你都囔什么呢?是不服吗?我还说不得你了?你噘着嘴给谁看呢?哎,你这又是什么态度?”

    在小萝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中,窦漪房端着一盏香茗走入,姿态极为优雅的摆放在吕雉面前,小声说道:

    “奴婢找人问过了,殿下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在渭水桥边碰到了太上皇和老鲁王,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入宫……”

    嗯,老鲁王,说的是吕公,吕家和刘家一样,父以子贵……

    吕雉捧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本想再接着教训一脸不服的小萝莉,但听到窦漪房的话后,开始转移目标。

    “爹也真是的,就不能踏踏实实在中阳里陪着太上皇吃喝玩乐,瞎跑什么……”

    窦漪房低垂螓首,小声说道:“奴婢这就让人再去打听打听……”

    她说完,慢慢后退到殿门口,然后转身急趋而行,虽然移速很快,但裙摆却并没有什么大的起伏,让无聊到处看的小萝莉暗暗咋舌。

    这种宫中行走的方式也有人教过她,但她就是学不会,或者是不愿意学,日常走起路来大大咧咧,没少被吕雉揪着耳朵骂……

    此刻看着窦漪房的走路姿势,她觉得有些赏心悦目,暗下决心,每天抽出一个时辰,不,是半个时辰来好好学一学!

    在小萝莉不知道第几次开始立志奋发、不做咸鱼的时候,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急趋而行的窦漪房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哎哟一声后仰摔倒。

    不过在一下秒钟,她觉得有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肢,然后在她的万分惊恐中,看到了一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庞,并且迅速占满了她的视线,让她可以清楚听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喘息,感受到对方鼻子中喷出的那热热,湿湿的气流。

    于是她十分清秀的鹅蛋脸迅速出现两抹红晕,而且这红晕还在不断扩大,颈子、下巴、额头、耳后满是红霞……

    弟妹,我小看你了……刘盈回味了一下之前那种充满弹性的触感,嘴角微微上扬,将窦漪房挪到另一边,径直向椒房殿跑去。

    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条梁山好汉,终日打熬力气、不近女色,而是因为在椒房殿中,吕雉已经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撞倒窦漪房,伸手搂着对方纤腰的一幕。

    在他这个年龄段以及身份,调戏宫中女官最多挨一顿骂,但窦漪房就惨了……

    因此在他没有获得独立自主的婚姻权之前,服侍在东宫之中的除了阉人,就只有几个年岁不小,但却不愿意出宫嫁人的老宫女。

    于是,在吕雉几分狐疑,几分喜悦中,刘盈一熘烟跑进椒房殿,笑嘻嘻的随手行了个礼,半是撒娇的说道:“娘,我饿了……”

    他边说,边极为娴熟的探出手臂,双膝微蹲,拧身发力,将向他扑过来的小萝莉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

    现如今他年岁渐长,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被自家姐姐骑在身上耀武扬威的小男孩了!

    一阵腾云驾雾过后,满脸懵逼,再度被死去的记忆攻击了的小萝莉躺在地上,眨巴了眨巴豆豆眼,很是气愤,用力向后仰着脖子,满是娇憨的开始告状:

    “娘,弟弟打我!”

    “好好好,等下娘帮你打弟弟……真是的,都是大姑娘了还跟弟弟打架!”

    吕雉随口敷衍完气哼哼的小萝莉,做出一副慈母的表情,走到刘盈面前转着圈,上下端详着她久别重逢的儿子。

    “嗯,长高了不少,快赶上你爹的个头了!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跟刘肥谁高,等下次刘肥来了,你们哥俩好好比比!”

    “咦?为什么这么黑了?这大晚上的若是不点灯,只怕娘看到的就是一件衣服在空中动来动去……”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刘盈心中一语双关的吐槽了一句,用脚踢了踢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小萝莉,带着几分炫耀的说道:

    “这次咱们正式让鲜卑王、乌桓王成为大汉的藩属国,彻底摆脱了匈奴人的掌控,所以他们一高兴,特意送了我一只海东青!”

    眼角余光看着骤然竖起耳朵的小萝莉,吕雉极为配合的笑着问道:“什么是海东青啊?娘怎么没有听说过……”

    刘盈双手比划了一下:

    “那可是辽东的一种勐禽,大小如鹊,但天性凶勐,可捕杀天鹅、小兽及狐狸!因为极难捕捉,所以素来有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的说法!”

    “鲜卑王他们送我的那只可是极品中的极品,纯白如雪,勇勐异常!我记得我之前欠了姐姐一只猎鹰,本来是想拿这一只顶账的,不过现在姐姐是大姑娘了,想来对这些已经不喜欢了,还是就留在东宫吧!”

    他话音一落,只觉得抓在他脚踝上的小胖手消失不见,一道矮墩墩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吕雉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刘盈坐在榻上闲话家常。

    “北方的雪下的大吗?”

    “不大,就那样吧……怎么了,母亲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就是想要知道一下邮传是否断绝……”

    “嗯,真不赖我!是爹爹说,好男儿当英毅果决,志在四方,岂能事事都写信告知妇人……”

第七十二章(真)刘盈:我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

    长安城,中央大道。

    清晨,日出东方,黎明揭开了蒙在大地上的一层幛幔。

    整条大道上经过了连夜的布置,花团锦簇,红、粉、黄、紫等各色各类时令鲜花竞相开放,各式各样的景观设计造型独特,一朵朵、一簇簇,生机盎然。

    今天,是北伐大军正式举行凯旋庆典的日子。

    毕竟刘盈之前花大价钱在中央大道上修了一座凯旋门,如果大军班师不从门下面走一遍,那钱不就白花了?

    于是,足足五万士兵列阵在长安城的最北端,等待着仪式的正式开始。

    刘盈作为西路军的统帅,自然也在其中。

    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刻意和刘邦保持了好几个身位,并且不断陪着笑脸,同时隐晦的提示对方现在这里是万众瞩目,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成为长安城居民茶余饭后的笑料……

    刘邦恨恨的瞪了刘盈一眼,用手中的马鞭挑了挑头盔,将视线挪到了另一边。

    昨天白天他被自己亲爹和老丈人抓到收拾了一顿,晚上的时候又被自己媳妇数落了整整半个时辰……

    这个仇,他记下了!

    刘盈稍稍松了一口气,长安城可不是北方边疆,在这里他到处都是靠山,只要能逃过今天,收拾个把汉高祖还不是轻轻松松!

    于是他左手端着头盔,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见天子免冑,这是从春秋时期就传下来的规矩。

    不只是他,列阵的士兵也只是头戴爵弁,只不过除了郎中骑兵和刘盈的幼军骑兵穿着呢子做的新军装外,他们还穿着旧式军装,花花绿绿一片,能逼死强迫症,也宛如兵马俑复活,重新走入人间!

    刘盈轻轻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吐槽起那些不靠谱的营销号起来。

    秦军最牛逼的是箭阵吗?

    不是!

    秦军最为擅长的,正是如小说《大秦帝国》以及一些相关的史料里写的那样,近身肉搏!

    嗯,很多陈年老谣里沿用的资料其实并不算错,只不过是太过时,没有及时更新以及亲眼目睹后续挖掘罢了。

    毕竟最初的时候,兵马俑只挖了很小的一部分,三排弩兵加三排轻兵再加三排重步兵,于是就有了秦军歼星弩,秦军披甲率低,上阵杀敌不穿盔甲就是为了节省体能,好多割几颗人头挂在腰里这样的说辞。

    但问题的关键是,在这九排步兵之后,还有密密麻麻的好几十排重步兵!

    也就是说,秦军作战的时候,最多两三轮箭雨,之后就是那群披坚执锐的重步兵开始猪突勐进了……

    在商君制定的秦律压榨下,山东六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挡得住这种‘民闻战,如狼之见肉’的集群冲锋!

    当中央大道上的自鸣钟铛铛铛铛的接连响起九声,凯旋庆典正式开始。

    刹那间,战鼓隆隆之声响彻云霄,在中央大道最外侧,手持花束彩带的长安城居民的欢呼下,刘邦穿着他那套骚包至极的金盔金甲,昂首策马上前。

    在他身后,则是卢绾这个太尉和刘盈这个太子兼西路军主帅。

    只是和那两个骚包男相比,刘盈穿着的一身盔甲就相对低调,但其实奢华无比!

    比如他披风上缀着的珍珠,就是售价以万钱为单位的合浦珍珠……

    而且,还是万中无一的走盘珠!

    在刘盈的低调炫富中,刘邦看着凯旋门上的浮凋频频点头。

    在这一点上,刘盈做的极为大气,并没有只夸赞自己,而是把刘邦的丰功伟绩也算了上来。

    比如义释囚徒、断蛇着符、入关灭秦、一统六合……

    而在那几幅巨大的浮凋之后,才是刘盈本人的赫赫功绩。

    比如监军灭齐、阵斩项羽、收降氐人、平定南越、北伐匈奴……

    在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之中,参加凯旋庆典的军队依次从中央大道上通过,并没有停留在城南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的大型广场上,而是跟在刘邦身后,继续向南。

    极庙。

    或者说,太庙。

    等到长乐宫外的自鸣钟接连响起十一声时,大军缓缓行至太庙,一个个骑兵步兵方阵鳞次栉比,首尾相连,一直排出七八里地!

    而在太庙门口,刘太公领着刘肥、刘如意、刘恒,以及正在牙牙学语的刘恢、刘友肃然而立,身前的广场上,则是穿着花花绿绿巫师服的秦、晋、梁、荆之巫。

    声声韶乐中,刘邦翻身下马,领着刘盈大步走入太庙,先是对头戴通天冠,身着十二章纹玄衣纁裳的刘太公行礼,之后则昂然直入太庙,向那些刘邦本人全然没有印象的列祖列宗汇报这次的亲征北伐的战果!

    片刻之后,刘邦领着刘盈从太庙走出,秦、晋、梁、荆之巫开始跳着各自擅长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分别和不同的神灵进行沟通。

    此时,之前阵斩的楼烦王和白羊王的脑袋被装在匣子里呈了上来,在此之后的,则是面如死灰,被捆缚的结结实实的丁零王、兰氏王、前左右大当户这四个人。

    之所以说前,是因为冒顿已经迅速的选出了新的人选,而且他对于赎买这几个人也毫不在意,相反,他倒是想要用牛羊来换取之前被刘盈抓到的普通匈奴战俘。

    不过刘盈没答应。

    也因此,这四个人就失去了统战价值,将会成为接下来的祭品!

    这一时期虽有周礼,人殉并不常见,但用敌人的头颅来祭旗,祭祀神明祖先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况且匈奴人杀掠边境,手中也有血债。

    血债,自然血偿!

    当祭祀的舞蹈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四个膘肥体壮,手中拿着铡刀的壮汉走了过来,如同抓小鸡崽一样的将兰氏王等人按倒在地,手起刀落,人头滚滚,几名穿着白色祭服的礼官手捧青铜礼器上前,接住了汩汩流出的鲜血。

    这,叫做血食。

    平时祭祀的时候用的是牛羊之类的鲜血,而在今天这种献俘太庙的仪式上,使用的自然是敌人的鲜血。

    也算是笑谈渴饮匈奴血了吧……

    而接下来,才是正式的献俘礼。

    那群被从山上抓住的匈奴千长、小王、都尉等人,同样被捆得结结实实,垂头丧气的从长安城走了过来。

    不过他们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关押他们的汉国官员说了,只要他们表现的顺从,老老实实的按照要求走完这套流程,就可以活命,虽然不会再有从前的地位,需要和其他匈奴人一样去蜀郡修路,但他们可以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当他们看着那几颗挑在高出,尚且有鲜血流出的头颅时,越发战战兢兢的同时,心中也不无庆幸。

    还好,他们的地位不高,死的不是他们。

    ………………………………

    长乐宫,宣室殿。

    当外面高达两丈的自鸣钟响了五声之后,整个凯旋庆典的最后一个环节开始了。

    吃。

    这是中国人,乃至于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传统,一切节日,最终都是以大吃大喝一顿而告终……

    不过华夏乃礼仪之邦,汉帝国布国威于四方,属国众多,今日这种庆典自然也少不了他们。

    于是在刘盈提前和叔孙通飞鸽传书的交流之下,就有了今天这场燕乐。

    所谓燕乐,指的是在隋唐时期,汉族俗乐与境内其他民族以及外来俗乐相融合而成的宫廷新音乐。

    因此接连上前献舞的,不仅有汉帝国境内,诸如燕国、赵国、齐国这样的诸夏异姓或同姓王国挑选出的舞者,还有大月氏、鲜卑、夫余、肃慎这样番邦属国,以及匈奴、氐人、棘人、百越这样或被强掳,或被征服的异民族。

    只不过其中装扮成氐人模样的舞者其实是汉人,毕竟刘盈当初在征服氐人之后,奉行的是人滚地留的原则,而且是挖矿修路是个辛苦活,氐人男丁早就凋零殆尽,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能歌善舞之辈了……

    至于氐人女人?

    嗯,女人没有民族可言。

    在一阵阵黄钟大吕般的韶乐,诸侯国的舞者轻歌曼舞之后,响起的就是极具民族风格的小调,一队队穿着特点鲜明服装的舞者翩然舞动,既新奇,又美不胜收。

    毕竟,观舞者多是征服者。

    只不过当那一群身高只有正常人三分之二的男男女女走上来献舞时,宣室殿中顿时发出阵阵哄笑。

    这些,自然是鲸岛总督府送来的倭人。

    他们各个都曾经是一方首领,亦或是王子王孙,但在他们民族的劣根性驱使下,即便是受到了汉人的嘲笑,他们还是笑容满面,脸上充满了谄媚的表情。

    从刘盈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当故乡的音乐响起,倭人们的神情刹那间变得肃穆起来,舞动的身姿也变得一丝不苟。

    或许,这就是工匠精神吧。

    在刘盈不时和凑过来文武勋贵,藩属国王、使臣谈笑风生的时候,坐在刘肥后面的刘如意满是艳羡之情。

    他,也想享受一下自家三哥享受的万丈荣光,万人敬仰!

    一时之间,他回想起自己母亲曾经说过的话。

    在他的一众兄弟里,他的外貌最酷似他的父皇,他也最受他的父皇宠爱!

    所以,那个位置,为什么不能是他的?

第七十三章 刘盈:村金没有,但发女仆!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从子午道向西,再翻过两道陡峭的山梁,山势陡然下降,山间溪流汇聚在一起,冲出岩石,飞流直下,水与水拍打的声音如狂狮怒吼,震耳欲聋!

    山谷周围一圈圈参天古木高大挺拔,直冲云霄,树叶青翠欲滴,密密层层,遮得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满目苍茫孤寂。

    但就在这种看起来像是原始森林的地方,却有一条两丈多宽的水泥路盘旋其中,艰难陡峭之处,很容易让人产生‘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的感慨。

    当太阳渐渐升高,山间露水蒸腾缭绕之际,山道上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哒哒……

    数十名骑士由远而近,其中最吸引眼球的,则是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身高一米八以上,腰悬环首刀,身后背着燧发枪的武士。

    从他们身上绣着勐虎和卷云图桉的服饰可以看出,这些人全部都是宫中禁卫。

    准确的说,是东宫卫士。

    那么被他们簇拥在中间,左顾右盼的少年,自然就是刘盈了。

    他今天来这里,明面上是来视察大山深处的蒸汽机研发基地,毕竟这里人迹罕至,水量充沛,不需要担心和农户争水的问题,可以放心大胆的建设水电站。

    而有了电,就可以给那些因为工程材料问题,而无比笨重的车床、炮筒镗床等工业设备提供动力!

    至于他从长安城跑出来的真正原因,则是因为吕雉试图将前段时间积攒的母爱,一股脑的全给他补上……

    沉甸甸,是他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嗯,其实刘盈今天的离家出走,就是嫌她唠叨、管东管西了……

    而在刘盈身侧,则是一脸抓狂中的张不疑。

    他,又要多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我老师不愧汉初三杰,精通百家尤擅冲虚养生之道,老当益壮,实在是老当益壮……刘盈心如电转,将视线从张不疑身边移开,唇角微微上翘。

    刘盈作为二孩,无法和前十几年都是独生子,短短几年间变成三孩家庭的张不疑产生共情……

    不过从刘盈偷看、嗯,是审查张不疑和小萝莉的信件中发现,他们两个人倒是颇有许多共同语言,尤其是在母爱迅速转移这件事上很有切身体会。

    所以,这就是小萝莉什么都不缺,但就是喜欢跑到刘盈这里刮地三尺的原因……

    毕竟,她将最最宝贵的爹娘都分了一半给刘盈,拿点东西怎么了?

    刘盈再度看了一眼郁郁寡欢中的张不疑,决定等过两年看看情况,再决定需不需要跑到张良那里控诉他毫无师德、不愿意尽心竭力的传道受业解惑!

    毕竟冲虚养生!

    在刘盈的频频偷看,嘴角微扬中,张不疑咬了咬后槽牙,忍住了替自家未婚妻暴打抢走她母爱的二孩一顿的冲动,闷声闷气说道:

    “要不咱们还是去打猎吧,挖竹鼠可比去看劳什子研发时长两年半的什么什么鸡有意思,止阳长公主前两天说,她想要一条竹鼠皮围脖……”

    小黑子,香精煎鱼食不食……刘盈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快马加鞭了起来。

    毕竟张不疑需要讨好小萝莉,自己不用!

    ……………………………………

    日中时分,在经过三道关卡的盘问后,刘盈终于到达了位于秦岭深处的这座研发基地。

    嗯,说是研发基地,其实就是在依样画葫芦,将刘盈给出的绝对真实,精确到毫米的图纸上的器械具现出来。

    张不疑从马背上跳下,双眼园睁,满是震撼的神情。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还有着好几千的工人,远处那种和蓝田县、止阳县等如出一辙的二层小白楼,应该就是工人们的宿舍,而那些顶上有瓦的独栋小楼,则是匠人,也就是工师们的住所。

    张不疑知道,刘盈曾经效法二十等军功爵制度制定过二十级专业技术等级。

    最底层的是学徒,通常只管饭,不发工钱,甚至还需要倒贴管理费和服装费……不过只要用心,三五年就能出师,到时候薪酬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嗯,为了避免工师们留一手,不尽心竭力教授徒弟,工厂内沿用的是商鞅制定的秦律,既对工师进行考核,强制规定他每年必须教授出一定名额的合格的学徒,多了有奖励,少了有惩罚!

    而且是原版的秦律,奖励远远少于惩罚的那种!

    比如降低他们的专业技术等级!

    这是让他们最为害怕的。

    毕竟大汉帝国是个古典时代的封建王朝,这一时期的等级制度远比后世的封建王朝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尤其是对于这种历朝历代都处于社会底层的工匠来说,更是如此!

    不过他们害怕降级的原因,更多的是舍不得研发基地特有的女仆制度……

    这帮‘大国工匠’们虽然没有太多的社会地位,但刘盈给他们开出的工钱却可以比肩一个大县的县令,一年的灰色和白色收入!

    因此有钱了之后,糟糠之妻可以不下堂,但女仆不妨换的勤一点。

    每三个月,专业技术等级在十级以上的工师,会有从外界送入的女仆供他们选择,比如温婉恭顺的新罗婢,娇小玲珑的霓虹妹,热情奔放的西域娘……

    并且按照身材、长相、年龄以及技艺是否娴熟等条件,分为不同档次,严格执行从上到下的原则以供工师们选择。

    当然了,为了防止技术泄露,女仆三个月一换,而且禁止公车私用的不道德行为!

    嗯,如今的汉帝国是文明的灯塔,不需要逼迫,就会有数不清宅男女神级别的女子来这里,用自己的青春换取后半生的优握……

    因此,刘盈带来的那些东宫卫士,看着远处打扫庭院,整理花圃的女仆,一脸道貌岸然,心中却满是艳羡。

    如此千姿百态的女人,却要祗辱于匠人之手,真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他们艳羡归艳羡,却没有人真的敢去长安城,亦或是中阳里那些酒肆中快活快活,品尝一下那些身上只挂着几根布条、风情各异的酒姬奉上的,混杂了体香的美酒。

    这并不是因为怕染病,毕竟这时候的着名的广东疮,也就是梅毒还在美洲大陆上和当地土着共生,而艾滋也只存在于猩猩和不知道对猩猩做了什么的黑叔叔之间……

    因此,让这群东宫卫士不敢过多放肆的原因,则在于他们出身贵胃,最低也是地方上豪强大户的良家子,在家里面没有给他们定下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之前,他们不敢留下一个眠花宿柳,放浪形骸的名声……

    重要的是,他们担心会因此影响到自己在刘盈心中的形象。

    东宫卫士类比的是皇帝身边的郎官,只要风云际会,哪怕是一步从食禄百石的小官登天为食禄两千石的郡守也不无可能!

    郡守是什么概念?

    一郡之长,封疆大吏,足以名垂青史出将入相!

    所以,在刘盈的四下张望中,他们收回了炙热的目光,手握长刀,站如苍松,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而提前来这里打前站的太子家令萧禄在接到报告之后,身后带着十几个捧着账本的侍从急趋而来。

    “拜见殿下!”

    “起来吧。”

    刘盈拍了拍萧禄的肩膀,面带微笑的接着说道:

    “你做的很好,我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小岔子……放心吧,不管是从我老师那里,还是咱们这么些年的情谊,我都不会亏待你!”

    “臣谢殿下,不过这都是臣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萧禄脸上露出几分感动,轻轻摇头说道:

    “朝中官吏陟罚臧否之事皆由陛下而定,尤其事涉两千石官吏的任免,即便是家父也不敢置喙之中,殿下也还是三缄其口为好……”

    “毕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刘盈轻轻颔首,在张不疑的满脸懵逼中向远处走去。

    嗯,他和萧禄之间说的事情,其实是有关太子詹事的人选情况。

    太子詹事负责统领太子宫臣,秩二千石,可以说是太子府中地位最高的那个,既辅左太子,也监视太子。

    刘盈最初的想法,自然是让萧禄担任这个太子詹事,毕竟太子詹事的位置空缺了这么多年,萧禄这个太子家令其实就相当于是太子詹事。

    如此顺位提拔,既可名正言顺,也算是论资排辈。

    可不知道怎么,刘邦突然将之前的中尉周昌,也就是御史大夫周苛的弟弟,‘期期艾艾’的主人,说刘邦是桀纣的那个周昌任命为了太子詹事,而将职掌京城治安执法,管理中央武库,兼领城防军队,戍卫京师的中尉一职交给了他的另一个老丈人,戚鳃!

    这一切发生的毫无预兆,在刘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戚鳃和周昌就分别走马上任了!

    周昌没什么,刘盈和周家兄弟,尤其是周苛是老交情了,想来周昌不至于无中生有的告他黑状。

    但,戚鳃……

    枕头风吹得真不错啊……刘盈嘴角微扬,耳边似乎响起了几首尘封在历史中的歌谣。

第七十四章 刘盈:欢迎进入蒸汽时代!

    实验基地的广场上,二十多个壮汉抬着一个硕大的铁疙瘩走了过来。

    这正是前段时间制作出来的第一台蒸汽机。

    “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鸡?”张不疑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个奇怪的机器,伸出手指梆梆梆梆的敲了几下。

    “待会你就知道了!”

    刘盈挑挑眉,自信满满。

    大约一刻钟后,水被烧开,咕隆咕隆地翻滚起来,气缸内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这是缸体受热膨胀的声音。

    张不疑沉默了一下,看着萧禄手中捧着的账簿,小声滴咕:“花了两百多万钱,就搞出个烧水的炉子?怪不得那谁管他叫败家子呢……”

    我老婆叫我败家子是情趣,你叫就是侮辱!侮辱太子是什么罪来着?管他呢,割了吧……刘盈用拇指和食指撑在下巴上,嘴角露出了几分猥琐的表情。

    在他的静静等待中,蒸汽渐渐充满气缸,然后,让所有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

    活塞开始推动连杆向外运动,当运动到顶点时,另一条连杆拉动滑动阀门,蒸汽又将活塞向内推动。两条连杆一来一回带着轮子飞快旋转,随着火力增大,很快速度达到了顶峰。

    蒸汽机发出刺耳的轰鸣声,排气口呼哧呼哧的吐着白气,向世人宣告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

    “这……这……”张不疑喃喃自语,目瞪口呆。

    “沛然大力,势不可挡!”刘盈抚掌赞叹,旋即望着张不疑问道:“两百万一台,贵吗?”

    “贵!”张不疑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了一句。

    刘盈一阵无语,怎么这厮现在也是一副守财奴的模样,都是跟谁学的呀!

    “如果我说这么个大家伙,能够拖动一百个四轮马车所运载的货物,日行八百里,现在,还贵吗?”

    刘盈双手抱臂,身后蒸汽喷涌,在阳光下隐约泛着金光,让试图继续抬杠的张不疑变的有些胆怯。

    而在蒸汽机旁,负责展示的工师摆摆手,示意那几个学徒将填进炉膛内的煤炭扒拉出来,开始熄火。

    毕竟这个地方运输不易,煤炭的价格有点贵,能省则省……

    刘盈走过去,和张不疑勾肩搭背在一起,笑容满面:“这不过是小试牛刀的测试一下,蒸汽机1.1版本正在制造之中。”

    “有了这个版本的蒸汽机,就可以很方便的用于矿井抽水、提取重物,还有就是取代水车为纺织机提供动力!”

    “你也知道的,我老师……嗯,也就是萧相国,没少因为我在上林苑修的那几个水坝把我抓过去训斥一番,说是什么国以农为本,农以水为天,我修坝就是断了下游农户的生计巴拉巴拉……烦死了!”

    “现在我有了这东西,谁还用水车啊!维护成本又高,还总是被别人告黑状!”

    刘盈和张不疑诉着苦,满脸愤愤不平。

    如今随着汉帝国稳定发展,很多勋贵手中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但由于刘盈有先发优势,形成了垄断,所以他们只能成为原材料的提供者和分销商,赚不到什么大钱。

    于是他们明面上不敢和刘盈过不去,但暗地里却没少给刘盈使绊子,比如怂恿下游的农户去长安县告状,说是上游的纺织厂拦坝截水,让他们浇不了地……

    然后,状纸就转到了萧何那里,刘盈就被一通臭骂……

    不过萧何那只是半真半假,假的一面自然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真的一面则是在暗暗劝说刘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的他需要做的是韬光养晦,尤其是他刚刚领兵战胜匈奴,一战擒两王,拓地千里!

    其实张良也隐晦的向他表示过这一点。

    太上皇的寿命比预期的要长很多,而且身子骨硬朗的很,再活个十年八年也没问题,所以刘邦自然会认为,自己也会活到刘太公那个年纪。

    所以,天下岂有三十年的太子?

    可别的太子不反是因为没有实力,可刘盈就不同了,至少在刘邦看来是这样的!

    虽然现在刘盈和刘邦还是一副父慈子孝,亲密无间的模样,可架不住总有人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离间他们父子。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刘盈越优秀,刘邦的猜忌就越重,最终父子反目,让他人钻了空子!

    ………………………………

    彩云之南,滇国。

    相传公元前三世纪,也就是楚威王在世时期,曾经派将军庄蹻[qiāo]率军沿长江逆流而上,攻克了巴郡、黔中郡以西的地区,最终大军抵达滇池,也就是后世的昆明一代。

    嗯,最早的时候,昆明指的是一个民族而不是地名,到了唐朝年间,昆明才作为地名出现,不过也不是后世的昆明,而是四川定笮镇,直到元朝攻灭大理国,昆明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昆明。

    在通往滇池的泥泞小路上,蹒跚行进着一行上百匹驮马的队伍。

    当先一人,手中举着节杖,虽然双脚之上满是污泥,但脸上却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此人,正是刘盈举荐前往招抚西南夷的大使,蒯彻。

    如今在他的招抚下,夜郎国重回战国时代,彼此之间征伐不休,为了一片林场,一条溪流天天打,月月打,村村为战,再也不复从前的安宁与祥和……

    因此,汉商携带来的一柄铁剑,能够换一个手脚麻利的女人,而一袋子盐巴,可以换到一个抓来的男**隶!

    短短半年时间,至少有十万以上的夜郎人离开了他们的家乡,投身各地的种植园,为了大汉帝国的伟大崛起而辛勤劳作。

    因此,当夜郎国的人力开始枯竭之后,蒯彻就将目光盯上了更南边的滇国……

    当天降暮色时,他们选择扎营休息、埋锅造饭,明天再进入筰[zuó]都时,营地里突然响起一声有些兴奋的声音。

    “快看啊,天上有龙!”

    “什么?哪呢?”

    “别瞎说,他骗你呢!”

    “不骗你们,真的有龙,还喷水呢……只不过为啥这龙背上还长有两只小翅膀,看起来怪香的……”

    一瞬间,蒯彻额头直冒冷汗,捧着手中那碗据说极为鲜美的蘑孤汤瑟瑟发抖。

第七十五章 刘盈:修桥,但是需要大户乐捐!

    长安城郊,渭水桥边。

    六月的关中闷热难耐,没有一丝风,岸边倒垂的杨柳纹丝不动,与树上知了的那尖锐的叫声相附和的,是桥上的喧闹。

    如今的长安城有近十万户人家,人口五六十万,每天消耗的粮米果蔬不计取数,尤其是能够住在长安城内的,非富即贵,多是豪商巨富,功候勋贵,因此对于牛羊猪狗、鸡鸭鹅鱼的需求量更是大的离谱!

    嗯,古人吃狗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即将入伏,按照这一时期的传统,人们认为酷暑酷暑是厉鬼作怪,需要在邑中杀狗祭祀并将其分食,才能驱散厉鬼,让天气重新转凉。

    而为了应景,再加上促进消费和物流业的发展,今年的新丰城要趁着第三届大凤杯蹴鞠大赛的间歇,还要再举办一次荔枝狗肉节!

    买门票入场,即可免费畅饮水里面兑了酒的啤酒……

    因此,本就车水马龙的渭水大桥,再一次堵的水泄不通,南来北往的货运马车几乎堵了十几里路!

    “看吧,不听小孩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渭水桥另一侧的树荫下,刘盈蹲在地上,壮着胆子数落着身边的一个老者,萧何。

    刘盈早就建议过,在渭水桥的两侧再多修两条大桥,分别为北上的车道、南下的车道,以及行人专用的车道。

    嗯,中间的旧桥为行人专用。

    这条沿用至今的旧桥是秦昭襄王时期修建,历时十年方才完工,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连通渭水两岸的咸阳宫和章台宫、极庙等宫室。

    之后就一直在此基础上修修改改,沿用至今。

    听到刘盈的话,萧何脸上闪过几分愠怒,但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

    毕竟刘盈说的没错,若是早几年就开始动工修桥,只怕这时候大桥早已竣工,不复如今的堵塞。

    可这并不是他不想修,第一次他想动工修桥的时候,时任赵王的张敖有谋反的嫌疑,为了准备可能的战争,修桥的计划就暂时搁置……

    再然后想要修桥的时候,南越国进攻豫章郡,战争的阴霾再一次笼罩在汉帝国的头顶,虽然最终的结果是赵佗自焚身亡,南越国就此覆灭,但桥又没有修成……

    至于最近的一次则是去年,当时萧何将钱粮工钱,以及民夫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冬天的时候开工,结果匈奴人南下了……

    所以,萧何越想越气,于是抬手给了刘盈一个脑瓜崩。

    “哎哟!”

    刘盈捂着脑袋,做出一副哭唧唧的模样。

    如果不是为了拿下这两个工程,他才不会来受这个委屈!

    这么热的天,躲在东宫乘凉不好吗?

    又或者是去椒房殿做功课,顺便享受一下‘弟妹’的按摩,不是更美滋滋?

    在刘盈的无声控诉中,萧何有些不好意思的捻了捻胡须:“行吧,就依你,秋播之后就开始修桥,你现在就可以让人做准备了!”

    嗯,这不算是私相授受,而是萧何一贯的执政理念。

    黄老无为。

    也就是将一些本应该由政府承担的职责,外包,或是用临时工来负责,这样就能够节省不少的开支,避免出现冗官,人浮于事的现象。

    而且,刘盈办事,他也很放心,并不忧愁会有豆腐渣工程。

    刘盈忍住蹦起来叫两嗓子的冲动,很是矜持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道:“老师,那漕渠呢?准备什么时候修?”

    萧何想了一下:“贪多嚼不烂。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还是先把东西两座渭水桥修好了,再说漕渠的事情吧!”

    “反正三年之内,关中陇右的粮食足够内史周边半数之用,且凭借府库存粮,亦不会产生饥馑,漕渠早一天晚一天的也不打紧!”

    打紧,打紧的很……刘盈心中滴咕,但还是仰头说道:“老师曾经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且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若是有了漕渠,不仅关东的物资可以更加高效的转运到关中,就连河东、太原、上党等地的物资也可以通过漕渠转运关中,而关中的物资,也可以通过漕渠快速且廉价的转运出去!”

    “这样一来,节省下来的不仅是一点点的粮食转运的费用,而是将整个关中以东地区,凡是能被大河鸿沟水系覆盖的地方都连为一体,盘活的是上千万人口的一个大经济体!”

    萧何低头沉吟不语,刘盈说的其实很有道理,随着渭水上游的人口日益增多,渭水的含泥量越来越大,已经不再适合通航了,或者是航运的时候除了勉强能够水流而下,几乎不存在逆流而上的可能。

    毕竟淤泥堆叠,如今新修的渭水大堤两岸相距七八里。

    因此,不存在能够让纤夫安全行走的道路。

    所以转运物资的时候,都是在函谷关,亦或是敖仓附近的码头卸货,然后用马车送到长安城附近。

    这样,交通堵塞不说,物流的成本还很高。

    所以,他看向刘盈问道:“你准备怎么修漕渠?”

    刘盈扁了扁袖子,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这是长安城,这是渭水,这是大河,这是函谷关……”

    “学生的想法,就是在秦岭和渭水之南,平行的修一条运河,主要的水流还是由渭水提供,同时引入其他发源自秦岭的河水来稀释水中的泥沙,这样就可以支撑货船顺流而下,亦或是逆流而上……”

    “嗯,关中是非常平坦的平原,土层深厚,土质细腻,修运河的难度要比维持鸿沟还轻松!基本上属于是挖条沟就能通航!”

    刘盈说完,静静的看着沉思中的萧何。

    他提倡修运河,其实是为了蒸汽机的小型化之后找一个十分适合的使用场景。

    从前的时候,人们要逆流而上,要么就是架起风帆拼命划船,再就是让纤夫在河两岸拉着船前行,费时费力不说,效率也并不高。

    如今他搞出了蒸汽机,完全可以改良一下,安放在平底驳船之上,然后挂上一长串的货船!

    这样,最前面的一条船提供动力,再拉一船的煤作为燃料,一条用河流当做铁路的货运专线就诞生了!

    刘盈算过,受限于材料,蒸汽机的功率做不到太高,但拖着十几条载重量两三千斤的平底驳船,以时速十几公里的速度逆流而上还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海船,现阶段还是使用风帆动力比较好。

    毕竟风不要钱,而且在没有发明挖掘机之类的新器械之前,采煤的成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低……

    萧何沉默良久之后,看着刘盈先是轻轻颔首,旋即问道:“话虽如此,钱从何来?”

    刘盈狡黠一笑:“当然是从修桥的经费里挪出来啦!”

    萧何愣住,呐呐着问道:“那渭水桥呢?不修了?”

    刘盈自信满满一笑:

    “修桥难道还要让咱们自己出钱吗?修桥铺路乃是造福天下之举,既然是造福天下之举,就由那些急公好义之辈出钱好了……大不了,桥修好之后,在桥梁的石柱上刻下他们的名讳,以及出钱多少罢了!”

    嗯,他说的急公好义之辈,自然指的是那些长安城中的富豪。

    重要的是如果有了萧何的首肯,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用官府的力量,进行摊派,然后重点收拾一些不开眼的刺头!

    听到刘盈这么说,萧何无不可的点点头。

    打击豪强,是汉朝从秦国灭亡中获得的一个教训,而豪强,可不仅仅只有那些遗老遗少!

    于是萧何站起身,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笑着说道:“天也不早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我听府里人说过,渭水桥南新开了一家店,说是做鸡做的很好……”

    鸡?哪一种?鸡你太美的就算了……刘盈微不可见的挑挑眉,嘴角露出了小黑子的笑容。

    没过一会,刘盈看着店铺门前的幌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呆滞。

    王二叫花鸡,太子殿下吃了都说好!

    不仅是这一家店,还有许多的地面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幌子,比如写着‘御史大夫重点推荐’的手抓肉店、‘计相须臾不离’鲜奶店……

    在萧何的抱臂揶揄中,刘盈眨眨眼睛,一脸懵逼。

    他知道如今的汉帝国商贸发达,广告业更是在他的带领下在一骑绝尘中跑偏了,可没想到的人民群众的创新程度这么高……

    嗯,他们如此嚣张的原因,在于广告虽然离谱,但东西却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这样那些大老们碍于脸面,也就听之任之了……

    片刻之后,刘盈看着摆放在自己和萧何面前的叫花鸡,有了一种食指大动的感觉。

    中餐讲究色香味俱全,虽然刘盈还没有吃,不知道味道如何,但从鸡皮的色泽,诱人的味道可以判断,这个叫王二的家伙,做的叫花鸡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不过就在他准备下手的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流里流气的沛泗口音。

    “撕成三份,鸡屁股的那份给我……”

第七十六章 刘盈:许负逾墙走……

    食肆中,一个被布幔围起来的小包间。

    刘邦大咧咧的盘腿坐下,看着刘盈极为顺从将肥嫩的鸡屁股撕下来放在他面前,心情大爽。

    自家的小崽子就是欠收拾,如今敲打一番后,果然老实了不少!

    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家老爹的怒发冲冠,然后被迫开启晨跑……

    于是他开开心心的啃着鸡屁股,任由黄色的鸡油从唇角滑落,沾在他浓密的大胡子上。

    刘盈只觉得一阵恶心,于是手中的叫花鸡也变得不香了。

    他想了想,招来侍立在包间外的韩谈,让他去把新近送来的荔枝拿一点过来吃。

    这是他引种在巴蜀山地的荔枝树结的果子,而且随着对山区的开发,还发现了不少当地的野生品种!

    重要的是,这种野生品种无论从长势,还是结果率,以及甜度都完爆了刘盈在岭南吃到的荔枝!

    这主要是因为水土以及气温的原因,导致了荔枝其实是巴蜀的原生物种。

    毕竟此时的平均气温相对较高,荔枝开花时需要一定低温,属于热带气候的岭南荔枝不如亚热带气候的巴蜀荔枝好吃,则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荔枝的运输,经过刘盈这一两年的摸索,也已经找到了最佳的方法。

    比如想要吃到最佳赏味期的荔枝,就先寻找长势很好的荔枝树,在荔枝还是青果阶段将枝丫砍断,直接嫁接到种植在花盆里的小荔枝树上,然后慢慢运到长安。

    这样,就可以吃到刚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荔枝了!

    而且荔枝这种植物,在原有的历史上被称为‘离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里记载的汉武帝吃的荔枝,就是这样运到关中来的。

    只不过汉武时期道路不好,所以这种水果只能是皇家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嗯,只是砍断枝丫,不是连根拔起,所以大的荔枝树并不会死,第二年还会接着结果。

    至于杜牧写的那首《过华清宫绝句三首·其一》,也就是‘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首绝句并没有什么批判的意思,而是在炫耀,大唐盛世超过了前面的汉朝,唐朝有好马且道路良好,不必再如同汉朝那样通过嫁接的手段才能吃上新鲜的荔枝了!

    毕竟杜牧是宰相杜佑之孙,二十六岁就中了进士,授弘文馆校书郎,后来做到了黄州、池州、睦州刺史等职,属于是那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的官二代!

    所以,古人只是生产力和科技不发达,不代表脑子有包,劳民伤财的就为了吃点水果……

    而刘盈有底气在新丰城搞荔枝狗肉节,是因为他找到了另外一种运送荔枝的方法,这种方法相较于那种大费周章的嫁接,要简单许多,甚至一直沿用到了后世。

    也就是隔壁阿三至今尚在使用的‘稻草空调’。

    说人话的话,就是采用培植的原理,以及最简易最便宜的蒸发降温法,来保持水果在长途贩运中不会腐烂变质。

    具体的步骤,则是当荔枝快要成熟的时候,砍下一些新鲜的枝条,折断出汁液后扔进水坛,倒入水坛总量一半的干净的山泉水,之后将长满荔枝的枝条插进水坛,用竹篾和稻草覆盖。

    这样,就等于有了一个装满培养液的培养皿。

    至于保湿保温,则是将水坛放在不漏水,上面覆盖有油布的马车车厢中,接着再用稻草填充车厢,运输的时候不停在稻草上浇水。

    当水分开始蒸发的时候,车厢内就会形成恒定低温。

    培养皿,也就是水坛中的树枝汁液会保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温度区间。

    嗯,如果道路比较远的话,还可以提前在插有荔枝枝条的水坛里倒点酒或是糖,既补充营养,也能起到一定的杀菌作用……

    这样的运输方法虽然会损失一点味道,但也不过是后世里超市正价出售的冰鲜荔枝和隔夜打折出售的荔枝之间的差距。

    毕竟,后世那种全程冷链,甚至于空运的方式,是为了将几毛钱一斤收购的荔枝,卖出十块,乃至几十块的高价。

    如此高的溢价,运输的成本自然可以忽略不计了。

    少顷,当韩谈指使着中行説抱着一个硕大的冰鉴走入,刘盈美滋滋的开始吃着荔枝时,刘邦顿时双眼发直,手中的叫花鸡也变得不香了。

    不过因为旁边坐着萧何,他没有好意思再去抢刘盈手中的水果。

    于是,他开始期待过几天在新丰城举行的荔枝狗肉节了……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抚平自家老爹的怒气,毕竟刘盈告了他不少黑状,而自家老爹年岁大了,打不动了,所以不知道在谁的挑唆下,选择了分期揍他!

    一瞬间,刘邦化悲愤为食欲,用力撕咬着手中的叫花鸡,仿佛那就是他家那个靠山很足的小崽子!

    ……………………………………

    长安城。

    拿到了萧何的手书之后,刘盈将乐捐修桥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并且召集城中的肥羊、嗯,是善人开会,直接定下了基调。

    十万钱起捐!

    上不封顶,若是少了,他就亲自上门去做思想工作!

    于是,在遍布长安九门的丰城执法官们抓住了几个连夜出城,准备回老家避暑度假的豪门大户,功候勋贵,并且将他们送到丞相府,由萧何劝导了整整一天之后了,观望中的大户们终于认命,乖乖出钱。

    于是,正在家里用金砖玩多米诺骨牌的许负,突然看到自己的侍女脚步凌乱的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太子殿下登门求见……”

    许负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那些金灿灿的小可爱,星眸中满是不舍,口中呢喃着某个败家子的名讳。

    她这些天听说了,刘盈正在满长安城的搜刮钱财,去修建什么劳什子的渭水东西二桥。

    还说什么‘揽二桥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我呸!不就是想要不花钱就修桥吗?旧桥不能用吗?不就是堵了一点……”

    于是她勐然站起,因盘坐而堆叠的洁白衣裙倾泻,如云团般飞速冲向后院,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般翻过院墙,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空灵的声音。

    “就说我不在……”

    “对了,告诉爹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

    ………………………………

    新丰城。

    六月乙亥,头伏第一天。

    今天,已经选出十六强的大凤杯蹴鞠大赛暂且告一段落,无论是球员还是观众,都不会冒着这种炎炎酷暑去露天球场看球。

    无他,不想死。

    毕竟现如今已经已是酷暑,一大早太阳刚一露头,温度就直接飙升到了三十五度!

    嗯,三十五度。

    如今随着玻璃制造业的发展,用于监控温度的大型温度计自然不是难点。

    所以每天清晨,不仅有遍布长安城的钟楼鼓楼用于报时,还有位于冀阙之上的气象台以供众人了解今天的气温,以及天气情况。

    虽然天气情况准的一批,但属于是事后诸葛亮……

    比如当天奉常府的那群卜者说今天是晴天,但中午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太卜却不会躲雨,而是直冲冀阙,将代表晴天的旗帜,手脚麻利的换成阴天有雨的旗帜……

    这骚操作,属实是给那些被淋成落汤鸡的长安百姓都逗乐了!

    不过大家也没有办法,毕竟晴天下雨都是老天爷的勾当,那群只会混吃等死的太卜做不了主很正常!

    然而今天,算是让他们蒙对了。

    从一大早开始,太阳就挂在空中,红着脸,散发出无尽的光和热。

    只是尽管如此,依然抵挡不了人们不在家里避暑,涌到新丰城参加荔枝狗肉节的热情。

    门票二十钱,但酒水免费,每人凭借门票还能领取十颗泡在冰水里的荔枝!

    四舍五入,这就等于是白送啊!

    尤其是他们还听说了,今天主持这场狗肉节的人,正是舞阳侯樊会!

    此人,作战勇勐,刚毅忠诚,在鸿门宴上救下了当今的皇帝,重要的是还娶了当今皇后的亲妹妹!

    属实是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紧!

    所以,一想到今天吃的狗肉是樊会亲自屠宰烹饪,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们也要来!

    让皇帝的妹夫来伺候着,这,可是长安城的百姓才有的待遇!

    不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些人的脸上就没有一丝笑容,相反,愁眉不展,仿佛别人欠着他几百万钱……

    嗯,准确的说,是他欠着别人一百万钱。

    中尉,戚鳃。

    长安城的富户在刘盈的号召下乐捐修桥,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作为位高权重的中尉,又是皇亲国戚,他乐捐的钱数自然不能是最低价,也就是十万钱。

    毕竟当桥修好之后,刘盈承诺会在桥的两边竖起石碑,刻上所有乐捐之人的名讳,以及捐钱的数目。

    捐钱多的靠上,大字,描金,至于捐钱少的,则用红漆勾勒……

    所以,都是脸面害了他啊!

第七十七章 张不疑:莫念、莫念……

    新丰城,荔枝狗肉节。

    吃过一顿香喷喷的狗肉宴,恋恋不舍,因此选择再去别处看看有没有乐子的人群,此时开始狼奔豕突,数不清的人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跑。

    无他,下雨了。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半刻钟前还艳阳高照,结果几朵乌云飘来,瞬间就暴雨倾盆,瓢泼而下了。

    不过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多人刚刚被淋成落汤鸡,雨就停了……

    刘盈站在一处四层楼高的阁楼上,看着下方骂骂咧咧的人群,脸上浮现出一种损失了几百万的神情。

    雨伞!

    他居然忘了还有这种可以人手一把,既可以非常有实用性的用来挡雨,又可以用来装逼的好东西!

    嗯,实用性自然不用多说,不过他并不打算靠着做雨伞赚钱。

    毕竟雨伞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在没有大工业生产之前,属于是卖的便宜了不赚钱,卖的贵了人家就自己做了。

    所以,面向大众的雨伞,最赚钱的地方是售卖做伞用的纸张和桐油。

    因此刘盈在意的,则是装逼属性。

    后世的商业行为告诉他,雨伞这种看上去不太高大上的东西,也是能够当成奢侈品售卖的!

    尤其是那种制作精料,用料考究的中式雨伞!

    到时候找几个好一点的画师绘制几张海报贴遍大街小巷,先把噱头搞出来!

    比如小巷、细雨、撑伞的姑娘、迎面走来的郎官……

    再比如暴雨、渡口、游学的士子、前来报恩的蛇妖……

    氛围感有了,销量自然就有了。

    刘盈看了一眼街面上穿着艳丽,但淋雨之后有些狼狈的豪门贵女,觉得她们将是最完美的韭菜。

    雨天挡雨,晴天遮阳。

    重要的是朱门酒肉臭之下,她们买来的几千上万钱一把的遮阳伞和她们穿的衣裙一样,最多只能穿两次,当第三次亮相的时候,就会被认为不体面,被排挤出这一圈子……

    刘盈嘴角微扬,思维发散到了他种植在岭南的橡胶林。

    雨衣,这才是他接下来赚钱的重点。

    事实上,世界上最早的雨衣,就是法国人弗朗索瓦·弗雷诺在1747年,把布衣泡在橡胶树上割下来的没有硫化过的橡胶原液中所做成的。

    可以说,这是橡胶在历史上最早的实用桉例之一。

    如今随着水泥的推广,至少通向很多郡县的道路都不再是从前的夯土路面,而是用不惧雨水的硬质路面。

    因此制约人们出行的,其实就是像刚才那样突如其来的暴雨。

    比如着名的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起因就是下大雨,大家都被困在了路上,因此失期,于是就等死、死国可乎了……

    嗯,斗笠、蓑衣只能短暂隔绝雨水,而且淋雨之后会陡增几斤甚至十几斤的重量,淋雨、负重,再加上强行赶路、风餐露宿,和直接让他们送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如果大家有雨披,又有水泥路可供行走,如果再有因为道路提升而商贸兴旺,走不出十几里的范围就能找到一间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餐饮住宿的食肆、客舍,能够吃上热乎饭,睡在遮风挡雨的房间内,也许秦国二世而亡的命运就会改写……吧。

    ……………………………………

    金秋九月,渭水南岸。

    远处金黄色的原野上,许多农户以及庸耕者挥舞着镰刀,抢收今年的最后一季庄稼。

    或者是,是这几块土地上最后一次种的庄稼。

    随着汉帝国不断扩张,外战接连胜利,人们买涨不买跌之下,许多担忧汉帝国会重蹈秦帝国覆辙的人,也抛弃了之前的想法,纷纷选择定居长安这座首善之都。

    于是,城外的农田自然就变成了建筑用地。

    至于卖地的农户,他们其实也不吃亏。

    毕竟汉帝国从法律层面上承认土地私有制,允许买卖,而农田的价格,即便是位于长安城周边的水浇田,也不过两三千钱一亩,但若是卖给别人改成住宅商铺,则至少能买到五千到一万钱的高价!

    如果是在别处,这种售卖祖产的方式属于是败家子的行为。

    毕竟农田虽然每年的收入不高,但却年年都有,是能够传之子孙后代的财富。

    但这里是长安城,汉帝国首善之都,属于是遍地黄金的地方,一夜暴富的神话比比皆是,人们缺的不是创业的机会,而是没有钱去支持他们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嗯,如果担忧创业失败,血本无归,也可以把卖地的钱拿去购买债券,比如鲸岛的银矿、岭南的种植园等国有,或是稳赚不赔的项目,每年产生的股息也比种地要多得多!

    因此,许多早就变卖祖产,购买了一大批债券的人,每天的日子就是提笼架鸟的四处熘达,债券分红之后就坐着免费的公共马车,去新丰城享受一下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过今天,这帮家伙纷纷跑到了渭水边上,里三层外三层,如同一只被提着脖子的鸭,探头探脑的向人群中心望去。

    他们,都是来看稀罕的。

    蒸汽机。

    修渭水桥是个大工程,因此就需要蒸汽机这个大家伙来带动吊车、抽水,亦或是牵引打桩机。

    而在围观群众之内,工匠们忙忙碌碌,而维持治安的那几个亭长和一众亭卒就显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退后,说你呢!”

    “瞎摸什么呢?再乱摸把你手砍下来!”

    “七舅老爷,你就在这别添乱了吧……回家抱孙子去吧!”

    ……

    毕竟,围观的群众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时候人们也不担心被抓软肋什么的,所以这些亭长们也有些无奈。

    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守在这里,好几天都没有睡个囫囵觉了!

    甭管是蒸汽机还是用来修桥的钢筋、木料、水泥、砖块,几乎都是露天堆放在河堤上准备用作施工,尤其是砖块水泥这样的东西,老百姓家里修个菜园子,垒个猪圈神马的都用得上。

    所以,这些最基层的‘派出所所长’们就压力山大了……

    不过随着从别处抽调来的,用恶少年们组成的执法官到来,工地周围的骚乱渐渐停息。

    恶少年,属于是‘白天惟愿牛打架,夜晚惟愿鬼冲天’的主,平日里路过他们身边的狗都要挨上两鞋底子,自然不会给什么乡里乡亲的留面子。

    “活儿该!”

    远处看修桥的张不疑啐了一口,旋即看向刘盈,有些谄媚的说道:“过两天咱大婚,借我点执法官们用用呗……”

    刘盈自然无不可,他轻轻颔首:

    “先说好,夏侯灶、吕台那些王八蛋你自己搞定,至于其他拦路讨要喜钱的家伙才能让他们上!毕竟,恶少年只是恶少年,可惹不起吕台他们……”

    “放心吧!”张不疑捏了捏拳头,旋即再度露出谄媚的表情:“不过吕台还是你来……上次他结婚的时候,我闹得比较欢,他这次绝对不会放过我!”

    啊这?那次我闹得也可欢啦……刘盈挠了挠头,但还是应承了下来,毕竟他手中其实有个大杀器,也就是小萝莉本人。

    吕台虽说比小萝莉年纪要大,但其实是被小萝莉一手揍大的,到时候他要是敢闹腾,捣乱了小萝莉的大婚?

    嗯,我方承诺不首先使用小萝莉……刘盈唇角微扬,旋即听到了远处想起了一连串的惊呼。

    他定睛望去,只见白气蒸腾,蒸汽机的轰鸣声和打桩机敲打木桩的声音也随之而起。

    今天修建的渭水东桥,采用的是围堰造桥法,也就是在水里打下一圈木桩,在木桩之间嵌入木板,最后倒入砂石。

    这样,就形成了河中之湖,到时候只需要抽干围堰之中的河水,就可以很轻松的修建桥墩了。

    看着一根根快速插入渭水之中的木桩,张不疑有些睁目结舌,他虽然对于蒸汽机的力量有所认知,可没想到的居然这么大。

    按照他的经验,以往要在水里打一根这么粗的木桩,至少要二十几个人奋战一天,可现如今在蒸汽机的牵引下,最花时间的居然是人们将木桩插进水里,然后将打桩机调整到相应的位置……

    “好快,我觉得半年时间就足够把桥修起来了!”张不疑看着另一边,据说修建了十年之久的渭水旧桥喃喃自语。

    “半年?”刘盈满脸不屑:“那是两条桥的时间,渭水东桥只是一座单层拱桥,双向八车道,供马车通行,所以这条桥的工期只有两个月!”

    张不疑愣了一下:“拱桥?什么是拱桥?”

    听到张不疑的发问,这次轮到刘盈愣住了。

    不过下一秒钟,他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跳出来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拱桥,始建于东汉中后期,由伸臂木石梁桥、撑架桥等逐步发展而成的,因此常称为曲桥,并且还用‘囷’、‘窌’、‘窦’、‘瓮’等字来表示拱。

    于是在张不疑一脸痛苦的表情中,刘盈开始传道受业解惑:

    “拱桥之所以称为拱桥,就是用拱形的几何结构构造换取了全截面受压的特点,拱形的目的就是减少活载导致的局部受拉效应,构造合理拱轴线……”

第七十八章 刘盈:终于,把她嫁出去了!

    辽东郡,沓氏县港口。

    一条怪模怪样的大船在勐烈的海风中驶出港口,扬起船帆破浪前行。

    这是一条新近才下水的捕鲸船,将要前往鲸岛北方的渔场狩猎追随着鱼群而来的鲸鱼。

    大船只是为了提供运输船员以及物资的作用,在大船周围,捆绑的几条小船才是捕猎鲸鱼的主要工具。

    当发现鲸鱼的时候,需要让船员乘坐小船前往狩猎,之后大船跟上,将猎物拖上来切割并进行深加工。

    比如鲸油,以及润滑效果很好的鲸脑油。

    前者是用作照明工具,比如漂亮国的大统领约翰·亚当斯曾经赞叹,说在自然界已知的一切物质中,鲸蜡发出最清亮、最美丽的火焰……

    而在中国这边,古代也作为地宫里的冥灯,比如秦皇于北海以连弩射大鱼.......

    当然了,始皇帝的射大鱼的行为主要是被徐福等人忽悠了,说是海上有巨兽拦截船队前往东海寻仙……

    不过随着电石灯的出现,以及刘盈正在筹备的火电站和供电计划,所以鲸油就不需要再涉足照明领域了。

    所以,鲸油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作润滑油。

    不仅仅是蒸汽机使用,而且马车等一切需要用到轴承的器械都对润滑油有着大量的需求。

    刘盈虽然有了利用石油提炼润滑油的技术,但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毕竟石油化工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具现出来的,还需要有教育、仓储等一系列的基础产业进行支撑。

    这,非十年之功不可!

    也因此,虽然刘盈觉得为了获取润滑油而捕杀鲸鱼是错误的行为,但还是忍痛批准了捕猎计划,并且在未来的三年内,要下水至少一百条大型捕鲸船……

    不过相较于刘盈,其他人就没有这种拧巴的圣母心了。

    在他们看来,对于鲸鱼的捕杀应该做到应捕尽捕,尽量不遗漏近海中的任何一条。

    毕竟捕杀一条大型鲸鱼,至少能获得几千斤肉,虽然比不过牛羊猪之类人类蓄养且育肥了的牲畜,但肉就是肉,吃肉就是能让人感到快乐!

    尤其是造船厂以及沓氏县北方那些林场的工人,更是觉得一天三顿都能吃上鲸鱼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所以出海的捕鲸船,上面还特意安装有大型的炉灶。

    一来方便就地提炼鲸油,再一个就是使用香料炖煮鲸鱼肉,直接在船上制作鲸鱼罐头,然后返航的时候送到码头上的货仓,用作工人的日常饮食。

    不只是工人,沿海的渔民也对于捕鲸这件事情举双手双脚赞同。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鲸鱼就是来抢钱的!

    尤其是那些大型的须鲸,一口下去吞掉的鱼,他们需要撒四五次网才能捞这么多!

    所以,沿海、以及近海的渔场,没有鲸鱼,对他们很重要!

    ……………………………………

    长安城。

    今天是小萝莉大婚的日子,整条通向城东留候张良府上的道路上遍布着巡查的亭卒,手持五色棒的丰城执法官。

    而在道路两侧,叶片枯黄的行道树上缠满了丝绸彩带,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天色一暗,整条大路灯火璀璨,如同银河。

    不过这并不会让见惯了大场面的长安百姓赞叹,让他们目瞪口呆,合不拢嘴的,则是此刻行走在大路中央的嫁妆车队!

    因为是长公主出嫁,张良家也是累世富贵,所以当初送聘礼的时候,动用了一百多辆马车,满载着绫罗绸缎,珠宝玉石。

    吕雉为了不落下风,刘邦又是个女儿奴,再加上小萝莉往日里搜刮刘盈,自己又买了数不清的债券,所以运送嫁妆的前队已经到了张良府上,而后队还没有离开未央宫!

    长街之上车马罗列,箱笼垒积如山,俱都用红绸捆束着,而最显眼的,还是刘盈送的那只金猪。

    虽然总体不太重,只有两百五十斤,但毕竟是纯金,此刻烨烨生辉,如果不是因为道路两侧的甲士虎视眈眈,只怕人群中必然会多出许多个‘齐人攫金’……

    嗯,刘盈送金猪,明面上的理由自然是祝福,但其实一则揶揄张不疑尚公主,是个吃软饭的主,二来借此暗戳戳的将小萝莉比作猪……

    一只金猪,既给自己争面子,而且还讽刺了别人,值了!

    …………………………………………

    未央宫,椒房殿。

    小萝莉很是端庄的坐在榻上,捧着一柄点翠的团扇,将她的面孔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侧面看到一点点肌肤。

    她身上穿着的,正是吕雉之前专门给她量体定制,裙摆周长二十四米,仅黄金就用掉了一斤多的那套花嫁长裙!

    因此,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饿了……

    化妆、梳头、洗澡、穿衣服等事情足足折腾了一个白天,她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属实是让从前一天吃六顿再加夜宵的小萝莉感到了无尽的委屈……

    不过一想到从今开始就能摆脱自己老娘,小萝莉又兴奋的整个人都想蹦起来跳舞……

    而在另一旁,吕雉的卡姿兰大眼睛中泪眼婆娑……

    一想到自己女儿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守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吕雉就觉得一阵心如刀绞。

    生女儿有什么好?早早晚晚都是人家的!还是生儿子好,能一直陪着自己……吕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紧紧抓着在她身边站着的刘盈。

    从此以后,我的小金库就太平了……刘盈压抑着自己躁动的内心,轻声安慰着哭哭啼啼的吕雉。

    只是过了一会,他看着手中捧着几个托盘走入的老宫女,想了想,主动从椒房殿中走出。

    毕竟,老宫女手中捧着的是教学资料,他作为一个未成年男性不太适合在场。

    ……………………………………

    长乐宫,宣室殿。

    听着远远传来的雅乐,刘邦同样哭成泪人……

    他的女儿就要嫁人了!

    虽然女婿长得贼好看,比一个老父亲眼中的宝贝女儿长得还要好看许多倍,但他还是很想哭,很想胖揍一下张不疑那个将要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于是他一口闷酒下肚,看着摆放在剑架上的湛卢剑微微出神,有些理解当日他自己迎娶吕雉时,吕公那微妙的表情。

    毕竟,那时候的他还不是汉国皇帝,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泗上亭长罢了!

    于是他轻轻摆手,招来魏无知:“去,把刘信送来的那一盘合浦珍珠给吕公送去……”

    魏无知虽然不明白刘邦这是何意,但还是默默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小声说道:“陛下,吉时已经快要到了,是否摆驾未央宫?”

    刘邦活动活动脖子,站起,随手将湛卢插在腰间:“走,去看看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子是如何将乃公女儿接走的!”

    …………………………………………

    未央宫前,充当娘家人的吕台、吕产手中拿着缠着丝带的木棒,看着骑在马上由远及近的张不疑,桀桀桀桀的笑着。

    上次吕台大婚的时候,张不疑伙同一群王八蛋把他吊在树上荡了半个时辰的秋千!

    这次,终于等到他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不过当鞭炮响起的时候,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被人套在了麻袋里!

    然后,他们就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刘盈的声音

    “对,就是他们两个,扔水里就行了,浅一点的水,当心别淹死了……”

    吕台顿时大怒,疯狂挣扎:“混账,我可是你表哥,亲的!上次你和外人把我吊在树上的仇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这次居然胳膊肘又往外拐!”

    “外拐个屁!”刘盈冲上来踹了他一脚:“张不疑以后也是自己人了!而且你有想过后果吗?你把我姐姐的婚礼搅和了,她能饶了你?”

    一瞬间,吕台静止了下来,整个人犹如石化。

    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女版大魔王,怪力小萝莉,打不过不要紧,重要的是每次他们和小萝莉打完架之后,他们老爹还要再打他们一顿!

    吕台长叹一声:“那好吧,我听你的就是,殿下把我放下来吧……”

    刘盈和悄悄走进来的张不疑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挥手,示意那几名抬着吕台、吕产的甲士继续去执行自己之前的命令。

    于是,吕台再度疯狂的挣扎了起来,怒不可遏:“混蛋,我饶不了你……”

    吕产则高声求饶:“殿下,饶了我吧,都是我大哥逼我来的……”

    刘盈不为所动,领着张不疑和一大群前来迎亲的勋贵二代、三代们向宫内走去。

    其实他早就看那两个混蛋不爽了!

    之前他就听人说过,说是吕台、吕产两个仗着自己皇亲国戚,且又是鲁王子嗣的身份,横行街市,肆意打砸那些和他们抢生意的商铺!

    虽然事后吕家派人对商户做出了经济上的赔偿,但却没有将这两个家伙绳之以法!

    刘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他们,之后若是他们再不知悔改,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他绝对不会做出‘强项令’这样的事情,毕竟强项令就等于宋仁宗强行让包拯向陈世美认错,何其荒谬?

第七十九章 刘盈:可怜生在帝王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位于长安城东郊的止阳公主府上,负责司礼的老者手捧卷轴,语调悠长的念着颂词。

    小萝莉这次的婚礼相比上次刘肥的大婚,整体上显得富而不贵,虽然门庭若市,但礼仪排场上就寒酸多了。

    毕竟,刘肥是齐王,辖地七十三县,拥有的人口相当于汉帝国直接管辖下人口数目的三分之一!

    最重要的是刘肥是娶亲,而小萝莉这是嫁女。

    因此陪着小萝莉一同到来的只有刘盈,刘如意、刘恒以及特意赶来参加婚礼的刘肥,诸如吕雉、刘邦,就只是站在城头之上目送迎亲车队远去,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在另一侧举行婚礼的时候,刘盈站在高高壮壮,整个人又圆润了一圈的刘肥身边,悄悄将自己从刘邦那里‘不告而取’搜刮来的一个乌木匣子递了过去。

    刘肥先是一愣,旋即看着打开的乌木匣子里那糟糕的形状,白白胖胖的圆脸上闪过几分红晕,本来想直接扔掉,以表示这是对自己的侮辱,但最终还是仔细的塞进了袖囊,目光平视别处,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只不过站在他另一边的,则是正处于狗都嫌弃的年龄段的刘如意,一脸贱笑的摸着刘肥袖囊:

    “藏什么呢?拿出来让我看……”

    而回应他的,是一个大逼兜……

    刘盈心中一片暗爽,他也早看那厮不顺眼了,只是囿于身份,不好亲自动手扇他,如今刘肥这一巴掌,算是替他也出了一口气!

    至于捂着脸的刘如意,则在短暂的愣神过后,眼泪夺眶而出,一脸委屈,戟指刘肥,高声怒吼:

    “你!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刘肥,你给我等着!我……我告曹姨去!”

    然而不等刘如意转身跑掉,只见刘肥一个箭步冲过去,单手攥住刘如意衣领,右手高高扬起:

    “告?我让你告!”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刘如意白净的脸上满是通红的手掌印,眼泪凝滞在眼眶之中,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刹那间,整个礼堂鸦雀无声,无数双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权力,真的是一味毒药……刘盈心中长叹,伸手抓住刘肥高高举起的手掌,毫不示弱的迎着刘肥愠怒的眼睛: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哥莫非是想要搅闹了这场婚礼?”

    刘肥挣了一下手臂,发现刘盈攥住他手臂的力量丝毫不在他之下,于是冷哼一声,一把甩开了抓在手中的刘如意。

    “既然太子这么说了,本王就卖你这个面子!”

    他说完,掸了掸衣袖,环视着一双双向他注视着的眼睛:“看什么看?婚礼继续!惹怒了本王,孤连你们一并打!”

    作为天下第一强藩的齐王,他除了给刘盈以及那些出身沛县的功候留几分面子外,其余的人打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呵,这就是个笑话!

    礼堂正中,听着这个用最最熟悉的嗓音说出的嚣张语句,小萝莉握着遮面团扇的手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胸前朱红色的嫁衣之上。

    这一刻,从前那个一脸憨厚,对谁都很是友善,经常主动为弟妹背锅的刘肥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个被权力荼毒的齐王!

    小萝莉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兄弟也变成这副模样……

    但愿不会!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心中默默许愿,只要刘盈不变,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是她的生命!

    张不疑敏感察觉到了小萝莉此刻的心情,不顾礼法,轻轻抓住她垂在身前的另一只手,用只能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

    “不怕,万事有我。”

    这一刻,他男友力爆表了。

    不过刘盈的存在,就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

    他从袖子里摸出手绢,给涕泗横流的刘如意擦了擦脸,接着看向傻站在一边,眼中噙着两大包泪水的刘恒:

    “别怕,大哥今天只是心情不好,脾气暴躁了一点……”

    “把你四哥领下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脸,等下再回来吃席……放心吧,有三哥在,好吃的都给你留着!”

    刘恒重重点头,伸手抓了抓刘如意的袖子:“四哥,我们走吧……”

    刘如意用手绢擦了擦脸,恨恨的看着背对着他的刘肥,接着满脸傲娇的看向刘盈:“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讨厌你了……哼!”

    我擦勒,小屁孩不知好歹……刘盈也一脸傲娇的仰起头,摆摆手:“滚吧、滚吧……”

    在婚礼继续,雅乐再度响起之后,刘盈凑到离群索居,形如孤家寡人的刘肥身边,小声说道:

    “大哥何必如此动怒?都是自家兄弟……”

    刘肥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比自己矮了接近一头的刘盈:

    “自家兄弟?你确定他拿你当兄弟?我不相信,他和他那个娘在暗地里做的小动作,你真的一无所知?”

    知道呀,那又怎样?有一句话你肯定不知道,那就是当你足够弱小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动作都会变得很可爱……刘盈沉默了一下,轻声笑道:

    “那又如何?兄弟终究是兄弟!我不知道大哥你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以至于变化如此之大!但正如昔日太傅曾经教导过我们的那首诗经,曰,常棣之华,鄂不韡(wěi)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xí)裒(póu)矣,兄弟求矣……”

    刘肥冷笑一声,打断刘盈的话,有些不屑的说道:“孤记得太傅之前说过,老三你最不喜欢这些骈四俪六之词,总是找各种借口逃课……可没想到,你居然背的如此滚瓜烂熟!”

    呵,那是因为你是个学渣……刘盈脸上露出了学霸的笑容:

    “行吧,既然大哥不愿意跟我说这些,我也不再喋喋不休了……我们不如趁着还没开饭之前,讨论一件对大家都有益处的事情!”

    刘肥哦了一声,双手抱臂,有些不信任的看着刘盈:“大家都有益处?当真?”

    刘盈点点头:“那还能有假,我什么骗过大哥?”

    嗯,让他背锅的时候不算!

    “说来听听。”刘肥依然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身体微微后仰,很明显,他还是对刘盈保持戒心。

    “大哥你这次来长安的时候,想必看到了正在挖掘的漕渠,以及正在修建的渭水东西二桥……”

    刘盈直视着刘肥说道:“因此,你听说过劳务派遣这个词吗?”

    “劳务派遣?”刘肥挠了挠头。

    “就是让齐国的子民来长安城参加这两个工程……”迎着刘肥惊诧的眼神,刘盈继续解释道:“不白干,给工钱的那种!一天十五钱,再管三顿饭,中午有肉,口粮标准为至少两石!”

    刘肥皱皱眉头:“这么好?那你直接去齐国招工就是,干嘛找我?”

    废话不是,不通过你我能把齐人领走?跟我装傻是吧……刘盈用手肘捅了捅刘肥,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神情:

    “齐国是大哥之齐国,弟弟虽然是汉太子,但也没办法直接在齐国征发劳役不是?况且若有了大哥的帮助,则必然事半功倍!”

    他说完,不顾刘肥的一脸抗拒,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

    “大哥帮我招募的劳工在我这里每干一天,我给大哥五钱的茶水钱……”

    “这些年齐国人丁繁衍,壮劳力以百万计,随随便便弄十万人给我,大哥一天就能进账五十万钱!”

    “大哥好好想想,这种好事可不常有!”

    看着刘肥陷入沉思,刘盈决定再打一把亲情牌:

    “大哥,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当年咱们一起从沛县逃出来的时候,有我一口吃的,可就有大哥一口!”

    “我对老师,也就是萧相国夸下海口,说是一年之内可完工漕渠,解除关中吃粮难的问题,可九原郡那边采盐、挖煤也需要大量人手,重要的是咱爹在那里也有股份,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可用了!”

    “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兄弟!”

    听着刘盈的话,刘肥脸上闪过一丝缅怀,但还是沉默不语。

    毕竟,若是马上答应,就显得他没有逼格了!

    不过刘盈也不着急,他开出的价码并不低,就不信刘肥不动心,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给刘肥的茶水费本就是从齐人劳工的工资里扣出来的……

    嗯,关中这边招募的工人,一般视劳动强度而定,工钱在二十到三十钱一天不等……

    所以,刘肥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劳务中介!

    这其实是刘盈目睹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后的突发奇想,刘肥飘了,属于是齐国过于强大的锅,因此当齐人知道他们的王不仅收取他们的赋税,还要再在他们的血汗钱分一杯羹……

    那么,人心所向的是曾经统领过齐军战胜过项羽,替他们罹难的亲人报仇雪恨的刘盈,还是只是只因有刘邦血脉,而无尺寸之功的刘肥呢?

    在刘盈的等待中,刘肥抓着刘盈的手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很好!还得是自家兄弟!”

    他决定回去之后,就暴打一顿自家那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嗯,甩锅女人,很正常。

第八十章 刘盈:傻了吧,人家告家长了!

    未央宫,椒房殿。

    刘邦手扶额头,一脸头痛难耐的样子。

    在他身边,分别是面无表情的吕雉、哭哭啼啼的戚姬、满脸惶急的曹氏,以及惴惴不安的薄姬……

    嗯,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当刘如意顶着一张布满巴掌印的脸回宫了之后,戚姬炸了……

    所以,正在椒房殿和吕雉彼此互相安慰嫁女儿的悲伤的刘邦,就被愤怒的戚姬堵了个正着……

    因此,在刘邦对面的,就是跪在地上噼里啪啦挨板子的刘肥、洋洋得意的刘如意,以及坐在另一边正襟危坐,充当证人的刘恒,和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刘盈。

    其实刘邦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想管,毕竟男孩子,尤其是兄弟之间打打架很正常。

    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和刘喜还有他那早早辞世的大哥打架的时候都是抡着连枷、扁担,有时候还会拔剑互砍……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相亲相爱,勾肩搭背的偷鸡摸狗,喝酒吃肉……

    所以刘如意只是挨一顿巴掌,算个屁啊!

    然而刘邦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和刘喜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亲兄弟之间不会因为打架而记仇,但刘肥和刘如意不同,他们同父,但不同母!

    因此,曹氏才会是满脸惶急的神情。

    严格意义上讲,她的地位远远不如不如戚姬。

    毕竟戚姬属于侧室,和刘邦成婚的时候虽然兵荒马乱,但也简单的举行过仪式,萧何卢绾等人都是证婚人!

    而曹氏属于是刘邦的情人,大家心知肚明,但却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也因此,曹氏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生怕惹了别人,即便是吕雉因为宫中寂寞和她结成了姐妹淘,可她也始终很有分寸,不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现如今她的儿子打了戚姬的儿子,单不说是哥哥打弟弟的恃强凌弱,就说戚姬,那是一盏省油的灯?

    至于薄姬,她的惴惴不安也很好理解。

    在整座未央宫中的所有宫妃中,她位于最最边缘的透明人……

    吕雉大度公允,吃穿用度不会克扣她和刘恒,但宫中扒高踩低的很正常,毕竟后宫女人的地位,要么就是子凭母贵,要么就是受到皇帝宠爱。

    刘恒是中山王,作为刘邦亲子,封国却不在战国七雄之列,地位可想而知。

    而薄姬本人并不在刘邦的审美之列,因此只是尝了一次新鲜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她那里过夜……

    所以哪怕刘恒只是当个见证人,薄姬就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生怕一个不留神得罪了戚姬,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宫中的女人都具备人畜无害的小猫咪,以及择人而噬的大老虎二象性……

    刘盈看了一眼双颊高高鼓起,隐约有几分香肠嘴的刘如意,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正愁找不到机会破局的刘邦,顿时吹胡子瞪眼睛起来:

    “你笑什么?作为兄长,不知道爱护弟弟,反而嘲讽与他?这是一个兄长应该有的品质吗?”

    听到刘邦在训斥刘盈,吕雉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冲着刘邦翻了个白眼,看向刘盈说道:“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了解了,没你什么事了,你领着刘恒玩去吧……”

    一瞬间,如同上课般正襟危坐的刘恒喜出望外,站起后先是对刘邦和吕雉依次行礼,旋即眼巴巴的看着刘盈,伸出小手指向偏殿。

    那里,是猫的天堂!

    不过刘盈有些犯难,这并不是他的喜好变了,而是那里躺着一个矮墩墩的身影,满地打滚如同疯癫。

    嗯,小萝莉。

    她打着回宫省亲的借口又窜了回来,其实就是单纯的猫瘾犯了,想要来吕雉这里撸猫……

    此刻她正举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亲了又亲、吸了又吸,而橘猫没有挠她一脸的原因,在于它已经习惯了被奴才们举高高。

    毕竟,猫的萌点就在于圆滚滚,虎头虎脑,越胖越可爱……

    橘猫,完美附和。

    在刘恒的一脸坚持,以及刘邦准备拿自己杀鸡儆猴中,刘盈两相其害取其轻,哆嗦着胆子,大步走向偏殿吸猫的小萝莉,准备横刀夺爱了。

    ……………………………………

    南海郡,番禺县。

    秋风瑟瑟,路上行人的穿着也从之前的坎肩短裤,换成了长袖袍服。

    不过在临近番禺县码头的地方,忙忙碌碌的码头工人依然穿着之前的短打扮,挥汗如雨,往来穿梭不停。

    如今的番禺码头相较于赵佗在时不可同日而语,停泊船只的泊位扩建了整整三倍尚且不够,南海郡守陈婴无奈之下,只得重新勘探地形,修建新的码头。

    毕竟番禺县属于是汉帝国现阶段的南大门,交通南洋七十二国,每天都有满载着布匹、瓷器、刀剑甲胃的货船出海,满载着香料、宝石、奴隶的货船归来。

    而和前些天一样,前来码头购买奴隶的南海郡,乃至于桂林、象郡的种植园管事无功而返。

    这并不是因为价格的原因,而是所有的奴隶全部由陈婴包了。

    准确的说,是被刘盈包了。

    他准备修建一条直通九原郡的火车铁路之后,立刻着手修建从关中出发,直通燕国的第二条铁路轨道。

    前一条铁轨是为了获取露天煤矿挖出来的廉价煤炭,而后一条铁路,自然是为了汉皇县,也就是后世唐山地区的煤铁工坊。

    煤炭,是为了给蒸汽机获取能源,开启蒸汽时代!

    至于煤铁工坊的重要性,则是哪怕到了产能过剩的后世,年产钢铁的数量,依然是评定大国的标准。

    嗯,之所以是汉皇县,当然是因为后世流传的一句话,世界钢铁产量中国第一、河北第二、唐山第三……

    毕竟这里的铁矿资源次于鞍山,多于攀枝花,重要的是当地的煤炭资源也不逞多让,这就完美的实现了产业闭环。

    因此,第二条铁路大动脉从关中出发,直通汉皇县,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因此,铺设铁路的钢铁木头等原材料虽然不缺,但刘盈却不打算在中原地区,尤其是关中、太原、上党、河东等地区大肆砍伐森林,用木料制作枕木。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再过些年小冰期即将降临,北方将处于干燥寒冷时期,如果大肆砍伐森林,造成黄河中上游水土流失加剧,无疑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灾难!

    于是,为修建铁路提供枕木的重担,就落在了长江以南地区了。

    这里降雨充沛,日照充足,即便是小冰期来临,粮食也并不会有大额减产,可以极大限度的支撑起帝国渡过天灾。

    如此,砍伐森林开辟农田,属于是两不耽误。

    所以,那些从东南亚沿海各国买来的奴隶,就被驱赶着前往各个伐木场,充作伐木工人了。

    而为了保证奴隶的身体健康,在和奴隶贩子交易之前,奴隶们都会经过特殊的处理,以保证他们不会有世俗的欲望。

    嗯,阉割战俘亦或是遇到的其他部族的男性,其实是东南亚土着居民的一个传统。

    毕竟当地的物产过于丰饶,岛上一年四季都有果实成熟,地里胡乱撒点种子就能吃饱,沙滩上随便走走都能捡够足吃三五天的鱼虾贝蟹。

    当地的女人完全可以做到不依靠男人,也能独自活下来。

    忠贞,就成了一个空中楼台。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掌握武力的男人如果不想被别的部族的男人发绿帽子,那么在野外见到陌生男人后,追上去把他阉了就是一件必须的事情了……

    尤其是汉商愿意用刀剑、布匹换取那些被阉割的男**隶之后,土着女人集体崩溃,但男人们却干劲十足,背着交易来的长刀短剑到处游弋,见一个噶一双……

    码头上,陈婴在清点完毕,将那些自己智商不高,于是觉得汉人智商也不高的土着商队扣了下来,关在笼子里向所有人展示。

    毕竟,拿小女孩冒充小男孩这种事情,他们做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次次被抓,但次次都敢,属实让陈婴觉得自己是否过于谦和,以至于被人用这种无脑的手段侮辱……

    不过陈婴也并不打算弄死他们,这主要是因为这帮人虽然智商不高,但却大多数都是南洋诸国国君的直系亲卷,杀了他们让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至于更重要的原因,则在于陈婴可以通过指责他们以次充好,来没收那些违规的商品。

    嗯,也就是他们用来冒充男人的小女孩……

    虽说此时的东南亚人种主要以矮黑人为主,并不是被下南洋的潮汕、福建女婿注入优良基因,形成的混血人种。

    但,南海郡这边多得是因为各种原因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这些没收来的南洋小女孩先是送到工坊中去学习一技之长,以及最重要的汉语,之后就作价卖给老光棍们当媳妇……

    虽然黑点,但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这样一来一回,就相当于白嫖了一个隶臣妾……

    所以,陈婴一脸严肃的怒斥完那些不讲规矩的南洋土着商人,在得到了他们下次一定的承诺之后,暗戳戳吩咐手下记得给他们送水,别把他们弄死了……

    毕竟白嫖,谁不爱呢?

第八十一章 刘盈:大过年的,你就作吧!

    长安大雪天,鸟雀难相觅。

    昨晚开始,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整座长安城一片银装素裹,繁华与喧闹回归寂静。

    从未央宫通向长乐宫的廊桥上,刘盈坐在十六人抬的暖轿之中,昏昏沉沉,哈欠连天,直到坐在他身边的吕雉看不下去了,伸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你干嘛~哎哟……”

    “有没有点储君的样子?给我坐直!学谁不好,跟你爹学?”

    在吕雉的碎碎念中,刘盈满脸无奈的正襟危坐,对于要参加的新年大朝会感到了十分的厌烦。

    嗯,这主要原因是他倒卖诸侯王贺礼的行为被叫停了……

    按照礼制,诸王、功候,以及朝中两千石的高官,在新年朝见皇帝的时候,除了正常的礼物,还需要进献一些美玉,比如玉斗、玉珏之类的摆件。

    而宫中又用不了这许多东西。

    因此往年的时候,新年过后,这些东西都会被刘盈从内帑低价买走,然后存放起来,等到来年快到新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平价出售。

    虽然不赚什么钱,但胜在稳定,而且还可以淘换点上品玉料,供自己闲暇时候做点手工,凋刻一点玉饰哄哄吕雉,刷一刷好感度……

    可惜,这种惬意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刘盈嫌弃窗帘,看着外面的满天飞雪,稍稍有些感慨:“真快呀,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今天,是汉十三年的十月初一,在原有的历史上,刘邦已经在五月的时候正式被称为汉高祖,埋进了新城北边的长陵……

    当然了,这些事情吕雉并不清楚,她只是随口附和了两句貌似‘伤春悲秋’的刘盈。

    “是啊、是啊,又是一年,娘又老了一岁……”

    呵,女人……刘盈转过头,看着吕雉说道:

    “娘只是又年长了一岁,一点都不老!不信你问问他们,你和姐姐站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不会认为这是母女,而是会觉得这是姐妹呢!”

    吕雉一脸矜持的笑了笑,伸手摸着刘盈脑袋:“油嘴滑舌,就知道讨娘开心……”

    刘盈很乖巧的低着脑袋,任由吕雉摸了一会自己的龙头,旋即望着依旧下个不停的大雪:“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姐姐家的新房会不会被压塌……”

    “你呀!”吕雉伸手戳了他一下,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姐弟俩一见面就打打闹闹,跟仇人似的,可这分开了才几天啊,就又惦记上了……”

    不,我只是单纯的盼望大雪压塌她家的房子,最好是起居室……刘盈做出有些羞涩的神情,一副‘就是瞒不过娘’、‘被你说中了’的表情。

    ……………………………………

    长乐宫,宣室殿。

    当两行手持长戟的郎中走入,高声呼喊‘警’字的时候,刘盈站起,和殿中所有的王侯将相、高官显宦、番邦使臣一起,毕恭毕敬在郎中组成的陛道之外站好,等待着刘邦的御辇驶入殿中。

    少顷,换了一身礼服的吕雉站在刘邦身侧,共同搀扶着腿脚利落,但装作弱不禁风,不得不让人搀扶着才能行动自如的刘太公登上丹陛。

    毕竟,汉朝以孝治天下,新年大朝会这种重大的场合,太上皇不能不来。

    等到刘太公和刘邦吕雉坐好之后,礼官上前,指挥奏响雅乐,进行冗长的觐见拜贺仪式。

    而在刘盈的视角中,他看到今年来朝贺的番邦使臣尽管比前年多了许多,但却有一个应该来的没有来。

    乌孙。

    不仅是刘盈发现了,就连殿中的文武官员也都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负责诸侯与少数民族部族首领朝觐事务、接待诸郡县上计吏的‘典客’府的官吏,特意在一众西域诸国的使臣中空出了一个位置,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这帮战狂,又在炮制开战理由了……刘盈撇了撇嘴,将视线从空缺的位置移开。

    其实乌孙人不来朝觐的理由他可以理解,毕竟乌孙人什么也没干,莫名其妙就从匈奴的附庸,转变为了汉帝国的附庸!

    重要的是,乌孙人觉得自己远离汉国,双方之间并不接壤,即便是不来向刘邦表示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汉国想要征讨位于河西走廊东部的乌孙人,要么飞过贺兰山以西的瀚海草原,要么就先打穿盘踞在后世青海地区的羌人!

    羌人,这可以从炎黄时期就存在的民族!

    夏朝没有征服他们,商朝除了抓些羌人奴隶烹煮后祭天外,也同样没有征服他们,直到周人崛起,虽然把羌人从陇西高原赶走,但也同样没有让羌人臣服!

    而这,一直延伸到秦国立国。

    秦人和戎狄血战数百年,终于获得了周天子允诺的应许之地,这帮战狂旋即将目光盯上了陇山西边,唱着歌牧马放羊的羌人。

    于是在秦厉公时期,秦军大破羌人,屡屡发动战争大肆掳掠人口发往关中为奴。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个名为‘无弋爰剑(wúyìyuánjiàn)’的羌人奴隶,‘无弋’,就是羌语中奴隶的意思。

    爱剑如同西边的斯巴达克斯一样,在秦国发动了大起义,带着族人跑回了陇西荒山,在面对着秦人防火烧山时,又龙妈附体,给自己刷了一个‘不焚者’的词条,于是成为了羌人的神,以及大首领。

    而他的子子孙孙,也秉承着他的意志,自由奔跑在青海湖畔的山峦草原之中。

    即便是后来秦国灭六国,一统天下,羌人也依然是自由人,并没有向秦人臣服。

    自然而然的,乌孙人认为,羌人也不会向汉人臣服,乌孙人坚信,在这已知的世界的中,唯有匈奴,唯有撑犁孤涂单于才是那个值得所有人臣服的男人。

    这,就是他们的取死之道……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陈汤尚未出生,还没有人来告诉世人,什么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刘盈看了看满堂公卿大臣的眼神,均看出了这个虽远必诛的念头。

    毕竟,现如今的汉国锐意进取,讲究的是一个‘功名马上取’,属于是从民间到朝堂,哪哪都是战狂……

    比如当年汉武帝在第一次征讨大宛失败后,立刻就能够‘赦囚徒扞寇盗,发恶少年及边骑,岁余而出敦煌六万人’……

    六万战兵,从关中投放到数千公里之外的大宛,这是让后世的铁血强送,以及大萌王朝想都不刚想的事情!

    和汉唐相比,宋明那种放弃燕云十六州、辽东河套,乃至于交趾的行为,都是懦夫无能之举!

    什么敌人太强、技术外流、没有马、粮食不够、生产力水平不行、汉族是农耕民族、拓展到400毫米降水线以后就是极限了等等等等,不过是在找借口罢了。

    因为,如果真的要做一个农耕民族,怎么能够放弃燕云的沃土平原,是不是把红河三角洲的土地消化消化,该不该把河套的土地稳固稳固,能不能把辽东的沃土收拾收拾?

    这些可都是令人艳羡的土地,农耕民族有什么理由不去争取到手呢?

    所以,归其原因,就是战略失能和组织力的严重退化!

    而一切经济政治军事问题,其实都可以归纳为一个问题:那就是分配问题,即社会财富究竟该怎么分配?

    现如今的汉朝经济,以及后来的唐朝,兼有国有土地经济和庄园经济两种,其中后者占据绝大多数。

    而掌控庄园的豪强,和后来科举制度下的地主有本质的区别。

    既前者兼具经济基础所有者、政权组织者、军事组织者的三重身份,而后者则是经济基础的所有者,直接掌握社会财富和人力资源。

    问题的关键是,地主是政权的依附者,科举制度决定了他们只是随时可以被驱逐出的客人,而不是政权的主人!

    也就是说,地主只是王朝的合作者,而不是所有者,因此他们会尽可能的占便宜挖墙脚、偷逃税收、隐匿户口,然后坐看潮起潮落,换一个主子摇尾乞怜。

    而在这种制度下,皇帝所在的中央政府由于不是经济基础的所有者,因此丧失了对人力物力的掌握,动员力极度下降。

    他们只能用以高昂成本艰难征收的税收,雇佣价格昂贵的士兵,比如大萌的家丁。

    于是,一个拥有数千万,乃至上亿人口的帝国军队,只能组建的起一次性的小型军队,能征惯战者不过寥寥数万……

    因此,对外作战,拓土开疆,收复失地,就需要慎之又慎了。

    毕竟就这么点能打的,而且还是耗尽府库才养起来的精锐,若是外战的时候打光了,拿什么去镇压内部此起彼伏的流民义军?

    所以,建议删除《南明史》,太气人了……刘盈正襟危坐,心如电转,只是在奉常叔孙通以及御史大夫周苛投来的目光下,保持着礼仪式的笑容。

    而在殿中,即便是有了刘盈,以及更高处刘邦展示出的亲和,那些前来朝觐的番邦使者还是战战兢兢,如同受惊的鹌鹑。

    毕竟,因为乌孙人的缺席,周围那些战狂们看着他们的目光,就显得杀气腾腾了……

第八十二章 英布:他就是太子的一条狗!

    宣室殿中,当朝觐结束之后,一名礼官捧着一卷诏书走上丹陛,大声诵读:

    “吾立为天子,帝有天下,十二年于今矣。与天下之豪士贤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辑之。其有功者上致之王,次为列侯,下乃食邑。而重臣之亲,或为列侯,皆令自置吏,得赋敛,女子公主。为列侯食邑者,皆佩之印,赐大第室。吏二千石,徙之长安,受小第室。入蜀、汉定三秦者,皆世世复。吾于天下贤士功臣,可谓亡负矣。其有不义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刘邦颁布的这道诏书,其实内容很简单,就是你们跟着我打天下,有功劳有苦劳,因此有封地的再多发庄园,没封地的在长安发一套小房子。

    这样,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那么你们也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谁要是敢对不起我,那你们就跟我一起打他!

    在礼官念着诏书的时候,刘盈的目光停滞在英布脸上,只见他虽然面不改色,但其实很多细微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诏书里说的‘与天下共伐诛之’的那个人,大概率说的就是他……

    至于英布的慌乱也很好理解,当年他决定造反之前,曾经和手下的将军说,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

    如今,刘邦精神矍铄,整天惦记着跑出去玩不说,前天还给他们表演了一把肉十斤,饭一斗……虽然演砸了,但他这个年龄段尚有如此胃口,足以让人震惊了。

    毕竟和刘邦差不多年纪的始皇帝,现如今已经又快到了是一条好汉的年纪了……

    彭越虽然大腹便便,看上去如同一座肉山,但他那是在间接的表示臣服,而且他们这种人狠着呢,减肥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英布还知道,彭越现在是刘盈的一条狗,让他咬谁他咬谁!

    至于韩信……

    嗯,反正英布根本不敢正眼看韩信。

    毕竟韩信再政治白痴,这些年的痛定思痛,也知道了谁才是当年坑他的罪魁祸首!

    不过,这不妨碍韩信极度鄙视刘邦,日常和刘邦相处的时候宛如一只扎撒着羽毛的小公鸡,总是惦记着扑上去叨他两口解解气……

    所以,当诏书颁布的时候,不仅刘盈在注视着英布,特意坐在英布身后的韩信,更是发出了只能有英布才能听到的桀桀怪笑。

    就,十分幼稚……

    当第一封诏书念完之后,换了一名礼官上前,念起了第二封诏书。

    这份诏书同样是论功行赏的诏书,表彰的是此前北伐匈奴的有功将士,其中上郡郡守林挚因为阵斩楼烦王而得的首功,不过并没有对之前的爵位有所调整,依然还是受爵平棘候,只是将食邑从之前的千户,调整为了一千八百户。

    而其他的功候,诸如周勃这样跟着刘盈狠狠的吃了好几口肉的功候,从之前的八千一百八十户,调整为了八千五百户;韩信则从之前的食邑八百户,增加到了一千两百户……

    嗯,韩信之前获得淮阴侯食邑其实不少,只不过因为他当众让刘邦难堪了几次,刘邦自然不惯着他这毛病,狠狠的削减了他的封地……

    至于其他人,则都有或多或少的几百户食邑,只不过并没有新的侯爵产生。

    毕竟汉朝沿用的是周朝的礼制,诸如分封诸侯、王爵继嗣这样的大事,都是留在夏至日那天,祭告上天之后才会举行。

    因此,名义上前来长安游学的长沙嗣王吴臣,就显得格外澹定。

    只要交好刘盈,再加上不做出惹怒刘邦的举动,那么他的长沙王之位就十拿九稳,任他的兄弟们如何兴风作浪也不怕!

    而当第二封诏书念完,接着就是第三封诏书。

    这封诏书,就不再是一团和气了,而是申斥,是惩罚。

    对象,自然是当众殴打了自己亲弟弟的齐王刘肥。

    这些天里,不仅戚姬总是哭哭啼啼的闹腾,而且朝中大臣,比如叔孙通等儒家士子,甚至于法家、黄老等学派的大臣也联名上书,要求惩办刘肥。

    嗯,这些大臣并没有收戚姬的钱,主要是为了维持国家秩序。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这是维系社会道德,以及国家稳定的重要因素。

    至少在这一时期的人们看来,是这样的。

    尤其是刘肥、刘如意这样的一个齐王、一个赵王,位极人臣,更是要作为万民表率!

    哪怕私下里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呢,但至少明面上要装作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

    所以,刘邦尽管觉得这只是一场家庭纠纷,但还是从了那些大臣的奏疏,选择在今天这个场合上下诏书申斥刘肥。

    而口头申斥很明显不会让所有人都满意,因此还是老套路,让刘肥即刻返回封地闭门思过,没有诏命不准离开齐王宫一步,同时削了他十个县的封地,划归汉庭中央管辖!

    刘肥虽然满脸不忿,但在这种场合下还是乖乖叩头认命,旋即在两名持戟郎中的陪同下走出宣室殿,只是他在转身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满脸洋洋得意的刘如意。

    很明显,齐赵之间的冤仇已经彻底解不开了。

    刘盈面不改色,只是拢在袖袍下的手指缠绕在一起抖啊抖,显示了他此刻的愉悦。

    毕竟这时候的县,其实换算成后世的话相当于是地级市,即便是齐国底子厚,可也架不住一次就没了十个县!

    刘盈之前送给刘肥虎鞭、肉从蓉这些药材的时候,就是听说刘肥一口气纳了七个侍妾!

    所以,刘肥多子多孙,齐国就再也不是威胁。

    重要的是,无论刘肥刘如意以及其他的兄弟如何闹腾,刘盈都不愿意和他们刀兵相见,因此能通过推恩令之类的手段和平解决,最好不过了。

    反正随着工业化的推进,即便是千亩良田,一年的收益也赶不上一个二三十人的小工厂。

    土地贵族,将很快被资产阶级所替代。

    而在汉国这片热土,生意人?

    呵呵。

    ……………………………………

    夜色降临,按照惯例,新年朝会变成了吃吃喝喝的宴饮。

    刘邦觉得有些气闷,所以披上一条油光水滑的貂皮大氅,缓步走到了长乐宫的最高处,静静眺望着满城的万家灯火。

    也许,郡国制度错了?

    藩王横行不法,功候嚣张跋扈!

    尤其是那个看着长大,性情敦厚的儿子,仅仅是外放做了不到一年的藩王,就性情大变,让自己都觉得很是陌生!

    或许,那个人的做法才是对的?

    不,不是这样。

    历史已经用实际证明了,外无强藩,内有奸佞!

    可问题是,强藩必然造成天下动荡!

    比如此刻,刘邦看着簇拥着刘肥离去的数千铁甲骑兵,心中悚然一惊。

    他因为自忖对这个庶长子亏欠太多,不仅封了齐国这个东方强国给他,而且对于武备方面也很是纵容,特许齐国可以拥有一万名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兵!

    这,会不会是自己真的错了?

    刘邦站在瑟瑟寒风之中,紧了紧身上大氅,只觉得高处不胜寒,心中满是孤家寡人的念头。

    “爹,我娘让你回去!”

    刘邦回头,看着一熘烟向他跑过来的刘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清静一会儿了?”

    刘盈双手一摊:“怪我咯?卢叔和樊会喝醉了扭打在一起,大父不在,爹你也不去,难不成让我娘去劝?”

    下一秒钟,刘邦朝着宣室殿的方向气哼哼的大步流星而去,之前的担忧全都随风而去,后人的事情就交给后人解决,反正他家的小崽子很有本事,用不着他这个老子操很多心!

    ……………………………………

    汉十三年十月初五,未央宫,椒房殿。

    在漫天风雪中,刘盈走进殿中,将沾着雪花的熊皮大氅递给迎上来的小内侍,接着用眼神调戏了一下看到他就笑的眉眼弯弯的窦漪房,旋即走入东暖阁。

    “娘……吔,你怎么又来了?”

    在刘盈的一脸惊诧中,左右开弓炫着点心的刘乐愣住不动,腮帮子鼓鼓如同仓鼠,好一会才满脸委屈的说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来看娘还不行?轮得到你管我?再说了,这里也是我家啊!”

    刘盈一脸嫌弃的坐在吕雉身侧:“还懂不懂规矩啊?出嫁的女子进入宫闱之前需要提前半月报备,之后最多停留半个时辰……”

    刘乐挥舞着手臂,大声嚷嚷:“哪来的规矩,你拿来我看!要是被我知道是你瞎编的,就打爆你的狗头!”

    “粗俗!”刘盈藏在吕雉身侧:“娘,你看姐姐!她又要打人了!”

    吕雉看着扭打中的一双儿女,做出一脸慈祥的表情:“叫我干甚?如今你阿姐已经不归娘管咯!你要找,就找张不疑去!”

    “哼!他还敢管我?”

    追着刘盈跑的刘乐得意洋洋的扭头说了一句,旋即就因为分心,而被刘盈很是熟稔的抓住手臂,拧身下蹲,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

    “就是这种感觉,爽!”

    “臭弟弟我饶不了你!”

第八十三章 刘盈:什么是熟人大满贯啊!

    椒房殿,东暖阁。

    窗外雪花飘飘,室内温暖如春,和小萝莉追逐打闹了一会,刘盈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因此索性脱掉了身上厚重的锦缎袍服,只穿着一件素净的襌衣。

    嗯,襌,就是单,指的是单层的衣服,并不是内衣,里面还有一层里衣。

    至于,刘盈刚才脱掉的那件袍服,是一件非正式的衣服,并不是正式的深衣,二者之间的区别,大体可以就是风衣、呢子大衣和西装、以及售价大几千的黑色夹克之间的差别。

    嗯,这只是两者之间的性质不同。

    到了真正穿着的时候,袍服外面还需要再穿一件罩衣,这就是‘袍必有表’,袍服更多的像是衬衣、T恤之类的打底。

    不过穿衣这件事在很多时候都是丰俭由人,特别讲究规矩的人群,通常只局限在刘盈这种王公贵胃、豪门望族之间,在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袍服就是外衣,外面什么也不需要穿,是区别与深衣的日常穿着。

    刘盈看了一眼向他投来警示眼神的窦漪房后,再看向炫着点心的小萝莉,眼睛中就多了几分警惕。

    莫非,这厮又要打我小金库的注意?还好我早就把好东西转移走了……刘盈看向正在撸猫中的吕雉,小声说道:“娘,我把吕台送回鲁国去了……”

    吕雉低着头,神情有些莫名:“你做的好,再不让他离开长安,脑袋能不能保住不说,说不准还会牵连到吕氏一族……”

    “我觉得,娘你还是写封信向舅母说明一下情况吧,免得落埋怨……毕竟舅妈这个人心眼不大,一贯小气的很!”刘盈低声叮咛一句,接着说道:

    “嗯,大舅那里也要写信,吕台纵马长安大街这件事,虽然用马匹受惊这个借口遮掩了过去,但对他多加管教却是必须的!”

    “毕竟,马到底惊没惊,他自己心知肚明!”

    刘盈说的,是年前的一次灯会,吕台伙同几个勋贵家的二代、三代在长安城中央大道上赛马,以至于引起了一次踩踏事故,虽然因为天冷人穿的厚,没有死人,但还是伤了十几个躲闪不及的路人。

    好巧不巧的是,当时刘邦和萧何以及三公九卿等一大堆千石以上大老也在明光宫城头上赏灯,全程目睹了当时的骚乱,以及满地狼藉!

    于是,朝野震怒,就连萧何也不再压制廷尉候封,任由法家恶犬再度出笼,将所有纵马长安的二代们全数下狱,就等着刘邦点头,然后就先杀了他们,再株连他们的家长!

    毕竟,这帮家伙们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或有意或无意的不知道触犯了多少律令,从前刘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桉卷堆积如山,法家酷吏们也只能是选择性执法。

    嗯,这些小的其实没有什么,那些老的仰仗着曾经的功劳,做的事情才叫一个罄竹难书!

    现如今,舆论在这摆着,总要抛出来几个以平民愤。

    不过吕台到底是吕泽的嫡子,是鲁国的嗣王,所以只是打了一顿板子,就以管教无方,嗯,指的是没有管好坐骑的名头勒令他限期离开长安城,回去闭门思过。

    至于和他一起赛马的那些人,则按照律令,或赎为庶人,或发往北方长城戍边。

    汉朝是个封建王朝,制定规则和适用规则的是同一波人,法律是由权贵们所制定,自然要给自己留一道后门,方便自己真的犯事之后好逃避法律的制裁。

    而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法律规定禁止却去做的是黑道,法律规定可以但被禁止去做或无法享受到的是平民,法律规定可以就真的可以去做的是白道。

    比如同样是死罪,普通人就只能在监狱里等死,而李广只要花一笔钱,就能免除死罪,而且还可以在时机成熟之后一跃重回庙堂,大权在握,明目张胆的干掉了那个对他不恭敬的霸陵尉……

    嗯,太史公是个例外。

    汉武帝不知道钱为何物,于是单方面认为天下人均富豪,没想到太史公是个穷逼,掏不起钱,所以就只能受了宫刑……

    也因此,《史记》中的《今上本纪》就被汉宣帝给删除了,想来那里面定然满是大逆不道的言论……

    听到刘盈的话,腮帮子鼓鼓如同仓鼠的小萝莉抬起头,愤愤不平哼了一声:“只是把他送回鲁国,就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那几个受伤的人家我去看过了,其中有一个伤者是个卖热汤面的小贩,当时乱起来的时候,被挤倒在了沸腾的汤锅里,身上腿上烫伤了好大一片呢!”

    “还有、还有……”

    “行了,闭嘴吧!吃点心还堵不住你的嘴!”吕雉抬起头横了小萝莉一眼,脸色愈发难看。

    毕竟,吕台是吕泽的儿子,是她的嫡亲侄儿!

    这件事不光丢吕泽的脸,把她的脸面也丢光了,让她在阴阳怪气的戚姬面前,好几天都没有抬起头!

    不过吕雉这个人从不报隔夜仇,她前两天刚以戚姬穿衣服过于艳丽,对祖宗不敬为由,罚了她两年的俸禄,并且关门思过半年……

    当然了,像戚姬这种受宠的宫妃,本就不靠俸禄过活,而且吹吹枕头风,刘邦再来吕雉这边出卖出卖色相,禁足期也可以缩减不少。

    而暗暗戳了吕雉肺管子的小萝莉,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豆豆眼挪向了正在和弟妹眉目传情的刘盈,轻声咳嗽了一下。

    “咳!弟弟,你记不记得上学的时候,太傅曾经讲过,说是君子有三戒,都是哪三戒来着……嘻嘻,我好想忘了……”(注1)

    “这你都能忘?太傅若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刘盈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旋即看向吕雉,怂恿着说道:

    “娘,反正现在是冬天,闲来无事,不如就让姐姐在宫中多住几日,将《论语》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回公主府!”

    吕雉重重点头:

    “很好,这个建议娘很喜欢!反正你阿姐这些天总是往宫里跑,说明公主府中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她多在宫中住几日也好,咱们娘仨也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刘盈抚掌称赞,转头看向憋笑中的窦漪房:“那个谁,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长公主准备被褥和换洗的衣服……”

    一瞬间,小萝莉傻住不动,豆豆眼中暗然一片,手中的桂花糕也变得不香了。

    不过,她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试图努力挣扎:

    “我,我忙得很!张不疑被叫回去接管家业了,整个公主府都要由我来打理!我不回去不行,真的,他们离不开我……”

    她边说,边看着刘盈用力眨着眼睛,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嗯,我今天进宫,就是找弟弟来给我把供水系统调整一下,也就是把水塔安好,免得每次用马桶冲水之后,还要让人踩着梯子往水箱里面倒水!”

    来活了……刘盈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手伸在小萝莉脸前,轻轻搓动。

    这个姿势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给钱!

    在吕雉的一脸促狭中,小萝莉勃然大怒,愤愤的拍着桌子。

    “没良心!你小时候挨打的时候,不都是我给你找回的场子?你怎么好意思向我要钱!”

    “呵,真好意思哈!我小时候挨十次打,九次都是你动的手!”

    “那、那我还把好吃的都给你留着呢!”

    “嗯?这话说的你良心不痛吗?”

    见到刘盈始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萝莉彻底败下阵来,双手食指对在一起,试图打出最后一张亲情牌:

    “难道亲姐弟也靠不住吗?难不成真的如同别人说的那样,在这个凉薄的世界上,唯有黄澄澄的金子才能给人温暖?”

    “继续。”

    刘盈做出和吕雉一样的姿势,静静看着小萝莉假模假样的表演。

    当初修建止阳公主府的时候,是国家拿钱,而一应置办家具的费用,是小萝莉跑到刘邦那里撒娇卖萌,从皇帝的私人小金库中拿的钱。

    而现在,她又惦记上来刘盈这里白嫖设计费,以及施工和材料费用了!

    本来亲姐弟,刘盈也不差这点钱,可当初小萝莉出嫁的时候,刘盈看着那些琳琅满目,堆积如山且无比熟悉的嫁妆,发誓一定要狠狠的宰她一次!

    于是,在刘盈的始终不为所动中,小萝莉彻底认命,一脸肉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钱票,颤抖着手签名画押,旋即瞪着豆豆眼盯着刘盈:

    “哼,不就是钱吗?给你!你尽快找人把水塔、水车什么的安上!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盖房子的时候你就已经把管子都埋好了!”

    “吝啬鬼!弟弟是个吝啬鬼!”

    呵,就冲你这句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付费解锁更多功能的……刘盈拿起钱票,轻轻挥舞了一下:“啊,金钱的味道,香啊!”

    注1:《论语·季氏》:“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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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