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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刘盈:跑,别回头!

    长安城北,纬二街。

    这是一条位于长乐宫北的长街,顾名思义,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和这条路同样的还有八条,九横一纵,横平竖直,让强迫症一本满足。

    雪后放晴,长街上,无数的行人、商旅和货摊把本来很宽敞的街道挤塞的满满当当,宽袍大袖的士人,窄袖皮裘的胡人,短褐布衫的平民,行走其间,热闹非凡。

    道路北边货摊之后,是一条新修的贯通城中的人工河,既是景观,也是城中一处重要的采水点,主要供百姓洗衣浇花,扫洒庭院,至于饮水,则使用自家庭院里的井水。

    毕竟每月各个里坊外都有彩绘的宣传板报,不饮用河水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共识,有时候遇到外地来的客商在河边洗脸喝水,热心肠的长安市民还会上前劝阻,将之领到自家喝茶。

    当然了,顺便向外地人推荐一下自家庭院改的客舍,也属正常……

    不过长街之上的繁华,都跟河道北边的一座座府邸无关。

    那里古木森森,清静幽雅,全部都是朝中勋贵,王侯将相们的府邸宅院,其中最气派最显眼的一座门楼,上书燕王府三个大字,正是卢绾在长安城的住所。

    刘盈从马背上跳下,紧了紧身后的大氅,穿过一面面象征着燕王权威的牙旗,迈步向大开的中门走去。

    李氏虽然病体稍愈,但卢绾这个从小也是被李氏照料着长大的干儿子自然不好住到城外躲清闲,因此只能住在和长乐宫北门相距只有一条长街的地方。

    也因此,访客络绎不绝,中门自然大开。

    刘盈迈入大门没走两步,突然看到一道灰影向自己扑来,紧接着腿上一重,耳边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太子哥哥,你就娶了我吧……呜呜呜!”

    什么鬼?大清早的又是哪出……刘盈满脸懵逼的低下头,看到的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卢虞。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只见手中高举着藤条的虞姬冲了出来,怒斥道:“你今天就是嫁人生孩子,该学的琴也要学!”

    原来,是我多心了……刘盈从沾沾自喜中清醒过来,不再理会挂在自己腿上,只是为了逃课的‘挂件’,面向虞姬俯身行礼:“见过婶娘。”

    虞姬愣了一下,看看自己手上的藤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我,真的。你每天都会忘记很多事情,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也忘了呢……”

    刘盈一言不发,只是将挂在自己腿上的卢虞摘下来,强忍着高亢的音波攻击,无比残忍的将卢虞递给两名类似于‘教养嬷嬷’的老宫女。(注1)

    虞姬也收起藤条,有些严肃的问道:“太上皇后的身体如何了?”

    刘盈笑着回答:“烦劳婶娘挂心了,大母早上的时候吃了两个牛奶窝头,一个鸡蛋,一碗小米粥,虽然腿上还是没力,但气色比从前好太多了。”

    虞姬满脸欣喜:“那就好,当日听闻消息的时候,把我也吓了个半死!慌慌张张的从长安往新丰赶,那时候偏又下着大雪,过桥的时候马蹄子打滑,十几个人又是推又是拉的才终于过了霸水……”

    刘盈深以为然的上下点头,尤其是虞姬说的过桥艰难的事情,更是记在了心里。

    毕竟老霸桥是秦朝年间修建,类似于拱桥,上桥和下桥的地方都有弧度,当路面有积雪,通行马车的时候必然不稳当。

    “嗯,等回来就把旧桥拆了,也修成和渭水桥一样的平面桥,宽敞还不惧雨雪。”刘盈随口说了一句。

    当然了,修桥铺路这种事情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他准备用霸水桥做个试验,建一座上下两层的铁路桥。

    听到刘盈的话,虞姬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脸上挂着些许促狭的问道:“太子今日登门,莫非是来迎娶我家卢虞?”

    刘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转过头,见到的是大步流星而来的樊会。

    “见过舞阳侯。”

    “见过太子。”

    樊会直起身,笑呵呵的看着刘盈,他俩相互行礼的原因,在于樊会是刘盈小姨夫,而刘盈是储君,是樊会将来的主人。

    只是虞姬看着樊会有些不悦,训斥道:“你来作甚?太上皇后病重,你们这些人还有心思饮酒作乐?长了几颗脑袋啊?”

    如今国无大战,他们这些开国战将早些年已经将一辈子的仗都打完了,日常就剩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了……

    樊会满脸堆笑的摇摇头:“今天不喝酒,有喜事,大喜事,我是来传诏书的……嗯,我敢打赌,我走的时候你一定会送我几瓶‘凤’酒!”

    “这不还是要喝酒?”虞姬满脸鄙夷,但还是吩咐身后侍从去找卢绾,并且摆起香桉。

    熟归熟,但毕竟是皇帝的诏书。

    在等候的过程中,樊会看向刘盈,笑呵呵的说道:“哟,看来太子是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一大清早就过来了!”

    “知道什么?”刘盈好奇问道。

    “别装了。”樊会甩了一个很猥琐,又无比灵动的眼神。

    “我装什么呀装!我是过来找卢叔汇报,说是火车这几天就通车了……”刘盈皱皱眉头,满脸疑惑。

    “还叫卢叔?该改口了!”樊会晃了晃脑袋,一副你小子真沉得住气的样子:“也对,诏书还没有宣读。不过就快了,到时候就要叫燕王、燕王后做外舅(岳父)、外姑(岳母)啦!”

    等等,啥玩意……刘盈满脸懵逼,眼睛圆睁,直勾勾的看着樊会一言不发。

    而在另一边,虞姬短暂愣了一下,差点开心的跳起来……

    终于,把这个不省心女儿嫁出去了!

    刘盈沉默许久,抢在卢绾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向虞姬弯腰行礼:“那啥,我突然想起出来的时候没有锁门,我先走了……”

    他说完翻身上马,在十几个扈从的簇拥下,如同逃难般哒哒哒哒的一熘烟跑了……

    樊会愣了片刻,看着虞姬尬笑道:“小孩子面皮薄,燕王后多多包涵……”

    虞姬也同样满脸尬笑:“懂的懂的,大家都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反正今后就是一家人,慢慢就好了……”

    樊会轻轻点头,以后不光刘盈和卢绾是一家人,他和卢绾也成了一家人!

    皇帝的连襟,太子的小姨夫,等过两年再和早就定好娃娃亲的刘交结成亲家,这偌大的长安城,他舞阳侯就可以横着走了!

    片刻之后,在虞姬和樊会的喜气洋洋中,卢绾看着手中的诏书满脸懵逼,双眼中闪动着名为愤怒的烈焰,额头青筋直冒,颤抖着嘴唇问道:

    “太子呢?不是说太子登门拜访了吗?人去哪了?”

    樊会皱皱眉头,心想这厮莫非是高兴坏了?

    “说是有事先走了,小孩子脸皮薄,正常。”虞姬走过来打圆场。

    “正常个屁……”卢绾重重拍桌。

    “嗯?”虞姬拉长音。

    “没事。”卢绾立刻改口,压低声音:“他没说来做什么?”

    虞姬稍稍回忆了一下:“嗯,说是什么火啊车啊的,我也不懂,好像是之前他闹得很大的那件事要做好了……”

    于是,卢绾轻轻颔首,转身走入后宅,片刻后腰悬利刃,手中捏着欠条走出:“来人,备车,不,备马,随我去东宫……”

    ………………………………

    长安城东,止阳公主府。

    刘盈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从外间闯入,吵吵嚷嚷:“张不疑呢?张不疑你在哪?”

    小萝莉从一间暖阁中探出脑袋:“大早上的瞎叫唤什么?叫魂呢?”

    刘盈快步走了过去:“这都几点了,还睡呢?我找张不疑有正事,他在里面吗?”

    小萝莉摇了摇头:“他一大早给留候请安去了……呐,回来了。”

    刘盈转过头,只见张不疑从外间风风火火走入,不等他说话,张不疑抢先说道:“你跑什么?我远远看见像你,喊了一嗓子,你不仅不回头,怎么还快马加鞭的跑了?”

    废话,我还以为是卢绾追上了呢!你追不上我,说明你的马术很差……刘盈懒得多说,只是一把攥住张不疑的胳膊:“走,跟我出个远门……”

    张不疑愣了一下:“咱这刚从岭南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怎么又要出去啊?”

    “没时间解释了,路上再说!”刘盈拉着张不疑向外走去,边回头看向小萝莉吩咐道:“卢叔要是问起来了,就说没见过我!嗯,等火车通车了,给你弄两只正宗的河套黄羊,肥嫩多汁,鲜美无比!”

    小萝莉吞了吞口水,火气全消,十分温柔的挥了挥手:“我省得……家里有我,你俩安心做正事吧。”

    …………………………

    东宫,卢绾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高声叫骂:

    “太子呢?让他出来,我知道他在里面!欠钱不还,说话不算数,藏得住吗?”

    注1:嬷嬷这个词很早就有了,比如元代作曲家武汉臣写的《生金阁.第二折》中,“我家中有个嬷嬷,是我父亲手里的人,他可也看生见长我的。”

第十七章 刘盈:债多了不愁……

    上郡,肤施县。

    刘盈驻马在封冻了大河西岸,眺望远处山峦之上的白雪皑皑,莫名想起了一首词,于是轻声吟诵: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一旁的张不疑双手抱臂频频点头:“不错、不错,慷慨豪迈,气势磅礴,除了格式有些乱……不过简单润色一下,绝对是流传千古的名篇!嗯,就像是那首‘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样,就连我爹都赞不绝口……”

    刘盈抬头望天,避免和张不疑对视时暴露自己的心虚,反正他只是念诗,既不说这是自己写的,也不说原作者是谁。

    嗯,不主动,不拒绝,一如他PUA卢绾一样……

    片刻之后,刘盈拨马向西,上百骑士,十多辆马车继续沿着被积雪覆盖的铁路前进。

    这是一条最早铺好铁轨的铁路,是连通长安城和九原郡的长九铁路的一条支线,目的是将广衍县(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东部)的煤炭直接运送到壶口下方的码头,用更加便宜的水运顺流而下转运到中原和江南。

    刘盈算过,哪怕运输煤炭的过程中会装卸数次,但总体成本和当地煤矿里直接挖出的煤炭基本持平。

    毕竟一处是黄土高原上的露天煤矿,只需要刨开松软的黄土层就可以直接开挖煤炭,而另一处则需要先在山里挖几十上百米的矿洞,之后才是让人下井,叮叮咣咣的挖掘煤炭。

    重要的是矿井不仅需要不间断的抽水通风,还需要付出人力物力去加固矿洞,否则强令矿工下井作业,无疑就是在草菅人命!

    这一来,矿井的采矿成本,就比露天煤矿要高出很多,这也是后世很多地方关停小煤窑,大量进口海外煤炭的另一个原因。

    当然了,环保和可持续发展也很重要。

    不过刘盈选择修建铁路,大量货运上郡的煤炭到内陆以及江南售卖,一是出于成本考量,很多煤矿从前下井挖煤的主力军是倭人,如今倭人近乎销声匿迹,下井挖煤的主力军就变成了那些少地的庸耕者。

    而自由民对于工钱的要求,可比奴隶要高出数倍不止!

    毕竟井下作业属于是埋了还没有死,非万不得已谁愿意来干这种又辛苦,危险系数又高的工作?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为了遏制韩王信。

    现如今韩王信的封地在后世除了以醋闻名之外,还以煤老板多而著称,虽然韩国的很多煤矿都有刘盈的股份,但毫无疑问的是,韩王信才是如今的汉国最大的煤老板!

    有钱,有兵,又有山川形胜之利!

    虽说韩王信没什么谋反的胆量和野心,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看他做没做,而是看他有没有这么做的能力!

    因此刘盈的想法,就是先削弱一下韩王信积累财富的速度,然后再行推恩令,将如今的韩国一分为十五,从心腹之患,变成癣疥之疾!

    嗯,韩王信有十五个儿子,九个女儿……

    毕竟历史线发生了变更,韩王信没有和匈奴人媾和,自然不会被刘邦猜忌,因此没有一不做二不休的造反。

    重要的是韩王信有钱有地位,老婆多,子女自然就多。

    当然了,绿帽子的几率也大,比如汉景帝大概率就被绿了,那个生下了一百多个子女的中山靖王据说并不是他的子女,而是刘启组织男男女女多人运动的产物……

    过两年发现丫有‘好男色’的倾向就直接打死……刘盈裹了裹身上的熊皮大氅,暗暗发狠。

    毕竟‘弟妹’变成了他的媳妇,那么生下‘刘启’的概率就是75%,因此不得不防!

    不过刘盈转念一想,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刘启好男色主要遗传了自家的欧豆豆,而自己与赌毒不共戴天,大概率又会改写历史。

    所以……

    刘盈看着旁边饶有兴致打量着他的张不疑,问道:“之前让你派人去蜀郡找人的事情,你做的怎么样了?”

    张不疑愣了一下,眨眨眼睛:“什么找人?我怎么不记得?”

    刘盈有些无奈,压制住了踹他的冲动:“就是去找一个名叫邓通,家住蜀郡南安县(今四川乐山)的男人,嗯,现在可能是小孩……”

    张不疑恍然,点点头:“啊,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将这件事交给夏侯灶去做了,他之前在蜀郡的尚贤堂活动,据说跟当地卓姓豪强关系很好,找人自然不在话下!”

    卓?莫非是卓文君的卓家?可惜了……刘盈微不可见的摇摇头,毕竟卓文君是传说中的四大才女,不能亲眼一见实属遗憾。

    “话说,你找一小男孩干嘛?”张不疑策马并行,小声问道。

    “嗯,让他去给我家小四当伴读小书童!这样红袖添香夜读书,事半功倍!”刘盈有些猥琐的笑了笑。

    “什么鬼?瞎说什么呢!”张不疑鄙视的看了刘盈一眼,旋即笑着说道:

    “给刘恒,不如给如意!恒这个人勤奋好学,长安的大儒学者无不夸赞,反倒是如意,听说前些天他把辕固都气病了……”

    刘盈愣了一下:“谁?辕固都气病了?那可是个好脾气人啊,那混账东西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把他气倒?”

    “那谁知道?我就是听人随口说了一句,真真假假的我也不清楚……”张不疑自知说错话,顿时遮遮掩掩起来。

    刘盈斜撇了张不疑一眼,也懒得纠缠,毕竟历来教皇子皇孙读书都是最难的一件事,辕固既然上杆子去做,气病了也是他自找的!

    沉默了一会后,张不疑岔开话题,指着积雪中的铁轨问道:“既然已经铺好了,为啥还不通车?不是说修铁路投入大吗?还不赶紧想办法收回点成本?”

    刘盈摇了摇头:“不着急。火车从矿区直通码头,跟船只行到瀑布上游、转陆路走到下游码头,二者之间的成本大差不错,因此赚不到什么钱!”

    “嗯,长九铁路就算是不间断运行个两三年,其实也收不回多少前期投入的成本……我之前专门算过,差不多需要十年时间才能全部偿还掉所有债务……”

    “不是吧?这么多钱?”张不疑满脸惊叹,轻轻晃晃脑袋:“怪不得之前你拉投资那么困难……嗯,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也不愿在长安城呆着了!”

    “你明白什么?”刘盈转过头。

    “当然是躲债啊!”张不疑一脸笑嘻嘻:“我听说了,就是咱们出长安城的那一天,燕王打上东宫讨债,要不是太上皇及时出面,只怕东宫都给你拆了!”

    讨债?你知道个屁……刘盈满脸赞同的点点头:“对啊,还好咱们走得快……”

    张不疑自以为洞悉一切,接着问道:

    “要按你说的,通车十年才能偿还全部债务,那岂不是每天都会有人去东宫讨债?”

    “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要知道买你债券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活十年呢!而且你那条文里写着有什么不可抗拒之因素,还有什么有限责任啥的……到时候人家父子相继,然后你不认账了可怎么办?”

    刘盈颔首:“对呀,所以我才会亲自赶来上郡这边,主持通车仪式,亲自驾驶第一辆蒸汽列车前往关中!”

    张不疑等了一会,摊开双手:“然后呢?”

    “什么然后?”刘盈有些诧异。

    张不疑歪着头问道:“当然是你想什么办法还债啊?你亲自驾车,人家就不上门要债了?”

    刘盈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张不疑的问题,开始现场编故事:

    “老王在长安城开了一间肉铺,他发现周围乡邻普遍会在过年的时候大量购买猪肉,于是就和顾客商量,就是让他们新年的第一天在他这里存上一百钱,然后到了年底杀猪的时候,可以领走一百零五钱的猪肉。”

    “于是,就会有很多贪小便宜的人去他那里存钱,毕竟乡里乡亲不怕跑了……”

    “然后,老王就把收来的肉钱拿去借给别人买牛买马,预定借一百钱,还一百二十钱。”

    “由于农田里有牛马干活可以增加农耕的效率,闲暇时候还可以赶着牛车马车去市集拉货,于是很多人都找老王借钱。”

    “这样到了年底的时候,老王拿着收回来的一百二十钱,买了一百零五钱的猪肉送给乡邻,自己净赚十五钱。”

    “就这样,钱越来越多。”

    张不疑有些懵懂的点点头,他总觉得自己明白了,但似乎又听不明白。

    刘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笑着继续说道:“我亲自驾车前往关中,为的就是昭告天下,火车是一种跨时代意义的交通工具,它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人们见到实物后,信心更足,我就能售卖第二波的发展债券,而且可以比第一波的定价更高,利息甚至还能再降一些!”

    “这样,我就可以拿着债务换来的钱去偿还债务,左手倒右手,直到还清债务,手中不仅有能下金蛋的鸡,还能有一大笔钱!”

    张不疑竖起拇指,称赞道:“奸诈!”

第十八章 刘盈:消费升级!

    天命唯汉第十八章刘盈:消费升级!

    肤施县向东,旧长城被拆了一条硕大的口子的地方,停放着十多辆蒙着草帘子的火车头,而在不远处,还有一串串长条形的车厢。

    这里是刘盈选定的停车场,而在此地向南,则是一处货运中转站。

    不是运煤,而是运盐,定边盐池的盐。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里一包一包堆叠的大多不是给人吃的精盐,而是喂养牲畜,腌渍火腿咸肉的粗盐。

    现如今的汉国养殖的牲畜极多,毫不夸张的讲,喂猪喂牛消耗的食盐,要比人消耗的多出了至少三成!

    而在全凭腿走的年代,长途贩运牲畜其实很不划算,卖的低了不赚钱,不如在当地出售;而卖价高了又竞争不过当地的贩子,最终还是要低价或是赔钱出售……

    因此,在牲畜膘情最好,口感极佳的时候宰杀,粗加工一番,增加风味的同时,还不会受到奸商的盘剥,只要保存良好,一条火腿放上三五年也不成问题!

    而随着腌渍火腿腊肉技术的推广,河东盐池的食盐就有些供不应求了。

    供不应求,价格自然会有所上涨。

    于是,私盐贩子这个游走在掉脑袋边缘的古老行当再度死灰复燃。

    刘盈在这里设置卸货点的原因,就是想要利用更低的物流费用,将有些上涨苗头的盐价压下去,将私盐贩子这个职业再次按死!

    毕竟盐这种人人都不可或缺的资源说多很多,但说少也少,只有一些特定地方才能产出这种资源。

    比如齐国,比如吴国。

    吴国下辖的会稽、鄣郡如今归汉帝国直辖,但齐国却没有,而且那可是私盐贩子的老巢,齐人大规模用海水煮盐的传统少说也有好几百年!

    所以,刘盈觉得自家那个好色贪财、嚣张跋扈的大胖子绝对忍不住不去赚这笔钱……

    毕竟刘肥和韩王信一样,都有一大串的儿子,自然而然的,后宫佳丽也不可胜数……

    在现如今的汉国,尤其是他们这种王侯之家,不仅小孩子是吞金兽,小孩子他娘也不逞多让!

    穿则绫罗绸缎,饰则珍珠玛瑙!

    很过分吗?

    并不。

    毕竟人家小意逢迎,苦练技术,在鬼门关上挣扎着生孩子,为的不就是享受王府带来的荣华富贵?

    问题的关键是,给这个买了,要不要给那个买?

    所以,再多的钱也不够花!

    不够花,就会不自觉的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尤其是坐拥十多万军队,掌控数百万人口生杀予夺之权的藩王,违法比喝水还轻松!

    因此,若想让君臣兄弟两不相负,防微杜渐就显得很有必要。

    货运站中,刘盈满脸若有所思,跟在他身后的张不疑则好奇的东张西望,不时戳破装盐的纸袋,验看食盐的成色以及有无受潮。

    渐渐地,他满脸疑惑:“怎么全是粗盐?精加工一下不费什么人力,但能获利不少呢!”

    刘盈随口说了一句:“是呀,到时候河东盐池的利润下降了,让萧相和赔钱了的勋贵找你把少的钱补上!”

    一瞬间,张不疑有些悻悻。

    毕竟这里跟河东盐池不一样,河东盐池的历史可以追朔到黄帝时期的坂泉之战,当时炎帝和黄帝就是为了争夺河东盐池,于是打了一架,炎帝战败,但因为两家互有婚盟,于是免除族灭,而是加入了黄帝一方,成为了诸夏始祖!

    也因此,河东盐池这块肥肉谁也不能独吞,国家大口吃肉,买了债券的勋贵小口喝汤!

    至于定边盐池,这里是刘盈负责经营的刘邦的财产,据说是有神人托梦,刘盈因此找到了这片盐池。

    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盐池自然归刘邦所有,赚到的钱初了缴纳朝廷赋税,分给股东的红利,刘盈的管理费,剩下的就全落入了刘邦本人的小金库,是皇帝的私人收入!

    所以,若是这处私人的盐池把国家掌控的盐池挤垮了,只怕萧何第一个不答应!

    想通了这一截后,张不疑不再逼逼赖赖,而是老老实实跟在刘盈身后,只是依旧满脸好奇的东张西望。

    而这好奇中,还有浓重的贪婪。

    这白花花的是盐吗?

    是。

    但更是白色的金子!

    等过几天火车上满载着这种白色的金子,以及煤炭这种黑色的金子,呼啸着驶入长安北站的时候,那种人山人海的场景必然蔚为壮观!

    看着看着,张不疑突然愣了一下,直勾勾盯着远处栈板上的货物,虽然也是盐,但和那些一袋好几十斤的大包装不同,那里一摞摞的全是巴掌大小的纸袋,肉眼可见的精致!

    “那是什么?”张不疑指向前方。

    “精细盐,高端产品。”刘盈神秘一笑:“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不疑快走两步,直接拆开一包倒在手心,手指捻了捻,只见洁白如雪,细腻如沙,和他从前见过的食盐完全不同,要不是他知道这是盐,只怕会舔舐一口尝尝味道……

    刘盈慢吞吞的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样,百钱一包你觉得这个价格能接受吗?”

    “什么?”张不疑吃了一惊,用手掂了掂分量,睁大眼睛问道:

    “这一包最多一斤250g!长安城盐价冠绝天下,官府盐坊售卖的最好的食盐也不过五百钱一石,足足一百二十斤!这小小一包就要百钱?你怎么不去抢?”

    “额……抢钱没有这个利润高。”刘盈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旋即笑眯眯的说道:“可那种三百钱一石的盐最多算的上精盐,颜色依旧发黄,颗粒很大,若是仔细品味,后味依旧不是那么纯粹的咸,还会有异味!”

    张不疑回想了一下,轻轻点头,他们家日常吃的就是那种被刘盈称之为‘精盐’的食盐,有时候确实能够感觉到有些许异味,但真的只是些许,舌头不敏感的人完全感觉不到!

    所以,这厮纯粹就是矫情!

    刘盈摇头晃脑说道:

    “老夫子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从前的时候大家吃的盐有些发苦,但那是没得选,如今有了更好的,为什么不吃点好的呢?”

    张不疑一脸认真的反驳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管子有云,大男食盐五升少半,大女食盐三升少半,吾子食盐二升少半,此其大历也。”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和管仲很像!比如他说如果把盐价涨上去,涨价五成,这样齐国这个万乘之国,每年光卖盐就能多三千万钱!如果涨人头税,则国人都会反对,但调整盐价,即便百倍的利润归于君主,人们也是无法规避的!这就是管仲给齐王说的理财之法!”

    “所以,你学谁不好,非要学管仲?”

    刘盈笑了笑,抓起张不疑的袖子说道:

    “此为锦缎,寸锦寸金,即便是摆在集市之中,闲逛的黔首怕是只能看看,买是绝对不会买的。”

    “无他,兜里没钱。”

    “那么如果盐价百钱一斤,又有多少黔首吃得起呢?盐乃民生,人人不可或缺,怎么可能会涨到百钱一斤?别说我老师那关过不去,只怕我爹知道了也要追打我两条马路!”

    张不疑摇摇头:“既然如此,为何还有此等、嗯,百钱一包的精细盐?”

    刘盈直视张不疑良久,面带讥讽:“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这装呢?莫不是吃药吃傻了?”

    一瞬间,张不疑脸孔涨红,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么吃药?我没有病吃什么药!别听止阳瞎说……真的,信我!”

    心疼你一秒……刘盈摆摆手:

    “说正事。这种精细盐其实并不是卖给普通人,而是卖给关中的勋贵豪商。还是那句话,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如今日子好过了,大家住有广厦千间,出则前呼后拥,穿就绫罗绸缎,唯独在吃上面,却还是后味发苦的精盐,这不符合咱们的身份!”

    “重要的是,其实让自己吃的好一点,也不花什么钱。”

    “毕竟勋贵豪商和普通黔首不同,日常不干什么重体力活,吃盐的数量其实很少,以你为例,你一个月才能吃多少盐?恐怕最多不超过常人一半!”

    “所以,每月只多花了那么一点点钱,却让自己的生活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花小钱享大福,这不划算什么划算?”

    ps:有关书中盐的问题。

    其实盐价偏低了,是刘盈为了民生工程,以及畜牧业的发展而一力打压的结果,按照《管子中记载的齐国盐价,食盐和粮价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五的关系,也就是一斤盐换五斤粮食。

    粮价百钱一石,食盐就是五百钱一石,书中因为铜钱的数量增加,导致通货膨胀,粮价涨到了两百钱左右,那么盐价就应该是一千钱,关中更贵,盐价应该是一千五。

    至于吃盐的数量,有记载的是春秋到唐宋年间,百姓日均吃盐45克,去掉两成杂质,为36克,元明清人们吃盐少了,大概是15克。

    这主要是因为将人头税折入了盐价,盐价贵了,吃的就少了,而诸如牛这种大牲口每天也要吃好多盐,老百姓养不起了,因此小号的耕犁取代了大型耕犁,人取代了牛,成为耕田的主力。

第十九章 刘盈:谁在背后骂我?

    关中,长安城,燕王府。

    地下烧有地暖的花厅正中,香炉上冒起鸟鸟青烟,澹然素雅,意味悠长,只不过和周围的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有些格格不入。

    自从卢绾有一酒柜好酒的消息泄露,再加上长女又被册立为太子妃,那些丰沛出身的酒鬼纷至沓来,打着为卢绾贺喜的由头,空着手上门蹭吃蹭喝,还连吃带拿……

    毕竟从前卢绾跟着刘邦到处蹭吃蹭喝的也是这般,被人如此对待,属实是风水轮流转,有初一就有十五了……

    因此他们越开心,卢绾就越发恼怒,小口小口的喝着闷酒。

    嗯,虞姬知道他心里不爽,因此这几天并没有限制他喝酒,所以此刻卢绾的恼怒,真真假假,让人很难猜测。

    花厅门口,刘邦背着手走入,在一众人忙不迭起身行礼时,故意板着脸问道:“好啊,一大早就喝上了?这是刚开始啊还是昨天晚上没散场?”

    樊会凑过来笑眯眯的问道:“刚开始,这不是为了给燕王贺喜吗?再说了,今日休沐,即便酒醉也不影响明日办公……”

    刘邦懒得理会许多,径直坐到卢绾身边,手指敲了敲桉几,尽显老酒鬼的姿态:“满上、满上……你们都愣着干嘛呢?喝啊!”

    在一片哄笑声中,卢绾醉眼朦胧的看着刘邦,嘴唇开合,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过但凡稍微懂得一点点唇语,就会知道卢绾说的是什么:

    不是个东西!

    毕竟当日他在东宫门前大闹,不仅没见到刘盈,反而被闻讯而来,本就因李氏生病而很是焦虑的刘太公一顿胖揍……

    嗯,事后卢绾了解到,让人去找刘太公的不是旁人,正是刘邦!

    刘邦美滋滋的灌了两大口酒,挑了几根腌萝卜丢进嘴里,挑了挑眉说道:

    “那天咱家老头揍了你一顿之后,心情大好,走路都比平时有劲多了,中午的时候立刻多吃了大半碗!而且咱娘听说咱俩兑现了当日的诺言,结成了儿女亲家,也开心的不行,就等着卢虞给她生大胖重孙子啦……”

    于是卢绾越发气愤。

    当日在中阳里的指腹为婚,只是两个老光棍喝高了之后的戏言,他们那天还说过谁先结婚谁是狗呢,也没见某个转过年就娶了小媳妇的家伙趴在地上学狗叫啊?

    重要的是他都这么个岁数了,还被刘太公如同在中阳里那样拎着拐杖追着打,而且那场面全被东宫的属官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刘盈不就也知道了?

    丢人呐!

    卢绾喘了一口粗气,不动声色的看着刘邦问道:“知道刘盈去哪了吗?你这诏书都下了,他不得到我这里登门拜见一下?”

    刘邦放下酒杯,一脸愤愤:“你问我我问谁去?那小兔崽子当天就消失不见了,这几天除了给他娘写了两封信,从没有给我写过只言片语!嗯,等他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带上我……卢绾攥了攥拳头,满是蛊惑的问道:“要不,你去皇后那里打听打听?”

    “我?去找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刘邦喷吐着酒气都都囔囔,旋即软了一截,指着自己说道:“你觉得我喝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去未央宫吗?”

    卢绾看着刘邦一脸鄙夷,这厮往日里还说自己呢,这不也被自家婆娘管的死死的,人家都是酒壮怂人胆,这厮喝点酒反而更怂了!

    果然,男人的眼泪是懦弱的表现,而女人的眼泪却是最致命的大杀器!

    ………………………………

    未央宫向东,负郭而居的一处院落。

    这里是从前的谏议大夫,如今的温君许望在长安的府邸。

    庭院之中,一众仆役忙忙碌碌的收拾着行装,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他们家的小娘子这几日就要搬入东宫做孺子了,虽说和大家的心理预期有些小,但这些年随着汉国的蒸蒸日上,皇家的威严也远不是从前可比,自然而然的,太子妃这个未来皇后的母族,轮不上至今还只是个谏议大夫的许家。

    而且天子孺子只是个起点,正如家主受封温君一样,日子还长着呢!

    因此他们这些仆役的喜悦,就在于汉国的爵位不仅是身份地位的体现,还决定着宅院的规格和大小!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许望受封温君,可以名正言顺翻修扩建自家祖坟,而且还可以将早就建好,但始终不敢僭越而空着的东西跨院也并进来!

    因此,他们这些仆役,也可以不用再挤大通铺,可以每人拥有一间独立的小房子!

    后宅一间精致的闺房内,许负双手抱膝坐在蒲团上,脸上隐隐有化之不去的忧愁。

    如今她年岁渐长,尤其是满脸严肃之时,不复从前的灵动莫测,而是显得如同空谷幽兰,倾国倾城。

    许负的忧愁,就是她面前一字排开的近百口大箱子。

    此刻箱子打开,满室金光灿灿,珠光宝气,翡翠玛瑙,二尺多长的珊瑚比比皆是……

    所以,这是有钱人的烦恼。

    她就要入宫去了,那么这些宝贝该如何处置,就是一件让她这几天茶饭不思,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的头等大事!

    放在家里肯定是不行的!

    她在阴阳家里的地位很高,即便是亲爹许望也要听从她的号令……

    嗯,只局限于阴阳家的内政,日常生活的话还是爹领导女儿,只要不谈借钱的事情,就是相亲相爱,父慈女孝……

    但问题的关键是如今是汉国不是秦国,阴阳家的几个巨头忽悠了一番秦始皇,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骨干力量还都跟着赵高一起被子婴诛杀……

    满天下的阴阳家,就只剩下了那些最低等级的御者,满世界熘达着帮人家看相解梦,挑挑阴宅,测测八字神马的……

    因此许望的地位就水涨船高,胆子也打了不小,整天盘算着从自家女儿这里弄点……借点钱,贴补一下许负那两个不怎么成器的哥哥。

    毕竟长安米贵……

    所以许负心里很清楚,这些宝贝如果让自家老爹托管,只怕不出一月,就不姓刘了!

    嗯,她马上就要入宫了,虽然娘家姓许,还不是刘盈的形状,但从名分上来讲却是刘家人了!

    那么,这些宝贝就只剩下了和她一起进宫这个选项了。

    但这样太招摇了,更重要的是她这些年算是看透刘盈了,为人无耻还是个败家子,从前就没少打她小金库的主意,动不动就上门乐捐!

    她赚点钱容易吗?

    察言观色,虚与委蛇的套话,还要前期做大量的背调,林林总总下来看一次面相才不过赚几十金,那个败家子一次上门,就要让她捐几金十几金,真是不当人子!

    所以,要是现在就把家底亮了出来,那还得了?

    “那个败家子虽然败家,但发行的债券却还是信誉满满,要是早买成债券的话,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就足够了……”

    “可是,在这个人情凉薄的世界,只有这些沉甸甸、金灿灿的宝贝才可以给人带来心灵上的慰藉啊……”

    许负自言自语,白嫩光滑的下巴抵在双膝之间,越发哀怨。

    …………………………

    长安城东,止阳公主府。

    小萝莉趿拉着鞋子,有气无力的走入暖阁,冬的一声躺在床上,仰头望天,满脸的身心俱疲。

    如今张不疑不在家,去张家晨昏定省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头上,而且刘盈也不在家,吕雉那边的定时请安也必须由她去做。

    所以,她就不能睡懒觉,天不亮就要起床梳洗打扮,然后乘坐马车依次敲开长安城和未央宫的大门,然后和吕雉吃吃早饭,说说话,接着马不停蹄的出城去张家,拜见张良和张氏,一起吃过中饭再回来……

    尤其是这些天还多加了一个要去李氏那里问安的事情,更是让小萝莉忙的不可开交……

    于是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的小萝莉顿时开始骂了:

    “臭弟弟,都怪他又把张不疑拐走了!那是我男人,又不是你男人,你想干什么!”

    “话说,张不疑的药能停吗?”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到时候大不了从头开始喝起!”

    小萝莉放下心来,在床上骨蛹了两下,抓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睡个午觉,醒了之后再去吃下午茶和晚餐,以及宵夜……

    嗯,充实的一天。

    只可惜天不如人愿,小萝莉还没来得及睡着,门外走入一个侍女,小声说道:“公主,东宫中庶子韩谈前来拜见,说是殿下前段时间从岭南发来的礼物送到了……”

    一瞬间,小萝莉刷的一下坐了起来,哒哒哒哒的向外跑去,手舞足蹈。

    “礼物、礼物……弟弟送的礼物……吼吼吼!”

    少顷,小萝莉看着笼子里成年野兔大小的老鼠,以及满地乱爬,小孩手掌那么大的蟑螂,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咬牙切齿起来。

    “这就是岭南异兽?”

    “臭弟弟我饶不了你!”

    …………………………

    “阿嚏……”

    千里之外的刘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满脸懵逼。

第二十章 刘盈:我这是鸡同鸭讲了是吧?

    “谁在背后骂我?”

    刘盈捏捏鼻梁,遏制了一下想要继续打喷嚏的冲动,满脸的莫名其妙,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没有得罪很多人……

    不过张不疑不这么认同,他默默的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发现两只手都不够用,笑着说道:“可能是着凉了吧……嗯,毕竟上郡苦寒之地,虽然现在不下雪了,但道路两侧的积雪却并未融化……”

    “有道理。”刘盈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现在做的是火车出发前的检查工作,身上的衣服是棉布夹袄外套了一件羊皮背心,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穿着厚厚的皮裘大氅,再在怀里捧上手炉,冷是肯定的。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检查的,主要是兴奋……

    毕竟明天火车就要从上郡出发了,不仅是刘盈和张不疑,很多上郡、九原郡那些在家猫冬的农民或是牧民也赶了过来,就结营驻扎在停车场附近的草原之上。

    于是,嗅到商机的小商贩也纷至沓来,这些天随处可见牛羊嘶鸣人声喧嚣,肤施县的县令连夜让人在周边拉上围栏,竖起市旗,收摊位费收到手软……

    而上郡周边诸如九原郡、云中郡等地多的是汉化了的胡人,胡化了的汉人,因此终日里或火坑踏舞,或聚酒长歌,或摔跤较力,俨然一副再过一次新年的样子……

    不过更多的吃瓜群众还是围在停车场外,磕着麻子指指戳戳,从天南海北聊到家长里短……

    因此刘盈就亚历山大了……

    嗯,他从前就有这种毛病,一件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反复验证多了之后,就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把自己给整不会了……

    跟在刘盈身后的张不疑,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咱回去吧,昨天晚上冻的黄羊肉已经开始微微化冻了,刚好切薄片涮羊肉……煮好的羊肉沾上韭花酱和芝麻酱豆腐乳调的蘸料,就一个字,美!”

    刘盈很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但还是继续向前走,敲敲打打:“我再看一遍……”

    张不疑一脸哀叹:“都八遍了,还看呐?你就饶了我吧……我冷。”

    “冷你不会多穿点?”刘盈顺手递了一把猪鬃毛做的刷子:“干点活就不冷了,你看车厢上的漆是不是没有刷均匀,你再刷一遍……”

    张不疑愣了一下,举着刷子无奈道:“这么冷的天,漆都冻住了,刷不成……话说,你这漆怎长这样?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刘盈撇撇嘴:“你是留候公子,肉食之人,没见过这种劳动人民的东西很正常。”

    “瞎扯,这和我是谁没关系!你这种漆就算是我爹来了也不认识,你敢说他是肉食者鄙?”张不疑顺势丢掉刷子,双手叉腰,只是看上去有些娘们唧唧……

    “废话不是!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但翻墙上树,纵跃奔跑的速度比我还快,我吐槽他,是嫌命长了吗?”刘盈嘴角含笑,回忆了一下总是‘抱病在家’的张良,摇摇头解释道:

    “这不是从漆树上弄的清漆,而是沥青漆,味道奇特,喜欢的人趴在上面能闻一天,不喜欢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好用就行,反正比咱们那种大漆的防水效果要好一些,重要的是便宜且粘稠,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涂抹!”

    沥青漆是从煤焦油中提取而出,防腐效果很好,尤其是适用于航海的大船,因为颜色的问题,涂抹了沥青漆的大船也被称为‘黑船’,就是让本子开始维新变法的黑船事件的那个黑船。

    不过在现如今的汉国,倭人已经处于种族灭绝状态,而且汉国的舰队涂抹着黑色的沥青漆,‘黑船事件’大概率会成为美洲或是欧洲人变法维新的导火索……

    至于煤焦油,则是炼制焦炭的附属产物,煤铁工坊遍地开花的时代,煤焦油要多少有多少……

    听着刘盈的话,张不疑趴在漆桶上闻了闻,点点头:“确实好闻……有种很奇怪的味道,要是能提取出来做成香水,应该会卖的很好!”

    你这是闻香师啊……刘盈笑着说道:“那行啊,回来你弄点沥青漆去研究一下,有成果了我当你的投资人。”

    张不疑敷衍的点了点头,只是看向远处盖着草帘子的火车头问道:“一共就两条铁轨,你造了十四台车头,用得完吗?钱都花到没用的地方了,怪不得你的债券卖不出去!”

    土鳖……刘盈满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两条铁轨跑十四趟列车怎么了?这么长的距离,别说是十四个火车头,就算是一百四十个也绰绰有余!”

    “不信。”张不疑斩钉截铁。

    “不辩。”刘盈把脸扭到一边。

    过了一会,刘盈慢慢忍不住,指着火车头说道:“看清楚了,这种大家伙不仅能向前跑,而且还可以倒着跑,而且是自动挡,无级变速!”

    张不疑满头雾水:“啥玩意,自动……挡?无级变速?这说的都是什么?”

    刘盈冷笑:“现在你知道前期的投资都花到哪里去了吧?造铁轨、做枕木、组装火车头固然很费钱,但这都是明面上的,只要投入,就有产出。”

    “最难的其实是培养合适的人才,懂得机械原理,知道如何让火车头平稳运行,重要的是还有调度人员,尤其是调度,有了他们,整条铁路才能高速运转,让我可以用盈利偿还债券的利息,然后吸纳更多投资……”

    张不疑摇了摇头:

    “工师培养艰难我理解,但调度又有何难?无非就是让火车有序进站,有序出站,长安城十字大街上那些指挥马车通行的长安府吏干的不就这个,从那里调几个过来不就行了?”

    “说的轻巧,做起来就难喽。”刘盈捡了个棍子在地上比划了两下,抬头问道:“你看,一来一回两条铁路很简单,那若是十字路口呢?米字路口呢?甚至于四五条不同方向的列车同时进站出站,近乎在同一时间通向不同地点呢?”

    “这么个铁疙瘩要是撞在一起,你有想过会有怎么样严重的后果吗?”

    “是,现在只有一条长九铁路,也只有通向煤矿、码头、盐池这几条支线,但我敢保证,最多三年时间,至少会有五条以上的铁路陆续开工,从长安城通向不同的地方!”

    张不疑摸了摸静静放在铁轨上,如同一头沉默巨兽的火车,轻轻颔首。

    他之前见到过火车运行时的一幕,喷吐着白烟,轰轰隆隆驶来,压迫感十足,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顶礼膜拜!

    “那,到时候我能开一会吗?嗯,就一会!”张不疑看向刘盈,双眼中有些祈求。

    “行啊,等到过了通向码头的岔路口时,让你开一天都没问题!”刘盈满脸堆笑,只是竖起手指说道:“不过快到长安城的时候要我亲自来开,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我懂、我懂……张不疑轻轻颔首,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喜欢出风头的大胡子,脸上挂起了几分受宠若惊的神色:“正好,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来教教我怎么开火车!嗯,很难学吗?”

    “很好学的。”刘盈指着火车下方的轮子:

    “你看,车头两边各有三个动轮,第三个轮子边上装有被蒸汽活塞推动的摇杆,摇杆带动曲拐让轮子动起来,这个曲拐还带动连杆,推动前面两个轮子同步转动,而曲拐头部还装有一个偏心曲拐,等到轮子转起来之后,就带动上面的偏心杆前后摆动,从而又带动月牙板在支架上来回摆动。”

    “月牙板摆动时,再推拉半径杆前后运动,推动合并杆移动气室里的阀门,合并杆的另一端连接着结合杆,结合杆又和滑板上的十字头连接,而十字头则被气缸的蒸汽活塞推动……呐,就是这个东西,它一端连接着气缸活塞杆,另一端为接摇杆提供动力……”

    在张不疑满脸懵逼中,刘盈兴致勃勃的拉着他登上车头,继续说道:

    “你看,前进时回动机手柄前推,半径杆下移,气室阀行程增大,蒸汽推动轮子前进……需要倒车的时候将回动机手柄向后拉,半径杆越过中点移动到上止点,气室阀行程先减小然后再次增大,蒸汽反向推动轮子向后。”

    “只需要控制半径杆上下移动,就能控制火车向前向后移动,而且车速也可以通过遮断比的不同而调节,不需要额外的构件,这就是我说的无级变速!”

    张不疑懵逼了一会,指着驾驶室中的几根手柄,做了总结:“也就是说,我只需要推动这几个东西,就能稳稳让这么大个铁疙瘩跑起来了?”

    刘盈愣了一下,点头表示赞同。

    张不疑顿时趾高气昂起来:“说了啦啦渣渣一大堆,没想到这么简单!你早说不就完事了,都快把我听迷湖了……”

    刘盈满脸无奈,蒸汽火车的结构其实很简单,难点在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简简单单的结构背后,是无数工程师的绞尽脑汁……

    所以,文科生真讨厌!

第二十一章 刘盈:许负的嘴,骗人的鬼……

    汉十六年十二月初三,晴。

    往日里摩肩擦踵的长安街市上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那些替主家看着摊子的伙计有气无力的随意叫卖,仿佛被谁欠了一个亿……

    无他,人都去别处看热闹了。

    不仅是长安城,周边诸如新城、蓝田、新丰、栎阳等地也都是万人空巷,黑压压的人群齐聚渭水之北的长安火车站。

    大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几年了,尤其是那些一时冲动拿全部身家投资了铁路债券的人,更是心急如焚,想要看到实物是不是如同宣传的那样。

    毕竟这事关他们至少未来十年是吃肉还是喝风……

    在这个真假莫测,无数人一夜暴富,无数人倾家荡产的年代,唯有真金白银的落袋为安,才能真正树立人们的信心!

    于是,想要与民同乐,因此微服出行的刘邦就被堵在了渭水桥上……

    “就不该听你的,要是走渭水东桥,只怕这会就到了!”卢绾脑袋探出车厢,想发火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微服出行的建议是他提出来的。

    木已成舟之下,卢绾只能劝说自己认命,因此想要混迹人群之中听听别人的说法,再度树立起刘盈在他心中的正派形象……

    嗯,钱肯定是会要回来的,不过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给卢虞当做嫁妆。

    宫里的人最会踩低逢高了,将来万一他不在了,卢虞在宫中受了冷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居住在冰冰凉凉的宫殿内,如果兜里有钱,至少饿不住自己……

    只是和卢绾不同,安坐马车中的刘邦就很是淡定。

    堵点才好呢!

    刘邦这人就爱凑热闹,若真的是和吕雉等人一样的甲士开路,清水扫街,周围的百姓都离的八丈远,那还有个什么意思?

    从前他念叨着‘大丈夫当如是’,效法秦始皇出巡时的规模,搞了几次上万甲士开路巡弋的法架乘舆,但后来越发觉得不好玩,于是就索性车驾归车驾,而他扮做游商士子另走一路,和乡间老农谈天说地,从国家的施政方针,聊到黔首的家长里短……

    尤其是听着老农信誓旦旦的说着什么‘皇帝的金斧头’,‘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之类的事情,才是刘邦最快乐的时刻。

    这不是讥讽,而是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在沛县时喝过酒,和卢绾樊哙等人袒胸露背的躺在草垛子上,争论秦始皇一顿吃几斤狗肉的旧日时光……

    于是在卢绾叨逼叨的埋怨着堵车的时候,刘邦开开心心的探出车窗,和马车旁边或乘马、或步行的百姓闲聊了起来。

    ………………………………

    长安火车站。

    吕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氏,慢慢走到临时搭建的观景台,目之所及尽是黑压压的人群,嘴角慢慢扬起,心情一片大好。

    毕竟这里的人山人海是为了刘盈而来,与有荣焉之下,对于窦漪房执意也要来凑这个热闹的事情变得不甚恼火。

    嗯,主要是时间长,气消了……

    而且周边甲士隔离人群,窦漪房自己也懂得些许医理,再加上随行的也有几个经验丰富的女医士,因此吕雉心中的恼怒也只是因为对方如今翅膀硬了,居然敢‘悖逆’自己……

    要是生个儿子还就罢了,若是女儿,看我怎么调教她……吕雉从窦漪房那里收回目光,轻轻哼了一下。

    李氏头也不回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吕雉的手,宽慰道:

    “少年人忠于一个情字,做出些许不理智的行为很正常……当年老三落难的时候,你不是也一个人徒步上百里去给他送吃送喝吗?”

    吕雉脸红了一下,兀自嘴硬:

    “那不是刘季带人上了山,县里又追得紧,我没有办法,只能先稳住萧何他们,然后去找刘季商量……而且那时候刘盈都满地乱爬了,家里有娘和曹氏还有刘乐帮忙看着,我也放心的下……”

    “娘叫我?”小萝莉蹦蹦跳跳的冲过来。

    “谁叫你了?一边去玩去!”吕雉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眼睛看向扶着栏杆向北眺望的窦漪房时,心中无名火起:“去好好看着窦氏,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一定拿你是问!”

    “没叫就没叫,干嘛那么凶……”小萝莉噘着嘴向后退去,只是紧紧攥着袖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阿姊,藏得是什么好东西呀?”刘如意贱兮兮的凑过来,伸手摸向小萝莉的袖子。

    “没什么,你三哥送的岭南异兽,我玩够了今天还给他……”小萝莉躲闪了一下,眼中凶光毕露。

    一瞬间,探手过去的刘如意怂了。

    这不是因为刘盈亦或是岭南异兽,而是小萝莉此刻的眼神把他吓住了。

    毕竟刘乐在宫中可是团宠,和他亲娘斩鸡头烧黄纸的存在,重要的是怪力萝莉战力超群,除了对于刘盈下不去手,屡屡被过肩摔之外,剩下的的弟弟基本上打了个遍,尤其是刘如意,前几年刘乐还没有嫁人的时候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因此,刘如意默默向后退的时候,心中暗骂自己记吃不记打,居然敢去招惹这个铁血女魔头……

    于是他慢慢走到文文静静站在角落中的刘恒身边,拍着胸口喘着粗气:“好险好险,差点就活不成了……”

    刘恒笑了笑:“四哥这就有些过了,阿姊哪里有如此恐怖了?”

    “恐怖?恐怖这个词根本不足以形容阿姊好吧!”刘如意撸起裤腿,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看到这块疤了吗?阿姊打的!她是真的下死手啊!要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腿都要阿姊打断了!”

    刘恒摇摇头:

    “阿姊打你是你的不对!我记得,你这道疤是自己跑下楼梯的时候摔的……而且当日是你将烟花绑在大娘最喜欢的那只橘猫尾巴上,想要看看烟花能不能将猫送到空中,顺便验证一下猫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命……”

    “所以,要不是阿姊打你打断了那根藤条,大娘岂能那么轻易的放过你?而且你觉得凭借阿姊的身手,若是真的想打你,你能跑的掉?”

    “我、我那时候不是还小嘛……俗话说就是狗都嫌……”刘如意结结巴巴的了一会,恼羞成怒的一巴掌拍在了刘恒后脑勺:“这种事情你的记性就这么好,我前两天让你帮忙写写功课,糊弄一下太傅的事情你咋不记得了?让我交了白卷,被咱爹和我娘一通好打,昨天才从宗庙里放出来!”

    刘恒咧咧嘴角,满心无语。

    上上次他将自己的作业让刘如意抄,结果那厮一字不改的交了上去,别的不说,策论这种主观题目也是能抄的?

    因此他和刘如意一起被刘邦一顿胖揍,双双跪在宗庙里足足一个晚上……

    上次是数算,他吸取教训后故意先写错几道题,结果刘如意自作主张的又写错几道题,然后不及格,挨板子跪宗庙,事后却舔着脸把他好一顿埋怨!

    所谓事不过三,而且那厮还有变本加厉的倾向,居然连写都不打算写了,他自然就不惯着那厮的臭毛病!

    不过刘恒脸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嘿嘿傻笑,既不指责,也不抱怨,刘如意随了戚姬,就是这么个人,咋咋呼呼没什么城府,重要的横在他面前的那座大山,并不是被刘邦时常挂在嘴上的‘如意类己’,而是另一个人!

    他的母亲曾经说过,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有个名满天下的相师给她看过面相,说是她当为天子之母!

    母为天子之母,那么子自然是天子!

    所以,名为老五实为老四的刘恒,看向身边的刘如意时,脸上露出了迷之笑容:“四哥,那边好像有人叫你!”

    刘如意歪了歪头,看向那些对他招手,平日里和他玩在一起的勋贵二代,只是简单的点点头,笑着说道:“等下我再过去,咱们这可是最佳观景台,比他们那的位置好的多!再说了,咱们这还有宫中女眷,也不适合把他们叫过来。”

    “说的也是。毕竟这里是皇家观礼台,窦氏还有孕在身……”刘恒轻轻颔首,笑着夸赞道:“太傅虽说四哥乃朽木不可雕也,但其实四哥粗中有细,正如老师说的那样,聪明过人,但就是平日里不用心……”

    刘如意一脸傲娇的神情,昂起头洋洋得意:“那可不!咱爹常说如意类己,咱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和咱爹类似,能不聪明?”

    “只可惜就像咱家太子前几年写的文章那样,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我这匹千里马,就是折在了叔孙通这个老儒生的手里,整天的之乎者也,忠孝仁义,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刘恒愣了一下,槽多无口,只是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附和着点点头,说道:

    “三哥的文章写的是真不错,振聋发聩,鞭辟入里……我听人说,就是留候的案几上,也摆着好几本三哥的文集……”

    刘如意冷笑两声:“你等着,改明个我也写两篇文章,好好压一压你三哥的气焰!”

第二十二章 刘恒:日落月升,只是不知是哪轮明月?

    “你等着,改明个我也写两篇文章,好好压一压你三哥的气焰!”

    听着刘如意的话,刘恒越发槽多无口起来,不过这种人,正好可以为他所用。

    荀子有云,吾尝跂而望之,不如升高而博见也;升高而招,非臂之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非声加疾也,而闻者着;假车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海;君子之性非异也,而善假于物也。

    这,是太傅所教,只不过和他同样听课的草包却呼呼大睡,不仅无法领略先贤微言大义,也不能触类旁通,反倒埋怨起老师的不对!

    于是刘恒敛去笑容,正色说道:

    “四哥,不是我小瞧了你,你看看这满城的士庶,尽皆为三哥而来,即便是父皇亲至也不过如此。如此滔天威势,又岂是四哥写几篇文章所能压下去的?”

    “况且,四哥你确定你能写出三哥那样的文字嘛?近日三哥在上郡所做的一篇词赋,引得长安城的鸿儒硕学争相传颂,如同三哥前番刊印的文集那般,一时之间长安再度纸贵!”

    “我记得其中几句词太傅专门讲过,曰,唐尧虞舜,略输文采;商汤周武,稍逊风骚。一扫六合,秦皇嬴政,求仙不成薨沙丘。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虽然不甚对仗,且和从古至今的诗赋文辞完全不同,但气势磅礴,点评江山之时尽显一代雄主风范,就连咱爹也在私下里反复吟诵,一如那首大风起兮云飞扬……”

    刘恒说到这里,脸上的轻蔑之色已经溢于言表,让蜜汁自信的刘如意脸孔涨红,呐呐不言。

    过了良久,刘如意才梗着脖子说道:

    “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老三那副嘴脸,赵尧那厮就是仗了东宫的势,平日里不经过我允许就随意任免赵国的官吏,而且还做假账,黑了我不少钱!”

    “哼,我现在还没有加冠,等我加冠就藩之后,早晚必杀此寮!”

    刘恒摇了摇头,依旧保持着轻蔑的神色:

    “恐怕你杀不了!或者说,四哥要杀赵尧,就要做好和赵尧同归于尽的打算才行!毕竟赵尧是三哥的门客,动他就是打三哥的脸!”

    “旁人不晓得,你我兄弟难道还不知道,三哥这人又小气又吝啬!我小时候玩他一个木马他都紧巴巴的又要了回去,就别说你要杀他一个门客了!”(第四卷第六十四章)

    刘如意眉头微皱,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刘恒,如果到现在他还没有察觉到刘恒的异常,那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是刘邦的儿子……

    而刘恒心中则警铃大作,过犹不及,他此刻做的太过了,很可能适得其反!

    不过刘恒转念一想,索性摊牌!

    毕竟戚姬和刘如意心中的想法,不仅他知道,只怕长安的这些勋贵们更是无人不晓,要不然刘如意的身边也不会簇拥着那么多的勋贵二代!

    当然了,他身边也有,只是他平日里只和那些人谈论诗词文章,从不涉政。

    于是刘恒换了副面孔,直视着刘如意说道:“四哥的心思我晓得,但四哥你知道,你要想更进一步,需要面对多少困难吗?”

    刘如意阴鸷一笑:“不如你教教四哥?”

    “四哥不必如此。”刘恒苦笑一声:“你我虽同为皇子,但我娘乃逆首魏豹的姬妾,是赵夫人(赵子儿)她们随口一说,我娘才蒙父皇临幸,入了这汉宫之中……”

    “可这些年过去了,除了一些特定时日,我娘和父皇一年也难见上一次,自然而然,我也很少和父皇见面,更别说如四哥你这般长在父皇身边,兄弟之中即便是贵为太子的三哥也不及四哥的恩宠……”

    “所以,我不是四哥的威胁……四哥的对手只有三哥,还有强藩第一的大哥……”

    刘如意摇了摇头:“老大不算。他一个奸生子,如何能继大统?”

    刘恒愣了一下,压下心中对刘如意的轻蔑:“既如此,四哥的敌人就只有三哥了。可是,四哥你知道三哥暗地里网罗了多少人才,又掌握着多少势力吗?”

    刘如意不屑的说道:“你可知有多少人暗中支持了我?说出来,只怕吓你一跳!”

    看着刘如意斜眼望天的神色,刘恒有些后悔和他结盟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这种蠢货正好可以拿来当刀子用,而且用完之后也可以很轻松的丢掉!

    于是刘恒正色说道:“父皇在商议功臣之时,曾经钦定有大汉三杰,萧相、留候、淮阴侯。”

    “萧相、留候为三哥老师,尤其是留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仅仅通过介绍商山四皓为东宫讲师,就为三哥赢得了天下士子的人心!我听说四哥曾多次拜访,但屡屡被拒之门外,想来留候是跟定三哥了……”

    “淮阴侯连百万之兵,攻必克战必胜,和三哥相交莫逆,甚至有指腹为婚之事……因此也绝对不会倒向四哥。”

    “父皇下诏指婚燕国长公主为东宫太子妃,舞阳侯娶吕氏女,绛候因周亚夫一事,和东宫暗通款曲,丰沛一系尽为东宫所有!”

    “秦末天下大乱,兵连祸结之时,三哥曾东征灭齐,水淹龙且,立下大功,甚至在垓下之战时,指挥精骑追击项籍,诛杀其于莽泽之间,因此军中旧部遍及天下!”

    “如此,尚不过是管中之豹罢了,还有许多明里暗里的势力是你我还未知晓的……”

    刘如意伸手打断,皱着眉头说道:“就不爱听这种话!事在人为,废立太子还不是咱爹一句话的事,老三的势力再大,还能大过咱爹?”

    刘恒摇了摇头:“太子乃国之本,动摇国本之事,只怕咱爹也不好乾纲独断。昔日晋惠公薨逝,太子圉继位,但不还是输给了有秦国支持,国内拥护的晋文公?”

    “所以,咱爹就算是真的传位给了四哥,只怕四哥也守不住这个皇位!”

    刘如意想了一会:“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的说道:“三哥曾经说过一个分馒头的事情,说是馒头就那么大,你多吃一些我就少吃一些,我多吃一些你就少吃一些,因此需要协商,争取每个人都吃到心满意足。”

    “现如今的大汉就是这个馒头,丰沛功臣多吃一些,老秦贵族就少吃一些,时间短了还行,时间一长,那些血脉可以追朔到神话时期的老贵族,如何能够甘心?”

    “之前咱们说过了,丰沛功臣和那些打天下的老臣尽数为东宫所用,那么老秦贵族呢?”

    “要知道四哥的外翁曾是秦吏,天然就和这些老秦贵族亲近……所以,这些人不就是四哥最好的臂助?”

    刘如意的眼睛越睁越大,喜笑颜开:“好啊小五,还是你小子想的深远!行,将来四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咱俩划河而治,北边归你,南边归我,南北二帝并立!”

    呵呵,三哥说过,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刘恒满脸堆笑,和刘如意小声滴咕,畅想未来。

    只是他的眼睛看向登上观礼台,身形有些句偻的刘邦时,心中不由长叹,汉帝国的太阳即将落下,只是不知道升起的月亮究竟是月盈则亏,还是如月之恒……

    ………………………………

    观礼台上,刘邦喘着粗气站定,乐呵呵的对身后的卢绾笑道:“你看,我就说晚不了吧?你这一路上都快把乃公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卢绾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北方传出阵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于是他和刘邦一样,趴在栏杆上用望远镜极目望去,只见远处群山和平原交汇处,慢慢出现成百上千个黑点。

    俄顷,黑点越来越大,终于看得清楚,原来是一个个骑在马背上的男子,他们头戴毡帽,身穿皮裘,快马疾驰中不断的挥舞着手臂,大呼小叫,只可惜离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喊叫些什么。

    卢绾皱皱眉头:“这火车,不会是马拉的吧?”

    刘邦不置可否,大胆猜测:“有这个可能,要不然咋有这么多骑马的人?火车也是车啊,是车就能用马拉!所谓火,很可能是用来烫马屁股的,这样马才能跑得快……”

    顷刻间,刘邦周围顿时洋溢起了欢乐的笑容,尤其是坐在轮椅上的李氏,莫名被刘邦戳中笑点,前仰后合。

    吕雉狠狠瞪了一眼刘邦,毕竟他这个当爹的其实是在拆自己儿子的台,要真让这老家伙说中了,儿子还不颜面无存了!

    老东西,等回去再和你算账……吕雉咬了咬牙,卡姿兰大眼睛望着北方,满脸忐忑。

    很快,远处的山峦中似乎传出了一阵阵汽笛声,和蒸汽驳船上的汽笛声近乎一模一样,只是前者更加洪亮,即便是离得很远也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

    呜!呜!呜!

    滚滚回荡,如同雷声的汽笛声中,巨大如同怪物的蒸汽列车带着磅礴的力量冲出了群山,喷吐着滚滚白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怪、怪兽……”

    “天神,天神下凡啦……”

第二十三章 刘盈:欢迎来到蒸汽时代!

    呜呜!

    又是两声尖锐的汽笛声,涂抹成黑色,描绘有朱雀展翅的蒸汽列车车头拖着整整二十节车厢,轰轰隆隆驶来。

    虽然蒸汽列车的速度仅仅比人全速奔跑要快一些,但那种浓烟直冲天际的景象,隐隐有排山倒海,沛不可挡的气势。

    那些混迹在人群之中,穿金戴银,遍体绫罗绸缎的胡商则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满脸谦卑。

    这是神灵的力量!

    而那些原本有些慌慌张张,对于未知事物充满恐惧的汉人,心中突然升起一抹骄傲。

    这,就是大汉的力量!

    不可阻挡!

    这一刻,他们也同样明白了那些路口竖起的木头牌子上的标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站、二看、三通过……

    他们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被这种大家伙撞个正着,恐怕要用铲子来收尸了……

    “呸、呸、呸!”

    人群中那些脑回路特别清奇的家伙吐着口水的时候,最先到达的还是那些策马狂奔的男人,他们一边安抚着身下被汽笛声下的不断转圈,焦虑不安的马匹,同时满脸堆笑的向周围的人群打着招呼,假装人群的欢呼是在迎接他们……

    嗯,这些人都是上郡、北地郡、云中郡和九原郡而来的吃瓜群众,骑在马上尾随了蒸汽列车好几百公里……

    蒸汽列车驾驶室中,刘盈一脸气鼓鼓的表情,伸手拉动汽笛,一连呜呜呜呜了好几声,吓得那些本就用蹄子不安刨着地面的马匹如弹黄般跳起,哒哒哒哒的远离了列车轨道。

    “聋了、聋了……”张不疑从窗外收回脑袋,大声嚷嚷。

    “哼!谁让你不戴耳塞?”刘盈随口吼了一句,继续拉动汽笛呜呜呜呜的响了起来:“让他们抢我的风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真是小气……”张不疑忙不迭的在耳朵里塞上棉球:“好了好了,真把马惊了踩着人可怎么办?”

    刘盈摇摇头:“放心,惊不了,那帮家伙骑的全是这两年退役或是淘汰的战马,早就习惯了这种轰轰隆隆的声音!”

    “对哦。”张不疑赞同的点点头:“这帮家伙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烦死了!来,让我也拉两声汽笛吓吓他们!”

    刘盈让开位置,一脸鄙夷的看着那些因为跑赢了蒸汽列车而到处挥手致意的家伙:“这帮家伙就是闲的,居然从上郡一路跟到这里!”

    张不疑扭过脸:“嗯?我怎么觉得他们都是半路上零零散散跟过来的?”

    刘盈十分肯定的说道:

    “错不了,就是从上郡跟过来的。只是第一天的时候他们没经验,跟了一上午之后马跑不动了,连夜回家换上了好马,又接着追了过来!”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们轮换的马也跑不动了,于是不知道从哪又搞到了几匹马,一人四马跟着咱们,直到刚刚,换上了跑得最快的马冲出来抢风头!”

    “所以,拉,狠狠的拉汽笛,吓死他们!”

    张不疑满脸哭笑不得,但还是用力拉响汽笛,尖锐刺耳的汽笛声和蒸汽列车行驶时轰轰隆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那些距离铁轨比较近的围观之人忍不住捂着耳朵,只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蒸汽列车看个不停。

    渐渐地,巨大如同怪物的蒸汽列车缓慢停了下来。

    头戴玉冠,窄袖短袍的刘盈黑着一张小脸,步履稳健的从驾驶室走出,看着那些向他挥手致意的围观群众,一脸矜持的点头微笑。

    嗯,他脸上的黑,主要是煤灰,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形象,在阳光的照耀下,以及硕大的黑色蒸汽列车车头的映衬下,缓慢行走的刘盈颇有几分工业硬汉的健硕之美。

    于是,人群之中那些或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或头戴锥帽纱巾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再也无法澹定,涨红着脸发出阵阵尖锐的叫声,一如那些见到了爱豆的脑残粉……

    观礼台上,单手扶腰的窦漪房一脸酸熘熘的表情。

    那些莺莺燕燕们尖叫连连的对象,是她的公子……

    不过她的心中也满是骄傲,此刻万众瞩目的,也是她的公子!

    在窦漪房侧后,许负一袭白裙飘飘,空灵绝美,只是双眼之中却满是铜臭,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那败家子居然真的成功了?”

    “也就是说,铁路债券可以放心大胆的买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一个内部优惠价,就是利息比别人高的那种……”

    “应该能吧……想我如今执阴阳家牛耳,再有倾国倾城之貌,还不把那臭小子迷个半死?”

    许负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左看右看,觉得再无对手。

    毕竟她的对手一个是趴在栏杆上大呼小叫的小豆丁,而另一个则身怀六甲,至少最近这一段时间没有人能和她竞争!

    只是一想到入宫之前母亲悄悄塞给的那卷画册,以及她无聊时从刘盈书架隐蔽处翻出来的那些名为漫画,内里却满是衣着清凉,身体比例夸张的少女,许负贝齿轻咬嘴唇,一张脸如烟笼芍药,雨润桃花……

    ………………………………

    站台上,当蒸汽列车彻底停稳,刘盈看着大步走过来的刘邦卢绾等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脸黑,因此显得牙齿白森森,有些吓人……

    刘邦无视刘盈一脸快夸我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这铁牛劲挺大啊!”

    什么铁牛,叫我张飞……刘盈莫名一笑,擦了擦脸上的煤灰:“那可不,爹你知道这一趟拉了多少货吗?”

    “多少?”刘邦极为配合的问了一句。

    “多少来着?”刘盈扭头问了一句同样脸上乌漆墨黑的张不疑。

    张不疑看了一眼驾驶室放着的货物清单,大声回答:“一节车厢满载五吨,第一次试运行,只装了三吨多一点,因此差不多是一万两千斤……”

    刘邦吃了一惊,退后两步,查了查车厢的数量:“二十节车厢,也即是说将近二十五万斤?这么多?”

    刘盈满脸傲娇:“这还多?要是我设计的那种载重大卡做出来了,一辆车就比这一趟火车拉的还多!”

    “你就吹吧!”卢绾一脸不屑,越发觉得不应该把女儿嫁过去,于是伸出手:“还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刘盈梗着脖子,一脸我就是老赖的表情。

    刘邦和樊会相视一笑,把脸扭到一边,只是竖起耳朵满脸八卦的事情。

    卢绾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只是笑声中有些悲凉……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是条癞皮狗,小的也是……

    而他小的时候被老的欺负,没想到老了居然又被小的欺负……

    造孽啊……

    张不疑慢慢走过来,凑到刘盈身边小声说道:“要不,先安排他们过来卸货?货主都到了,而且还有很多人等着看稀罕呢!”

    刘盈点点头,旋即看向一脸悲愤的卢绾:“卢叔,跟你闹着玩呢,不就是欠你点无息贷款吗?最多半个月,至少还你一半!”

    卢绾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摇摇头说道:

    “不必还钱了……嗯,我说的是不必还成黄金或是五铢钱,而是换成相对应的债券送过来好了。”

    “这些钱是我给卢虞准备的嫁妆,黄金虽然好看,但放在家里十年八年还是那么多,若是买成债券,少说也要多出个一两成……”

    我勒个去,这哪是‘鱼’啊,分明是大金猪啊……刘盈满脸震惊,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欠卢绾大约价值两亿五铢钱的无息贷款,而现如今就算是长安附近的土地,每亩最好的水浇田,售价也不过两千多钱,这笔钱少说价值八九万亩良田!

    樊会惊叹过后,竖起拇指称赞道:“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大气,不愧是燕王!”

    在卢绾的洋洋得意中,刘邦摆了摆手,看着刘盈笑着说道:“找个地方把脸洗了,去拜见你大母去吧……”

    …………………………

    观礼台上,刘盈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赤红色绣有麒麟图桉的锦袍,半蹲在李氏的轮椅前,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北地的大雪,以及雪后狩猎野兔狐狸的故事。

    在他身后,紧紧攥着袖子的小萝莉咬牙切齿,含含湖湖的小声滴咕:“臭弟弟太无耻了,居然一回来就躲在大母身边……哼,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李氏有些倦了,笑着摆摆手示意刘盈起来,任由吕雉推着她回去休息。

    刘盈躬身送走李氏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晃了晃肩膀,手肘不经意间挥向站在他身后的小萝莉。

    “哎哟!”

    小萝莉一个闪躲,袖囊松开,一只油光水滑,大小如同兔子的老鼠掉了出来,满地乱窜。

    刘盈愣了一下,旋即飞起一脚,啪的一下将鼠鼠踢飞了出去,和满脸懵逼的小萝莉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下一秒钟,人群中响起一个撕心裂肺的公鸭嗓。

    “啊,老鼠啊……老鼠爬我头上啦……”

    小萝莉愣了一下,一把拉住刘盈没事人般走开,只是靠近刘盈的时候小声说道:“别出声,是如意……”

第二十四章 刘盈:呵,甜党!

    东宫。

    当第一缕阳光撒入轩窗时,刘盈遵循着生物钟,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的胸口压了一条白生生的胳膊,心说难怪一晚上总做孙猴子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的噩梦……

    然后他转过头,看到的是许负那杏脸桃腮,春山浅黛,秋波宛转,如同海棠醉日般挂着澹澹泪痕的面容。

    昨夜,该发生的自然都发生了,只不过金针刺破桃花芯,不敢高声暗皱眉,因此才有了这梨花带雨的神情。

    刘盈无声笑笑,正待起身,却见到许负皱着眉头,亮晶晶如同小鹿的眼睛直愣愣,满是羞怯和怨望。

    “你,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额,你这话让我怎么回答……刘盈一言不发,只是手却不是那么老实。

    “天亮了,别、让人看见了……”

    “不许躲,我花了钱的!”

    许负愣了一下,眼中哀怨越盛,在契约精神的支配下,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刘盈指的花了钱,是他征伐滇国时,从黄金王座上扣下来的宝石,之前他藏私了几颗,本就是准备送给许负,但一直没有机会,昨夜正好一举两得……

    “那个、那个,我想问殿下一件事情……”

    “什么事?”

    “就是有关蒸汽列车,既然正式通车,那么是不是要发行新的债券?嗯……”

    “对呀……呼……怎么,是你家里人想买吗?”

    “不是,是我有一点点闲钱……”

    “好,现在先不聊钱,正事要紧……”

    ………………………………

    未央宫,椒房殿。

    吕雉和刘邦相对而坐,剑拔弩张,水火不容,面前硕大的餐桌也和此刻的氛围一样,泾渭分明的摆放着两种口味截然不同的早点。

    甜党和咸党的战争无处不在,只是战斗了多年之后,双方已经很有默契,正如中年夫妻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一样,各自享用各自的喜好。

    吕雉捻起一个蟹黄包,轻轻咬开,鲜香之中带着些许的甜味,让她这个甜党一本满足,对于刘盈已经回来,但早上却没有来椒房殿问安,陪着她一起吃饭这件事有些释怀……

    而在吕雉对面,刘邦喝了一口小米粥,嘎吱嘎吱的咬了一口酱菜,同样一脸满足,同样释怀了戚姬闹了他半宿,非要严查是谁把老鼠扔到刘如意身上这件事……

    嗯,他是昨天受不了戚姬,才躲到了椒房殿……

    因此,吕雉不给他好脸色也属正常……

    “你说,这老鼠究竟是从哪来的?”刘邦满脸好奇,嘴角压制不住的浮现笑意:“我听如意说,那老鼠都快成精了,比猫都大,足有七八斤重!”

    吕雉哼了一声:“不知道!”

    “怎么,还在生刘盈的气?年轻人早上起不来很正常……再说了,你不想多抱几个孙子啦?”刘邦摇摇头,脸上露出十分猥琐的神情:“咱俩刚成亲那会,你早上不也起不来吗?嗯……嘿嘿。”

    吕雉一脸厌恶的撇撇嘴:“呵,我那时候白天去地里拔草捉虫,回家喂鸡养猪,晚上还要趁着月色织布,早晨能起来就怪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邦一脸愤愤,刚想要证明自己但旋即又坐了回去,只是夹酱菜的时候快子格外用力,仿佛吕雉就是那个白瓷盘……

    吕雉见状,心情一片大好,越发仪态端方,小口小口的吃着包子。

    门口,洗漱干净的刘盈哒哒哒哒的跑了进来,很随意的弯腰行礼,旋即一屁股坐在吕雉和刘邦中间,笑着问道:“饿死了、饿死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刘邦横了他一眼:“老三样,酱肉包,小咸菜,粟米粥,没长眼睛,看不到?”

    这老头吃枪药了?大清早火气比我还旺,难不成又吵架了……刘盈愣了一下,目光在吕雉和刘邦之间逡巡,满脸无辜。

    吕雉满脸堆笑,卡姿兰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现蒸的蟹黄包,你不是喜欢吃螃蟹吗?专门给你做的……”

    “果然,世上只有母亲好……”刘盈赞了一句,拿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咬了一口,旋即如同木头人般愣住不动。

    “没想到吧,甜的!”刘邦仰头大笑了两声。

    “甜的怎么了?爱吃!”刘盈用力咽下嘴里的包子,看着刘邦满是报复的又狠狠咬了一口。

    “爱吃就多吃点!”吕雉开开心心的将放着七八个蟹黄包的篦子摆在刘盈面前,皱皱眉头:“嗯,就剩这么几个了,正是能吃的年纪,这几个小包子怎么够吃,来人呀,让厨房再蒸两笼蟹黄包送过来……”

    “够了够了……”刘盈赶忙制止,看着一脸殷切的吕雉说道:“真的够了,我来之前吃过了……不是太饿,就是嘴闲。”

    嗯,这是真的,两个包子,白的很……

    刘邦看着刘盈甩过来的求助的眼神,本来不想管,但想了想,觉得男人很有必要帮助男人,于是用快子点了点餐桌:“行了,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饿了自然会去找东西吃。再说了,这是长安城,还能饿着他?”

    吕雉转火刘邦,好看的眉毛向上扬起:“他就是一百岁了,在我这也还是个孩子,我这个当娘的给他吃给他喝怎么了?总比你这个他出生之后就没管过一天的爹强一百倍!”

    刘邦讷讷不言,刘盈出生没多久他就上了芒砀山,之后又忙着打仗,确实没怎么顾过家里,这也是他始终觉得亏欠吕雉,为此将能给的都给了对方。

    他是皇帝,吕雉是皇后。

    皇是什么?

    皇有高贵之意,庄严盛大,很多时候甚至可以代指天神,因此从王后到皇后,可不仅仅只是改了一个字那么简单!

    ‘皇’指天神,皇后也就是天后!

    上天的天!

    而在这个皇帝制度草创的年代,吕雉和刘邦平起平坐,在正式场合以‘朕’为自称,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军队,以及和以及和皇帝少府、太仆、卫尉对标的皇后少府、皇后少仆、皇后卫尉!

    尤其是吕雉拥有自己的军队这一点,连唐高宗时期的‘二圣临朝’相比之下也显得有些逊色,后世更是没有一个王朝有此殊荣。

    嗯,这也是一手开创皇帝制度的秦始皇始终不立皇后的原因。

    毕竟秦国是从祖宗的手上继承而来,一统六合的功绩是将士用命,秦始皇自己运筹帷幄而成,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势自然只能由他一人享受,绝不会和任何女人分享!

    当然了,秦始皇这种在权力上很‘独’的性格,和他自身的成长环境有着很大的原因。

    未出生时就被自己的祖父抛弃,出生之后又被自己的父亲抛弃,回到咸阳之后接着被自己的亲祖母抛弃,随后又被自己的亲弟弟抛弃,被自己的母亲抛弃,最后又被自己的儿子抛弃……

    始皇帝的一生就是个茶几……刘盈笑了笑,接受到刘邦求助的信号,开始男人帮助男人的为刘邦打起圆场:

    “啊,对了,我之前从上郡送来的那些小东西母亲收到了吗?”

    吕雉看向刘盈,横眉冷目瞬间变得笑容满面:“收到了收到了,难为你在上郡忙正事的时候,还不忘惦记着娘,惦记着你大父大母……一点都不像某人!”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刘邦咬咬后槽牙,强行扭转话题:“你这次去上郡转了转,可有什么心得体会,治国良策?”

    我要说光顾着玩了应该会被揍吧……刘盈愣了下,挠挠下巴开始现编:

    “嗯,其实我也没怎么在上郡乱转,日常就是修修蒸汽列车,整理制定规则,排货,偶尔被张不疑拉着出去打猎……真的只是偶尔,那些送回长安的皮裘都是在当地买的,只有极个别是我亲手打的……”

    刘邦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他日常也会出去狩猎,新剥下的皮子和处理过腐肉油脂的皮子能一样吗?

    不过他也懒得拆穿,毕竟男人帮助男人……

    刘盈搜肠刮肚了一会,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哦,对了,肤施县往北这么几年了,还是荒凉的很!除了县城、矿区人多一点外,野外走出去好几十里也看不到一户人家!”

    “因此草长得特别好,野物也特别多,随便在草原上走走,遍地都是野兔黄羊,有次和张不疑一起去打猎,恰巧碰到了狼群狩猎黄羊,然后我们尾随了一段,狼和羊都成了我的猎物……”

    刘邦正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吕雉突然来了兴致,一手托腮看向刘盈:“不是说狼特别狡猾吗?怎么就成了你的猎物啦?”

    刘盈笑了笑说道:“上郡的狼没怎么见过人,偶尔见到的牧民都是使用弓箭或马棒跟狼近距离搏斗,所以我骑马跑到它们七八丈远的地方,狼根本就不跑,还直勾勾的看着我……”

    “然后我举枪瞄准,三点一线直接带走……那几张最好的狼皮,就是这么来的!”

    吕雉还想再问,刘邦急吼吼的插嘴道:“上郡那么大的地方,就这么荒着也不是个事,你有什么好办法?”

第二十五章 刘盈:快,把这句话记下来!

    吕雉敲了敲桌子,一脸愠怒:“这里是未央宫,不是你的长乐宫!这里是谈家事的地方,要聊国事出去聊去!”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母子共处,尽享温情的机会,却被这个老家伙频频打断,真是讨厌,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把这老家伙一脚踢出去!

    刘邦眨了眨眼睛,满脸诧异:“天子以国为家,哪有什么国事和家事之分?”

    “那也不行!”吕雉态度很是坚决:“反正未央宫不谈国政,我才不管什么天子不天子的,我只知道这里只有母子、父子!这里是我们的家,只有家之温情,没有国之繁琐!”

    “如今儿子好不容易和咱们坐下来吃顿饭,闲话家常多好,非要说什么上郡荒凉不荒凉?那破地方从周人当政时就是苦寒之地,偏僻蛮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让儿子好好吃顿饭,休息休息再谈其他不行?”

    刘邦有些瞠目结舌,这不是吕雉主动找他闲聊国政,碎碎念的控诉刘盈的时候了,如今当着刘盈的面她倒装起了好人,真不是个东西!

    早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哪怕睡野地里,睡房顶上,也不来椒房殿!

    看着剑拔弩张的天家夫妻,刘盈压住了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只是心中轻叹,也不知道他到了刘邦这个年纪,能不能有一个和自己时常拌嘴,但总是聚在一起的人……

    于是刘盈摆摆手,制止了他俩的相爱相杀,正色说道:

    “这一次我站我娘那边,未央宫就是咱们的家,是父亲的港湾,也是我的港湾,住在这里的人就是应该享受家庭,回归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要知道,咱们父子,乃至于将来的刘氏子孙已经为了偌大的汉国,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殚精竭虑,牺牲良多,必须要有一个属于私人,让自己轻松愉悦的地方!”

    “很明显,当初我老师修建长安城的时候,分设长乐、未央两座东西并立的宫室,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刘盈说完,在吕雉满脸洋洋得意,儿子就是向着自己的神色中,伸伸手招过缩在角落的老内侍,一脸郑重的说道:“将我母亲的话如实记录,如此发人深省之音,需要让子孙万代都知晓!”

    嗯,这是吕雉自己说的,住在未央宫的人不讨论政事,因此将来只要让吕雉安居未央宫享福,自己就不用担心会出现母子相爱相杀的一幕……

    刘邦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毕竟吕雉如果是正面形象的话,那么反派就是他了……

    但他看了看吕雉眼眶微红,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旋即释然,看着那名征询他意见的老内侍轻轻颔首,表示一切按照刘盈说的去办。

    于是,那名满脸褶子,头发花白的老内侍顿时趴在地上,奋笔疾书起来。

    此人是前秦的老宫人,专门负责记录宫闱之事。

    比如当年秦始皇生母赵姬和嫪毒偷情,在大郑宫生下好几个孩子的事情就是他亲笔记录,原档就存放在咸阳宫的御史大夫府,后来在项羽火烧咸阳城之前,被刘盈抢救性保护下来,修订成册,安放在未央宫西北处,类似于国家档桉馆的石渠阁之中。

    至于从前史料放在御史大夫府,主要是因为秦朝之前的御史负责的不是监察百官,而是负责记录史料。

    当初秦赵渑(miǎn)池相会时,就是‘执法在傍,御史在后’。

    而孟尝君见客的时候,屏风后就坐着史官,负责记录他们的言谈,甚至于魏、韩等国的县令身边也会专门设置史官……

    也因此,这种类似于发朋友圈、拍vlog记录自己生活的行为也延续到了汉代,太史公才得以在《史记》中写下那些本不应由他亲眼所见的生活细节。

    比如‘斯国一’……

    再比如马儿马儿跑不快,老婆老婆怎么办……

    只可惜很多古代的第一手资料都毁在了漫长的岁月之中,否则就可以一窥数千年前古人的言行举止,生活细节。

    片刻之后,记录着刘邦‘黑历史’的文稿被送到了刘邦面前以供阅览,这种记录和‘崔抒弑君’不同,起居注只供皇家内部,也就是历代皇帝才能看到,自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出修正。

    嗯,其实有时候起居注相较于史料修改的更少,人都有摆烂心理,自己就算做的再差劲,难道后继的皇帝就不管我叫爹、叫爷、叫祖宗了?

    当然了,某些朝代例外。

    毕竟他们有规定,皇帝天不亮就要起床,然后仔细阅读祖先的起居注,争取活成对方的样子。

    因此,就需要粉饰一下,免得圣祖之类的光辉形象出现瑕疵……

    刘邦简单的看了看自己的起居注,发现那母子俩要亲情有亲情,要智慧有智慧,反倒是自己一副家国不分的样子,成了反面教材……

    他本来想要让老宫人重写,但想了想,索性开摆……

    “吃,赶紧吃过饭,跟乃公去长乐宫!”

    “可,可我和小舅约好了,今天去他家玩的呀?”

    刘盈摊摊手,有些犹豫。

    他后期要发行铁路债券,以及偿还前期债券利息的时候,都需要吕释之这个内史协助,而且还要扇动吕释之同意由他代为发行内史地区的发展债券……

    旁人不清楚,他可明白的很,大杠杆运作下的铁公基,哪怕手指缝里露个一星半点,都是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

    所以,上郡荒凉就荒凉吧,等到铁路修通了,人口自然就爆了……

    只是刘邦不这么想,不容置疑道:“玩个屁,乃公近些年身子骨越发差了,你是太子,将来的皇帝,国事自然需要多担待……”

    嗯,他其实动过自己退位当太上皇的想法,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了太上皇之后就无事一身轻,可以跟着张良到处游山玩水,累了就去找卢绾樊会他们不醉不归,再要不就是蹲在新丰城,看看人来人往,还有那些衣衫褴褛,很轻松就可以看到哈密瓜和葡萄的西域胡姬……

    不过不是现在。

    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太上皇,到时候刘太公成了太太上皇,而他又失去了皇帝这个身份的神圣感,只怕自家老爹打起自己来越发肆无忌惮……

    所以,他的想法是等到刘盈加冠,自家老爹腿脚跑不快了之后,再行退位禅让的事情。

    毕竟家天下,国家和小家没什么区别,当年刘太公可以把家业交给刘喜这个实质上的嫡长子打理,自己跑去看人斗鸡走狗,那么他也可将自己一手创建的家业交给刘盈,跑去游山玩水……

    所以,刘邦想要玩的愉悦,玩的开心,就只能再苦一苦刘盈……

    而在另一边,吕雉看着大眼瞪小眼互不退让的父子,突然掩嘴笑了起来。

    “你笑啥?”刘邦吹胡子瞪眼睛。

    “就是,娘你笑啥?”刘盈目光炯炯。

    “我想起开心的事情……”吕雉笑靥(yè)如花。

    你老婆生孩子啦……刘盈继续看着吕雉,同时不断发出母子连心,江湖救急的信号。

    只不过吕雉仿佛断开了连接,看着刘邦笑道:

    “刘盈刚才说起吕释之,让我想起前段时间他跑来说对我说,别人家的外甥是舅家的狗,吃了就走,刘盈不光上门蹭吃蹭喝,连吃带拿……”

    好呀,他居然告我刁状,回来我要带着某萝莉一起去他家吃饭,吃穷他……刘盈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吕雉。

    刘邦同样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吕雉,毕竟他完全无法理解吕雉的笑点。

    蹭吃蹭喝,连吃带拿,只是基操而已,接下来还要呼朋引伴,住着不走才算是勉强得到了他一部分的真传……

    于是,咯咯咯笑个不停的吕雉渐渐尴尬了起来,一摔快子恼羞成怒:“走,都走!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儿子还是跟爹亲!一个老混蛋,一个小混蛋……个顶个的没良心!”

    听到吕雉又开始翻旧账,刘邦向刘盈甩了一个现在不走更待何时的眼神,后者立刻站起,嘴上叼了一个酱肉包,跟在刘邦身后一熘小跑,浑然不在意吕雉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

    通向长乐宫的廊桥之上,刘邦看着桥下的车水马龙,松了口气,伏在栏杆上向南眺望,只见远处苍山如黛,除了山尖之上还有些许积雪,其余地方已经有了几分早春的景色,不禁有些感慨:

    “又是一年春来到啊……”

    “是啊,是啊……”刘盈随口敷衍,专心致志吃着一碗中行説一熘小跑送来的臊子面,颜色鲜艳,气味浓香。

    刘邦吞咽口水:“你那个宫人不太机灵啊……”

    刘盈噙了一大嘴面条,呜呜哝哝:“啊?”

    刘邦有些不好意思:“光顾着跟你娘吵架了,没怎么吃饭,如今看你吃的挺香,饿了……”

    刘盈愣了一下,把碗递出去:“要不爹你先吃着,我让他再去端两碗过来……反正现在阳光不错,这里也不冷,就在这吃好了。”

    刘邦点点头:“行,记得拿两头蒜……”

第二十六章 刘盈:总有意外收获……

    长安城西,人流如织的长街上。

    刘盈翘着二郎腿坐在马车上,面前是并排坐着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刘乐和张不疑。

    他们今日组成的是‘吃吃吃’三人组,目标自然是跑到吕雉面前调侃了刘盈一番的吕释之……

    嗯,小萝莉和张不疑是真的去吕释之家吃饭。

    毕竟吕泽是鲁王,管辖着孔老夫子的老家,虽然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孔府菜,但铁锅炒菜自长安流传开来之后,各地都慢慢形成了自己特色的菜系。

    齐鲁自古富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毫不夸张的讲,这时候的鲁菜一枝独秀!

    自然而然的,吕释之就近水楼台,家里养了一大帮煎炸煮炖样样精通的齐鲁厨子。

    至于刘盈,他主要负责将小萝莉这个大杀器搬过去,顺便再去吕释之那里查查资料。

    嗯,这时候人们公私不分,吕释之家里放着有关内史地区人口赋税的公文档桉,只怕比内史府里的也不逞多让!

    刘邦前日曾说过有关上郡发展的问题,刘盈本来懒得理会,他接下来主要搞得是资本运作,发展实业这种投入大,回报慢的事情就交给别人。

    毕竟玩明白了资本运作,就相当于是握住了切蛋糕的那把刀,党同伐异,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且可以决定帝国的走向!

    不过刘盈转念一想,发展上郡以及整个河套地区和大体是呼和浩特地区的云中郡,能够完善北方的整条产业链,让他资本运作起来事半功倍。

    重要的是,这是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虽然他已经不需要证明自己了,但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就是再来一万次都不嫌多啊喂!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蝗虫计划……

    连吃带拿,一根葱都不给吕释之留下!

    “话说,这样真的好吗?”张不疑有些忐忑,他和吕释之不熟,重要的是他只是个‘上门女婿’……

    小萝莉摇了摇头:“没事啊,小舅早就习惯了。我从前在沛县的时候,爹总是带着娘和我去外翁家里吃吃喝喝,走的时候还大包小包的拿上一大堆……”

    “后来小舅来了长安做内史的时候,弟弟经常去小舅那里连吃带拿……嗯,有时候是我。”

    张不疑看了看满脸习以为常的小萝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刘盈,大为震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土匪一家人……

    蝗虫的蝗字,大抵就是这么来的吧……

    沉默中,小萝莉咦了一声,掀起车帘探出头,满脸疑惑的看着街边排起的长龙。

    “好热闹,在做什么?”

    刘盈扫了一眼:“嗯,一家奶茶店,新开的,味道挺不错。”

    “奶茶?”小萝莉打了个寒颤:“那有什么好喝的,还值当排队?咸巴巴的,味道怪极了……”

    张不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次他陪着刘盈去上郡,狩猎的时候曾经喝过那种咸奶茶,差点没吐出来……

    刘盈摇了摇头:“不是你们喝的那种草原奶茶。这是新品种,里面放的是糖不是盐,没波波,但是有芋泥和红豆两种口味,这样冷、热、常温搭配下,适宜的人群就很广了……”

    嗯,主要是红糖滞销……

    尽管海外的市场很广,但消费能力有限,而且在刘盈的约束下,运往海外的商品主要以农具、书籍为主,毕竟农业发达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而更多的人口不仅象征着更多的劳动力,还是一个完美的产品倾销地。

    重要的是万一有一天需要对外扩张了,处处农田可比莽荒的热带丛林价值高的多!

    因此在出口这架马车还没有跑起来之前,扩大内需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比如奶茶。

    虽然没有塑料杯,但可以用竹杯。

    恰好,刘盈前几年承包原本用于造纸,但因为造纸坊南迁入了蜀中而闲置的万亩竹林长势很好,碗口粗的毛竹比比皆是,简单切割打磨,就成了奶茶最佳的承载体,还可以给让奶茶增加几抹澹澹的竹香……

    至于杯子封口的问题则很简单,那就是不封。

    谁规定奶茶必须要吸着喝了,用勺子舀着吃不行吗?

    买奶茶送小竹片,或者加价购买一个用铁皮锻压而成的勺子,丰俭由人,重要的是鼓励退还茶杯,成本上又节省了一大笔……

    因此,长街之上到处可见广告标语,以及穿着清凉,举着广告牌的西域胡姬。

    爱他/她,就带他/她喝长安奶茶……

    春天到了,是时候喝一杯长安奶茶了……

    长安奶茶味道纯正,我们一家三口每天都要喝一杯……

    奶茶,我只选长安奶茶……

    ……

    于是,小萝莉垂涎欲滴了起来。

    张不疑看了看那排满长街还要拐弯的队伍,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的转过头。

    刘盈默默从袖囊中摸出一张黑色卡片:“你说巧不巧,我这里刚好有一张可以打对折的黑金会员卡……”

    然后,小萝莉的豆豆眼就一眨不眨的注视起了张不疑。

    “人太多了……咱们不是还赶着去小舅家吗?”张不疑试图自救。

    “吃药吃傻了吧?”刘盈就等着这一幕,把卡片甩到张不疑身上:“你不会让别人去排队?你没有随从的吗?再悄悄告诉你个小秘密,黑金卡免排队!”

    小萝莉有些心虚的看了看的张不疑,她为了给张不疑补上空缺的那些天,于是偷偷找窦漪房调整了一下方子,从一天一次变成了早晚两次……

    张不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不光是张良日常催促,昨天吕雉更是把他叫进宫里,旁敲侧击了一番。

    所以,这就是‘尚’公主的苦啊……

    ………………………………

    片刻之后,在刘盈、小萝莉、张不疑一人一杯‘喝’着奶茶的时候,马车驶离熙熙攘攘的长街,转入了一条不甚宽阔,却都是高大府邸相连的里坊。

    六尺坊。

    这是民间百姓的叫法,官方的叫法则是修政坊,至于六尺坊的说法,则是因为这里居住的大多是长安的高官,按照礼制,他们的轺车上有六尺宽的伞盖,于是叫着叫着修政坊的名字就变成了六尺坊。

    吕释之的府邸在六尺坊的最东边,在坊墙之上开有一道小门,方便他在长安城宵禁时进出里坊。

    刘盈他们自然不会走这道小门,而是沿着里坊内有些逼仄的道路前往吕府正门。

    驷马高车辚辚驶过青石板路,引得几个门子探出头来好奇张望,不过他们在看到马车上标记时,匆匆忙忙打开正门,边飞奔到后院通知吕释之这件恐怖的事情。

    止阳公主驾到!

    少顷,吕释之正在蹒跚学步长子吕则从门内走出,傻傻站在原地不动。

    无他,从马车上走下的,不仅有大胃王姐姐,还有被自家老爹形容为无耻至极的表哥……

    不过小萝莉则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一把抱起吕则:“想不想姐姐呀?告诉姐姐,家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

    书房。

    吕释之看着东翻西找的刘盈,忍住了揍他的冲动,轻声问道:“找什么呢?说出来让我帮你找?”

    刘盈头也不回:“去年内史的上计文书,有关田亩户数的那几卷。”

    吕释之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莫非自己的统计数据有问题,要不然刘盈放着一桌子的好饭好菜不吃,跑到自己书房里翻个不停?

    于是他转身走出,从另一间书房扛了一口大箱子走了过来,砰的一下放在地上。

    “嗯,都在这里了……”

    刘盈有些发愣,看了看自己翻了个底掉的地方,吐槽道:“小舅你这是狡兔三窟啊,从这件事情上,我就知道你肯定还藏有不少好东西!”

    吕释之再也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拍在刘盈后脑勺,笑骂:

    “还有脸说这个,我家就是有座金山也让你搬空了!”

    “你自己跑我这连吃带拿就算了,今天还把你阿姐一家也带来了,下一次是不是要把你爹你娘也带过来!”

    你会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的……刘盈鼓了股腮帮子,决定下次把刘邦也带来,保证让吕释之全家喝半年的西北风!

    哼了一声后,刘盈打开箱子,翻找起自己要找的资料。

    少顷,他看着桉牍上摊开的上计文书,果然和他猜测的大差不错。

    如今的关中,已经开始有些人地矛盾的苗头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年关中地区依托长安这座首善之都发展的越来越好,义学、医馆以及面向普罗大众的娱乐场所遍地都是!

    因此,无论是汉帝国直辖的郡县还是诸侯国的人,一旦有钱之后都惦记到长安城周边置业,叶落长安。

    重要的是医疗条件的进步,导致新生儿的夭折率逐年下降,同时也让很多早就自称老夫,已经修好坟茔,‘本该’死去的中年人也没有死去……

    刘盈摇了摇头,轻声叹气:“一只不应该出现的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却让这只蝴蝶都有些看不懂了……”

    吕释之皱皱眉:“蝴蝶?你可别瞎说啊,我这人从不去酒肆的!让你舅母听到了可不得了!”

    刘盈:(⊙ˍ⊙)

第二十七章 吕雉:无所谓,我会出手……

    书房。

    刘盈和吕释之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渐渐从满脸懵逼,变得有些猥琐。

    “小舅,蝴蝶是谁啊?”

    “不知道。”

    吕释之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到刘盈在背后说了一句:“我这个人吧,现如今多了一点睡觉时爱说梦话的毛病,万一被哪个内侍听到传到我娘耳中,又一不小心让舅母也知道了……嘿嘿。”

    于是,吕释之愣住,深恨自己多嘴。

    自家的姐姐自家晓得,如今吕雉的掌控欲随着年岁增长也越发旺盛,刘盈的东宫中有吕雉的耳目自然毫不稀奇……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总是喜欢年轻漂亮腿长胸大的……

    家里的正餐虽然好吃,但外面的零嘴却更加诱惑,因此他闲暇时候会前往新丰城的酒肆青楼,找那里的花魁娘子喝喝酒听听曲,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顺便做做运动。

    而问题的关键是,如果他公车私用,把人弄回来做个小妾,别说他那个出身名门的妻子了,就算是吕雉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封建王朝,纳妾纳色,为的是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只要打定这个旗号,不光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娶二房、三房,甚至于自己的妻子还要从外面买几个漂亮的丫鬟养着,在自己年老色衰或是不方便的时候,随时往自家男人的床上塞……

    但逛青楼,玩共享,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谓存天理,灭人欲,说的就是这个。

    因此吕释之转过身,脸上满是被敲竹杠的愤怒:“说吧,什么条件?”

    刘盈捏了捏下巴:“我听说小舅最近从西域胡商那里得了一匹汗血马,听说是一匹尚未阉割的公马,如果能借我半年的话,我选择性的忘掉一些事情也不是不行……”

    吕释之一脸肉疼的表情,戟指怒目:“好吧……马借你,不过你要闭上你的鸟嘴!”

    毕竟那可是汗血马,类比一下的至少也是个法拉利出品的量产跑车,因此骑出去格外拉风有面子,重要的是那是匹公马,配种一次的费用少说万钱!

    但跟家庭和睦,以及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被自家姐姐抓住耳提面命,絮絮叨叨多半天这种悲惨的事情相比,些许金钱上的损失不算什么!

    刘盈伸手做出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放心,我这张嘴巴最严了!”

    他有些得意,这属于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毕竟冬天已经差不多过去了,春天即将到来,大地上处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正好用来给马配种!

    东宫的马场中那些最好的种马全都是乌骓的后裔,但乌骓已经很老了,这两年配出的小马总是体弱多病,夭折的也比比皆是,而近亲交配的话,后代获得遗传病的概率也很大。

    因此,就要引入其他血统的种公。

    大苑国和历史上一样,对于马匹出境管制的很严格,这几年长安不是没有西域胡商走私过来的汗血马,但品相总是差很多,骑乘一下还可以,若是用来配种,则还不如那些血统并不太纯的混血马。

    毕竟依照汉国现如今的生物工程技术,配种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两眼一抹黑的抽奖,品相差但血统纯正的种公,和品相好但混血的种公相比,很明显后者更加靠谱一点。

    吕释之那匹汗血马刘盈见过,毫不夸张的讲,雄壮程度不比巅峰期的乌骓逊色多少,虽然胆量远不如能迎着雪亮的长戟无畏冲锋的乌骓,但作为种公还是没什么问题。

    在刘盈一副乐开了花的神情中,吕释之笑骂一声:“好了,马你也弄到手了,还不滚去和你阿姐他们一起吃饭?”

    刘盈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好嘞,这就滚……嗯,这些卷宗我有用,先打包带走,小舅要是用的话,让人说一声,我再给你送回来。”

    “那就不必了。”吕释之摆摆手:“内史府还有备份,我可以用那边的。话说,你要这些旧资料作甚?”

    刘盈神神秘秘一笑:“小舅,你听说过一种叫做‘水满则溢’的理论吗?”

    吕释之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刘盈解释道:“说的是某一地区人杰地灵,但无奈地理环境无法承载太多人口,于是那些格外优秀的种群就从那里迁徙,投奔他乡,最终颠沛流离数千年,然后抱上了别人大腿,重新回到家乡……”

    吕释之皱皱眉头:“为什么是优秀的人离开家乡?走的不应该是那些失败者吗?”

    那谁知道,你问砖家去……刘盈撇撇嘴,摇头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如今的关中已经有了几分水满将溢的样子,不信你看,各县的上计文书中,公田数量下降的速度甚是可怕,最多十年,将再无公田可授予滋生人口。”

    吕释之笑了笑:“这就是你杞人忧天了。之所以上计文书上的公田数量下降,主要是去岁你爹下诏申斥的结果。”

    刘盈愣了一下,那时候他忙着搞定滇国,因此并不知道刘邦又搞了什么幺蛾子,于是问道:“那诏书是干嘛的?”

    吕释之从刘盈翻乱的文牍中找出一卷副本,开始棒读:

    “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也。侯子及从军归者,甚多高爵,吾数诏吏先与田宅,及所当求于吏者,亟与。爵或人君,上所尊礼,久立吏前,曾不为决,甚亡谓也。异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与亢礼。今吾于爵非轻也,吏独安取此!且法以有功劳行田宅,今小吏未尝从军者多满,而有功者顾不得,背公立私,守尉长吏教训甚不善。其令诸吏善遇高爵,称吾意。且廉问,有不如吾诏者,以重论之。”

    刘盈愣了一下,刘邦这道诏书大体是斥责地方小吏不顾他的屡次诏令,迟迟不给那些因军功得到七大夫、公乘以上高爵的退伍将士授予田宅,却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先给自己授满了田宅……

    而且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军功爵制度,也就是‘今吾于爵非轻也’、‘且法以有功劳行田宅’,要求‘诸吏善遇高爵’,如果地方官吏再不从命,就别怪他下手狠毒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这道诏书敦促要落实的内容,其实是汉五年颁布的诏书,而现在是汉十六年……

    也就是说,十一年过去了,很多有功的将士应该获得的田地还都没有分到手……

    懒政,该杀!

    重点是负责分田的官吏先给自己把事办了……

    这,灭他满门都不为过!

    于是刘盈满是愤怒的拍了拍桌子:“简直过分!”

    吕释之摇了摇头解释道: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其实也不能全怪下面的人,咱们之前奉行的是清静无为的政策,官吏的数量不多,要为几十万士兵授予田宅,确实需要时日。”

    “重要的是诏书上并没有说明授予的田宅是何种标准,荒地?旱田?水田?这些都需要反复协商,协商不下来自然就搁置了……”

    刘盈沉默了一下,心情稍稍有些沮丧。

    毕竟封建王朝,不能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官员必须要做到大公无私,勤勤恳恳。

    可问题的关键是,将一件最多半个月都完成的事情,硬是拖了十年都办不成,恐怕不仅是因为‘刁民’的问题,背后吃拿卡要的问题恐怕更加严重!

    于是在刘盈满是鄙夷的神色中,吕释之清了清嗓子:

    “当然了,不法事还是有的,不过这后面盘根错节……尤其是关中诸县的小吏,既是旧秦贵族,又有军功在身,多是朝中那些功候的旧部,所以他们平日里连我这个内史都不太放在眼里……因此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刻所能理清,你就不要掺和了。”

    “毕竟这是个得罪人的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戏文里唱的,八面玲珑,广结善缘……因此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一下,肃清吏治这件事就交给赵王去做了……”

    “嗯,内史府全程监督,负责将犯法的官吏送交廷尉府受审,然后空缺的职务上报,今年夏收之后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招考,你要是有什么属意的人才,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来安排。”

    吕释之对于‘国考’公然营私舞弊的行为毫不避讳,毕竟逢进必考的政策刚刚出台,很多官员入仕的途经还是靠人举荐,先从属吏、郎官做起。

    刘盈有些瞠目结舌,他满是诧异的点在于自家老娘不动声色的把刘如意推进了坑里,顺手埋了……

    就像吕释之说的那样,内史地区的小吏身份特殊,有许多集旧贵族和功臣身份于一身的人,再加上他们彼此联姻,属于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抓起来一个,往往就得罪了一大片……

    而问题的关键是,得罪人的事刘如意干,好处,也就是填萝卜坑的事却由内史府负责,空缺的位置没有刘如意染指的可能……

    所以,刘如意就是个打白工的苦命人,除了把人都得罪了,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还是自家老娘给力啊……刘盈昂起头,和吕释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二十八章 刘盈:你好烧啊……

    东宫。

    华灯初上,刘盈伏案书写,坐在他身边淡施脂粉、靓妆可人的许负轻轻挑了挑灯芯,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改编版《西厢记》……

    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不过如此。

    但问题的关键是,在刘盈的另一边,清秀端庄的窦漪房低头绣着虎头鞋,不时给刘盈手边空了的茶盏续上香茗……

    一时间,刘盈有些懵逼。

    自己玩自己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他这里挤?尤其是窦漪房,她现在的状态又不足以支撑自己享齐人之福,何苦呢?

    于是刘盈放下手中毛笔:“好了,该干嘛干嘛去,都别在这陪着我了,我估计着我这边忙完了,起码要夜里两三点了……”

    他转过头,注视着窦漪房继续说道:“尤其是你,眼睛本来就不好,天黑之后就别再用眼睛了,把眼睛看瞎了怎么办?”

    窦漪房眼眶一红,内心满是感动,她从刘盈这种毫不客气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关怀,于是放下手中的针线,低着头哼了一声:“嗯……全听殿下的。”

    许负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灯光透过素白的柔软轻袍,将她颀长婉约的身姿衬托出来,美妙的令人垂涎三尺。

    她看着刘盈看过来的眼情,心中很是满意,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咱们这里什么时候能装上电灯啊,我之前去南山的别苑看过,那种灯可亮堂啦……”

    刘盈轻轻点头:“快了、快了,长九铁路已经通车了,上郡的煤炭正源源不断运往长安,别的地方不说,至少今年年底,东宫还有长乐未央两宫都能通上电。”

    “说话算数,骗人是小狗!”许负皱了皱鼻子,伸手扶着窦漪房:“走,我们回去睡觉啦!”

    刘盈愣了一下:“你俩,今天又一起睡?”

    窦漪房听出了刘盈的重音,掩嘴轻笑,许负一副宜喜宜嗔的娇媚面孔上泛起红晕,结结巴巴:“我老师教过我一些医术,只是我从来没有真的给人看过病,我们两个睡在一起的时候,正好交流一下……”

    许负说完,很是大胆的挑了挑眉,无声说了一句‘有本事就一起来’,刘盈则回了她一个你等着的眼神,旋即摆摆手让她们离开,继续自己的事情。

    他现在写的,还是有关北方几个郡的开发问题。

    虽然老兵分配土地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毕竟十年过去了,其实除了那些没有钱上下打点或者是不愿意向恶势力低头的老兵,剩下的土地早就已经分配完了。

    因此关中水满将溢的问题依旧严峻。

    毕竟从打败项羽之后,关中基本上就是个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状态,普通人熄灯之后没有事做,就只剩下了造人这个还算有趣的事情。

    这造成的局面就是,九成以上的家庭都有着五个以上的子女,年龄相对较大的两个孩子身高已经快接近一米六,虽然年龄还小,但已经要被算作成丁,要独自开门立户,授予田地。

    也因此,刘盈所说的最多十年再无公田可授予滋生人口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杞人忧天。

    所以,未雨绸缪就很有必要了。

    ………………………………

    未央宫,椒房殿。

    日上三竿,吕雉手中捧着一盏清茶,很是满意的看着从殿外走入的刘盈,还有搀扶着窦漪房的许负。

    这就是晨昏定省。

    虽然今天比平日里晚了一些,但东宫之中有吕雉不少耳目,她自然明白刘盈为什么会来晚……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一说的,毕竟窦漪房已经快要到了临盆的时候,还是不宜听到或是看到一些比较刺激的场景……

    只是吕雉转念一想,窦漪房自己就是半个医者,自然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然不需要她再耳提面命。

    于是吕雉的视线就挪到了刘盈脸上,心中满是骄傲,自己的儿子就是比那个老东西厉害的多,虽然有点黑眼圈,但看上去却精神抖擞!

    年轻,就是好啊……

    吕雉心中轻叹,笑容满面的伸伸手,示意身体不便的窦漪房不必行礼,可以先行坐下。

    刘盈东看西看了两眼:“娘,爹呢?”

    吕雉此刻心情大好,因此并不计较刘盈不来问候自己先去到处找刘邦的事情,轻轻摇头:“你爹昨晚宿在了长乐宫,并没有到椒房殿。”

    嗯,她的言下之意是刘邦也没有去戚姬那里留宿。

    于是刘盈轻轻颔首,学着小萝莉的样子坐在吕雉身边,搂着她的手臂撒娇:“娘,饿饿……”

    许负愣住,很难相信这个不久前才在自己身上纵横驰骋的男人有如此恶心的一面,尤其是她日常在长安城逛街的时候会经过中央大街,因此经常看到诸如《刘盈翻越太行山》、《刘盈在颁布庄园敕令》之类的浮雕……

    这就是传说中那个伟岸的男人……许负三观碎了一地,和身边早就见怪不怪,反而笑容满面的窦漪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

    长乐宫,宣室殿。

    刘邦坐在帝座之上,双手抱臂,满脸疑惑的看着自作主张将萧何张良吕释之等人召集而来的刘盈。

    小兔崽子又不知道要搞什么花样……刘邦半靠着扶手,一言不发。

    “呀,快要到吃上午茶的时间了!”刘盈听着外面钟楼上传来的声音,招呼着殿中內侍:“把案几搬过来,再上点茶水点心。”

    御史大夫周苛愣了一下,摆摆手说道:“先别忙,太子急匆匆的将吾等从府衙叫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吃个上午茶?”

    刘盈摇摇头:“当然不是,不过还是边吃边说。”

    少顷,他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前几日父亲问过我,该如何改变上郡、北地郡、九原郡和云中郡这四个郡人口少而禽兽多的问题。”

    “当时的我心中虽然有了些许计划,但毕竟只鳞片爪,不成体系,所以那天没有明说,事后去内史府查阅了不少资料,如此才勉强算是有了些许不太成熟的想法。”

    “因此今日召集大家来开这个茶话会,就是想要群策群力,议论一下。”

    刘邦有些不耐烦:“说重点。”

    刘盈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牙齿,轻轻说了三个字:“垦殖令。”

    等了一会,刘邦皱皱眉头:“就这?完了?”

    刘盈点点头:“不是爹你让我说重点吗?这不就是重点?”

    刘邦有些抓狂,心说要不是刘太公如今就住在长乐宫,自己一定狠狠揍这个气死人的小崽子一顿!

    张良笑了笑,看着刘盈问道:“太子不妨说说,何为垦殖令?”

    刘盈正襟危坐:“所谓垦殖令,就是鼓励关中人北上,去北方四郡或农垦,或放牧,既解决北方四郡人口稀少的局面,又可以缓解如今关中人口多土地少的现状。”

    “如此,不废朝廷一分一毫,而两难自解。”

    “孩子话!”周苛眉头紧锁,质疑道:“北方苦寒之地,关中丰腴之所,太子如何能让关中之人舍弃眼前的繁华,而甘心到荒僻之地屯垦?”

    刘盈正色说道:“自然是以利诱之。”

    周苛追问:“何为利?”

    刘盈回答道:

    “所谓利,自然是土地。”

    “关中之地虽然丰饶,但土地面积是有限的,最重要的是如今实行的是‘名宅田’,也即是以爵位名田宅之策,户籍和宅田绑定,除了那些商人、赘婿、后父、隶臣妾、城旦舂、鬼薪白粲之类的人员不予授田之外,剩下的公卒、士伍、庶人属于平民,成丁之后即按照各自爵位授予田宅。”

    “因此人口日益增多,但田亩数量却无法增加的情况下,必将埋下天下动荡的根源。”

    嗯,这套制度其实是商鞅变法时就制定下的,不过商鞅并不担心会把土地授完。

    毕竟大争之世,一半以上的男人活不过三十岁,普通人中能活到四十岁的男人也是寥寥无几,因此秦国总是有授不完的土地分给国人,然后将这些欠了秦王恩情的男人送到战场上去杀敌赴死。

    但刘邦太大方了,一次授予了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拿不到的‘大夫’以上的爵位,因此仅关中一地便造就了十万户以上拥有农田超过五百亩的中产阶级。

    而随着天下太平,医疗条件的提升,这些人差不多还能再有个二三十年的寿命,而在这二三十年间,成丁的数量至少翻番……

    这,就是刘盈说‘一只不应该出现的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却让这只蝴蝶都有些看不懂了’这句话的原因。

    周苛虽然觉得刘盈有些危言耸听,毕竟如今的汉朝蒸蒸日上,哪里有什么天下动荡的影子?

    但他还是点点头,继续追问:“利有了,又该何以诱之?”

    刘盈大声说道:“自然是置换土地,关中一亩农田,可置换北方四郡灌渠河道周围的荒田十亩,或可置换草场五十亩!并且允诺置换农田者免除十年田租,置换草场者终生免除田租!”

    于是,不光刘邦傻了,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张良也呆住不动,直愣愣看着刘盈,心想该说你这是大手笔呢,还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第二十九章 刘盈:双赢啊双赢!

    听着刘盈的‘大放厥词’,萧何愣了一下,颌下胡须无风而动:“如此高的兑换比例,还要免十年田租,甚至于免终身田租?真是胡闹!”

    萧何说完之后,一旁被同样叫来旁听的治粟内史芒侯耏(nai)跖也同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此人是刘邦做游侠时期的刎颈之交。

    当年刘邦自称沛公,在时任楚王的景驹命令下和东阳甯君一起同秦军司马枿[nie]交战,因秦军人数众多,且有坚城砀县作为依托,于是他们采用调虎离山的计策,先行诈败,引诱秦军主力追击,之后集中兵力勐攻砀县,断绝秦军粮草。

    而耏跖当时担任的职务,正是负责把守城门府库的门尉。

    因此刘邦得以轻而易举的攻下砀县,不仅收编了好几千秦军降卒,还尽数得到了砀县府库中的武器甲胃,粮草辎重。

    也因此,耏跖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刘邦灭秦,屯军霸上封赏功臣的时候,耏跖受封武定君,和当时依旧是个建成君的曹参平起平坐!

    等到天下大定之后,耏跖封受封芒侯,担任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

    治粟内史类似于后世的户部尚书,因此耏跖赞同萧何的点,在于认为刘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免除三年或是五年田租他能接受,十年就万万不能了。

    毕竟开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刘盈特指的是诸如银川平原或是其他靠近黄河,方便浇灌且土层厚实松软的黄土高原。

    另一边,吕释之迎着张良征询的目光,用力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开玩笑了,在这个税赋来源人头税至少占一半的时期,要想大规模从关中迁徙人口,无疑就是从他这个内史身上割肉!

    毕竟,人就是钱啊!

    不过刘邦稍稍思索一下,觉得刘盈说的有几分搞头。

    这主要是他和刘盈探讨过税赋的问题,那就是舍地税人,轻田租而重人头税的政策,无疑会遏制人口的增长。

    毕竟对于那些挟田百亩的五口之家来说,十五税一的田租缴纳起来没什么难度,人头税才是最大的负担,占比普遍在他们一家全年收入的一半以上!

    嗯,这一点刘邦深有体会,在他成为汉王之前,为了避税,刘肥其实一直都没有户籍,属于是逃税的黑户……

    因此在税赋没有改革之前,给这些小民些许利好,会在一定程度提升人口的增长速度,毕竟田多了,家庭收入也就多了,就养活的起更多的孩子。

    刘邦既到北边看过,也到南边转过,对于地广人稀,满目荒凉的景象记忆犹新。

    如果是从前,生产力不发达,那只能徒呼奈何,但现如今铁质工具很普及,两头牛拉动的铧式犁一天至少翻耕五亩地,若是用马,则至少再提升五成!

    因此,制约汉人拓展蛮荒的条件,其实就是人口增长以及人口分布不均匀的问题。

    前者只能慢慢来,而后者却可以立竿见影。

    比如,从人满为患的关中迁徙那些少地的低收入者前往北方拓荒垦殖。

    嗯,长安虽然繁华,新丰城更是人间天堂,但这对有钱人来说是这样的,对于那些恨不得将一枚铜板掰成两半花的普通人来说,花花世界与他们何干?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阶级固化了。

    对普通人而言,与其在家乡苦苦挣扎,不如到北方去,既是换种活法,也可以伺机实现弯道超车。

    毕竟汉律之下,即便是最低级的公士,也授田百亩,若是换到北方去,则可以获得一千亩田,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一跃而成农场主!

    然后,不管是因为收入高了养得起,还是自家的田需要有人打理,农场主们必然会多生孩子,从人均五个,变成人均十个……

    自然而然的,人头税就多了,而熟地多了,税负改革也就有了基石……刘邦畅想了一下,清清嗓子,看着老神在在的刘盈问道:

    “农地免税十年朕能理解,为何换成草场,却要终身免税?何为终身,是父子相承,还是一代人的终身?”

    朕?看来这老头是支持我的……刘盈心照不宣的和刘邦对视一眼,正色说道:“回陛下,自然是父子相承,只要不改变草场的用途,私自将草地变成农田,则不收田租。”

    别人不知道,但刘盈知道,如今这个温暖多雨的气候维持不了多少年了,如果贸贸然将河套草原全部改成农田,等到降雨稀少的时候不仅种不成庄稼,反而会造成荒漠化,进而导致水土流失,让黄河的含沙量急剧增长,最终导致黄河在下游泛滥,人或为鱼鳖!

    因此,对于那些不在灌既区的土地,还是当做牧区比较好。

    嗯,当年集体所有制转型的时候,牛羊分给了私人,但牧场还是公有,所以牧民们不管不顾的扩大牲畜的数量,好发家致富。

    毕竟内地经济腾飞了,对于牛羊肉的需求量一天比一天大,而草场是公有的,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因此造成了草原大面积退化,滚滚沙尘几乎要将北方那个大城市给埋了……

    于是治沙的同时,将草场分给私人,牲畜数量超过草原最大承受能力的事情渐渐销声匿迹。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即便是不怎么识字的牧民也很清楚。

    当然了,有些拿到征地赔偿金的牧民吃喝嫖赌,让呼和浩特经济腾飞的同时,也成为北方最大豪车交易市场这件事情也是有的。

    嗯,那帮家伙最后又臊眉耷眼的去给别人家放牧赚钱,也很正常……刘盈嘴角莫名扬起,看着满脸懵逼中的萧何继续说道:

    “农田的田租以实物为主,收小麦稻米粟米,兼收刍稿(秸秆),草场收什么?草籽还是杂草?嗯,杂草可以收,但那才有几个钱,斤斤计较显得小家子气……”

    萧何攥了攥拳头,准备等到下个休沐日的时候就给刘盈多布置二十篇读后感,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师道尊严!

    于是他冷着脸说道:“照这么说,等到政令颁布之后,民众定然踊跃退还田地,兑换北方的草场了,毕竟一比五十,百亩田就可兑换五千亩草原!”

    刘盈摇了摇头,讪笑着说道:“老师有所不知,一亩农田的收成可勉强养活一个人,但一亩草场却只能养一只羊,而要养活一个五口的牧民之家,差不多需要三百只羊,以及其他诸如牛、马这样的牲畜。”

    “因此五千亩草原,并不足以让人大富大贵……”

    当然了,下面有矿就另说。

    但这里是汉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地下值钱的东西很明显不属于土地的使用者,而属于土地的所有者,也就是汉国政府。

    而家国天下,国有就是家有啊!

    刘盈满脸堆笑,看着依旧有些质疑的萧何说道:“老师肯定还想说,农夫交田租而牧民不交,必然会引起前者不满,因此我是这么想的。”

    “草场虽然不交田租,但可以在牧区设置国营收购站,负责按照市场价收购牧民的牛羊,以及羊毛皮革等衍生品。”

    “售卖羊毛皮革自然依照律法收取商业税,这一点牧民肯定能理解,毕竟这是早就通行全国的法令,而售卖牛羊时,每头牲畜需要登记造册,因此要收取印花税,否则即视为违法,依律惩处!”

    “这样一来,农民们肯定就不会有意见了……反正税收这种东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被多收税的牧民也不会有意见……毕竟国家给他们修路的时候也没有要过他们的钱不是?”

    听到这里,萧何才轻轻颔首,觉得刘盈提出的‘垦殖令’并不是一拍脑袋的结果。

    这几年关中的庄园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了,养殖就是比种植的利润高,赚得多,自然要多交税。

    毕竟《老子》曾言,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因此刘盈的说法就很符合天道,也很符合萧何一直推崇的黄老学说。

    于是萧何捻着胡须,看着刘盈笑容满面,一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神情。

    当然了,那二十篇读后感一点都不能少,这涉及的是师道尊严……

    周苛左看右看,尤其是看到刘邦乐见其成的神情,于是一言不发,反正垦殖令又不强制百姓退田……

    嗯,主要是不强制他们这些占有大量土地的勋贵退田,因此当那些穷人退田走了之后,空出来的田地自然不能闲着……

    毕竟汉承秦制,从秦始皇下令‘使黔首自实田’开始,官府就实质上不再限制土地兼并,只要你有爵位,那么就可以合法占有爵位规定的土地。

    他们这些勋贵,谁家没有几个或者几十个有高爵但并名下并没有占满土地的亲戚。

    所以,这对他们而言,也是个机会!

    刘盈看着默默算计的周苛也笑了笑,天子者代天牧民,‘民’不肥怎么杀?

第三十章 刘盈:红薯代表着什么,侬晓得伐……

    早春二月,春寒寥峭,但是枝头桃蕾已吐,地上的小草已经冒出澹绿的新芽。

    今天是汉十六年的启耕大典,只是和往年不一样,没有在长安南郊挑一处吉地,而是放在了秦朝的极庙,现如今汉国的宗庙。

    宗庙向西,是一处占地大约两三百亩的农庄,这处农庄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每年将收获的新粮敬献给祖宗神灵,因此启耕大典选在这里,就是为了让祖先吃上后代种植的粮食。

    嗯,名义上的。

    毕竟启耕大典是场政治秀,天子推耜三下,三公推耜五下,卿、诸侯推耜九下……

    刘盈扛着严格按照古法制作的未耜,看着远道而来的刘肥,满脸懵逼:“大哥,你这个体型让我想起一人……”

    刘肥满脸好奇:“谁?”

    刘盈嘿嘿笑了两声,回答道:“某个会说相声的大象饲养员……”

    刘肥眉头紧皱:“谁?大象我知道,但相声是啥?”

    “是一种这两年流行在新丰的曲艺,有女卷在场时规规矩矩,男人在场时就全是屎尿屁,净往下三路招呼……”

    刘邦从身后走来,随口解释一句,然后伸手捏着刘肥宽阔的肩膀,摇了摇头:“可能是名字没取好……你这现在得有六百斤了吧?比你大父从前在中阳里养的那头猪都重了!”

    嗯,刘邦说的是旧制度量衡,一斤重250克。

    听到刘邦的话,刘肥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不过并没有看到脚尖,而他心中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又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因此可不就剩下吃喝玩乐……况且刘邦说过,要让他多为刘氏开枝散叶,所以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干那事?

    刘盈对于刘邦起名字不行这件事深有体会,所以这段时间正盘算着联合吕雉还有刘太公,剥夺刘邦对于自己第一个孩子的起名权……

    毕竟刘肥前车之鉴……

    在些许同情之下,刘盈挺身而出,拦住了用手指戳着刘肥肚子玩的刘邦,笑呵呵的说道:“民间有句俗语,叫做能吃是福!你看大哥这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是喜庆!”

    “喜庆?”刘邦笑着摇摇头,边挥手边向远处走去:“人家小孩子胖点叫做喜庆,他这么大个人还这么胖……算了,肥啊,等过了启耕大典你先不要走,就住在长安,每天清晨过来绕着宣室殿跑十圈,什么时候瘦下来什么时候回齐国……”

    于是刘肥愣住,他这个体型,别说绕着宣室殿跑十圈了,就算是两圈也活不成啦……

    毕竟长乐宫是从前秦兴乐宫的遗址上扩建而来,宣室殿作为类似于太和殿这种召开大朝会的金銮殿,台基东西长近八百米,南北宽四百多米,换算成椭圆的话,周长大约两千多米,十圈就是两万多米……

    嗯,台基是占地面积,而不是建筑面积。

    “老三……弟弟!”刘肥一把抓住刘盈,基本上看不见了的眼睛中满是祈求:“咱爹最听你的了,算大哥求你,让咱爹饶了我吧……真的,会死人的……”

    求我的时候就是弟弟,不求我的时候就叫我老二,呵……刘盈微不可见的撇撇嘴:“放心吧,爹就是逗你呢。”

    “不过大哥,不是我非要多管闲事,你这个体型确实对身体不好……别的不说,大哥现在估计就只能体验躺着这一个姿势了吧?”

    刘肥愣了片刻,终于明白刘盈说的是什么,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兀自嘴硬:“呵,我还能侧着呢……而且,我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有四个子女!怎么样,还可以吧?”

    小胖子还傲娇上了?人中山靖王还一百多个呢,那才是个人形播种机……刘盈看了看刘肥发冠上装饰的一颗猫眼石,有些不屑的笑了笑:“行了,大哥去更衣吧,马上启耕大典就要开始了。”

    嗯,刘肥现在穿的是一身袀玄,并不是正装礼服,而要参加启耕大典,不仅要把束发头冠换成那个沉甸甸,形制类似通天冠的远游冠,而且要换上春天专属的青绿色礼服。

    少顷,从上到下绿油油的刘肥扛着未耜,和同样绿油油但满脸苦逼的刘如意并排站在一起,等待着祭祀环节的结束。

    刘如意的苦逼,自然是因为被派去整饬吏治,不仅处处碰壁,而且还把好不容易拉拢到了的几个旧贵族得罪了……

    而让他更苦逼的是,今天举行祭祀活动的人不是刘邦,而是刘盈。

    在万众瞩目之下,接受祖先和神灵的审视!

    嗯,刘邦以自己年纪大了为由,将磕头虫的任务交给了刘盈,自己则躲到了另一边的偏殿喝春酒,专等祭祀结束之后,再拿着未耜过来装三下样子……

    …………………………

    祭田。

    刘邦拎着未耜,身后站着刘太公和燕王刘喜,之后则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是刘肥、刘盈、刘如意一直到刘恢、刘友几个皇子,以及刘信、刘鼻,第四排,才是诸侯王和其他的刘姓子。

    至于文臣武将,则按照食禄多寡从第五排开始依次排序,整整齐齐,手中都拿着系着青色丝绸彩带的未耜,吭哧坑着的在地上翻着土。

    这一刻,他们体会到了上古先民筚路蓝缕开创基业的苦……

    才怪!

    他们只盼望着早点结束,然后回长乐宫喝一顿‘劳酒’,顺便在刘邦面前说说吉祥话,拍拍马屁,混个脸熟……

    少顷,等到活动结束,刘邦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诸侯功臣们志得意满的回宫之时,刘盈并没有着急跟过去,而是暂时留了下来。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插扦。

    嗯,就是播种红薯。

    他之前无意中迁到了一麻袋红薯,本来想开开心心的先蒸几个尝尝,但后来看了看,那些红薯似乎并不都是一个样子,于是放弃了尝鲜的想法,准备按照肉眼判断分门别类的播种,然后验证一下对错。

    至于选择种在祭田,主要是因为这里有甲士不间断巡弋,而且还有专门照料祭田的农夫拔草捉虫,不担心红薯秧苗会被小动物破坏。

    而且红薯成熟之后,正好可以用作祭祀祖先和神灵的贡品!

    这样一来,红薯的推广就没有丝毫难度了。

    在刘盈忙忙碌碌的挖坑,埋红薯苗的时候,同样没有跟着刘邦一起走的吕释之慢慢悠悠走过来,一脸鄙夷:“在祭田里种草?真有你的!”

    “草(一种植物)?”刘盈抬起头,很是鄙视了一番吕释之:“有事说事,别闹……”

    一瞬间,吕释之被气笑,一脚踢在刘盈屁股上:“小兔崽子没大没小,不是你上我家连吃带拿的时候了?”

    这个仇我记下了……刘盈脸上挤出笑容:“小舅,你找我啥事?”

    吕释之这才点点头,从袖囊里摸出一卷文书:“看看吧,这些都是自垦殖令颁布以来,关中各县民众退还的田亩数额和方位。”

    刘盈看了看自己的脏手,很自然的在吕释之身上擦了擦,旋即在吕释之暴怒中,接过文书边跑边看。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

    他隔着一条垄沟和吕释之彼此相对,轻轻颔首。

    吕释之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袍子,恨恨的用手指点了点刘盈:“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不过你说和你想的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刘盈扬了扬手中的文书:“这不就是咯。我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人傻乎乎的退还良田,果然这上面记录的都是退还的山坡地或是林地,就连普通的旱田都寥寥无几……”

    吕释之皱皱眉头:“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不过没关系,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就加上细则,说是必须要退良田,才能享受垦殖令的优握条件!”

    “可别。”刘盈摇摇头:“本来垦殖令就是为了解决北方四郡人口少的问题,只要人家愿意去,国家暂时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反正从长远上来看,垦殖令的免税时间总会到期,到时候百亩田变千亩田,田租直接翻了十倍!利国利民,何乐而不为?”

    “你境界高,你了不起!”吕释之有些讥讽的竖了竖拇指。

    刘盈嘴角扬了一下,反问道:“小舅,你今天找我来商量给垦殖令打补丁这件事,是你自发的呢,还是别人向你提的意见?”

    吕释之愣了一下:“问这个作甚?难不成我连这么点问题都发现不了?”

    刘盈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小舅不要给人当枪使了,嗯,知道什么是当枪使吧?”

    “小兔崽子欺我太甚!”吕释之越发抓狂:“难不成在你眼里,你小舅我就是如此愚笨不堪?”

    嗯呐,你们吕家人的智慧都集中在了我娘和大舅身上……刘盈很想点头说是,但想了想万一真的激怒吕释之,他不管不顾的揍自己一顿,到时候就算是告吕雉也很难讨回场子。

    毕竟这是吕雉的亲弟弟,他的亲舅舅……

    于是刘盈看着吕释之反问道:“小舅你有没有考虑过,若是把这条必须退还良田,才能置换北方四郡荒田草场的条款加上,会有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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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