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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吕雉:可是权力啊,它残酷又迷人……

    关中,长安北火车站。癦

    早春,乍暖还寒时候,上午刚刚下了场小雪,午后初晴,余雪仍在飘零,空气清冷淡爽,沁人心脾。

    喷吐着浓浓烟气的蒸汽列车翻山越岭,哐当哐当的驶入站台。

    虽然这种景象在如今的汉国出现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每每让这些等到站台乘车的旅客看到,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旷神怡,连声赞叹。

    不过今天,他们目光的焦点不再是如同怪兽般狂奔而来的蒸汽列车,而是坐在车厢中,不断向外挥舞手臂的士兵。

    那里,是他们的亲人,是他们再一次大获全胜,平安凯旋的亲人!

    于是,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人们唱起了一首《小雅·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癦

    ……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歌声响亮之中,还夹杂着数不清的呼爹喊娘之声,唤夫叫子之音。

    过去秦律严苛之时,关中父母妻儿在送别戍卒参军入伍之时,总是会殷殷嘱托‘不得勿返’,毕竟秦国利出一孔,秦人只有耕战这一个选项。

    重要的是为了维持秦人虎狼之性,使得百姓‘闻战则喜’、‘如狼之见肉’,在商鞅制定的秦律中,秦人大多需要借债度日,自然要靠上战场杀人来改善生活,将那些因为欠官府钱而成为官奴隶的妻子儿女赎为庶人。癦

    嗯,关于‘弱民’这一点,后世的封建王朝莫不如是。

    比如清朝,百姓一年辛劳过后,无论丰年还是欠年,最终会发现总是少了那么几两银子,未能达成收支平衡……

    所以,百代都行秦政法,其实很发人深省。

    只不过现如今的汉国发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变化,于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整个社会开始在跑偏中一路狂飙……

    比如在关中接站的百姓,和自己的儿子丈夫见面的第一句话,就从多年前一脸急切的询问‘斩首几何’,变成了回来就好,咱家工厂盖好了,休息两天你就去厂里帮忙……

    以及多看看书,如今拿到了官府发给的服役证书,参加县里的佐贰官考核过后,面试的时候就更有把握了……

    刘盈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露出了一脸牙疼的神情,旋即快速向前跳了半步,躲过了刘邦的一脚飞踹。癦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刘邦摇头叹息,在刘盈满是控诉的眼神中,装作没事人一般背着双手,走入人群。

    嗯,车驾仪仗之类的太占地方了,因此刘邦大手一挥,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安排在最后一批,他和刘盈还有卢绾等人乘坐军列返回关中。

    虽然刘邦对此号称是亲近民众,体察民情,但刘盈知道,这老头是想家了,只是过于傲娇,没有明说罢了。

    其实,他也想家了。

    尤其是他跟在刘邦身后从火车站走出,看到了远处同样做百姓打扮的吕雉刘乐等人,更是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然后,在刘乐发出烧开水的声音,扎撒着双臂扑过来的时候,刘盈很是娴熟的抓住刘乐的手腕,拧身下蹲,吧唧一声把她摔在地上……

    在他旁边,刘邦和张不疑满脸懵逼,而躺在地上的刘乐也宛如石化。癦

    其实,她并不是过来熊抱刘盈的,毕竟作为一个见色忘义的女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家那个俊美宛如女子的‘驸马’身上……

    “啊!臭弟弟,我饶不了你……”

    “啊!原来是阿姊,我还以为有谁想要刺王杀驾……”

    刘盈在一秒钟之内为自己想了个绝佳的理由,旋即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了满脸不干我事,都是你的错的神情。

    “爹,你帮我揍弟弟!他现在长大了,我打不过!”刘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拉着刘邦的手臂摇啊摇。

    “娘,大父,我肥来啦……”刘盈走到吕雉身边,探头看向坐在车厢之中的刘太公,大声问好。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刘邦,顿时如同针扎的气球般瘪了下去,迎着吕雉杀气腾腾的卡姿兰大眼睛,支支吾吾:癦

    “那啥,不告而走,擅自离开长安虽然我也有那么一点点错,但全都是卢绾逼的,真的……信我!”

    吕雉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转头拉着刘盈登上马车:

    “走,回家!”

    ………………………………

    汉宫夜宴。

    虽然没有满城尽带大馒头,但那些轻歌曼舞中翩跹跃动的女子,却个顶个的婀娜多姿,曲线玲珑。

    其中,那四个龟兹王送给刘盈的西域舞姬尤其显眼。癦

    但在今夜的这场家宴中,纵使她们的舞姿再倾国倾城,精妙绝伦,注定只是背景板。

    此时的歌舞,就像是很多人家吃饭的时候开着的电视机一样。

    不为看节目,仅仅只是听个响。

    刘盈坐在吕雉身边,虽然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但却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大漠黄沙,北国风光。

    无论是摄人心魄的七彩丹霞,还是长河落日的大漠戈壁,以及绚烂多姿的草原风光,都引起周围人一阵惊呼。

    尤其是之前还一副和臭弟弟恩断义绝样子的刘乐,更是一下一下的挪动到了刘盈身边,脸上满是向往和遗憾。

    这一刻,她只恨自己是个女人,要不然一定要和刘盈一起策马奔腾在大好河山之上!癦

    嗯,顺便把臭弟弟的太子之位也抢了!

    不过她的豆豆眼转了两圈,像是突然明白了了什么一样,满眼放光。

    虽然她不能骑马奔腾,但是可以坐火车去啊!

    于是她用手肘捅了捅刘盈,问道:

    “弟弟、弟弟……通往昭武城的火车修的怎样了,缺钱吗?我手里正好有一笔闲钱……”

    嗯,这样她不仅有火车能坐,而且还能大赚特赚一笔!

    刘盈摇了摇头:“不怎么样。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山太多了……不过若是能够多弄点钱,修起来的速度肯定会比从前快……”癦

    在刘乐正准备大手一挥做出决定的时候,突然看到另一边安安静静坐着的许负向她拼命的使着眼色。

    那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制止她这次投资行为。

    于是刘乐顿时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毕竟论起赚钱,论起投资的敏锐性,在她的这些姐妹淘之中,无出许负之右!

    臭婆娘,回去就收拾你……刘盈满是威胁的瞪了假装无辜的许负一眼,为自己错失了一个坑自家阿姊一把的机会而感到惋惜。

    嗯,其实他并没有生气。

    毕竟家和万事兴,他们这种家庭注定阴盛阳衰,自家姐姐和自己的女人关系融洽,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癦

    迎着刘盈‘色眯眯’的眼神,许负脸红了一下,露出几分少妇的娇羞,但最终还是昂起肌肤赛雪,绝美过人的脸蛋:

    “其实、其实通往昭武城的铁路不妨慢慢修……我觉得,还是先把水泥路修起来的比较好……”

    吕雉侧目望去,脸上露出了几分饶有兴致的神情。

    这时候没有什么妇人不得干政的说辞,毕竟她不久前刚刚代替刘邦行使了皇帝的权柄,那种一言决定千万人命运的感觉,很是让她流连。

    只可惜这种权柄终归是属于男人的。

    虽然现在行使这种至高无上权柄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将来会是她的儿子,但权力这种东西的美味一旦尝过了之后,就会终生难忘。

    所以,她准备听听许负的说辞,如果有几分见地,将来无论是找许负说话解闷,亦或是带着这个小妖精一样的儿媳妇参加长安贵妇们的茶话会,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癦

    刘盈也同样满脸鼓励的神色。

    一个女人,纵然美若天仙,但你见过她便秘时满脸扭曲,床笫间脸孔涨红的样子之后,吸引力就会大打折扣。

    除非她点满了‘女人’所独有的技能点,否则终归难逃色衰而爱驰的命运。

    但若是一个花瓶不仅喜欢键政,而且还言之有物的话,则男女之间的日常就会变得很多姿多彩起来。

    比如自家老娘,再比如长孙皇后……

    所以,在吕雉和刘盈的双重鼓励下,许负咽了咽口水,弱弱的说道:

    “殿下说过,要想富先修路。”癦

    “铁路虽好,但一则修起来费时费力,而且乘坐需要花钱,重要的是如今西域人口稀少,修建一条花费如此大的铁路有些浪费……但水泥路不同,铺设起来很简单,同样多的工人花同样多的时间,水泥路的施工进度是铁路的十倍不止!”

    “重要的是无论是黔首还是商贾,都不必为走在水泥路上而额外花钱。”

    “所以,优先修好通往昭武城的水泥路,能够加速商贸往来,而且也方便屯田的移民往来中原与河西之间。”

    听着许负的话,吕雉轻轻点头,虽然还是那个句句不离钱的老毛病,但至少用心了。

    刘盈也同样点头,不过他点的是小头……

第九十二章 刘邦: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长陵邑,雄楚重工。

    窸窸窣窣的蒙蒙细雨中,刘盈满脸苦逼的从马车上走下。

    对于一个有着很强的职业规划的帝国主义接班人而言,九九六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福报,零零七才是一种常态。

    一路走过刷着诸如‘比待遇越比心胸越窄,讲奉献越讲境界越高’、‘如今的大汉不是工作需要你,而是你需要工作’,以及‘安全生产、平安到家’等口号的牌匾,刘盈耷拉着双臂,如同丧尸般晃晃悠悠走入三期工厂的奠基仪式。

    在那里,除了恨不能一脚飞踹的刘邦,剩下的人早已是见怪不怪。

    尤其是那几个主抓技术的工师。

    他们曾经和刘盈一起熬过很多个通宵……

    那时候,他们晚上熬通宵,上午开完晨会,分派完工作之后,也是这般晃晃悠悠的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于是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悲悯的神色。

    众生苦,最苦是太子……

    少顷,刘盈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瞪着两只带着浓浓黑眼圈的眼睛:“吔?爹你怎么也在?”

    刘邦哼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里特殊?乃公不能来?”

    这老头又把在我娘那里受的气撒我头上了……刘盈扁了扁嘴,转头说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于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只不过汉初提倡节俭,剪彩的时候本应该剪断的红色丝绸,变成了用五颜六色纸张编成的彩带。

    刘邦很不客气的将刘盈挤到一边,自己占据C位,极为娴熟的拿起剪刀,卡察卡察着剪断彩纸。

    末了,他悄咪咪凑到刘盈身边问道:“还有第四期、第五期工程吗?我听人说如今蒸汽机供不应求,这里的订单都堆积到了一年之后……”

    刘盈满是遗憾的摇摇头:“没有了,最少五年之内,这里不会再进行扩建了……”

    “为何?”刘邦满是好奇,旋即东张西望起来。

    毕竟这里的雄楚重工圈起来的土地面积很大,如今即便是招募了上万工人,进行三期扩建,但依旧只占了厂区不到一半的面积。

    因此,在工人的临时宿舍区外,到处都是他们临时开辟的菜地、农田,以及圈养着猪、鸡、鹅的棚子……

    毕竟中国人,走哪都惦记着种点菜,种点粮食,甚至于连绿化带都不放过……

    “没那么多工人……”刘盈清了清嗓子,自我纠正道:“准确的说,是没有那么多工师,毕竟流水线工人只掌握一小段的生产流程,还需要有技艺精湛的工师来掌控全局。”

    刘邦有些惊讶:“嗯?咱们还缺工师?大汉公学是干嘛的?工师不够了就扩招啊,这些年花了那么多的国帑,修建了那么多的教学楼,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刘盈摇了摇头:

    “爹你不懂。培养一名合格的工师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像是雄楚重工这边吧,一名工师需要从小完成初级教育,然后进入大汉公学深造,最后再到工厂里完成金工实训……”

    “前前后后至少也要五六年的时间,否则就是误人子弟,害人害己!”

    “但这不是缺少工师的关键,关键是如今大汉公学那边的机械专业每年都招不满,培养出的工师勉强够用罢了……”

    刘邦依旧皱眉:“为何?”

    刘盈满脸哭笑不得:

    “为何?”

    “因为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不是,是很多优秀的人才都去读了诸如律科、医科、财经、农业这几个要么左贰官招考时优先录用的专业,要么毕业之后不愁就业,说出去还很体面的专业……”

    “与之相对的,是机械、建筑、测绘等几个工作辛苦,说起来不怎么体面的冷门专业……”

    “咱们这个雄楚重工,面临的就是这个问题……”

    刘邦轻轻颔首,但一言不发。

    毕竟他已经准备要当太上皇,今后的规划就是每日里和卢绾等几个沛县兄弟会的成员,跑到酒肆去看看当垆卖酒的胡姬雪白的大腿,至于教育改革这件事,自然是甩给刘盈……

    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道:

    “乃公听说你这次剪彩奠基仪式有新产品发布亮相?是什么?在哪里?”

    嗯,他就是为此而来。

    毕竟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开挖掘机的梦,上次雄楚重工出品的挖掘机,就让他很是爱不释手,如果不是因为太占地方了,他甚至都打算弄一台放到长乐宫,闲暇时候开着在去后花园里挖个荷花池……

    刘盈笑笑,大拇指从鼻尖划过:

    “既然是奠基仪式,自然是有关平整土地方面的机械!”

    “看,就在那里!”

    刘邦转过头,只见远处的大门紧闭的厂房突然打开大门,上百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推动着一个披红挂彩的庞然大物,沿着早就铺设好的轨道缓缓而来。

    “又是个挖掘机?”刘邦皱眉,但旋即摇了摇头:“有点像,但没有挖斗啊……”

    刘盈指正:“这不叫挖掘机,而叫做压路机!”

    “昨天夜宴的时候,许氏说过,与其修通往昭武城的火车,不如先修水泥路,所以这种压路机就很有必要了。”

    刘邦满是不屑的瞥了刘盈一眼。

    毕竟这么大的东西,是一夜之间就能组装完毕的?

    呸!

    又是个好色之徒!

    尽管心中很是鄙视,但刘邦脸上丝毫不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缓缓而来的压路机,头也不回的问道:

    “这东西怎么用?举起来砸下去?”

    嗯,刘邦对于修路丝毫不陌生。

    毕竟亭长属于基层小吏,每年官府组织民众修路、修城墙,以及给秦始皇修坟的时候,都是由各地的亭长负责将服徭役的百姓送到工地,并且监督他们干活,直到徭役期结束,下一批服徭役的劳工到来,亭长再领着自己下辖的百姓返回家乡。

    因此,在他的认知中,修路就是几个人围成一圈,用绳索套着重物,举高高砸下去……一直将地面砸结实,砸平整。

    不过后来汉国的牲畜多了起来之后,就是用牛、马拉着石碾子在路上走来走去,把地面压实、压平整。

    所以,刘邦和身后卢绾相视一眼,轻轻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这大家伙给力,恐怕只需要举起来往地上砸一下,就能把地面压瓷实、压平坦了!

    刘盈左右看了一眼,对他这俩爹心中所想了如指掌,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几分鄙夷的神色。

    然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个代号‘玄武’的重型蒸汽压路机可以点火了。

    渐渐地,烟气蒸腾之间,总重十吨的蒸汽压路机动了起来。

    在工人的欢呼和刘邦等几个跑来凑热闹的老家伙的满脸惊叹中,堆积着建筑垃圾凹凸不平的地面,在压路机滚过一遍之后,迅速变得平整起来。

    “怎么样,修路的效率是不是更高了?”

    刘盈双手抱臂看着睁目结舌的刘邦,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是洋洋得意的神情。

    刘邦愣了一下,竖起拇指笑着摇头说道:“不错,比乃公强上那么一点点……”

    “呸!论起不要脸,还是你强!”卢绾啐了一口,旋即在刘邦恼羞成怒的转过头时,吹着口哨向远处而去。

    …………………………

    东宫。

    夜幕降临。

    但位于花园西侧的偏殿依旧是灯火通明。

    房间内,窦漪房坐在灯下,面露笑容的缝着一双鞋垫,在她背后,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在软塌上爬来爬去,间或傻乎乎的咯咯直笑。

    刘盈活动着肩膀慢慢走到门口,推门而入,旋即微微愣神,唇角露出微笑。

    这种温馨且节奏悠闲缓慢的感觉,是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渴盼但始终求不得的。

    窦漪房听到门响,下意识抬起头来和刘盈对视了一眼,心头忍不住发起慌来,手上一乱,针尖顿时刺破手指,沁出了一滴鲜红的血滴。

    刘盈抢在她擦拭之前,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嘴里,轻轻地吮着。

    虽然这并不卫生,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窦漪房身体勐然一颤,红霞上脸,热气盈人,声音十分湿糯:

    “殿下、别……孩子都在呢……”

    于是,侍立在房中的奶娘宫女,立刻十分懂事的抱着伊伊呀呀的刘启和刘暄,低着头红着脸倒退着走出偏殿,甚至还不忘将殿门关闭。

    “现在,没人了……”

    刘盈满脸侵略的看着低着头眼帘微垂,神情忸怩,但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笑意的窦漪房。

    这种笑容,是只有一个女人面对着挚爱之人才会展露出的一种神情。

    这一刻,房间之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除了,此起彼伏的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殿下,你的心跳的好快……”窦漪房趴在刘盈胸口,瓮声瓮气。

    “是吗,你的也很快啊……”刘盈嘴角扬起,心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一长串的形容词。

    白花花、软绵绵、暖乎乎、沉甸甸、晃悠悠、圆滚滚……

    与此同时,他还想起了儿时曾经学过的一首歌谣。

    小船儿推开波浪,湖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

第九十三章 刘乐:家父刘邦,家慈吕雉!

    又是一天旭日东升。絹

    春天里柔媚而不炙热的阳光洒入轩窗,这两日过于操劳的刘盈虽然很是疲倦,但却依旧被自己强大的生物钟支配,处于半梦半醒、即将挣脱被床封印的挣扎之中。

    只不过在这种朦朦胧胧的时候,他觉得似乎有人在接连不断的扇自己大嘴巴子……

    啪啪啪啪……

    左一下右一下,两边脸颊雨露均沾,公平极了……

    好大胆,太子都敢打……刘盈刷的一下睁开眼睛,刚想发火,却突然笑出了声。

    在他枕头两边,精力十足的刘启和刘暄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互殴’……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俩手太短了,所以挨打的就是夹在中间的刘盈……絹

    队友呢,救一下啊……刘盈勾起头,向寝殿之中的梳妆台望去,边挨着大逼兜,边欣赏着另一边的美景。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但殿中却生有地暖,不冷不热,因此窦漪房穿着一袭轻纱,在梳妆台边坐了,对镜梳妆,轻理秀发,举止雍容优雅。

    居移体,养移气。

    当年那个在乱军屠刀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一个成熟妩媚的小妇人了,就像一朵带露的玫瑰,举动风华。

    玉梳将一头柔顺靓丽的长发一梳到底,窦漪房看看镜中刘盈望过来的目光,展颜笑道:

    “都怪妾身不好,早知道让他们先在奶娘那里玩了,免得把殿下吵醒……”

    她虽然说着请罪的话,但语气和神情却丝毫没有请罪的意思。絹

    毕竟这里是东宫,她和刘盈并不是匹夫匹妇的平民百姓,刘盈不止有她一个女人,也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多让刘启在刘盈面前刷一刷存在感,总是好的。

    刘盈枕着手臂,同样笑道:

    “没事,反正我每天都是这时候醒,早一点晚一点的没差……啊哟,这小孩子真是奇了怪哈,站都站不稳,小巴掌抽起他爹来格外有劲……从小就这么坑爹,长大了还了得?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窦漪房愣了一秒,旋即飞速转过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一耸一耸的肩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毕竟,她从小就跟在吕雉身边做了小宫女,论起坑爹,那两个小家伙拍马也赶不上某个人!

    刘盈随手将试图抓他头发的刘暄放到一边,嘴角旋即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一直忘了问了,他俩抓周的时候,抓到了什么?”絹

    窦漪房放下一张洇湿的唇纸,轻启朱唇,摇头说道:“还没有办……娘说殿下不在长安,准备等到殿下回来之后再办……”

    嗯,其实是她找到吕雉苦苦哀求,吕雉才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毕竟那是她给她的公子生的孩子,这种值得纪念的日子,他的公子怎能缺席?

    “哎……看来我到时候,要躲着我爹了……当年我第一次抓周的时候抓了个汤匙,结果我爹被大父追着打了两条街……”

    刘盈轻轻摇头笑着说道:“还好我后来又抓到了萧相送的算筹,才勉强让大父放过了我爹……所以……”

    他没有明说,但窦漪房秒懂。

    她曾经是吕雉那里贴身侍奉的小宫女,自然知道他们老刘家一贯奉行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打是亲骂是爱……絹

    所以,要是刘启抓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刘盈这顿打自然免不了……

    于是窦漪房轻轻攥了攥粉拳,决定从即日起就训练……教导一下刘启,让他对诸如弓弩、长剑、印绶之类的产生兴趣,免得抓周的时候坑了她的公子!

    这一点,她信心十足。

    毕竟那本书卷是她在刘盈的书房里看到的,上面记录着上古某位巴人所开创的理念……

    条件反射,对,就是这个词……窦漪房暗暗点头,准备等到今日的晨起问安结束后,就先拿刘暄试一试。

    嗯,她重男轻女……

    而在床上,刘盈依旧躺在床上,只是逗着刘暄玩了一会,脸色顿时黑了起来。絹

    “别吸了,乃公没奶……”

    他边说,边拎起趴在他胸口用力嘬着,但满脸困惑和委屈的刘启,轻轻放到另一边。

    梳妆台前,窦漪房一副笑不活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一抽一抽,圆滚滚肉乎乎的宝贝自然下垂,一颠一颠,晃来晃去,看的刘盈双眼发直,挺胸抬头。

    …………………………

    长安城东郊,芷阳公主府。

    张不疑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回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从几个日常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那里听到了消息,说是朝廷中的几个御史准备弹劾他,理由则是逼良为娼……絹

    毕竟他在关中周边各县一口气开了七家纺织厂,招募女工近两万人,按照御史姥爷们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的理解,说一声逼良为娼其实还是照顾了张良的面子……

    但关键问题是,张不疑对此百口莫辩。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那么多的工厂,那么多的中高层管理者,当厂子里面女性扎堆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败类利用职权玩弄下属。

    于是,当苦主家属跪在长乐宫门前的那一刻,这把火自然会在很短的时间就烧到张不疑的头上。

    堂屋内,听张不疑说完之后,刘乐目瞪口呆。

    之前有人去长乐宫门前告御状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看人放烟花,最终点燃的却是自家的柴火垛……絹

    人言可畏。

    人家一句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立刻就会把张不疑,乃至于张良都打翻在地,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于是刘乐问道:“咱爹呢?咱爹怎么说?”

    她说的咱爹,指的是张良。

    而张不疑恨恨的一跺脚:“爹和娘去岭南玩了,走的时候说想要驾船出海,去看看那些和人一般高的兔子怪……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他们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刘乐轻轻摇头:

    “那肯定是来不及的。岭南据此千里之遥,只怕等到咱俩和咱爹沟通好的时候,火都已经烧到咱家房顶了……”絹

    “唔,让我想想该如何去办……”

    此刻,相比于张不疑的慌张,刘乐倒是满是镇静。

    毕竟她的父亲叫做刘邦,母亲叫做吕雉,无论是哪一个,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上都是金字塔最顶尖的存在!

    因此,哪怕刘乐只是继承刘邦和吕雉一点点的智慧,就足够用了。

    不过刘乐豆豆眼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旋即笑着说道:“有了,这时候弟弟应该在母亲那里问安,咱俩现在出发,正好可以见到他!”

    嗯,自己动脑,哪里有做甩手掌柜的爽。

    毕竟刘盈是个姐控,虽然会骂骂咧咧,但该帮的忙一定会帮!絹

    这一点,从小的时候她就很清楚了!

    于是张不疑呱唧呱唧的拍着手,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一个词。

    丑妻家中宝……

    于此同时,他也觉得软饭果然吃起来无比香甜!

    ……………………

    椒房殿。

    刘盈满脸懵逼,任由样子像极了张不疑小时候的张澹抓着他的裤腿努力向上攀爬。絹

    嗯,张澹,就是本该出现在历史线上的张嫣……

    另一边,吕雉也是满脸怒容。

    不过不是针对张不疑,而是那几个御史。

    作为一个政治智慧碾压九成以上男人,处于人类顶尖的女人,吕雉一听就明白,那些御史并非是为了公义,而是私利。

    毕竟工业革命能首先发生在纺织行业,就是因为纺织厂投入小,回报的利润足够丰厚,是一只不折不扣会下金蛋的只因……

    而张不疑这边利用先发优势,主要是和刘盈的关系,基本上占据了市场一半以上的份额,尤其是如今又和阿雅签订了一堆专卖协议,垄断了整个草原的羊毛贸易,又将掀起新一轮的扩张。

    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絹

    毕竟人性使然,自己不赚钱无所谓,但看自己的熟人大赚特赚,却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于是,背后使阴招很正常了。

    按照这一时期人们的理解,张不疑属于是皇家的一份子,碰到这种事情,只会认栽,关停工厂以息事宁人。

    所以,市场的份额就空下来了,另一些帮着推波助澜之人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刘盈对此也心知肚明。

    于是他抢在吕雉之前说到:

    “以我之见,不如让廷尉府的人介入,一查到底,对于违法犯罪,道德败坏之人绝不姑息!”絹

    “不仅如此,我等下让人给廷尉候封带个话,此事从严从重,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至于那些受害者……多给些钱,你自己再亲自登门致歉,负荆请罪,想来没有人会苛责一个幡然醒悟,并且勇于改正的人。”

    刘盈目光炯炯,不容置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毕竟按照他的认知,九成以上的普通人其实没有什么独立思考的能力,大部分时间都在人云亦云。

    所以,只要多印刷几份报纸,在舆论上带带节奏,不仅可以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而且还能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收益。

    张不疑轻轻颔首:

    “好,就这么办。终归是我管教不严,对人不起,负荆请罪也是理所应当……”絹

第九十四章 刘盈:反倾销法案!

    张不疑说完,吕雉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撴

    虽然外孙女果然如她想的那样,长得很漂亮,让她很满意,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张不疑此刻‘软蛋’行为的鄙视。

    这一刻,她开始后悔为自家女儿找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的做女婿了。

    在吕雉的理解中,从没有道歉这两个字!

    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重要的不是一巴掌打死那些在背后挑唆的人吗?

    刘氏代天牧民,皇权至高无上!撴

    张不疑作为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自然也不容许他人算计!

    只不过这个建议是刘盈提出来的,而张不疑也接受了,吕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嗯,主要是不想折了刘盈的面子。

    另一边,刘盈眼角的余光将吕雉的脸色尽收眼底,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

    这不过是个正常的商战行为……

    嗯,对于张不疑这样的官僚资本家来说是这样的。

    因此,若是让自家老娘参与了,分分钟从商战转变为政治斗争,还不知道要砍掉多少脑袋,撸掉多少爵位……撴

    重要的是,自家老娘大展拳脚上瘾了之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必然是个母子相爱相杀的局面……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张不疑了。

    而另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刘乐也是这么想的。

    替张不疑委屈。

    她从张苍那里高薪诚聘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税吏帮着管账,因此对于家里的每一笔大的开支了如指掌。

    比如去年,纺织厂赚的钱里,大约有三成给了尚贤堂,另外两成送到了东宫。

    数以上千万计的那种!撴

    只不过给刘盈的并不是‘政治献金’,而是股息分红。

    因此这一点刘乐没有不满,她不满的就是分给尚贤堂的钱……

    旁人不清楚,她可是一清二楚,什么尚贤堂,明明就是刘盈个人掌握的势力,天南海北,明里暗里,就没有尚贤堂不掺和的事情!

    所以,刘乐扁了扁嘴说道:“这些年我们给了尚贤堂那么多钱,养了那么多的人,结果你就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

    在刘盈还没有说话之前,张不疑捏了捏刘乐胖乎乎的小手,解释道:

    “那不是给,而是付费。”

    “嗯,你听没听过专利这个词?人家掌握技术,我们要用人家的技术,人家的机器,就需要为此付费……”撴

    “咱们这个还是友情价,比其他人的都要低很多,这也是咱家的纺织厂更有竞争力的原因……”

    “再说了,我去道歉也没什么,终归是咱们理亏,而且也能不给皇家脸上抹黑。”

    刘乐这才转怒为喜,笑眯眯的说道:

    “就知道弟弟最好啦!嗯,姐姐刚才错怪你了,等过两天你来姐姐家里,姐姐亲自给你做点好吃的!”

    一瞬间,不仅张不疑愣了,就连吕雉看向刘盈的神情,也带着几分悲悯。

    你这是恩将仇报……刘盈瞪着眼睛,双手叉腰:“想毒死我就直说!”

    嗯,这不是刘乐做饭难吃,主要是她闲极无聊,这些年开发出了不少黑暗料理。撴

    比如鱼香橘子,属实是让所有人都惊为天人……

    片刻之后,在将刘乐和张不疑送到未央宫北门的时候,刘盈叫住了正想蹬上马车的张不疑,在刘乐豆豆眼的注视中,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刘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绝对不会。”张不疑秒懂,斩钉截铁的回答。

    “是啊,他们不会。”刘盈颔首,叹息一声:“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会是谁呢?”

    张不疑也轻轻摇头。

    他这一路上一直在猜测幕后主使是谁,可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没有猜出来。撴

    或者说,太多了。

    功候勋贵自不必说,这些人对他一贯很是眼红。

    他和刘盈交好,再加上留候之子,国之帝婿,可以毫不夸张的讲,未来肯定会成为帝国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重要的是他还涉足了建筑、纺织、债券等很多产业,有钱还有权,得罪的人或者说是竞争对手自然是多不胜数……

    因此,不仅会有勋贵们在背地里算计他,就连那些豪商或是大工厂主也是一样,绝对不会放过那种落井下石的机会!

    毕竟蛋糕就那么大,他吃的多,别人就吃得少。

    凭什么?撴

    刘盈捏了捏下巴问道:

    “换个思路,他们为什么会针对你呢?说的残酷一点,有权有势的人欺男霸女并非那么罕见,可为什么到了你这,就直达天听,连我爹都背地里骂你呢?”

    张不疑脸色一囧,稍加思索后满是委屈的说道:“我这次为什么会倒霉,你心里没数吗?”

    “我有什么数?”刘盈皱皱眉头。

    张不疑冷笑两声,顿时开始细数了起来:

    “我在关中有七家纺织厂,留县有一家,齐地有十二家,长沙国有三十一家,荊国、楚国、会稽等地合计六十二家……”

    “每间工厂的规模都差不多,大约可同时容纳三千左右的妇人工作。”撴

    “如此规模,前两年我专门找人统计过,我这些纺织厂占据汉国的市场份额不过四成不到……毕竟每卖出一匹布都要交税,只要愿意花费时间精力金钱,很好统计。”

    刘盈愣了一下:“只有四成,也值当他们使出如此手段?”

    张不疑保持冷笑:

    “是啊,这就是我说的,你心里没数?”

    “去岁,从海外贩运而来的手工土布,占据了市场份额的一半以上……”

    “所以,我这么惨,是谁害的?”

    “嗯?”撴

    “你嗦啊!”

    面对着张不疑的咄咄逼人,刘盈顿时恼羞成怒:“怎么?是我逼着你开纺织厂的?凭借我老师和我阿姊的食邑收入,你们做不到锦衣玉食吗?”

    张不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毕竟这口锅,主要源自于刘盈当年的鲶鱼计划。

    为了让国内的纺织工坊老板升级设备,他推动汉国出台了相关民生方面的改革,比如对从海外进口的棉布,免征关税,只是在售卖的时候征收一定数额的商税。

    因此,印度棉布就占据了国内市场的大量份额。

    毕竟受到地理环境的因素,阿三对于食物的需求并不高,而且种植粮食的成本也很低,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劳动力可以低廉到让汉人无法想象。撴

    毕竟这时候没有XX不等式,汉国这边的女工就算是比男工的工钱低,但每天也有十钱以上的工钱。

    而这十钱的购买力换算到阿三那边,至少是他们一个月的收入。

    重要的是,阿三那边不仅是工人的劳动力不值钱,农民的劳动力也不值钱,因此原材料的价格也比汉国这边要低很多!

    所以,哪怕汉国这边使用了蒸汽机作为动力,纺织出的棉布成本也几乎等同于印度那边的进口价。

    刘盈点点头,轻声说道:“看来,是时候对政策作出些微调整了。”

    张不疑追问道:“什么调整?”

    刘盈并没有直说,而是讲起了故事:撴

    “昔日管仲辅佐齐王之时,鲁国比齐国强盛,因此齐桓公担忧鲁国进攻齐国,于是问计管仲。”

    “而管仲只是下令齐人只准穿用鲁国布料制作的衣服。一时之间,鲁国改稻为桑,家家户户响彻织机之声……这一年,鲁国粮食产量锐减。”

    “一年后,管仲再次命令齐国百姓不得再向鲁国购买布料,而后大幅度抬高粮价,这下鲁国慌了,粮食短缺,布料滞销,只得拿出大量金钱向齐国高价购粮。”

    “无独有偶,当年齐楚争霸的时候,齐国从楚国高价购买野鹿,再次让楚国的农业凋敝,粮价暴涨,使得楚国无力抗衡齐国……”

    “还有衡山国,管仲高价购买衡山国的兵器,又双叒叕导致衡山国农业凋敝,只得举国向齐国投降……”

    在张不疑恍然大悟中,刘盈笑着说道:

    “我们也可效法先人,对海外运来的棉布征收十倍关税,而对棉布的原材料,也就是棉花免征关税。”撴

    “这样,我们就有了廉价的原材料,棉布的市场份额也不会再被别人占据!”

    “重要的是大家都吃上肉了,也不会有人对你分外眼红。”

    嗯,如果张不疑说的是真的,进口的印度棉花占据了汉国市场一半以上的份额,那么就说明其实他们将绝大多数生产出的棉布都卖到了汉国。

    而凭借着阿拉伯人的小舢板和骆驼,不足以跋山涉水远渡重洋,将印度棉布销往东南亚和欧洲。

    于是,汉国的政策出台之后,印度的棉纺织业必然破产,而棉花畅销,失业的纺织工人就会转型成种植棉花的农民。

    这样一来,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开拓了一个原材料生产基地。

    至于倒卖棉布的商人,除了政策颁布初期时生意会有所受损之外,过后生意照做。撴

    毕竟进口棉花不收关税,印度那边种植出的棉花也要比汉国这边的便宜很多。

    在没有机械化采摘棉花之前,棉桃全靠人工一颗一颗的采摘下来,太费人工了,这也是汉国这边现如今棉花种植面积并不太大且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

    黑人被大量卖到美洲庄园做奴隶,大抵也是为此。

    嗯,其实欧洲的奴隶贩子不仅卖黑人,同为白人的爱尔兰人也是奴隶贩子的商品……

第九十五章 刘启:我,棋圣!我说完了,谁反对,谁赞成?

    未央宫,椒房殿。楌

    刘盈如往常一般,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进来,只是见到正殿无人,探头向另一侧的餐厅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吔?爹你也在啊?”

    夹着一片酱黄瓜的刘邦愣住,心中满满的莫名其妙。

    这里是他的后宫,他想去哪就去哪,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个小崽子说三道四?

    不过刘邦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哼了一声后低头吃饭。

    这些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崽子就是专门就是坑爹来的,所以他现在懒得计较许多,只管养好身体,等到将来看笑话。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楌

    吕雉一如既往的很是欢喜,笑眯眯问道:“快,坐下,要不要再吃点?”

    刘盈坐在她身边,随手捏了个小包子:“嗯,刘启和刘德他们办抓周的地方,是在东宫,还是在哪里?”

    刘德,就是许负给他生的那个儿子,按照太卜测算,说是这孩子生在山里,木命缺水,所以干脆就以黄河为名。

    秦国水德尚黑,因此改黄河的‘大河’之名为‘德水’。

    刘邦当初还定三秦的时候,为了笼络关中的老贵族,自称黑帝,尚水德,改之前的尚红为尚黑,因此黄河在官方的称呼中,依旧保持了德水这个名字。

    刘邦咽下嘴里的小米粥,抬起头说道:“去长乐宫办。就安排在宣室殿西边的永寿殿好了……”

    吕雉赞同的点点头:楌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刘启虽是长子,但终归不是嫡子,要考虑到卢绾的面子,因此永寿殿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庄重,但又不至于越矩……”

    “行吧,知道了。”刘盈又拿了个包子,看向吕雉说道:“那是不是提前去鲁国把我外翁还是大舅接过来……嗯,我亲自去。”

    毕竟礼不可废,这种事情需要亲自登门。

    吕雉摆摆手,脸上有些忧愁:

    “你刚回来还不清楚,你大舅前些天身体不适,急匆匆送到了长安就医,就在北坂那里的行宫修养……”

    “你外翁他们自然也在关中,倒是不需要你再多跑一趟了。”楌

    “嗯?怎么一直没听说?”刘盈皱皱眉头:“现在呢,大舅身体怎样了?”

    看到刘盈一脸关切的神情,吕雉心中很是熨帖,抿了抿嘴说道:

    “当时你领兵在外,你外翁说不想让你分心,所以没告诉你……”

    “当初你大舅阳亢眩晕,脚步虚浮,鲁国的医者看了看,说是什么外感温热邪气,内热偏重……药吃了不少,但病没有好……”

    “后来送到长安城的医馆检查了一下,那里的医生说是什么高血压,虽然治不了,但听着医生的话,少糖少油少肉的改变了一下膳食,整个人比从前好多了……”

    刘盈这才放心。

    高血压这个病基本无解,但若是控制饮食加强锻炼,也不至于像诸如癌症、白血病之类的那般致命。楌

    于是他擦了擦手说道:“嗯,今天我没什么事,吃过饭去看望一下大舅……唔,等下我让人去市场买点芹菜给大舅送过去,听说这东西对高血压患者也有一定疗效!”(注1)

    刘邦愣了一下,嘿嘿直笑:“芹菜?呵呵,一钱十斤,太子殿下果然出手大方……”

    这老头什么都不懂……刘盈默默摇头,一言不发。

    但吕雉很明显反应过来了,轻轻打了刘盈一下:“又搞怪,当心把你大舅气着了……”

    说完,她看向刘邦解释道:

    “我大哥这个人从小就讨厌吃芹菜,我记得家里但凡做的饭菜里有芹菜,大哥总是会很仔细的一根一根的挑出来……嗯,吕释之也不喜欢吃芹菜,但我爹特别喜欢……”

    “吕老大还有这种黑历史呢?”刘邦笑眯眯看向刘盈:“别小气,买一点怎么够?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吃不起呢!买两车,吕老大和吕老二一人一车!”楌

    “可以!”刘盈竖了竖拇指:“到时候我大舅打人的时候,爹你可别跑!”

    在刘邦的满脸懵逼中,摇头叹息果然坑爹,吕雉咯咯直笑,脸上满是喜欢,一扫之前的阴郁。

    过了一会,刘邦半是话里有话的说道:“去看过你大舅之后,若是还有时间,不妨去灞上码头看看,长安城一半的粮米丝帛都由此处转运……多关心关心没坏处。”

    刘盈愣了一下,旋即轻轻点头:“知道了。”

    灞上附近是他幼军驻扎之地,从前打压诸如漕帮、斧头帮之类的民间团体,都是直接抽调的幼军士兵,毕竟军队才是最大的暴力组织。

    尤其是郅都担任幼军的行军司马之后,更是将灞上的那群灰色势力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今郅都调任西域都护府了,那帮家伙可能觉得自己又行了,想要拉帮结派开几个堂口,招点双花红棍之类的打手垄断码头货运,武力驱逐外地来码头讨生活的力夫……楌

    …………………………

    九嵕山,鲁王别苑。

    刘盈从马车上走下,身后则是哗啦啦一长串男男女女。

    按照吕雉的说法,既然是登门探望,那就干脆多去几个,凑凑热闹,到时候吕泽真打起人来,也有个劝架的……

    于是,在刘盈身后,不仅有东张西望的刘乐和被强拉来的张不疑,还有抱着孩子的窦漪房和许负……

    大门口,吕泽的家宰长揖及地,忙不迭的吩咐身边人大开中门,同时赶紧派两个跑得快的去向吕泽通传,说是芷阳公主又来了……

    在刘乐的一脸黑线中,刘盈拍了拍那个家宰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今天咱们自带食材,吃不穷我大舅的……”楌

    只不过当他踏入鲁王别苑的时候,才真正明白了刘乐为何会时常上门搜刮搜刮自家舅舅,以至于那个家宰就差高呼鬼子来了……

    富丽堂皇。

    这是刘盈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快跑!

    这是他心中涌起的第二个念头。

    毕竟在他对面,是白白胖胖,但怒气冲冲的吕泽。

    “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敢登门羞辱本王,今天非好好揍你一顿给你长长记性!”楌

    刘盈假装躲闪了几下,在身后刘启咯咯咯的笑声中,满脸谄媚的凑到吕泽身边:“大舅,孩子在哪,给我留点面子呗……再说了,那些都是我爹让人送的,真的,不信你问我阿姊!”

    吕泽这才看清楚躲在后面缩头缩脑的刘乐,笑骂道:“正好,那些破芹菜就让你和刘乐去吃,吃不完不许走!”

    “好啊,正好多在大舅这里住几天……”刘盈伸手扶住吕泽,小声问道:“早知道那些年南征北战的时候,就该将大舅也带上,这样就不至于有现在这种事情了……”

    吕泽好奇问道:“何意?”

    刘盈一脸坏笑的戳了戳吕泽中年发福的肚子:“我听人说,高血压是富贵病,若是大舅还是从前那个骑烈马挽硬弓的猛士,想来一定没事……哎哟,疼疼疼,大舅我错了!”

    “该!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刘乐轻声啐了一口,视线渐渐凝固在摆放在茶几之上的几盘点心。

    这,就是她大老远从长安城跑到九嵕山的动力……楌

    …………………………

    长乐宫,永寿殿。

    今天是举办抓周,顺便召集刘氏血亲欢聚一堂,吃吃喝喝的日子。

    圆桌上,被吕雉认为继承了刘盈全部优点,将来长大之后必然倾国倾城的刘暄脑袋一低一低的打着瞌睡。

    毕竟小孩子,无时无刻不闹腾,但也无时无刻不能倒头就睡……

    不过很快,她被周围的喧闹吵醒,先是张开小嘴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奋力挺直了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最后才睁开一双黑宝石似的眸子。

    下一秒钟,她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楌

    人好多,怕……

    但刘启和刘德却一副人来疯的样子,不仅在圆桌之上到处乱爬,还傻乎乎的向那些逗着他们陌生人咯咯直笑。

    刘盈凑在一脸紧张兮兮的窦漪房和许负身边,小声嘀咕:

    “喂饱了吧?别到时候奔着吃的就去了……告诉你们哈,我要是今天被那老头揍了,你俩谁也别想好过!”

    许负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窦漪房则频频点头:“喂饱了喂饱了,放心吧殿下,绝对出不了……”

    她话没说完,就愣住不动,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圆桌。

    在那里,刘启绕过长剑、笏板,笔直的冲向圆桌最边缘的一个棋盒,抱起来就啃……楌

    羊脂玉雕琢,圆润细腻,一如女性胸膛那最美好的弧形……

    注1:网上流传芹菜是汉代从丝绸之路传入,对也不对,因为在此之前,中国就有了芹菜,和外国的芹菜品种不同,大概就是西芹和水芹的区别。

    比如《诗经·小雅·鱼藻之什·采菽》:觱沸槛泉,言采其芹。

    翻译过来就是,翻腾喷涌泉水边,我去采下水中芹。

    但最直接的,还是《吕氏春秋·本味》。

    菜之美者,云梦之芹。

    意思是天下最好吃的菜,就是生长在云梦泽的芹菜。楌

    云梦泽的芹菜,在当时大体等同于西湖的莼菜,只不过那时候是大争之世,旅者不多,因此唯有零零碎碎的记载,比不得莼菜的鼎鼎大名。

第九十六章 刘盈:请叫我同志!

    灞上码头。将

    这里几经扩建之后,成为了货船往来关中的首选卸货之地,行商客旅、装卸工人,龙蛇混杂最为混乱。

    此刻夏初,天气尚未太过炎热,长安城周边的许多商铺都赶在这个时间点上开始囤货,毕竟到了盛夏之后,装卸工人的要价就比从前高出一倍!

    当然了,若是不愿给,也可以自己去搬,绝对无人阻拦。

    毕竟酷暑,动不动就出一身臭汗,这时候顶着大太阳干活,无疑就是拿命赚钱,要价高一点也属正常。

    但今天的灞上码头,虽然到处人来人往,可却没有那种热火朝天的景象。

    更有甚者,那些平日里咯噔咯噔运行蒸汽机械吊臂,此刻全都安安静静,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高亢且蒸汽的吼叫。

    今天,码头工人大罢工!将

    事情的原因很简单,前天夜晚的时候,有几个在码头上威望很高的工人被长安县抓捕下狱,至今没有放出。

    远处,在从各地跑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边缘,刘盈那辆很是低调的四轮马车,缓缓而来。

    车门打开,首先走下的就是嚷嚷着什么君子不立围墙、白龙鱼服的张不疑,然后则是满脸惶然的萧禄,最后,才是打着哈欠的刘盈。

    春困秋乏夏打盹,他正是倒头就睡的年纪,如果不是因为要给萧禄善后,他才懒得今天跑到码头这边。

    嗯,刘邦说让他去码头看看,但他因为太忙了,于是就将事情交付给了萧禄,可没想到的是,萧禄前脚下令抓人,后脚码头工人就闹起了罢工……

    “闹这么大?到底是因为什么?”

    刘盈眉头紧皱,跟在两名身高力壮的卫士身后,慢慢挤入人群。将

    在他身后,萧禄言简意赅的说道:“回公子的话,是薪资矛盾。工人们要求涨薪,但码头方拒绝,于是工人闹事,长安县下令抓人……”

    另一边,张不疑撇撇嘴说道:

    “涨就涨呗,长安城物价那么高,房价也不便宜,工人寻求加薪不是很正常的吗?”

    “别的地方涨没涨我不清楚,但纺织厂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后,女工们每天的工钱长了一钱……”

    刘盈满是鄙夷的看了张不疑一眼,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毕竟张不疑那里的管理层逼良为娼,虽然事情平息了下来,但名声有些坏了,很多良家妇女纷纷提桶跑路,去别家纺织厂打工。

    自然而然的,张不疑那里就需要加薪才能留住那些熟练工……将

    不过刘盈认为张不疑现在说的没错。

    码头上这些出卖力气的工人寻求加薪,不应该被官府抓起来!

    如今随着人工运河的修通,蒸汽驳船川流不息,货物运输的成本相较从前降低了最少三成,但长安城的物价却并没有下滑的迹象。

    钱被谁赚走了自然不言而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国家就是要奉行天道,解决社会财富分配的问题。

    因此,刘盈看着站在身边的萧禄问道:“他们,是什么诉求来着?”

    今天,刘盈准备当青天大老爷了……将

    只是萧禄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弱弱的说道:“他们说,基础日薪涨五钱,从原本的三十钱一天,涨到三十五钱……”

    刘盈点点头:“这个不过分,可以接受,然后呢?”

    萧禄抬了抬眼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要么将蒸汽吊臂拆除,要么将使用蒸汽吊臂赚到的钱分一半给他们……”

    “毕竟现在都是集装箱运输,装卸工只能搬散件的货物,收入降低了大约一半……”

    于是,张不疑暴怒:“得寸进尺!绝不能惯他们这毛病!”

    这一刻,刘盈明白长安县为什么会抓人了……

    毕竟蒸汽吊臂归属码头,而码头属于长安县的管辖范围,自然诸如码头管理费以及机械吊臂的使用费归长安县的财政收入。将

    装卸工人要加薪这件事长安县并不在意,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到时候把这个成本转嫁给货商或是船东就行。

    唯独装卸工人要染指机械吊臂的钱,是长安县忍不了的。

    慷他人之慨容易,割自己的肉就千难万难……

    但与此同时,刘盈尘封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

    难不成,又有穿越者啦……刘盈左看右看,试图寻找另一个掌握着屠龙之术的男人或是女人。

    毕竟,罢工,要求对方分享生产力提升的利益,这种味道可太正了!

    不过他左看右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在听到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时,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将

    “你说他们图什么?我听人说,官府清晨的时候找到那几个领头的,允诺在崇义坊送他们一套房子,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答应……”

    “那能答应吗?今天给了,罢工停歇,闹个身败名裂,明天官府把房子收回来,你还能再组织一次罢工?”

    “说得有理!”

    “别听他瞎说,那几个领头罢工的是墨者,你就是搬一座金山出来,焉能动摇他们的意志?”

    “……没想到如今这世上,还有墨者在笃行兼爱……”

    ……

    一旁的张不疑眉头紧锁,手肘捅了捅刘盈:“怎么会有墨者和官府对抗?他们不在尚贤堂享福、嗯,帮忙,或者在大汉公学著书立说,怎么会跑到码头当装卸工人?”将

    “不好说。”刘盈摇了摇头:“也许是有人打着墨者的旗号,不过也不排除有野生墨者存在……”

    “野生?”张不疑哈哈一笑,旋即压低声音说道:“要是野生的就好了,到时候你一亮矩子令,那帮家伙还不是纳头就拜?”

    刘盈轻笑一声不再言语,沿着那几名侍卫硬生生挤出来的通道向前走去。

    然后,他看着远处正在慷慨激昂的演说的那个老者,不自觉的拉了拉衣领,掩盖了那黑白相间交叠在一起的颜色。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盘公。

    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向钱看向厚赚,还是有人的目光始终低垂,放在那些劳苦大众的身上……刘盈目光微凝,脸色变换不定。

    张不疑有些傻了。将

    矩子令在别的墨者面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在盘公那几个资历老,人望足的墨者那里,就只是一块木牌牌而已。

    毕竟墨家从草创之初,依靠的就不是什么规矩,而是领袖超乎常人的能力。

    要不然,墨翟死后,墨家也不会一分为三。

    刘盈笑了笑转身离开,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萧禄说道:“通知长安县过来抓人,领头之人一个也别放过!”

    萧禄吃了一惊,追问道:“那、那盘公呢?”

    刘盈回头望去,语气平静:“也抓起来,只是关个单间,三茶六饭不可或缺,别怠慢了……”

    张不疑皱皱眉头问道:将

    “那边都闹腾成那样了,这时候抓人,会不会打起来?要知道这可是长安城!而且有那么多的人都在盯着你,等你犯错,你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要我说,不如先假装答应他们的条件,等到事态平息了,然后再秘密抓捕……”

    刘盈摇头说道:

    “大丈夫做事需光明磊落,尤其是我,怎可做如此阴私之举?”

    “我说抓他们,是因为他们触犯汉律,非法集会,恶意煽动民众对抗官府!但工人们的诉求完全合理,所以抓捕之前,让长安县令亲自过去,和工人签署一份涨薪协议,以及要求他们派遣代表,商谈后续该如何分享机械吊臂的收益问题!”

    在张不疑满是不解的神情中,刘盈笑了笑向远处走去。

    社会发展,生产力的提升,必然会导致变革的出现,与其让一切在彼此对抗中滑入深渊,倒不如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做出妥协。将

    刘盈深知,在他脚下这片大地之上,每一双看似麻木的眼睛之中,都酝酿着能够撕裂大地,让滚滚洪流在大地蔓延的力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应该是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跟在刘盈身后,亦步亦趋的张不疑左看右看,突然咦了一声,指着远处说道:“不是说大罢工了吗?怎么那里还有人在卸货?”

    萧禄解释道:

    “那一片是蔬菜肉类粮米装卸的地方,如今天气炎热,这些东西可拖延不得,尤其是宰杀过的牲畜,放到下午就腐烂发臭了,到时候受损失的不仅有肉贩,还有那些普通的农户,因此这里虽然罢工,但依旧有工人在劳作。”

    张不疑轻轻点头,心中泛起几分明悟。将

    或许,这是刘盈看到了那些工人心底的善良,所以愿意和他们妥协的原因?

    刘盈脚步顿了一下,随手拉过一个路人,询问道:“李记枣糕还开着吗?”

    路人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

    “这位公子说的莫非是太子殿下最爱的那家枣糕店?开着呢,如今生意好了,人家不光卖枣糕,还在旁边开了个食肆,专卖烧饼夹猪头肉……”

    “据说那也是太子殿下首创,软烂的猪头肉拌上葱丝蒜苗香菜陈醋辣椒油,夹在热气腾腾的烧饼里……美滴很!”

    刘盈吞了吞口水,抓住张不疑向他记忆中的方位而去。

    嗯,张不疑请客……将

第九十七章 刘盈:坏了,我成弥勒佛了……

    长安两市中,东市靠近长乐、未央两宫,且向南多为达官贵人在长安的居所,故而市内店铺所售多为贵重商品。

    东市里,货别隧列,八方珍奇尽集于此,客人虽然不多,但是所售都是高昂奢移品,动辄万钱十万钱的宝物比比皆是,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西市则与之相反。

    此地远离宫闱,周边里坊居住者大多为平民或是小吏,商家日常售卖的货物主要是衣烛饼药、粮米柴油、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重要的是长安西市特许胡人在此经商,胡姬酒肆遍地都是,其中不乏有姿容绝色,能歌善舞之辈。

    因此相比于东市的冷清,长安西市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今天和往常一样,钟声七响,市旗高悬。

    但唯一不同的是,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多了几个髡发卷曲,高鼻深目,穿着脏兮兮,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衣袍的胡人。

    他们熘熘达达的沿街乞讨……嗯,化缘了一番后,蹲在牲口棚外啃着商家施舍的烧饼,用自带的钵盂盛满饮马槽里略有些污浊的浑水,一饮而尽。

    “甜!”

    “这长安之水,堪比圣河之水!”

    短发胡人吃饱喝足,在走来走去的长安百姓满是鄙夷的神色中,有条不紊的收起钵盂,把脏兮兮的脚丫子清洗干净,敷座而坐。

    旋即,一名胡人袒露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只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让周围聚拢过来的长安百姓感觉一阵失望……

    毕竟长安城作为首善之都,百姓见多识广,比如社日之时,有些和这些胡人长相穿着类似的胡人也曾出现在集市之上,但人家叽里咕噜一番之后,或爬高上低,或吹着笛子与蛇共舞……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永不缺少喜欢看热闹的闲人,他们只是盯着那几个胡人,手中捏着几枚五铢钱,准备有钱的捧个钱场……

    嗯,直播打赏,老传统了……

    片刻之后,那几个胡人很是叽里咕噜了一番之后,恍然大悟,这里是汉国,不是大雪山,因此没有人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好在胡人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路上结伴而行的就有汉人商贾,而他们作为当地人群中最智慧的那一群人,学几句汉语自然难不倒他们。

    因此,领头那个身材在胡人里算是高大的中年男子,开始用声调奇怪的汉语讲故事。

    在他讲述的故事里,说是宇宙由一尊至高无上的大神创造和统领,现在人们居住的这个地方,只是万千世界中最为渺小的那一个,只有虔诚相信那个大神,才能往生极乐,超脱人世间的一切痛苦……

    听着听着,围观的百姓开始低头寻找烂菜叶……

    但当另一个胡人开口的时候,低头寻找烂菜叶的吃瓜群众又竖起了耳朵。

    无他,这个故事的开头很有意思。

    但,这这不妨碍他们寻找烂菜叶,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故事不烂尾……

    那是一个有关未来大神的故事。

    传说中,那个大神为了解救人世间的苦厄,拯救在苦海之中挣扎的凡人,出世先入世,舍弃自己修成的万劫不灭的金身,入世轮回。

    因是排序在过去、现在之后的未来大神,所以大神每次转世为人,总是行三,上一次转世在大雪山下的那个王国时,恰好是国君的第三个儿子,号称三太子……

    在那几个胡人轮番讲述三太子的丰功伟绩时,周围的吃瓜群众放下了手中的烂菜叶,觉得这个故事莫名有些熟悉。

    毕竟,他们也有个太子,明明排行第二,却总是自称为三……

    三太子!

    重要的是拯救众生于苦难……

    这一刻,他们想起了长安城中央大街上的其中一块浮凋。

    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高大巍峨的咸阳宫化为灰尽,数不清的秦人倒在血泊之中,攻入关中的诸侯联军满载妇女和财帛,而在浮凋一角,却有一个身材矮小,但义无反顾冲入城中的身影。

    那是他们的拯救者,是他们的公子,他们太子,也会是他们将来的皇帝!

    或许,那些胡人说的是真的?

    他们家的太子,难不成真的是那个执掌未来的大神转世而生?

    一瞬间,在一众吃瓜群众的将信将疑中,金灿灿的五铢钱如雨点般从天而降,飞到那几个胡人面前。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

    毕竟不管干什么,只要讨好金主爸爸,钱不是问题……

    人群最后,趁着休沐日前来和当垆卖酒的胡姬学外语的吕释之驻足片刻,一脸若有所思的转头离去。

    …………………………

    夏日,虽说已经是草长莺飞,但渭水平川的早晚还是颇有凉意的。

    尤其是河谷山口,早晚时分的凉风尚有些许寒冷。

    太阳距离西山尚有一竿之高,出门劳作经营的百姓已经纷纷返家,但在长安城南的驰道边上,刘盈久久站立,任由干燥的夏风吹拂衣衫,两丈之外的凉棚下,张不疑小口喝茶,同样满脸焦躁。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两日之后就是刘盈的加冠大典,因此张良这个刘盈的老师,自然不能缺席。

    “喂,你没记错时间吧?”

    “没有,我爹说了,今天肯定能到!”

    刘盈转过头,继续向南眺望。

    不一会儿功夫,在太阳还没有彻底落下之前,远处一行车队驶来。

    “老师,你可算回来了……”刘盈忙不迭迎上去。

    “接到信的时候,我和你师娘已经订好了出海的大船……”张良摇了摇头:“不是说年底才办的吗?怎么提前了?”

    “嗯,我爹把我生日记错了……”刘盈满脸鄙视:“要是老师,就必然不会记错张不疑的生辰!”

    张良愣了一下,满脸尬笑沉默不语。

    …………………………

    长安城,太庙。

    今天是刘盈举办加冠大礼的地方,因此国中功候诸王,朝中文武百官齐聚于此。

    太庙外,黄钟大吕之声不绝于耳,两队各六十四人,分文武两班的伶人翩跹起舞,踏地而歌。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

    这是一首《诗经·小雅·天保》,表达的是作为周宣王的抚养人、老师及臣子的召穆公对新王的热情鼓励及殷切期望,即期望宣王登位后能励精图治,完成中兴大业,重振先祖雄风。

    虽然刘盈现在并不是君主,但作为储君,尤其是即将完成加冠大礼,正式获得全部政治地位的成年人,这首《天保》并不算是僭越。

    嗯,主要是这是汉朝,不是唐朝,人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玄武门之变’,因此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还算和谐……

    当然了,刘据那个倒霉蛋除外……

    黄钟大吕声中,刘盈面朝书写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双膝跪倒,神色恭谨。

    老态龙钟,战战巍巍的萧何被两个健壮的内侍搀扶着走过来,满是皱纹的大手接过一顶象征着‘文华’的布冠给刘盈戴在头上。

    接着,谒者念诵着骈四俪六的华丽文章,表述萧何这个老臣对刘盈的美好祝福。

    然后,布冠除下,张良捧着一顶象征‘武功’,由刘邦亲手制定形制的竹皮冠走来,笑容满面的戴在刘盈头上。

    “好了,从此往后就算是个成人了……”

    “但我永远是老师的学生……”

    刘盈和张良小声滴咕两句,脸上再度回复之前的庄严肃穆。

    最后,则是老态龙钟,但腿脚强健的刘太公走来,他穿着和刘邦类似的冕服,手中则捧着一顶除了冕旒稍稍有所差异,但形制一如通天冠的帽子,双手有些发颤的戴在刘盈头上。

    这并不是激动,主要是这老头年岁越大,变得越发社恐起来,不太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

    当然了,去新丰城看人斗鸡走狗不算。

    毕竟在那里,人们注意的焦点不是他这个须发皆白的老男人……

    三冠礼成之后,表示着刘盈正式成年,刘邦笑容满面的走来,亲手给刘盈配上一口造型古朴的长剑。

    刹那间,太庙之中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今天虽然观天台的那帮家伙预报阴有小雨,但太庙之中却光线良好,因此大家都清楚的看清楚了剑鞘之上的铭文。

    湛卢!

    相传此为仁道之剑,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

    昔日刘邦就是配着这把长剑,还定三秦,最终定鼎天下,建立了这个空前强盛的大汉帝国!

    如今,这把剑到了刘盈手中……

    莫非?

    惊呼声中,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把他们吓了一跳的想法!

    不、不可能!

    以戚鳃为首的那些功候贵胃,无不在心中大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刘邦,满心期盼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赏赐。

    但下一秒钟,他们开始绝望了。

    刘邦笑呵呵的说道:

    “太子今已加冠,朕决意不日举行禅让之礼,将皇位传与太子,众卿以为如何?”

第九十八章 刘邦:决定了,就是你了!

    “太子今已加冠,朕决意不日举行禅让之礼,将皇位传与太子,众卿以为如何?”剫

    刘邦说完,一脸笑眯眯的模样,环顾左右,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

    比如戚鳃的惶急,张良的果然如此,叔孙通的惊喜,刘盈的惊讶和满脸懵逼,以及装模作样准备走出来劝谏的卢绾……

    嗯,叔孙通的惊讶好理解。

    儒家从来都盼望着致君尧舜,而尧舜都有禅让之举,如今刘邦虽然提出禅让的对象是刘盈,但谁说禅让儿子,不是禅让呢?

    毕竟现如今的汉国是封建王朝,家天下,自然汉家江山代代传呀……

    卢绾越众而出,躬身行礼:“陛下此举,上顺天心,下合民意,有上古圣王之风……”

    于是刘邦愣了。剫

    这厮不按照剧本来呀?

    当初说好的,自己提出禅让,这厮出来劝谏,然后自己执意如此,这厮无奈附和,随后引领百官称颂……

    在刘邦满是质疑的眼神中,卢绾微不可见的向戚鳃那边使了个眼色。

    毕竟若是他出言劝谏,戚鳃发动自己收买的朝臣一通吵吵嚷嚷,使得一件可以顺顺利利完成的事情横生波折,这就有损刘邦禅让、刘盈继位的美名。

    嗯,刘邦的名声他不在乎,重要的则是刘盈……

    刘盈若是当上了皇帝,他家的宝贝女儿就算是皇后了……

    所以,早就被卢绾打了招呼的樊哙和周勃,一左一右站在了戚鳃身边,目光炯炯,杀气腾腾,随时做好了把这厮堵着嘴扔出去的准备……剫

    然后,刘盈开始装了起来,拱手说道:

    “陛下,儿臣何德何能……”

    “太子休要妄自菲薄!”曹参出言打断,越众而出,面向太庙里的功候诸王,文武百官,详述起了刘盈过往丰功伟绩。

    在一片连声附和,歌功颂德之中,刘盈只能‘无奈’行礼:“谨受命!”

    …………………………

    未央宫。

    刘如意走在廊桥之上,一脸失魂落魄的神情,脚步蹒跚,跌跌撞撞。剫

    他的世界,塌了……

    他的信念,碎了……

    尤其是刘邦前两日还抚摸着他的后背,连声夸赞着什么‘如意类我’……

    骗子!

    大骗子!

    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于是,刘如意踉踉跄跄的推开殿门,一头扎进了满脸茫然的戚姬怀中:“母亲,怎么办呀……”剫

    戚姬拨起刘如意的脑袋,皱眉问道:“什么怎么办?莫非又是太子欺负你了?说给母亲听,母亲带你去找你父亲评理!”

    刘如意声嘶力竭:“骗子,他是个大骗子……”

    戚姬眉头紧锁:“什么大骗子?你这孩子,怎么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的?”

    刘如意满脸委屈,啜泣的说道:“父亲总是说如意类我,可到头来,却把皇位传给了刘盈!”

    戚姬愣了一下:“什么皇位,今天不是加冠吗?怎么和皇位又扯上关系了?放心,你父亲如今春秋鼎盛,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没机会啦……没机会啦,母亲!”刘如意声嘶力竭的高喊:“今天在太庙,爹当众提出要将皇位禅让给刘盈,满朝功候大臣都表示赞同,就连外翁也一言不发……”

    “现在,他们都在长乐宫饮宴呢!”剫

    戚姬愣住,徐娘半老但美艳绝伦的脸上满是迷茫,喃喃自语:“禅让、禅让……那个老家伙,居然连皇位都舍得送人……”

    这一刻,她的心中也满是悲愤。

    毕竟刘邦每每在她这里过夜的时候,她各种小意逢迎,吹枕头风,而刘邦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对于聪明人而言,这就是默许!

    所以,她也被骗了,是吗?

    于是,戚姬愤然举起手边的羊脂玉茶盏,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这,是刘邦送给她的礼物!

    从前的她有多喜欢,现在的她就有多痛恨!剫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刘如意是赵王,而赵国自古强盛,随随便便就可以集结十万军队!

    然而,刘如意尚未加冠,并未就藩,此时赵国的大权掌控在朝廷指派的国相,也就是赵尧的手中……

    众所周知,赵尧是刘盈的门客,是东宫的爪牙……

    因此即便是赵国之军进入关中,只怕也是在帮刘盈擒拿她们母子……

    至于戚鳃就更不用说了。

    中尉府虽然有兵,但那些士兵维持一下治安,灭灭火灾还行,真的打起来,只怕分分钟就会被东宫的幼军杀的片甲不留!剫

    重要的是,中尉府的军队,也不会跟着她们起兵作乱……

    毕竟,她只是一个被老男人养在深宫之中的金丝雀,比不上那个住在椒房殿的女人!

    对方,才是那只羽翼遮挡大汉半边天的凤凰……

    所以悲愤过后,戚姬开始认命。

    “儿啊,从今往后,你我母子再不要做什么春秋美梦……再见到刘盈之后,切莫如从前那般桀骜……”

    只是她嘴上说着认命的话,心中却满是悲愤。

    若是不想将皇位传给如意,又何必给她希望?剫

    给了希望,又要亲手刺破?

    那老家伙,太不是个东西了,以后,休想在她这里过夜!

    刘如意却摇了摇头,昂起头,脸上闪过几分疯狂:

    “母亲,现在未必到了认命的时候!”

    “我在长安这些年,养了那么多的门客,招揽了那么多的游侠,不就是为了那一天吗?”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难不能我养的那三千门客之中,连一个专诸豫让、要离荆轲之辈都没有吗?”

    一瞬间,戚姬手忙脚乱的捂着刘如意的嘴,连声说道:剫

    “闭嘴,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随便能说的?要是传出去,不光是你,只怕咱们戚家都要遭殃!”

    “我告诉你,这种事情不仅不能做,想都不要想!”

    “别说你那一群酒囊饭袋杀不了刘盈,就算是你杀了刘盈,你父皇就能将皇位传给你了?”

    “难不成,你的父皇只有你一个儿子?”

    刘如意虽然有些蜜汁自信,但戚姬作为一个耳濡目染过春秋战国游侠文化的人,心中很是清楚刘如意招揽的那些门客都是些什么阿猫阿狗……

    毕竟之前刘如意遭遇长安人民‘屎弹’攻击的时候,他的那群门客表现的有多无能,可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听到戚姬的话,刘如意虽然很想说大不了把他的那些反正也没什么亲情的兄弟都杀了,这样刘邦就没得选了……剫

    但他虽然疯狂,却并不愚蠢。

    别的不说,刘肥是齐王,天下第一强藩,身边的门客数量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况且刘肥从小被剑术第一的虫达调教,如今虽然很胖,但身手依旧矫健,等闲三五个壮汉也近不得身!

    所以,真打起来,只怕不是刺客杀刘肥,而是刘肥把刺客举起来扔到河沟里……

    刘如意默然长叹,轻轻摇头。

    看来他只有等了,等到他加冠就藩之后,蛰伏于赵国,静待天时!

    ………………………………剫

    长安城南,燕王行宫。

    几人欢喜几人愁,和刘如意那里的愁云惨淡不同,虞姬这里到处洋溢着喜悦之情。

    卢绾派人前来送过消息了,说是一切按照刘邦的安排进行,禅让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等太卜等人测算一个吉日,即可举办禅让大典,以及刘盈的登基典礼了!

    所以,虞姬自然欢喜。

    毕竟她‘慧眼识珠’,拒绝了一大票长安才俊,功臣子嗣的求亲,尤其是在卢绾的抵死不从之下,成功让卢虞和刘盈定亲!

    而燕王公主,自然当为太子妃!

    如今刘盈即将成为大汉帝国的皇帝,那么她家卢虞也将会成为大汉帝国的皇后,母仪天下,成为那只羽翼遮蔽汉国这片天的金凤凰!剫

    嗯,可能暂时遮挡不了……

    毕竟吕雉会是太上皇后,而汉国以孝治天下,太上皇后自然死死压制皇后……

    但这不重要,反正卢虞也是吕雉看着长大的,尤其是两家早早订婚,卢虞时不时的就跑到宫里去住,因此在吕雉那里的待遇和刘乐几乎一模一样,是儿媳妇,但更像是女儿。

    所以,虞姬并不担心卢虞和吕雉之间会闹矛盾。

    只不过虞姬看着蹦蹦跳跳从远处花园里跑过的卢虞时,只觉得将卢虞送进宫里居住的事情,是个错误……

    所谓近墨者黑,她家卢虞现如今,活脱脱一个小刘乐……

    于是,虞姬愤然坐起,喊过了如今身材抽条,显得有些亭亭玉立的女儿:“功课做了吗?舞练了吗?”剫

    卢虞苦着一张鹅蛋脸:“没有……嗯,听芷阳姐姐说,太子哥哥不喜欢看人跳舞!真的……不骗人!”

    “胡扯!”虞姬满脸鄙夷啐了一口:“男人还有不喜欢看舞的?如今风靡长安的胡旋舞是从哪传出来的?不还是他东宫!”

    “告诉你,琴棋书画之中,书画可以不练,但音乐、舞蹈和下棋不能不练,尤其是舞蹈,更是重中之重!”

    “别的不说,戚夫人格外受宠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为何?就是舞跳得好!”

    “还有你娘把你爹拿捏得死死的,不也是舞跳得好吗?”

    “所以,给我练舞去!”剫

第九十九章 刘盈:啊哈,原来这就是周天子破产的原因!

    未央宫,椒房殿。

    日近正午之时,刘盈才背着双手熘熘达达的走了过来,晨起问安……

    嗯,因为要筹办年中祭祀,以及更重要的禅让和继位典礼,刘盈这些天忙的不可开交,吕雉特许他将晨昏定省,也就是每天来问安两次,改为一天一次,时间不限……

    毕竟吕雉是个儿子奴……

    不过窦漪房和许负,还是要带着刘启、刘暄和刘德每日晨昏定省,也就是早上一大早过来,然后待到中午回去休息一下,快到吃晚餐的时候再过来……

    只是当刘盈慢悠悠晃了进来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窦漪房等人的身影,而是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哎哟,今日休沐,小舅你居然会在我娘这里,真是稀奇哈……”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吕释之忙不迭的呵斥一句,旋即转头看向眯着眼睛的吕雉,慌里慌张的解释道:“阿姐,你别听这小子瞎说,我现在已经不再怎么逛青楼酒肆了,真的,你看我今天不就入宫陪你说话了吗?”

    吕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对于一个儿子奴来说,她难道会信你,而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刘盈很狗腿的走到吕雉身后,轻轻帮她捏着肩膀,得意的向吕释之挑挑眉:“小舅,今时不同往日,你这个‘臭小子’的称呼,是不是有些过于大胆了?”

    吕释之愣了一下,气急败坏,指天画地:“别说你小子还没有当上皇帝,你就是当了天王老子,我也是你舅舅,亲的!”

    吕雉赞同的点点头,拍了拍刘盈,笑着说道:“上下尊卑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家人之间还是要论亲情血脉……难不成你将来做了皇帝,你阿姐见你之时,还要跪地相迎?”

    这个可以有!最好我去她家的时候,她跪在马车边上给我当凳子……刘盈内心满是畅想了一下,但也局限于畅想了。

    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姐姐,虽然刘盈有时候恨不能掐死她……

    “好啊,臭弟弟,你还真敢想!”刘乐探头探脑的从门口走来,旋即怒不可遏:“娘,你看弟弟的表情,他真的那么想辣!”

    吕雉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毕竟论迹不论心,因此她只是左看右看,皱眉问道:“张澹呢?她不来,你来干什么?”

    于是,刘乐顿时委屈了起来,不过作为一只早就黑化了的小棉袄,她满不在乎的坐到吕雉旁边,端起凉茶咕冬咕冬的牛饮了几口,长出一口气后摇头说道:

    “在后面呢……我们今天本来说去留候那里小住几日,但张不疑临时有事去了蓝田县,所以我就来娘这里了……”

    她说话间,一个粉凋玉琢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出现在门口,一脸委屈的尝试着翻越对她而言如同天堑的门槛……

    于是,吕雉好看的眉毛上扬,怒气冲冲的探出手,闪电般捏住刘乐的耳朵用力向上提起:

    “你还有个当娘的样子吗?这么小的孩子你让她自己走?你小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对你的?”

    刘乐哎哟哎哟的叫唤了两声,虽然接连认错,但心中其实很不以为然。

    毕竟她就是从小在娇惯之中长大,如今是这么个样子……

    但问题的关键是她是帝国的长公主,刘邦唯一的女儿、刘盈唯一的姐姐,骄横一些没什么,可张澹不同,她只是长公主的女儿,和皇室的关系远了一层,名字虽然记录在了皇室的玉碟之中,但也仅此而已了,下一代,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因此,张澹需要独立自强一些,比如从独立走路开始……

    在刘乐满心人间清醒中,吕雉忙不迭的让人将满脸委屈的张澹抱过来,搂在怀里小声哄着,而在她身后,刘盈却凑近刘乐问道:

    “阿姐说张不疑去了蓝田县,所为何事?”

    刘乐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嗨呀,还不是之前那档子事,厂子里的工人少了一些,导致订单交付出了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到在我齐国那五个县的封地上招募的工人到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另一边,吕释之笑眯眯的说道:“到底是兄妹情深,肥出手果然大方,一下子就给了五个县……”

    吕雉也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但她知道,这种大手笔的赠与,除了刘肥和刘乐关系很好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投桃报李。

    在几年前,就是她一力促成了曹氏留在齐国,和刘肥母子团聚,尽享天伦。

    毕竟刘邦还活着,曹氏这个刘邦从前的外室,现如今的夫人,理论上不能离开未央宫,哪怕人老珠黄,一个月也见不到刘邦一面。

    这就是封建社会下,作为皇帝女人的无奈一面。

    吕雉轻声叹息,看了一眼这座富丽堂皇的椒房殿,摇摇头说道:“哎……从前觉得椒房殿哪哪都不舒服,可现在一想到要搬出了,心里还怪不是滋味……”

    “搬走?”刘盈皱皱眉,从软塌后面探过头问道:“为什么要搬?长乐宫那边要举办朝会,再加上前殿有宰相、太尉等三公九卿的府衙,我爹才要从长乐宫搬出去住,未央宫是寝宫,娘为什么要搬走?”

    “反正长乐宫也同样分前后两宫,到时候让窦氏她们住到后宫不就行了?”

    吕雉摇了摇头说道:

    “皇帝居长乐,皇后住未央,这是早些年就制定好的礼法,既然是规矩,自当千年不易!娘不再是皇后了,理当不应再霸占着未央宫……”

    “再说了,娘前段时间翻看《周礼》,发现上面写有天子之礼,曰后宫之中,须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

    “你爹当皇帝的时候年纪大了,自然要不了这许多女人,可你不同,你正青春年少,自当广纳后宫,为我刘氏多多开枝散叶……长乐宫本就不大,再分前后两宫,如何能容纳得下这许多宫妃?”

    在刘盈的满脸懵逼中,吕释之坏笑连连的说道:

    “阿姐此言差矣!《周礼》之上所说,只是规定,但实际情况却远远不止那一百零八名宫妇……

    “比如墨子曾言,大国拘女累千,小国累百……而齐襄公‘九妃六嫔、陈妾数千’,诸侯尚且如此,天子可想而知?”

    “况且不知是谁写过,说前秦的时候始皇帝宫妃无数,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韩信说他统御军队多多益善,刘盈这个帝国皇帝,自当广纳嫔妾,多多益善,区区百人何足道哉?便是千人万人,亦有何不可?”

    吕雉频频点头,很是认真的说道:“你说的在理……到底曾经游学咸阳,见多识广。”

    哈哈,我早死的原因找到了……刘盈半是不容拒绝的说道:“如今国事蜩螗,帝国再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之上,我哪有那许多心思放在后宫?”

    嗯,假的。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无论年岁如何,都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自然多多益善。

    但问题的关键是,刘盈更喜欢自己去发现,去征服,而不是如同小猫小狗一样,被人安排着发情、配种……

    所以,刘盈坚决抵制封建包办婚姻!

    吕雉只是微微侧目斜撇了刘盈一眼,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办不成的事情。

    因此,不着急。

    不过从未央宫搬出来的事情,她还是会慎重考虑的。

    按照她对刘邦的了解,刘邦从长乐宫搬出来的时候,是肯定会去新丰城住的。

    毕竟那老家伙喜欢热闹,从前有事没事的就微服前往新丰城玩,白吃白喝给人家写匾额抵债,闹出了个一如‘刘氏冠’一般风靡一时的‘刘体’……

    所以,她肯定是会跟着刘邦一起住进新丰城。

    可问题的关键是,新丰城的中阳里,是彷照丰邑的中阳里而建,是民居,而不是宫室。

    因此若是他们真的搬入新丰城,只怕她每天一推门,就会看到蹲在墙角晒太阳的戚姬、赵子儿、薄姬等人……

    以及,同样蹲在墙角,和卢绾勾肩搭背,晒着太阳捉着对方身上虱子的刘邦……

    吕雉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越发倾向于刘盈的建议,也就是继续住在未央宫,并且努力改变刘邦的决策,让那老头从长乐宫搬出来之后,同样住进未央宫!

    ………………………………

    蓝田县。

    张不疑坐在一间静室内,听着几名纺织厂的主事汇报情况,脸上显现出几分埋怨之色。

    这又是刘盈的锅!

    毕竟刘盈准备调整棉布进口税率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当海外进口棉布数量即将腰斩,而棉花的进口量没有上涨的时候,国内的棉布价格必然飞涨!

    而最直接体现的,就是棉花价格暴涨!

    如今,若是按照之前的订单价格进行生产交付,他必然要把前好几年赚的钱都赔出去,若是不履行合约,则要赔出去一大笔的违约金!

    所以,张不疑直接站起,一熘烟的走出工厂,跃马扬鞭直奔长安城而去!

    他准备找刘盈去了!

    那厮惹出来的麻烦,自然要那厮解决!

第一百章 刘盈:汉高老矣,看我PUA他!

    掌灯时分。鞄

    新近架设在宫殿檐脊之上的电灯次第亮起,在大地一片黑暗的时候,让人站在长安城周边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见这高大巍峨,富丽堂皇的一幕。

    这,就是皇家气象!

    虽然最初的时候刘邦萧何等人以浪费为由,很是训斥了一番自作主张的刘盈,但在刘盈的一番诡辩之后,他们终于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下来。

    夜晚的用电量小,而热电厂却不能完全停摆,因此需要在一些地方来消耗掉多余的电能。

    自然而然的,将未央宫和长乐宫景观化,就是封建社会下的首选。

    当然了,同样亮堂起来的,还有长安城的几条主干道,以及金吾不禁的新丰不夜城!

    毕竟长安城是政治中心,不能有太多娱乐项目拉低逼格,而新丰城自然就承担起了这一职能,在灯火辉煌之中,满足富豪群体对于消费的需求,让财富在这里流转,一如某报总编辑提倡的夜总会经济那样……鞄

    未央宫外,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一骑飞来,宫门卫士上前看了一眼,旋即放行,任由对方从另一侧的角门进入宫禁之内。

    来人,正是留候嗣子,芷阳长公主的夫婿,张不疑。

    ………………………………

    灯火通明的椒房殿内,一片其乐融融。

    这里不仅有被吕雉留下共进晚餐的吕释之一家,还有被戚姬赶了出来,满脸臊眉耷眼的刘邦……

    但让这里显得吵吵嚷嚷的,还是追逐嬉戏的刘启、刘暄,以及继承了刘乐的秉性,从小的时候就格外闹腾的张澹……

    于是,吕雉的卡姿兰大眼睛眯了眯,心中涌现一个大胆的想法。鞄

    那就是让她的孙儿和外孙女定个娃娃亲……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样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女孩,怎么能便宜别人家的男孩子呢?

    但,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在刘盈授意下,大汉公学的医学生们到处宣扬近亲结婚的危害,从前那种姑舅亲,也就是表兄妹之间结婚的现象,除了在偏远地区零星存在之外,已经基本绝迹在了县、乡一级可以直接管控到的地方。

    吕雉的那种旧观念自然也被纠正。

    在刘盈不断配合着吕雉PUA着刘邦,向他讲述着他搬到新丰城会遭遇什么,比如离刘太公更近之类的后果时,门口一个圆脸小宫女急趋而来,趴在吕雉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哦?张不疑来了?让他进来吧,这里没外人!”吕雉环目四周,轻轻颔首。鞄

    如今刘启等几个小孩虽然还没有彻底断奶,但已经完全由奶娘哺育,因此即便是窦漪房许负两人出席了这次家宴,也同样可以出现在张不疑面前。

    至于臧儿,她现在生产在即,按照规矩需要深居简出,每日由一名有经验的老妇人负责照看,即便是刘盈也不能和她见面。

    少顷,张不疑风风火火走入,稍稍愣了一下之后团团而拜。

    刘邦虽然依旧保持着对拱了自家白菜的猪一如既往的厌恶,但看在外孙女实在长得漂亮的份上,轻轻颔首,拍了拍身边座椅。

    “过来坐吧。”

    “遵命!”

    张不疑步履艰难的走着,同时不断向刘盈发出求救的信号。鞄

    他要是早知道刘邦也在,说啥今天也不会来未央宫,而是直接去东宫堵刘盈去了……

    刘盈接收到信号之后,只是邪魅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将恰巧跑到他身边的刘启一把拽住,放在了吕雉身边,同时皱着眉头训斥一句:“别瞎跑了,好好吃饭!”

    他边说,边向另一侧走了两步,好巧不巧的抢占了刘邦安排给张不疑的座位,继续PUA着刘邦。

    “爹你想啊,你要是搬进中阳里,戚夫人、赵夫人、唐山夫人等人是不是也要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到时候大家门挨着门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爹你还有安生日子?”

    刘邦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如今他那个小鸟依人的戚姬也有几分大鹏展翅的迹象了,居然敢将他撵了出来!

    这要是和同样不省心的赵子儿等人住在了一起,那还不把房顶都掀了?鞄

    更要命的是,隔壁就是刘太公,那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若是挥舞着拐杖追着他打,却能一口气跑两条街都不带喘气的!

    所以,不如让她们都住到未央宫来,自己单独去新丰城找乐子!

    于是刘邦笑容满面,无视了被刘盈隔断在一旁的张不疑:“不错不错,还是你小子想的妥当,乃公就先住在未央宫好了……”

    刘盈默默和吕雉对视一眼,在刘邦转头的时候,比划了一个搞定的手势,旋即看向不断用指头戳着他的张不疑,小声嘀咕:

    “在他喵戳我,当心今晚让你侍寝!”

    在张不疑满脸懵逼中,刘盈再次说道:

    “大晚上的跑到未央宫干甚?舍不得我阿姊,须臾不见如隔三秋?告诉你,能在未央宫过夜的只有我爹,连我都不行!你要是想要在这里住一晚,要让韩谈领着你去那边的‘净事房’割一刀……”鞄

    “净事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张不疑皱皱眉头,小声嘀咕:“我是找你有事,十万火急!”

    刘盈这才正色问道:“何事?”

    张不疑愁容满面的回答道:

    “就是你准备调高棉布进口税赋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棉布的价格比从前涨了两成,然后棉花的价格几乎翻倍,导致我现在如果按照契约上的价格生产棉布,那就只有破产这一条路了……”

    刘盈愣了一下:

    “这有啥的,等过段时间不就好了?别告诉我你没有储存棉花、棉纱等原材料,慢慢生产不就行了,等到海外的棉花运来,国内的棉花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

    “毕竟雇一个采棉花的庸耕者,价格可不比麦客低太多……所以国内种棉花的并不多,主要还是靠从海外运回来。”鞄

    “你这是想当然了!”张不疑摇摇头:“我找人问过了,这些天甭管是南海郡的港口,还是广陵县的港口,进港的货船上全是棉布,一包棉花都没有!”

    “为何?”刘盈皱眉。

    “为何?”张不疑解释道:“还不是想要趁着法令没有实施之前,多存点货!重要的是有货的也不卖了,要不然价格能涨起来?”

    刘盈恍然大悟。

    这就是所谓的‘路径依赖’,贩运棉布的商人习惯了在印度,也就是身毒收购纺织好的棉布,然后再装点粮食、香料、木材之类压舱底的货物贩运回汉国,之后再装上瓷器、玻璃、烈酒、农具之类的货物出港。

    这就像是习惯了房地产企业一样,即便是遭遇寒冬,也只出台除了降房价之外的一切利好……

    所以,刘盈轻轻颔首,压低声音说道:“想不想赚一波快钱?”鞄

    张不疑小鸡啄米般点头:“想啊,赚钱谁不想……三七分,你七我三!”

    见到张不疑很识相,刘盈点点头说道:“你那边工厂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后,不是很多工人都辞职不干了吗?”

    “正好,你以这个理由,推迟交付订单……当然了,给与那些上门催货的商人一点补偿。”

    “然后,去给我按照市场价大量收购棉花,至少供你用半年的量。收完之后,依旧保持高价,但不再收购,或者说只收你家门客送来的棉花,左手倒右手,把棉花价格给我炒起来!”

    张不疑满脸懵逼,愣愣的问道:“然,然后呢?”

    “然后?”刘盈笑了笑,继续说道:“然后就是等咯!国内棉花飙升之下,海外货商必然大量运货到国内贩卖,到时候你只需要抢在棉花价格暴跌之前,大量出售库存,就能狠狠的赚上一笔!”

    “反正能大量存货的,也不是黔首,亏死他们也没什么……”鞄

    张不疑眉头紧锁:“可,可棉花价格涨了,国内的农户必然会不种粮食,改种棉花的呀?到时候价格暴跌,他们难道不会有意见?”

    “重要的是,没人种粮食,大家吃什么?”

    刘盈满脸鄙夷的看着张不疑:

    “咱家帝婿还真是悲天悯人哈……只可惜是个不辨菽麦的膏粱子,难道你不知道,棉花都是上巳节(清明节)左右种植,现如今即便是抢种,今年也绝不可能了……”

    “所以,并不存在什么‘改粮为棉’的事情,除了有些幸运儿或许会赚上一笔之外,最迟到了明年一二月份,一切都将尘埃散去,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ps:其实近亲结婚这种现象在自然界很普遍,但只有在人类社会中才会得到重视。

    毕竟动物没有能力对抗自然选择,不够强壮的后代,哪怕是健康的,一般都活不到性成熟,基因也就不会传下去。鞄

    有遗传病的个体基本都死在胚胎或者年幼阶段了,能看到的都是活下来的健康个体。

    比如朱鹮,从最初的七只繁衍到了几千只。

    而人不会,人类拥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会不惜代价照顾有遗传病的后代,甚至这些有遗传病的后代,还能留下后代。

    比如某布斯堡家族……

第一百零一章 刘恒:说好的箴言呢?

    汉十八年夏六月,辛未。蒺

    今天是举办年中祭祀的日子,从天还未彻底大亮开始,气势恢宏的长乐宫外,已经是人山人海。

    更重要的是在祭祀之后,还有禅让大典和继位大典,因此到场的不仅有满朝文武官员、功候诸王,还有各地选拔而来的三老,以及许多闻名天下的‘乡贤’。

    卫尉都昌侯朱轸丝毫不敢懈怠,从三天前开始他就代领属下卫士,地毯式的摸排从长乐宫直达太庙这段路上一切的房屋、外来可疑人员,务求做到万无一失。

    嗯,朱轸是沛县人,跟随刘邦一路入关灭秦,还定三秦,只可惜运气不好,一直没有立下什么战功,直到郦食其慧眼识珠,向刘邦推荐朱轸前去劝降翟王董翳。

    然后,朱轸就此一飞冲天。

    他不仅成功劝降了董翳,还在攻克废丘的战斗中抓住了章邯,只可惜疏于谨慎,导致章邯在他面前自刭,以至于未竟全功,导致论功的时候少了起码两百户食邑……

    不过从那之后,朱轸变得格外谨慎小心起来,这也是刘邦后来任命他为掌率卫士守卫宫禁的卫尉一职的原因。蒺

    当晨光初现,浅蓝色的天空遍布朝霞之时,长乐宫宫门大开,白色的甬道上铺着朱红色的地毯,仪仗肃立两则。

    “警……”

    两行威武雄壮的持戟郎中快步而出,高呼警戒之声,用身体组成人墙。

    长长的红毡地毯上,刘邦身着十二章纹的皇帝龙袍,头戴十二旒冕的皇冠,独自走在这漫长的通道上。

    他,四十八岁斩蛇起义,西征灭秦!

    他,只用了数年时间就横扫天下,克成帝业!

    多少风波险恶,多少坎坷不平,多少慷慨悲歌……思绪像激荡不息的黄河水,在他的脑海中汹涌着。蒺

    刘邦走出长乐宫,第一缕阳光洒在他身上的时候,宫门外的欢呼声顿时山呼海啸,此起彼伏!

    大汉帝国的第一任皇帝转头望去,目光从或跪拜、或拱手鞠躬行礼的人群上空威严的扫过,极目远方。

    日出东方,烨烨朝阳洒在华丽巍峨的宫墙上,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只可惜,今日之后,他不再是这里的主人了……

    刘邦视线扫过城头上猎猎作响的大旗,黑底白字迎风飘荡,依稀让他回忆起往昔岁月,往昔他为泗上亭长,带领徭役入关中为秦始皇修帝陵的岁月。

    那时候,秦国的旗帜也是这般颜色,黑底白字,迎风招展,张牙舞爪,一如秦人威压四方,鞭笞天下。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居然敢站在人群之中,轻声低吟什么‘大丈夫当如是’……蒺

    着实把同行的萧何吓得不轻……

    但,他做到了!

    只是还有几分不甘心。

    毕竟他可是赤帝子,楚国人,自然应当尚红,一如当初他许下的誓言。

    如果世界有颜色,那一定是大汉红!

    刘邦轻笑一声,低声问道:“酂侯呢?酂侯何在?”

    站在他身边的尚书令魏无知小声回答:“陛下,酂侯就在那边,莫非陛下想要请酂侯也来参乘?”蒺

    刘邦很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跟随他多年之人,和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做到了完完全全的心意相通。

    魏无知见状,拱手慢慢退后,旋即转身急趋而去。

    少顷,须发皆白的萧何甩着袖子大步而来,脸色红润,与往日垂垂老矣,颤颤巍巍的样子截然不同。

    “老臣拜谢陛下天恩……”

    “我的相国……快快请起!”

    刘邦上前搀扶着萧何,两双同样昏黄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不由自主晶莹一片。

    君臣相得,虽有猜疑,但如今看来,却能够做到善始善终。蒺

    刘邦轻轻点头,满是皱纹,隐约可见老人斑的大手,用力抓着萧何同样满是皱纹,隐约可见老人斑的大手,慢慢走向他那辆六匹纯色白马拉着的安车:

    “走,陪朕走完这最后一程……”

    萧何瞪了瞪眼,假意愠怒:“胡说什么,今天这日子说这种话多不吉利!刘盈尚且年轻,这大汉江山,还离不得你这个太上皇!”

    刘邦很是从善如流的呸呸呸了几口,旋即东张西望:“吔?那臭小子呢?”

    站在安车门口的卢绾笑眯眯的说道:“什么臭小子?今日之后,咱们就要叫人家陛下啦……”

    刘邦呵呵一笑:“有太上皇叫皇帝为陛下的道理吗?”

    卢绾本来想说有时候刘太公会在背后称呼你为陛下,但想了想还是岔开话题:“难道你不知道,刘盈从昨日清晨起就住进了太庙之中,斋戒沐浴,直至今日?”蒺

    刘邦摇了摇头:“太忙,把这件事给忘了……”

    …………………………

    太庙。

    刘盈抽空又把自己洗刷了一遍,只是拒绝了吕雉派来的那几个老宫人的建议,给脸上傅粉……

    虽然这是如今长安城最流行的装扮,男子开始热衷打扮,描眉画眼,脸上傅粉,头上簪花……

    但刘盈接受不能。

    他只是戴上了太子制式的冕冠,在身上披挂了十几斤的玉饰……蒺

    “殿下,陛下车驾距此不足三里……”中庶子韩谈站在门口,小声说道。

    “知道了,就来。”刘盈伸手伸手撩起衣服下摆,将腰间一串串羊脂玉雕琢的玉佩、玉环、玉诀之类的兜起来,迈过门槛,大步流星。

    在他身后,一众礼官满脸懵逼。

    冕冠之上的冕旒,以及腰间佩戴的玉饰,旨在让人注意仪态,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不摇不晃,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家太子殿下如同乡下摘桃子的农夫……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再不追,刘盈就跑到太庙外面去了……

    “殿下,注意仪态……”

    “殿下,请慢些来……”蒺

    “殿下……”

    ……………………

    阵阵黄钟大吕的韶乐声中,刘盈拱手肃立,仪态威严,除了他身后那几个噗嗤噗嗤喘着粗气的礼官之外,一切都显得很是岁月静好。

    少顷,刘邦的銮驾从远方驰道缓缓而来。

    一路之上,金钲鼓乐不绝于耳,手持长戟、金瓜、旌旗的武士浩浩荡荡,又有往来甲骑巡弋,百官乘车跟随,千乘万骑,尽显皇家气派。

    刘盈撇了撇嘴,轻声嘀咕:“哈,大丈夫当如是……”

    在他身边,张不疑用了的翻了个白眼,心中满是不屑。蒺

    这厮,又装上了!

    不过他也由衷开心,毕竟刘盈当上了皇帝之后,许多事情做起来就更加不怕被人掣肘了。

    比如他此刻正在筹备的收购棉花。

    刘盈和他商议完之后,他连夜出宫狂奔到了终南山,找到了暂住山中‘修仙’的张良,向他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说了一番。

    毕竟他老爹可是刘邦钦点的汉初三杰,自然要让对方帮着查漏补缺。

    然后,他就被张良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毕竟按照刘盈的说法去搞,虽然能赚一笔大钱,但肯定会得罪人,得罪一大堆的人!蒺

    所以,在张良的建议下,张不疑和刘盈都不太适合出面做这件事情,操作全盘之人为治粟内史……

    嗯,这时候的汉朝官职并不多,大家都是多面手,因此治粟内史这个管国家钱粮的官员,同样可以去收购棉花。

    汉国相较于秦国有钱且宽仁,因此戍卒不用再自备军装,而是抵达军营之后,统一发放诸如平日训练的作训服,以及参加节日庆典,或是阅兵典礼的礼服。

    其中短衫作训服的材质就是棉布。

    因此治粟内史就可以借用制作军服为由,大量收购棉花,然后将订单下给张不疑名下的纺织厂,委托他代为纺线织布,裁剪成衣。

    国家的订单,优先级自然要高出商贾的订单,张不疑的纺织工厂,以及成衣工厂就需要优先处理国家的订单……

    这就是不可抗力之因素。蒺

    凭借着这一条,张不疑能够合理合法的不对延迟交货做出赔偿……

    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张不疑挠了挠耳朵,踮着脚尖看向远处。

    此刻,他恨不能刘盈立刻登基……

    但人一过百形形色色,张不疑满心盼望刘盈当皇帝,自然就有人不希望刘盈当皇帝。

    比如面如死灰的刘如意,还有面不改色,但紧攥的拳头暴露了他此刻想法的刘恒……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天家无亲情!蒺

    他的父皇怎么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就举行禅让,将皇位让给他的三哥呢?

    苍天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柄,他的父皇居然舍得?

    最初的时候,刘恒以为是刘盈逼迫刘邦所为,但这种荒唐的想法转念就烟消云散。

    毕竟刘邦一手开创了这个大汉帝国,就算是十个百个刘盈,也无法逼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所以,这只能是真的。

    自家老爹当皇帝当烦了,想要过几天闲云野鹤的生活……

    如月之恒,也只能是个笑话了……蒺

    难不成,他就要从此做个闲散藩王,浑浑噩噩的走完一生吗?

    刘恒拳头紧攥,不长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他不甘心!

    他才是那个应命而生的天子,他才是那个将要在他的父皇之后,让大汉帝国走上巅峰的男人!

    刘恒长出一口气,目光中满是坚毅。

    还好,有人比他更加不甘!

第一百零二章 刘邦:我想红了……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鮘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

    如果说刘盈加冠当日奏响的《诗经·小雅·天保》勉强算是有些僭越,但在今天这个禅让大典上,再度奏响的《天保》,就算是完完全全的应景了。

    此刻在黄钟大吕,万众瞩目之中,刘盈跽坐在蒲团之上,摘下头上冕冠,脸上配合的露出几分渴望,看着对面手中捧着通天冠,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却满是‘臭小子求我啊’神情的刘邦。

    别闹……刘盈努努嘴,示意刘邦看看另一边颌下胡须无风而动的刘太公。

    刘邦愣了一下,眼中闪过几分慌张,旋即镇定自若的慢慢上前,为刘盈戴上这一顶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头冠!鮘

    从今往后,刘盈将不再是大汉帝国的太子,而是大汉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

    苍天之下,万万人之上!

    嗯,在刘盈之上的,还要再加上刘太公、刘邦以及吕雉……

    真他吗惨,不过这个制度好,将来我也玩一出禅让……刘盈慢慢站起,举高手臂回应着下方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在刘盈看来,这种家族内部父子相继的禅让制度,其实能够使得国祚绵长。

    纵观历史,很多王朝的由盛转衰,就是某些执掌大权的皇帝活得太久,前期有多么的英明神武,后来就有多么的昏聩无能……

    比如唐玄宗。鮘

    要是他早死两年,必然就没有安史之乱了。

    封建王朝君主专制下,如果君主没什么脑子,事情就要糟糕……

    另一个反面例子则是道光。

    林则徐南下禁烟,雷厉风行,缴获了两百多万斤的烟土,上折子请旨的时候多提了一句,然后道光就让他把烟土从南边运到紫禁城给他看看……

    按照我大青果官吏的尿性,要是真随了皇帝的心意,只怕运到北方的就真的是两百多万斤土,至于烟,自然是道路太远,挥发了……

    但好在道光没脑子,但从谏如流,因此有了虎门销烟这一壮举。

    所以刘盈觉得,等到他老了,脑子不灵光,跟不上时代变化的时候,也挑一个成器的儿子禅让一下,自己去新丰城看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扭腰晃屁股……鮘

    顺便,给她们个双击……

    ……………………

    未央宫,椒房殿。

    吕雉搂着一只足以压塌炕的橘猫,坐在窗前,沐浴着早晨有些温度,但并不太燥热的阳光。

    从今往后,她就成了太上皇后。

    太上这个词,一听就很老!

    她心中很不喜欢,但也无可奈何。鮘

    毕竟,她已经是做人大母的年纪了……

    在吕雉喟然长叹,撸猫手法逐渐变态的时候,门口处跑进来一个鹅蛋脸的小宫女,弯腰急趋到吕雉身边,小声说道:“皇后,东宫派人传话,说是臧家人子要生了……”

    吕雉皱了皱眉头:“真不会挑时候……”

    毕竟这年月生孩子有风险,今天是刘盈登基称帝的第一天,要是臧儿那里万一出点意外,太卜等人推算的吉日就成了个笑话!

    重要的是,这时候人们分外迷信,会不会让人质疑皇帝福泽不厚?

    所以吕雉猛然站起,小声询问:“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小宫女低头说道:“只有奴婢知道……是窦孺子亲自来传的话,此刻她已经回去了,说是不想引人注意……”鮘

    吕雉轻轻颔首,对窦漪房很是满意。

    不愧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就是懂得轻重缓急,知道事情该如何去办……

    只可惜她出身不好,否则……

    吕雉摇了摇头,将那个很是荒唐的想法抛之脑后,旋即仪态端方的说道:“摆驾东宫,朕想去看看那两个孙儿了。”

    …………………………

    太庙。

    祭天仪式仍在进行。鮘

    只不过如今主祭之人,已经从刘邦换成了刘盈。

    此刻刘邦头戴冕冠,身穿十二章纹的玄衣纁裳,和身边做同样打扮的刘太公一起,优哉游哉的看着刘盈化身磕头虫,在礼官的高声呼喝下三拜九叩,手捧各种礼器,献上对神灵天地的祭品。

    这俩老头一定是故意的……刘盈满心愤愤。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一刻,他浑然忘记了从前都是他和刘太公双手抱臂,站在旁边看乐子的一幕……

    片刻之后,当大日凌空,散发出猛烈的光和热的时候,年中祭祀终于结束,刘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觉得等下还要再洗个澡,最好是鸳鸯浴……

    而在祭坛下方,那些从各地选拔而来的三老、乡贤,虽然也汗流浃背,但却神采奕奕,浑然没有他们在家乡时那种老态龙钟的样子。鮘

    这里是长安,大汉帝国的首善之都!

    而他们今天亲眼见证了帝国最高权力的有序交接,眼前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场景,值得他们用往后余生来回味,来讲述给家乡的年轻人知晓!

    大汉,以孝治天下!

    皇家尚且如此,他们家中的不肖子孙若敢忤逆犯上,必然早早打死!

    另一边,和这群‘田舍翁’不同,参与典礼的诸多小吏只觉得饥肠辘辘,迫不及待的等着开席。

    今天,皇家大宴宾客,即便是他们这些斗食小吏,也可品尝国宴,大快朵颐!

    所以,当刘盈和刘邦一左一右搀着身子骨硬朗,能跑能跳的刘太公走下祭坛的时候,他们的欢呼之声变得愈发高亢。鮘

    三老、乡贤侧目望去,不由感叹长安城果然人心淳朴,不愧首善之都……

    …………………………

    返回长乐宫的马车上,刘邦看着车窗外摇曳的黑底白字汉国旗帜,轻声长叹。

    这要是红色,该多好?

    刘盈皱皱眉问道:“爹你叹气干啥?你要是不舍这个皇位,大不了我再禅让给你……哎哟,疼,大父你看,爹打我!”

    “打得好!没大没小!”刘太公怒容满面:“这话能这么说?你禅让给他,你想当你爹的爹?问过乃公、呸,问过你大父我了吗?”

    他边说,边狠狠的给了刘邦两巴掌。鮘

    一瞬间,刘邦满脸委屈:“爹你打他呀,打我干嘛?”

    刘太公理直气壮:

    “乃公听城里的小孩念书,说是什么子不教父之过,刘盈说出那种大逆不道,没大没小的话,就是你这个当爹的没教好!”

    “所以,乃公不打你打谁?”

    世上只有大父好……刘盈用力点头,头上冕旒哗哗作响。

    此刻车厢之中,三顶冕冠上哗啦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虽然嘈杂,但却有些像是一群蹩脚的乐手在练习交响乐……

    刘邦被自家老爹气笑了,内心对于自家老爹这种变着花样护犊子的行为很是鄙夷。鮘

    但也只是想一想了。

    毕竟大汉以孝治天下,真把对面那老头惹毛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所以刘邦岔开话题,叹息说道:

    “我在芒砀山的时候,有老妇人说我是赤帝子,自此我旗帜尚红,可入关中之后,阴错阳差之下成了黑帝,旗帜尚黑……这几年我一直有心改回来,可没想到最终,还是以尚黑终了……”

    “难不成,我大汉就要一直这么黑下去……”

    破案了,新垣平被杀全家的原因找到了……刘盈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嗯,新垣平,是汉文帝十五年被夷三族的一个骗子。鮘

    明面上的原因,就是他搞出了一大堆诸如‘人主延寿’玉杯,望长安东北有五采神气,宜立祠上帝之类的伎俩,骗取想要寻求长生的汉文帝的信任,从而成为另一个徐福那样的人。

    但其实这是汉文帝借助这个由头,试图‘改正朔易服色’,动一动汉朝沿用自秦朝留下的一整套有利于汉初功侯集团这个既得利益集团的制度保障,进而加强皇权。

    只不过失败了。

    新垣平被杀全家,一切照旧。

    直到功臣集团都死绝了,汉武帝才最终完成了‘改正朔易服色’,从十月为岁首,改成了一月为每年岁首,同时把黑色的旗帜和衣服颜色,改为了黄色。

    毕竟五德终始,黑为水德,黄为土德,汉朝是土德代替了水德,自然服色尚黄。

    而改成红色,则是光武帝继位之后了。鮘

    光武帝庙号世祖,‘世’这个字表示世系转移,因此刘秀不是真正的继承者,而是创业者,所以他既要强调自己与西汉一致的地方,也要强调他与西汉不一致的地方。

    于是,只能是不改正朔,只改服色。

    东汉继承的是刘邦的赤帝子,因此服色尚红。

    所以旗帜服饰的颜色如何,并不是那么单纯,刘邦采用了秦国的黑旗黑袍这件事,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细论,其实有些矮化自己,相当于是暗戳戳的给老嬴家当了孝子贤孙。

    这也是刘邦一直很是纠结的原因。

    所以,刘盈笑着说道:“那有何难,咱们改成红色不就行了?”

    刘邦摇摇头:“你说的轻巧,所谓船大难掉头,哪里是那般容易的?”鮘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爹你一说船,我想起来了,关中许多秦人旧贵,好像在南洋的船队上投资了不少……”

第一百零三章 刘盈:朕,齐天大圣!

    “是啊。”

    刘邦笑着点点头,冕旒哗哗作响:“一群看见澡盆子都晕的人,没想到最终却去海上讨了生活……”

    刘太公轻轻摇头,他有些惋惜的是,除了当初送刘交去浮丘伯那里求学的时候,顺便去海边转了一圈之外,平日里见到最大的水域,就是家乡的洪泽湖……

    这一刻,他对刘邦、刘盈能够到处跑,不仅看过东海,也看过南海而感到有些羡慕……

    或许,这就是内陆人对大海的执念。

    刘盈笑呵呵的说道:“这很正常啊,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山和海的那一边,有着无尽的财富,自然会让人克服恐惧,勇于探寻。”

    刘邦赞同的说道:“无尽的财富确实不假……前些天长安来了一伙沿街乞讨的胡人,虽然穷,但身上却携带了不少金银、琉璃、珊瑚之类的贵重品,属实让人看不懂了……”

    嗯,他说的不懂,不单那群胡人身怀宝物却需要向人讨饭,更多是从他们老家前来长安城,一路跋山涉水,遍地山贼马匪,他们居然不光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将那些值钱的家什也安然带到了长安……

    和尚们果然已经来了……刘盈默不作声了一下,心中有些好奇。

    现如今的汉国是个当之无愧的世界灯塔,比历史上更具有吸引力,佛教提前八百十年传入汉国也属正常。

    因此刘盈好奇的点,在于这帮和尚为何不乘坐运送棉布的商船从南海郡登陆汉国,而是千里迢迢的从中亚绕过来?

    不过刘盈想了想,或许南海郡也有和尚,只不过没有到长安传教。

    毕竟对于佛教,他玩欧陆风云时用大明填色收狗的空档多少了解了一些。

    比如北方流行的教派多是大乘佛教,主张行菩萨道,要普度众生,而南传多为上座部佛教,也就是小乘佛教,主张自我完善与解脱……

    也许是理念的不同,导致了那群和尚从中亚陆路而来……刘盈摇了摇头,将此事搁置。

    这时候和尚们传教只是个苗头,他准备等到和尚们建起山门,广招门徒的时候再对他们下手。

    其他的封建君主会对宗教感到棘手,但刘盈不会。

    毕竟他是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男人……

    于是刘盈看向刘邦,自信满满的说道:“所以要想说服他们同意改服色,自然要从海外贸易方面下手。”

    “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世上事在于相互妥协,在于利益交换……”

    “你说的可是那什么法桉?”刘邦皱皱眉头:“怎么起这么个怪名字……不管了,反正你是皇帝,随你折腾去……我只想问,你可有把握?”

    刘盈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爹你现在要是去鸿沟那边看看的话就会发现,航行在运河之上的货船,装载最多的已经不再是粮食,而是一麻包一麻包压得很紧实的棉花!”

    “众所周知,咱们这边种棉花的利润虽然不错,但收获棉花的成本也很高,尤其是有了马拉收割机和播种机之后,种植和收获小麦、大豆和玉米的效率大幅提升,因此国内生产的棉花,基本上刚够那些棉纺织厂使用。”

    “等到明天,反倾销法桉,贸易壁垒法桉,提振国内纺织业法桉一旦颁布,棉花的价格必然还会有一波暴涨!”

    “直到供需平衡之后,这个泡沫才会慢慢破灭。”

    刘邦挠了挠头,看了看早就昏昏欲睡的刘太公一眼,满脸疑惑:“所以呢?这和改服色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刘盈摆了摆手:“爹你听我说,别打岔。”

    “你想啊,改服色的阻力主要来自于从前的老秦人,他们已经习惯了看着飘飘荡荡的黑底白字大旗……”

    “而现在他们之中很多人要么亲自下南洋经商,要么就是做了投资者,如果国内棉花价格暴涨,再加上那几个法桉只是针对进口棉布,并不限制棉花进口。”

    “所以,他们必然会大量的贩运、囤积棉花。”

    “到时候咱们人为刺破棉花泡沫,让本来可以用一年时间慢慢下跌的棉花价格,在短短半月之内就跌落谷底!”

    “嗯,棉布的消费量有限,而每年都会有新的棉花下市,虽然会有局部遭灾,但对总体影响不大,因此他们屯的时间越长,赔的越多!”

    “所以,到时候濒临破产的他们,必然会祈求官府进行兜底,收购他们囤积在仓库之中的棉花……”

    “也就是说,他们有求于我们,自然要做出些许让步,比如易服色、改正朔!”

    刘邦悚然一惊。

    阴险,实在是阴险!

    不过这小崽子是他选定的接班人,是刘氏如今的掌舵人,自然越阴险越好,毕竟皇帝若是纯质,不是国家之福……

    另一边,假寐的刘太公慢慢睁开眼睛:“小心些,别玩脱了。打雁者终被雁啄了眼之事屡见不鲜,况且事关千万黎民,更要慎之又慎……”

    刘盈点头拱手:“谨受教。”

    虽然,他对刘太公所说此很不以为然。

    毕竟正如他之前同张不疑说的那样,棉花春播秋收,只要保证在来年开春之前让棉花的价格回落到一个相对正常的水平,自然不会坑害到本国的农民。

    而小农经济下,拥有大片农田的农户的抗风险能力其实并不太差,尤其是对于布匹价格上涨这件事,更是基本不会对他们的生产生活有什么影响。

    市场上的棉布价格涨了,穿麻布衣服不就行了,再不济自己纺线织布。

    或者说,干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把前两年的衣服拿出来修修补补,浆洗一下接着穿就是了。

    在刘太公很满意的继续闭目养神的时候,刘邦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刘盈,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改正朔?你还准备对现行的颛顼历动手?”

    刘盈点点头:“爹你不觉得这个历法太陈旧,太不靠谱了吗?八月十五天上挂着一轮弯月,这谁能忍?”

    “能忍。”刘邦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历法的核心在于指导农时,如今的颛顼历修修改改,差不多也能胜任,没有瞎折腾的必要了。”

    “谁说没有必要?”刘盈正色说道:“一套好的历法,不仅用来指导农业生产,而且还是横跨重洋的帮手……爹这你就别管了,我都快弄好了,新历是双重历法,结合日相和月相,阴阳合历,保证比原本的颛顼历好用很多!”

    刘邦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找人制定了新的历法?我怎么不知道?”

    刘盈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冕旒哗哗作响:“当然是我离家西征的时候。爹你还记得许负的老师是谁吗?”

    刘邦轻轻颔首:“黄石公嘛,就是故意把鞋子扔在桥下,让子房……让你老师去捡的那个!”

    张良捡臭鞋,韩信钻裤裆,咱家这汉初三杰哈……刘盈在心中吐槽,笑着说道:

    “没错,就是黄石公。”

    “我走的时候给了许负一笔钱,让她去找找她的那些师兄弟,然后又在岭南、云中、关中、日南、胶东多地修建天文台,汇总数据,最后就有了这本阴阳合历。”

    “如今基本上到了最后扫尾阶段,剩下的就是大量刊印,发行全国了。”

    嗯,阳历的数据是他贡献的。

    只要找到日影最短以及最长的那天,基本上历法就有了,剩下的就是通过观察以及测算,再慢慢校正。

    毕竟有闰年和平年之分。

    听到刘盈已经将一切都基本搞定了,刘邦脸上闪过几分暗然。

    这就是他想要禅让的原因。

    不过他随即洋洋得意起来,捻着胡须说道:“佳儿佳妇,佳儿佳妇……”

    毕竟许负是他一眼就相中,然后硬生生给刘盈定下的亲事。

    至于刘盈,则是他血脉的延续。

    刘盈很是恭维了刘邦两句,旋即昂起头满是骄傲:“今年就不说了,等到搞定那帮家伙之后,我就宣布更换新的历法,然后颁布年号。”

    “年号?”刘邦皱皱眉头:“这是什么?”

    刘盈解释道:“就是用来纪年的一种名号,比如过去的周某王几几年,秦始皇多少年,以及现在的汉十八年,都是年号。”

    刘邦点点头,笑眯眯说道:“懂了。那你准备改个什么年号?汉二世元年……哎哟!”

    刘太公颌下胡须无风而动,蒲扇一般的巴掌扬起:“呸!给乃公呸呸呸!他秦国二世而亡,这么晦气,也值得咱们效法?”

    刘邦赶忙从谏如流。

    刘盈则满脸洋洋得意的说道:“我准备改元大圣!《老子》言,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所以称为大圣!”

    一瞬间,刘邦满脸艳羡。

    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家小崽子在出风头这件事情果然超过了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刘太公也轻轻捋了捋胡子,他家孙儿天下无双,年号大圣刚刚好!

    彼此沉默之间,留守东宫的中行説匆匆而来,趴在车窗上说道:“陛下,大喜!宫中传来消息,说是臧家人子产下麟儿,重七斤六两……”

第一百零四章 张不疑:朕、朕,狗脚朕……

    长乐宫。

    太阳西垂,高大巍峨的宫殿笼罩在金色的残阳之中,房梁上的张牙舞爪的屋嵴兽显得有些狰狞,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按照中国人惯有的每逢佳节吃吃吃的原则,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所有参加庆典的功候诸王、大小官吏,以及那些须发花白的三老、乡贤,有一个算一个,尽数前往长乐宫参加国宴。

    只不过宣室殿内里地方有限,因此许多人就只能沿着台阶一路向下,坐满了偌大的广场。

    好在这时候是夏季,天气炎热,因此并不担心饭菜会冷。

    于是象鼻豹胎、鹿唇熊掌之类的山珍,花胶鱼翅、干贝鲍鱼之类的海味流水般送了上来,种种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经名家大师调理,滋味之美,让人含舌欲化。

    尤其是那些斗食小吏,以及从外乡而来的乡贤、三老,他们很多甚至连吃肉自由都没有实现,除了惊讶皇家巨富之外,无不是泪流满面,感慨莫名。

    不过在宣室殿中,那些观听曼妙歌舞的功候诸王,两千石以上的大老则对此很是习以为常。

    许多参加过不止一次国宴的权贵***,甚至觉得面前的珍馐百味,比不上他家里厨子文火慢慢烹煮的一碗小米粥……

    返璞归真,不外如是。

    因此和宫殿外的狼吞虎咽,觥筹交错不同,宣室殿中的大老一派优哉游哉,虽是赴宴,但心思全在社交之上。

    尤其是宾客齐至,但主人却一个都没有来,只有齐王刘肥坐在丹陛最下的位置,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几个熟人举杯共饮。

    “陛下呢?”

    “哪个陛下?”

    “还能有哪个,当然是从前的太子,如今的皇帝陛下!”

    “没见。”

    “没见你插什么话?当心乃公揍你!”

    “……”

    “我听人说陛下喜得一子,此时和两位太上皇携手去了东宫……”

    “哦!那理应先去那里。皇家子嗣绵延,吾等这富贵才能长长久久!”

    “是极是极!吾兄说的不错!不过说到富贵,尔等听没听说,如今这棉花的价格一日三涨,买到既是赚到!”

    “嗯?君候可有门路?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

    东宫。

    刘太公怒目而视,头上冕旒哗哗作响。

    在他对面,刘邦缩着脑袋,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委屈之色。

    “让你早几天搬出来你不搬?如今皇嗣生在了东宫之中,成何体统?”

    刘太公用力顿了顿手中拐杖,如果不是因为这时候窦漪房等人都在,老头早就追着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满地乱跑了……

    刘邦默默向后退了半步:“我也没想到不是?巧了、真的是巧了……”

    刘太公怒视一眼,不再言语,只是等着宗正的人将玉碟送来,好将新生儿登记在册。

    臧儿生的这个儿子比刘启和刘德出生的时候更重,再加上生在了刘盈说自己要改元大圣的这个时刻。

    …

    因此刘太公给这个新降生的重孙起名为刘弘。

    弘,大也。

    刘盈对此没有意见,甚至私以为比刘太公比刘邦起名的本事强不知道哪里去了……

    毕竟刘邦给那个小胖子起名刘肥,望文生义,而刘太公给另一个小胖子起名刘弘,就显得很高大上了……

    …………………………

    身毒。

    散发着清冽绵长气息的河流左岸,是名义上统治着印度次大陆的孔雀王朝的都城,华氏城。

    沃野平原之上,除了一块块生长着棉花、水稻的农田之外,最显眼的就是大小不一,但如森林般茂密的佛塔,林林总总,八万四千座。

    当然了,只要心诚,十几块泥砖垒起来的也算……

    这些,都是在有着‘护法名王,称号的阿育王敕令下所修建而成,为的是彰显王朝的强盛,以及他自身的虔诚。

    如今,在阿育王留下的那座金碧辉煌的王宫中,盘膝坐在地毯之上的,是试图励精图治,重现祖辈荣耀的孔雀王。

    嗯,这并非他无名,而是听从了一个总是带着花纹小帽的商人蛊惑,禁止国内之人称呼他的名讳,为他塑像,因此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他的名字究竟为何。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恢复祖辈荣光的时刻到了。

    孔雀王朝同样信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理念,国内所有的土地,理论上都归属于国王所有,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是国王的奴仆。

    因此他们不仅要缴纳土地税、商业税、手工税,甚至连出生和死亡也要交税!

    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孔雀王通过这么些年的横征暴敛,筹集了大量金钱,从大雪山北面那个名叫做‘汉,的国家换取了大量制作精良的长刀短剑!

    这,是他重现祖辈荣光,打败那些割据一方的军阀的保障!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比如汉人那种如鱼鳞一般密密麻麻,一看就很高大上的铠甲!

    有了这些亮瞎人眼的甲胃,再加上那些训练有素的摩罗(武士),恢复祖先荣光必然不会吹灰之力!

    于是他叫过身边一个名叫普沙密多罗·巽加的心腹大臣:“去问一问,汉人商贾的船队来了吗?棉布堆成了小山,需要尽快卖掉……另外,那种铠甲多多的换来!”

    普沙密多罗摇了摇头:“最后一批汉商进港时,说今后不会再买棉布了,他们的国王颁布了法律,禁止他们购买我们的棉布,贩卖到他们的国家去……”

    “什么?”孔雀王勃然大怒,愤然起身:“去,点齐军队,咱们去教训教训那个汉人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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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此刻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征税的时候,就不该要棉布,而是棉花,这样能够征收更多的东西,能换到更多钱,然后再去另一波汉商那里购买刀剑铠甲……

    于是他立刻下令:

    “从下月开始,不再征收棉布,我只要棉花,同时将税率调高一成!”

    …………………………

    长安城,西市。

    刘盈熘熘达达的从坊市走出,对于里面那些布庄悬挂着的‘售罄,的牌子很是满意。

    毕竟这一个月来,上等棉布的价格已经从之前的百钱一匹,一路暴涨到七百多钱,而且价格还有进一步上升的趋势。

    至于那些最下等,只适合做夏装或是抹布等用途的棉布,也从之前的三十钱一匹,涨到了四百钱!

    追涨杀跌之下,囤积有货的布庄自然惜售。

    刘盈身边,陪着他一同来的张不疑一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神情。

    普通的丝绢一匹不过千钱,如今棉布居然快要和丝绢同价了,属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话说,朕让你收的棉花你都收了吗?”刘盈压低声音,免得被路过的行人听到。

    装,这都一个月了还没装够……张不疑满心鄙夷,但还是点头哈腰,很是配合的说道:“收了,要不然运河上的棉花每斤怎么可能涨到近二十钱?”

    刘盈轻轻颔首,如今一匹棉布长大约三十米,重量约十公斤,也就是说如今市场还保持着理智,棉花的价格没有和棉布倒挂。

    所以,这远远不够!

    于是刘盈轻声问道:“你听说过期货这个词吗?”

    ps:没怎么找到汉朝一匹布的重量,但参考了一下宋朝的制度,《宋史·食货志》上说,绢匹重十二两,各长四十二尺。

    但这很明显不对。

    宋的度量衡,一尺31.2厘米,一斤16两,每斤633克,一两40克。

    换算之后,十几米的布料才不到500克……

    因此这不叫牛鼻,叫做偷工减料,也就是说,这类似于‘电商***版,的残次品,专门用于上缴充作赋税,所以织布的时候会想尽办法织的稀疏一些,不够重量的再抹上浆湖……

    嗯,貌似又不经意的黑了一把铁血强宋……

    曹吉利

第一百零五章 刘邦:今日无事,瓦舍听书……(4k章)

    “期货?”嶳

    张不疑眨眨眼睛,满脸茫然。

    刘盈解释道:

    “期货是一种跨越时间的交易方式,买卖双方通过签订合约,同意按指定的时间、价格与其他交易条件,交收指定数量的现货。”

    “简单来说,就像是你开的那几家纺织厂,有人向你下订单,按照当前价格付给你定金,然后约定在将来的某一天交货。”

    “他买的,就是你的期货。”

    “当然了,这是一种十分原始的期货交易。”

    “哦……不懂。”张不疑摇了摇头,满脸理直气壮。嶳

    “难怪说女婿能顶半个儿,你跟我爹越来越像了……哎哟,谁打我……”

    刘盈怒气冲冲的扭过头,看到的就是吹胡子瞪眼睛的刘邦,以及双手抱臂看热闹的卢绾。

    “吔?爹你怎么也在?”

    刘邦愣了一下,吭吭哧哧半天才愤然说道:“乃公如今想去哪就去哪,要你管!”

    嗯,他其实是和卢绾一起来西市看胡姬歌舞的,但这种事情,如何能说给刘盈听?

    想去哪就去哪,明白了,你是蒙多……刘盈点了点头说道:“行吧,那爹你先忙着,我走了……”

    “别走!”刘邦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颈:“给乃公说说那什么期货,听起来怪稀奇的,仔细说来听听……”嶳

    张不疑很狗腿的凑过来:

    “既然如此,就别在这站着了,我在西市边上有家酒楼,还算清净……嗯,那厨子是沛县人,正好让他做几道家乡菜给父亲尝尝……”

    刘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他真的不知道所谓的家乡菜是什么,但无所谓,只要最后不让他付钱,他都可以……

    ……………………

    摘星楼,是长安西市附近最大的一间酒楼,得名于《刘盈诗集》中的那一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楼高五层,雕梁画栋,门前彩旗飘飘,酒楼中设有戏台,集餐饮娱乐为一体,极受南来北往前来长安西市采买的番邦使者、异域商贾的喜欢。嶳

    晌午刚到,里面已是人声鼎沸,一楼是散台,一桌桌客人正在推杯换盏,猜酒划拳。

    传唱菜单的店小二并不使用纸笔,仅通过自己的记忆就能记住不同桌子的客人点的是什么,向厨房报单的声调抑扬顿挫,如同唱歌。

    而负责传菜的店小二每次从厨房出来,自肩膀至掌尖依次排列有十几盘美味佳肴,楼上楼下往来奔跑,但稳稳当当,一滴不漏!

    舞台上,表演着杂技的伶人刚刚退场,一胖另一个更胖的两个说贯口的艺人在千呼万唤始出来,折扇轻扬,竹板轻快。

    两边廊下坐着或浓妆艳抹的西域胡姬,或打扮如邻家小妹的新罗婢,挠手弄姿地等着酒客招呼,又有许多歌姬舞姬扭腰摆臀缓步登楼,去二楼雅间兜揽生意。

    三楼往上便少了喧嚣,清静雅致了许多,流莺暗娼根本没资格到楼上来,毕竟这里就餐的或为腰缠万贯的商贾,或为手握权柄的高官显宦,大家讲究的斯文情调,通常都是从新丰城那里的青楼酒肆点几个名噪一时的魁首、榜眼来作陪。

    此刻,刘邦用折扇遮面,若无其事登上酒楼的同时,眼睛满是杀气的看着缩头缩脑的张不疑。嶳

    这,叫清静?

    至于他遮着脸,主要是因为三楼四楼的包厢屏风之后,有着他太多的熟人……

    毕竟汉朝民风开放,官员狎妓也属正常,只要给钱就好,没有必要如同明清之时那种脱裤子放屁的遮遮掩掩。

    ……………………

    “四楼五楼不要再安排人了……”

    天字号雅间外,张不疑稍稍松了口气,转头吩咐着闻讯而来的酒楼管事,同时不忘让人给楼梯口站着的几名侍卫也奉上茶水点心。

    “怎么样,这种繁华比照前秦如何?”刘盈很不客气的甩掉鞋子,光脚踩在地面上价值连城的猩红色波斯地毯。嶳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安息地毯。

    刘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毕竟秦朝讲究利出一孔,吃喝玩乐的行为除了君主和上层权贵之外,其余士庶都在禁止之列,不仅禁止,违反者必然会遭到处罚!

    刘盈闷了一口糖茶,心情大好:“爹你想听什么?”

    刘邦捏着一块桂花糕:“期货啊,不然我大老远的爬高上低为了什么,就为了吃口不花钱的点心?”

    不花钱?好吧,你赢了……刘盈笑眯眯的说道:

    “期货吗?嶳

    “嗯,说白了,期货的本质就是商品,别无二致,无论是棉花还是小麦,哪怕是空气,都终究是一种商品。为什么?因为它本身不产生任何价值,一万斤棉花放在那里,放一年,那还是一万斤棉花。”

    “商品在期货市场中的目的,就是供人交易,无论是什么样的购买目的,都终究是为了交易,只不过是一个零和博弈,也就是说,你赚的钱,就是别人赔的钱……”

    刘邦摇了摇头表示不懂,只是看向门口的时候轻声说道:“去楼下,把曹参还有王陵叫上来……”

    卧槽,今天不是休沐日,过分了……刘盈双手叉腰,准备等下那两个老家伙上来的时候发飙。

    少顷,脸上带着些许醉意的曹参和王陵笑着走入,只是在看到刘盈的一瞬间,冷汗直冒,傻傻愣在原地。

    他们以为只有刘邦在,没想到刘盈也在……

    嗯,这就类似于假借见客户为由去看了演唱会,但进场之后发现老板就在邻座……嶳

    “没说的,罚俸半年不为过吧?”

    “不为过、不为过……”

    两个老东西爆完金币之后,很是乖巧的在下首做好,只是看向刘邦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哀怨。

    刘邦才懒得理会许多,权当没有看见。

    这两个是他的仇人!

    比如曹参,当年他失手伤了夏侯婴,就是曹参把他抓起来关了一年多,受鞭笞数百!

    而王陵,则自视过高,对他各种看不上,让他丢了好多次面子!嶳

    如今他不是皇帝了,自然不需要大度!

    刘盈对相国曹参,假右丞相王陵说了有关期货的事情之后,在满室茫然中开始举例子。

    “比如张不疑办有几间棉纺织厂,但现如今棉花的价格飞涨,他担心将来有一天,凭借他手里的钱无法收购足够的棉花维持工厂的运转,于是和种棉花的农户商议,用现在的价格,买下明年成熟的棉花。”

    “因此,他和棉农签订了一张‘买下未来棉花’的契约。”

    “这,就是期货交易。”

    “但张不疑多了个心眼,他并没有支付定金。”

    “等到明年,棉花大丰收,从现在的每斤每斤二十钱,降到了每斤十五钱……这时候张不疑在想,自己要是不履行合约,从别的棉农那里购买棉花,每斤可以省五钱……”嶳

    “于是,张不疑决定违约,在别处买棉花,最终的结果就是他每斤赚了五钱,而棉农赔了五钱……毕竟没有保证金,棉农只有自己承担损失。”

    “嗯,没赚到就算赔……”

    “我有那么无耻吗?”张不疑双手抱臂,怒气冲冲。

    刘盈懒得理会他,接着说道:

    “因此,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张不疑和棉农在我的见证下签署了另一份协议,各拿出总金额一定比例的金钱作为保证金,无论哪一方违约,保证金都归另一方所有。”

    “于是,张不疑和棉农各拿出总金额一成,也就是每斤两钱的保证金交到了我手中。”

    “只是这一次等到棉花收割的时候,价格从原本的二十钱一斤,跌倒了十钱一斤……”嶳

    “然后张不疑盘算,若是违约,他每斤损失两钱,但可以按照十钱一斤的价格从别处购买棉花,远比按照合约,也就是二十钱一斤购买棉花划算的多。”

    “所以,张不疑又一次违约……由于张不疑交给我的保证金不足以弥补棉农的损失,所以还是棉农赔钱……”

    “真不是个东西!”刘邦戟指满脸委屈的张不疑,怒气冲冲。

    嗯,刘邦知道这只是在举例子,但无所谓,他就是想要骂那头拱了他家白菜的猪……

    另一边的曹参和王陵默不作声,虽然他俩和张良关系不差,但没有丝毫给张不疑打圆场的举动。

    毕竟,就是这厮将刘盈引来的!

    刘盈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嶳

    “也就是说,单单靠保证金制度不能杜绝违约的现象出现。”

    “为了更好地让双方履行合约,于是我想出了保证金方案的2.0版,那就是保证金即日结算制度。”

    “还是举例来说,张不疑和棉农签订了契约,各自交纳了五钱的保证金。”

    “但第二天,棉花的价格下跌了五钱,这时候张不疑的损失已经等同于保证金了,要是明天棉花的价格再跌,张不疑必然违约!”

    “于是,我将张不疑交的每斤五钱的保证金给了棉农,同时将合约的内容更新,既在棉花成熟的时候,棉农以十五钱一斤的价格卖给张不疑棉花。”

    “张不疑盘算了一下,我的决定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利益,毕竟他必然会违约。而棉农也不会亏,因为此时棉花还没有最终成交。”

    “但问题是,张不疑放在我这里的保证金已经没有了,因此为了履行合约,他需要再在我这里放上合约金额一成,也就是一又二分之一枚五铢钱的保证金。”嶳

    “当张不疑交了保证金之后,如果明天棉花的价格再度下跌,那么我会重复上面的做法,确保双方无法通过违约来规避损失。”

    “明年秋天,棉花成熟的一个月之前,张不疑因为经营不善,导致纺织厂破产了,但这个时候,棉花的价格暴涨到了每斤一百钱!”

    “只不过张不疑的已经不再需要棉花了,因此没有履行合约的理由,不过他发现曹相家的纺织厂还开着,而且有意向收购棉花,于是找到我,让我撮合他和曹相签署契约,约定一个月后,他按照每斤一百钱的价格卖给曹相一批棉花。”

    “就这样,张不疑通过签订一张售卖棉花的期货合约,抵消了买入棉花的期货合约,在不需要进行实物交割的情况下完成了全部的交易!”

    “于是张不疑发现,自己只需要用总价一成的保证金,就可以做上一笔生意,在十倍的杠杆之下,低价买入期货,高价卖出期货,倒买倒卖大赚特赚,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在张不疑的洋洋得意中,刘盈默默咽下了另一个结局,比如空中飞人……

    刘邦沉默了片刻,和曹参、王陵以及卢绾交换了一下眼神,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你这个期货和赌博无异了,除了能让一些人赚点钱,与国何益?”嶳

    “并不会呀!”刘盈连喝几口凉茶,缓解了一下之前的口干舌燥,接着说道:

    “期货市场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对冲风险,稳定产品价格……嗯,其实就是将风险从农民、工厂的头上,转嫁到了那些投机者的身上。”

    “以小麦为例,假设每石成本为八十钱,预期利润二十钱,则小麦的最终售价就是一百钱。”

    “如果小麦售出的时候,市场价格为一百二十钱,则额外获利二十钱,若是八十钱,则亏损二十钱。”

    “显而易见,价格变化带来收益可能性的同时也潜藏着亏损的风险。”

    “但若是有了期货市场,则农户可以挂出一单价格为一百钱每石的小麦期货合约。”

    “这样到了小麦售出的时候,如果市场价为一百二十钱,则农户售出小麦额外获利二十钱,但期货市场亏损二十钱,一加一减,锁定售价一百钱的预期;如果小麦市场价为八十钱,农户售出小麦亏损二十钱,但期货市场赚二十钱,依旧锁定预期一百钱的售价!”嶳

    刘邦愣了一会,看着同样愣神的曹参等人,满是炫耀:“看吧,这是我儿子!”

    ps:1848年,82位商人(农场主、农产品贸易商和加工商)自动发起设立了芝加哥谷物交易所,即现在芝加哥期货交易所(Chicago

    Board

    of

    Trade,简称CB0T)的前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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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