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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吉利     天命唯汉txt下载     天命唯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刘盈:西域都护府×西约组织√

    祁连山。

    这里的四季从来不甚分明,春不像春,夏不像夏,山脚的草甸上早已是春暖花开,但半山腰依旧是白雪皑皑。

    半山腰,一只躲在大石头后的藏狐探头探脑,看起来傻不拉几的大方脸上满是焦虑。

    无他,不知道从哪来了一群两脚兽,挡住了它回家的路……

    不过它并没有逃走,而是继续蹲在大石头后等待,不时舔舔嘴唇,焦虑越盛。

    此刻,两脚兽们正在杀死牛羊,锋利的爪子划过,那些它根本咬不开的牛皮瞬间从中裂开。

    所以它在等,等到这群两脚兽离开之后,大快朵颐剩下的残羹剩饭……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藏狐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血块碎肉吸引的时候,一个容貌俊美到让人不辨雌雄的男人,平端着一杆燧发枪,默默走到了藏狐身后。

    砰!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过来的时候,张不疑把冒着白烟的燧发枪举起,笑容满面:“是我……嗯,这张皮子好,回去给芷阳做个围脖……”

    狐主任?卧槽……刘盈瞪大眼睛,看着洋洋得意的张不疑,怒斥道:

    “让你来参加会盟,谁让你来狩猎啦?不知道春天有禁令,田猎罝罘,罗罔,毕翳,餧兽之药,毋出九门!”

    张不疑满脸悻悻:“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谁让它就蹲在石头后面,太诱人了……”

    反正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呗……刘盈撇撇嘴,懒得多说。

    在他身边,上百甲士正忙活着平整土地,搭建祭台,屠宰牲畜,做着祭天会盟之前的准备工作。

    如今乌孙人的领地已经全数被汉人占据,匈奴大单于也送往了长安城,重要的是这么多天下来,西域三十六国的国王也充分认识到了汉国的强大。

    所以,这就是会盟的最好日子。

    准确的说不是会盟,而是刘盈代表刘邦,收他们为狗……嗯,是藩属国。

    张不疑把藏狐交给他的亲随后,一脸讪笑的走到刘盈身边,很是狗腿的端茶递水,旋即皱眉问道:“你这个,算不算是僭越?”

    刘盈不说话,只是指了指祭台上摆放着的黄钺。

    开玩笑啦,他手持白旄黄钺,掌生杀予夺之权,这种事情自然百无禁忌!

    张不疑点点头:“这样就好,如今你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自然要尽可能做到小心谨慎,不给他人留下把柄。”

    慢悠悠从旁边走过来的韩信也是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

    毕竟他现在的全部身家都押宝了刘盈,如果中间出点纰漏,那他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他对于此次会盟西域三十六国,由汉国西域都护府节制诸国军队,拥有随时征召他们作战的权柄格外满意。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也是一路强援!

    毕竟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刘盈看了看走到自己身边的韩信,很随意的点点头:“坐吧,会盟大典还有一会才能准备好呢!”

    韩信径直坐下,探过脑袋看了一眼刘盈摆在身前,正在涂涂抹抹的舆图,问道:“这就是三十六国的疆域图?嗯,挺大的,占地面积不输中原千乘之国。”

    刘盈头也不抬:

    “是,但也不全是。这只是一份粗略图,标注的是大致的势力范围以及道路方位,并不是他们的疆域图。至于具体的疆域国界,还要等到会盟结束之后,派遣专人绘制出来。”

    张不疑皱皱眉头:“弄这个干甚?费劲,有那人力,不如精确绘制一下河西草原的地形图,规划各县,之后从关东迁移民众,屯田戍边……”

    韩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毕竟汉国的发展太过于迅猛了,而要培养一个懂得测绘,能够绘制地形图的人才至少要三年之功。

    所以,不如先紧着国内发展,至于国外则不着急。

    刘盈环顾左右,笑着问道:“你们可知这西域都护府管辖下的三十六国,和别处由典客管辖下的藩属国,有何不同之处?”

    张不疑看看韩信,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汉国可以调遣他们的军队参战?”

    刘盈抻了抻腰肢,懒洋洋说道:“兵者,国之重器也。你可知他们为何会甘心任由汉军驱使?”

    张不疑摇了摇头。

    “人不付出什么,就无法得到回报。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我曾经说过的等价交换原则。”

    刘盈笑罢,脸容一整:“三十六国的国王之所以将统兵权上交,换取的就是汉国的一句承诺。”

    “那就是我们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的国土不会被邻国所侵占,王位将会在他们的子嗣中传承!”

    “毕竟西域黄沙遍地,绿洲并不多见,良田牧场自然也比不过中原。因此三十六国,国家强盛者有十多万的人口,人口少一些的不过数千……”

    “邻国若是有个平庸之君还好,怕就怕邻国是个穷兵黩武的战狂……”

    “我听月氏人说,西域诸国城头始终变幻大王旗,有些新生的国家不过两三年功夫,就被邻国吞并,亦或是国中权臣谋反,诸子相争,转眼之间一个大国就分裂成了十几个小国,彼此征伐不休……”

    “所以,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出来,换取汉国的保护,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张不疑听了连连点头,韩信却愣了一下,指着刘盈面前的舆图说道:“多少?几千人的国家?”

    他本以为所谓的三十六国,至少也是个千乘之国,可没想到居然是个千人之国……

    这还多多益善个什么劲……韩信瞪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小国只有数千。但三十六国中大多都是小国……”

    嗯,这也是他立刻派人去划清各国疆域的原因。

    一个只有几千上万人的国家,能够掌控的疆域就很有限了,大多数的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疆域有多大……

    事实上,这种现状在古代是很常见的,划清疆域、设置国境线这种事情,是近代国家才有的规则。

    毕竟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说过,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我的牧马之地!

    而汉人也有句名言,叫做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所以,哪来的什么国境线?

    刘盈笑着说道:“当划分好疆域之后,西域三十六国就没有了争斗的理由,大家和谐发展,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

    “当然了,毕竟千余人的活动范围有限,这就意味着国与国之间会有相当多的无主之地。”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汉国奉天承命,主宰万方,无主的土地自然归属汉国所有。”

    “只不过现如今汉国人口只有五六千万,因此需要等到铁路修到河西之地,并在此站稳脚跟之后,才会慢慢向西移民屯田……”

    嗯,对月氏人也是如此。

    毕竟和中原人因为争水而打成一片类似,草原民族的内战大多就是觊觎隔壁部落的草场,以及被别人家的羊啃了自家草……

    因此需要划清界限,用汉人的工业小镇、农业小镇点缀其间,一国两制,和谐共存。

    这也是将来治理匈奴的模板。

    但张不疑不这么想。

    他在刘盈视线不及的地方,满脸鄙夷,但又带着几分钦佩。

    毕竟若是从前,刘盈对待异族之人,自然是人滚地留,比如武都县的氐人、夜郎国的土著、滇国的僰人……

    但现如今,却用上了这种怀柔的手段。

    上善若水,不争是争……张不疑歪着头,满脸似笑非笑。

    韩信沉默片刻,依旧是满脸想不通的神情,愤然说道:“如此大的疆域,却只有数千人……难不成他们都是卷毛狒狒?”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刘盈认真的摇了摇头:“他们应该比卷毛狒狒强上一些……如果,他们没有喝醉的话。”

    张不疑愣了一下,看着远处带着各式王冠,发色或棕或黄但大多卷曲在一起的三十六国国王,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形象……哈哈哈,功德扣刘盈的……”

    凭什么……刘盈满脸懵逼,旋即也笑了出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看着笑容满面的韩信解释道:

    “西域人口少主要是因为气候的因素。”

    “天气炎热,地面上的水很快就会被太阳晒干,因此他们只有在绿洲以及靠近冰川融水的地方才能发展农牧业。”

    “而自古王者以民人为天,民人以食为天。没有吃的,人口数量自然就上不去。”

    韩信皱了皱眉问道:“那要照你这么说,不仅西域各国的人口数量上不去,就算是从关东移民过去,人口增长起来也会很缓慢喽?”

    对呀,要不然咋有胡焕庸线呢……刘盈挠了挠头说道:“也不尽然。人口的增长主要考虑的是当地环境的承载能力。”

    “西域诸国人口不繁,是因为他们没有修挖水渠的技术……或者说,是他们不掌握如何在那种黄沙遍地,太阳炙热到能直接把生肉烤熟的环境下修挖水渠的技术。”

    “但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是基建狂魔,经验丰富……”

第七十七章 刘盈:勒石记功,但是是祁连山!

    刘盈说着基建狂魔的时候,心中不由一声轻叹。

    一个遍地基建狂魔的世界,却需要人为了片瓦遮身而奋战三十年,也难怪会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说法……

    而且这基建狂魔的背后,更是满载着土木狗无尽的辛酸。

    毕竟管你那个学院毕业,管你什么学历,通通要在工地打灰……

    不过如今的汉国不同,土木狗被称为工师,不仅收入高因此很是体面,若是愿意到第一线去,还有魅魔、呸,是女仆放送!

    御姐萝莉、黑的白的应有尽有!

    韩信愣了愣神,对刘盈突然浮现的满脸莫名优越感很是不解,不过类似的场景他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皱眉问道:

    “此言何意?”

    刘盈从舆图下掏出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他这些天的成果。

    “呐,就是这种,坎儿井。”

    张不疑凑过来看了看,发现即便刘盈画的是所谓的三视图,可他还是看不懂,于是露出了和小萝莉同样的懵逼表情,皱眉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刘盈很自然的回答:

    “当然是用作引水的沟渠,只不过和中原不同,坎儿井是地下沟渠。”

    “西域诸国所在的地方土壤多为沙砾,渗水性很强,山上雪水溶化后,大部渗入地下,地下水埋藏也较深,再加上气候炎热多沙尘暴,所以修建地上沟渠是很不划算的一件事。”

    “坎儿井的主体修建在地表之下,因此不会受到地表天气的影响。”

    “至于施工的时候,首先在地面由高至底打下井口,将地下水汇聚;接着,在井底修通暗渠,将地下水引到目的地后才把水引到地面,这样保证了地下水不会因炎热及狂风而被蒸发或污染;最后,再用涝坝蓄水,供日常使用。”

    韩信恍然点头:

    “哦?这不是就是关中说的井渠吗?几年前修的那条龙首渠,因为要穿过商颜山,而那山又是黄土山,土层比较软,因此选择在山底下打洞,免得流水把沟渠冲塌……”

    张不疑转过头,满是好奇的问道:“你咋知道的?”

    韩信脸上神色莫名:

    “当时挖渠的人里面有我从前的一个旧部,有天他神神秘秘找到我,说是从地下把龙挖出来了……嗯,只是龙的骨头,不是活的。”

    “我和他一起去,到地下坑道里挑了几十根最完整的龙骨拿回家了……还别说,那玩意又粗又长,废了好大功夫才装上马车!龙首渠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就是因为挖出来龙的头骨吗?”

    他说完,张不疑满脸懵逼,刘盈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韩信,一把抓住用力摇晃:

    “我去,姓韩的你是不是人啊!难怪龙首渠挖出来的骨头我怎么拼都拼的不完整,原来根在你这!”

    “好了,你别给我说你把骨头磨粉吃掉啦啊?”

    毕竟古人讲究医药同源,对于很多动植物或者是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般都是先吃,好吃了就是食材,不好吃就是药材……

    尤其是骨头,更是蜜汁热爱。

    比如后世里殷墟挖出来的甲骨,就是被当做中药材食用。

    所谓‘人吞商史’,就是这么来的。

    当然了,洋人也不遑多让,埃及那些存世好几千年的木乃伊,也被洋人磨粉吃了。

    嗯,壮阳……

    韩信在剧烈晃动中,断断续续的说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当做收藏品。全在我府里放着,没吃……真的!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我那里不光有龙骨,还有大象、犀牛……别晃了,再晃脑浆子都流出来啦!”

    刘盈这才放手,犹自一脸愤愤:“这么多年了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韩信整理了一下衣服:“你也没问过啊?”

    刘盈愣住,沉默了一下说道:“行吧。可抛开事实不谈,你就没有一丁点的错?况且,地下挖出来的东西理应归国家所有,你私自收藏起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韩信石化了片刻,一脸不舍的说道:“要不,我借你玩两天?”

    “这才像话!”刘盈伸出手,和韩信击掌盟誓,准备等下就飞鸽传书回长安,让萧禄立刻去淮阴侯府,把缺少的那几根关键性的骨头搬回来。

    至于韩信所说的只是‘借’,这并不重要。

    毕竟他们老刘家出名的就是不要脸,凡是用这种标准要求自己的,通常都国祚绵长,一旦失去了这种特性,国将不国!

    比如刘备,虽然有着借荆州的美名,但没有将这种不要脸的精神贯彻始终,所以不怪他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于是,看着和刘盈三击掌的韩信,张不疑在心中为他点蜡,默哀一秒。

    一秒钟过去之后,张不疑转头拉过刘盈,接着问道:“龙首渠我知道,可当时在山体下挖掘沟渠的时候,用的是倭人奴隶。”

    “现如今上哪去找倭人奴隶?”

    “我可告诉你,山体下挖掘沟渠,不光黑漆漆,而且又冷又湿,基本上每天都会死人!”

    “那么,为了给西域人挖水渠,让汉人去死,值得吗?”

    刘盈也愣了一下,不是为了挖渠,而是张不疑所说的为了西域人让汉人去死值不值的问题。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不值!

    就为了听人家说一句天朝上国,得了面子丢了里子的事情,属实是失了智!

    于是,刘盈默默拿起会盟的国书,在空白处奋笔疾书。

    新增加的条款很简单,就是要求西域三十六国每年交一笔钱,用于西域都护府的驻军开支。

    正如同某些人说的那样,欧洲国家可以在战后快速崛起,不仅仅是米歇尔计划,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国土安全由灯塔国承担,得以将大量用于维持军队,购买武器装备的资金用于发展经济,改善民生。

    刘盈将补充条款加上之后,转头看向等着听他回复的张不疑说道:

    “自然是不值得。因此这次在修建坎儿井的时候,我准备改变一下修建的方式,机械化作业!比如那些挖掘机。”

    嗯,迷你版。

    毕竟这里距离关中太远了,而且还没有铁路用于运输,因此那些正常款或是加强款自然就运不过来。

    比如新做出来的鲁班一号鲲鹏版,单日挖掘量为4000立方米的土方,而工人每日的工作量,仅为2.5到4立方米……

    一辆鲲鹏版的效率,是人工队的一千倍!

    只不过重量惊人,总重七十五吨,每次施工之前,需要七个人组成的铁路班组先期铺设铁轨。

    自然而然的,这种大家伙运不到西域来。

    不过只是修建坎儿井,那些迷你版的也就够用了。

    从保留下来的坎儿井来看,其暗渠一般高不过两米,宽仅一米多,工程量并不算大。

    只不过历史上是因为要人钻进地下挖掘,天山融雪冰冷刺骨,而工人掏挖暗渠必须要跪在冰水中挖土,因此长期从事暗渠掏挖的工人,寿命一般都不超过30岁。

    现如今有了蒸汽挖掘机,再加上用水泥混凝土封顶,让西域实现坎儿井自由这件事,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

    听着刘盈的安排,张不疑轻轻点头,满脸赞叹:“等到火车通向西域的时候,我一定带着芷阳去看一看西域的遍地花海……”

    “你看不到的。”刘盈满脸鄙夷:“花海没有,黄沙倒是随处都有!你不要以为修了坎儿井,就能大量浇灌土地了,然后让沙漠变成草原了?”

    “告诉你,没戏!”

    “在天地面前,你我皆渺小如蝼蚁,拼尽全力也不足以撼动自然分毫!”

    张不疑有些悻悻,但兀自嘴硬:“黄沙就黄沙!大漠流沙、漫天昏黄的景象,芷阳也同样没有见过!”

    韩信虽然对张不疑这种老婆奴的行为有些鄙夷,但也在心中懊悔,早知道此次出战如此轻松就大获全胜,就应该将刘兰芝也带来的……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刘盈那边美姬美酒夜夜欢歌,他却独守空房,说实在的,此刻那只引颈就戮的绵羊,在他看来都是格外眉清目秀……

    所以,韩信决定等下回去就找由头教训一下军中的医者。

    就是他们一直在嚷嚷,什么越过陇山之后动作尽可能轻柔一些,免得发生什么高原反应,造成不必要的减员!

    但一直到现在,五万大军只有寥寥数人发作,剩下的人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但也仅此而已了。

    屁的高反,庸医……韩信攥了攥拳头,心中对于自己又轻信他人而感到羞怒。

    嗯,青海平均海拔3000左右,一般人都能适应。

    无非就是有些人适应的快,有些人适应的慢,只要年龄不是太大,身体不是特别虚弱,没有一些慢性疾病的话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很多轻微高反都是由于个人心里原因或休息不好造成的假性高反,找个地方住下,吃点药吸吸氧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而且后世里很多人的高原反应,大概率是因为进入高原的速度太快了,身体来不及适应。

    毕竟即便是骑摩托,一小时也能跑好几十公里,如果坐高铁,那就更快了……

    刘盈这次远征只是骡马化,一天也跑不了三四十公里,有的是时间让士兵慢慢适应。

    ……………………………………

    片刻之后,换上了一身黼黻的刘盈站在临时搭建的祭台旁,一脸肃正。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举办这种会盟,准确的说是让哪个神过来作见证……

    毕竟从夏商周开始,一直到秦国统一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中原王朝染指西域,更别说是纠合三十六国的国君举行大规模的祭天和会盟仪式了。

    嗯,其实所谓的三十六国,也是刘盈为了好听才弄出来的,有几个国家的建国历史大约只有两三个月……

    而这种混乱,还体现在了祭天时,刘盈身后诸将以及番王该如何站。

    汉承秦制,秦承周礼,而周人又是从夏商一脉相承而来,《逸周书》上说,天道尚左,日月西移;地道尚右,水道东流……吉礼左还,顺天以利本。武礼右还,顺地以利兵。

    因此,以右为尊。

    但问题的关键是,某人是个精神楚国人,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汉国的很多大型礼仪,采用的是楚人的规矩。

    也就是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

    所以以左为尊……

    因此当日的吵吵嚷嚷让刘盈觉得有些厌烦,或许是叛逆期终于来了,于是去他的楚制,全部以右为尊,一如修建长安城以及渭水三桥时期那样。

    什么‘男子由右,妇人由左,车从中央’的规矩全废了,道路一分为二,路上行人车辆全部靠右行走!

    于是,刘盈向后瞄了一眼,顿觉心情舒畅。

    在他身后,汉军将领站在右边,诸如月氏王以及西域三十六国的君主,则站在左边。

    泾渭分明,让强迫症一本满足!

    少顷,几个临时抓来跳大神的戍卒在战鼓隆隆中瞎鸡儿跳了一段,刘盈随即捧起准备好的血食,泼洒在一面精挑细选出来的山壁上。

    这个地方,是他用来勒石记功之用。

    此战没有什么太过惊心动魄的过程,除了后续抓俘虏的时候废了点功夫,和那些困兽犹斗的匈奴人生死搏击了一番,剩下的实在没有什么可夸耀的。

    因此,石刻的内容就很简单了。

    汉十七年春三月乙酉,天策上将军、征西将军太子盈大破匈奴于此!

    至于后面的,则是雕刻上随行人员的名讳以及职务,比如行军参议淮阴侯韩信、中军幕府参议帝婿留候嗣子张不疑等等等等。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挑在半山腰上,吹着刺骨的寒风举办会盟的原因。

    无他,别的地方找不到这么大且完整的石壁……

    ps:临时出差,今天一更,明天看情况,要是开会多就能写,要是出现场就写不了。

    pps:写到备备那里,决定下本书写刘禅,毕竟那是个七进七出了曹老板,始终领先赵云一个身位的猛男!重要的是,刘禅和张三站在一起,画面太美……

第七十八章 刘邦:总感觉自己被架空了……

    长安城向西的驰道上,一支长长的队伍蜿蜒如蛇。

    远远看去像是一支军队,因为随处可见旌旗招展,许多身穿铁甲、胯下乘马的士兵往来奔走;但再走近些,却好像是一支商队,队伍中有许多大大小小规格不一的车辆,有骡马,也有骆驼,更有许多奇装异服的胡商,以及衣着清凉,手中拎着食盒向围观群众兜售果干的胡姬。

    不过等那些闹哄哄的人群走过之后就会发现,这其实是献俘长安的车队。

    队伍正中的囚车上,坐着的是被捆缚双手,但胖了一圈的老上单于,而在一字排开的上百辆囚车中,全部是脏兮兮,胖了许多的匈奴贵长。

    毕竟是献俘礼,正如祭祀之时使用的是白白胖胖的牺牲一样,献与宗庙的俘虏,精神面貌自然也要极佳。

    只可惜路上没有合适的场合让他们清洁身体,因此等下关起来之后,还要让人将他们洗刷干净。

    不过对闲的发慌的长安人来说,脏不脏的并不重要。

    哪怕今日烈日炎炎,空气蒸腾,一阵风卷着热浪袭来,让人丝毫不觉凉爽,但这并不妨碍从天不亮开始,他们就跑过来占位置了……

    兴灭继绝,大军远征,生擒敌酋,献俘宗庙!

    这种赫赫武功,让所有人虽然不能亲往,但却满是与有荣焉之感!

    于是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咿咿呀呀的唱起了一首不久前才流传在关中的小曲。

    “……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相传,这是当今太子殿下祭扫周人宗庙时,有感于周幽王被犬戎攻破镐京所写的一首曲子。

    也因此,现如今哼唱着小曲的围观群众,心中不由得幽幽浮现出一个念头。

    难怪太子总是死磕北方这个小小的蛮夷部落,原来根子在这里!

    都怪犬戎,他们灭亡的太不合时宜了!

    于是乎,很多人看着坐在囚车之中,垂头丧气的老上单于,心中情不自禁的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的念头……

    毕竟这时候的匈奴人刚刚开局,还没来得及如历史上那般,成为横跨整个北方草原的巨无霸,就被汉人花式吊打,就连大单于都被生擒,献俘长安……

    不过同情归同情,这丝毫不损人们对于侵略者的痛恨!

    尤其是前段时间的邸报上,详述了匈奴人在乌孙的烧杀淫掠,更是对罹难在昭武城的汉人商贾和随行的扈从表示了沉痛的悼念和无尽的哀思。

    他们每一个都是父母的好儿子,妻子的好丈夫……

    但却惨遭飞来横祸,生命永久的定格在了那一个刹那,埋骨他乡……

    此刻,他们回来了!

    许多人惊奇的看向囚车后方,在那里,是一辆辆首尾相连,挂着招魂幡的灵车。

    那些包裹的很严实的木匣子里,正是罹难者的遗骸。

    虽然刘盈在昭武城外给他们修建了一座公墓,还准备竖起一座纪念碑,但这时候的人们终究讲究的是落叶归根。

    因此在将遗骸火化之后,他特意挑出了一些骨灰,让人和他们的遗产、衣冠一起送了回去,也算是给他们的亲人留个念想……

    于是,哀声四起,哭爹喊儿之音不绝于耳。

    那些之前只是为了来看乐子的围观群众,也不由得怒上心头,只恨周围有甲兵巡弋,否则高低得胖揍眼前的匈奴人两拳!

    嗯,打死倒不至于,毕竟这时候的人恩怨分明,讲究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匈奴人虽说是人祸的根源,但仇人却是昭武城中的乌孙人!

    因此,抗匈援乌的说辞再也无人提起,而对于刘盈诛杀首恶,灭亡乌孙的事情,纷纷竖起大拇指连说干得漂亮!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尽数是夸赞刘盈的声音,把试图带节奏的刘如意和戚鳃气的半死……

    而在此刻,伴随着罹难者家属的哀嚎,围观群众的咒骂,人群中许多背着小包袱的儿童顿时跑来跑去。

    他们,在兜售腐烂的菜叶和啃过的瓜皮,一枚五铢钱一小袋……

    嗯,没有臭鸡蛋,毕竟生产力还是太低,即便是鸡蛋放臭了,也没谁舍得扔出去砸别人,这也是臭豆腐、臭鳜鱼之类的‘臭’菜能够被发明出来的原因。

    于是,在孩子们露出的天真灿烂的笑容中,坐在囚车里的匈奴人就倒了大霉……

    远处,携带着儿女跟在吕马童身后同样来看热闹的阿雅,脸上不由自主的闪过几分不忍。

    毕竟那些被烂叶菜劈头盖脸砸着的匈奴贵长,很多都是她的熟人,诸如左右大都尉这样的挛鞮氏近亲,有些甚至是她小时候的玩伴……

    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时候虽然没有什么出嫁从夫的观点,但嫁给吕马童生儿育女之后,阿雅就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汉人。

    汉人,自然不会对匈奴人有过多的同情。

    但当阿雅的视线不经意间从另一边的吕雉身旁扫过时,迎着对方充满暗示的眼神,阿雅顿时了然,从吕马童身后走出,看向刘邦说道:

    “陛下,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那些人虽是战俘,但还是不要过分折辱的好。”

    刘邦虽然很想说那些家伙什么档次,也敢以‘士’相称?

    但他转念一想,笑呵呵的说道:“好,就依中水侯夫人之言。来人啊……”

    毕竟政治,就是要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汉国想要在广袤无边的草原上,掌握那些往来如风的游牧部族,还需要那些关在囚车中的匈奴贵长配合。

    …………………………

    夜晚,中水候府。

    吕马童站在房间内,满脸懵逼,瞠目结舌。

    “什么?女单于?”

    “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阿雅之前一直没有给他说过这件事情,直到刚刚,他才彻底明白自己为何好好的泗水郡郡尉干不下去了,不到任满就被调回关中……

    不过他现在担忧的是,如果阿雅做了匈奴的女王,那么他这个一家之主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

    谁在上面,这是一个问题!

    阿雅则洋洋得意的昂起头,大饼脸上满是揶揄和骄傲的笑容。

    当年吕马童伴做商贾,前来匈奴刺探情报,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希望对方留在草原,和她一起牧马放羊,顺便多生些儿女……

    但最终却是她跟着吕马童南下,来到中原定居。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峰回路转,如今吕马童要跟着她北上草原,属实是造化弄人……

    而他们的女儿,将在她之后成为匈奴人的王,世世代代驰骋在草原之上!

    于是阿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猛然站起,一把将吕马童扛在肩上,向房间内走去。

    “来吧,我的小马驹……”

    吕马童满脸无奈,虽然他的力量比阿雅大了许多,可以轻松挣脱束缚。

    但,这是女王的命令!

    …………………………

    长安城南,宗庙。

    人山人海,旌旗招展,到处都是身穿铁甲往来巡弋的武士,以及穿着正装,头戴梁冠的文臣武将,功候诸王。

    今天,是举办献俘礼的日子。

    虽然远征西域的大军尚未班师回朝,但那里已经没有战事,这些天由西域都护府颁布,号召关东百姓移民实边的告示也已经张贴了出去。

    因此,朝臣功候们聚在一起,商谈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谁来担任这个西域都护府的大都护、副校尉,以及诸如护羌校尉,护月氏校尉等官职。

    毕竟都护是两千石的高官,其余各种校尉,食禄也大多在千石以上!

    所以,这必须要争一争!

    刘邦对此冷眼旁观,不发一言,只是不时在嘴角扬起几分讥讽的笑容。

    打仗的时候没出力,现在就想要好处?

    想的还挺美!

    不过话虽如此,他对于刘盈所说,大胆启用新人为一方牧守的建议还是嗤之以鼻。

    毕竟刘盈的安排如下,调九原县令魏尚试西域都护府大都护,幼军司马郅都为副校尉,主掌律令,上将军幕僚中军司马宋昌为护月氏校尉,太子洗马冯唐为护羌校尉,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诸如丞、候、司马等官职,也大多由出身大汉公学的佐贰官调任……

    所以,刘邦连回信都懒得写……

    吃独食,不好。

    于是刘邦招招手,示意远处站在旗杆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态度很是谦卑的一个中年人过来。

    此人名叫董赤,于去岁的迎夏大典上继承了其父的成侯之位。

    嗯,董赤的父亲叫做董渫。

    当年刘邦担任泗水亭长的时候,董渫做的是亭卒。

    后来刘邦上了芒砀山,董渫跟随刘邦一路西征灭秦,南入汉中,还定三秦,虽然没有参加垓下之战,但累计的功劳也足够了,最终定的是功比厌次侯,食邑二千八百户!

    因此,刘邦给他定的谥号,是‘敬’字。

    此刻看着容貌酷似董渫的董赤,刘邦轻轻点头,虽说对于西域的开拓需要锐意进取,但也要有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来帮着把把关,在必要时候约束一下那些冲劲十足,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年轻人。

    而董赤,就是这个最佳的人选。

    作为功候二代,他没有一代目以及其他二代目惯有的嚣张跋扈,再加上出身丰邑,由他来做这个西域都护府的都护,即可同属官和谐共处,也能平息朝臣纠纷。

    于是,董赤在短暂的惊喜过后,躬身行礼:“臣必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重托!”

    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旋即背着手向远处走去。

    献俘礼,就要开始了。

    按照惯例,在礼官的安排下,刘邦先是用血食祭奠了一番神灵先祖,接着轻轻颔首,一名谒者越众而出,手捧诏书,抑扬顿挫的念着骈四俪六的文章。

    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细数汉匈之间的过往,强调双方虽然有冲突,但整体还是保持着一个和谐共存的状态。

    尤其强调冒顿在位后期,汉匈双方签订了互不侵犯、通商友好的国书,两国之间更是交往频频,俨然叔侄之国……

    嗯,汉是叔,毕竟刘邦年纪在那摆着,冒顿叫一声叔并不吃亏。

    因此,老上单于就相当于是刘邦的孙子辈,如今他弑杀了自己的亲爹上位,属实是禽兽不如!

    汉军出征,不仅是为了爱与正义,维持西域的和谐与安宁,更是为了顺天意,正人心,将老上单于这个弑杀亲爹的畜生抓回来,明正典刑!

    于是在献俘礼结束后,宗庙南边广场上,冉冉升起一面一眼看过去就很有历史质感的狼头大旗。

    这正是刘盈从战场上缴获而来,连同老上单于一起送回来的战利品。

    只可惜是赝品……

    但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晓,只是呼吸急促的看着猎猎作响的狼头大旗。

    毕竟斩将夺旗,历来都是世人夸耀武功的最高荣誉。

    不用人说,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阵呐喊。

    捆缚双手,跪在狼旗下,准确的说是跪在冒顿的灵位下的老上单于,战战兢兢,眼中满是悔恨的神色。

    若是当初拔刀自戕,就不会有今日之耻辱!

    而在一片呐喊声中,重新换上匈奴人装束的阿雅越众而出,手中举着一柄短匕。

    这是她刚刚满地乱走之时,冒顿送给她的礼物。

    不仅可以当做餐具,更是一件防身的利器!

    而在今日,这是她用来为父报仇、大义灭亲的武器!

    阿雅慢慢走到老上单于面前,过往的种种如跑马灯般在脑海浮现,最终定格在对方满脸觊觎的偷看自己的画面。

    顷刻间,本来有些犹豫的阿雅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王的诞生,总是伴随着鲜血,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总归要血淋淋。

    如今,女王的诞生也是如此。

    匈奴人将跟随着她染血的足迹,臣服于汉,获得不同于以往的幸福和安宁!

    于是,阿雅将匕首横在老上单于脖颈之上,轻轻拖动。

    骤然间,鲜血砰射。

    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ps:董赤其实能力不差的,在历史上担任过文帝朝的内史一职,也就是直隶总督……

    pps:在回家的高铁上了。

第七十九章 周勃: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

    西海郡,令居塞(今甘肃兰州)阑

    正值盛夏,天气炙热而干燥,即便是靠近大河两岸的农田,也依旧需要频繁浇灌,不然只需一两天的时间,地面上就会裂开卷起一块块巴掌大小的土皮。

    因此天空虽然挂着晓星残月,但许多农户已经扛着自制的抽水机前往灌渠,以占据一个好位置。

    嗯,那是一种简易的木制抽水机,人力驱动。

    使用的时候将一端固定在地面上,另一端伸进水里,通过脚踏带动刮板,将水渠里的水抽上来,相比较从前利用杠杆原理取水的桔槔,要省力不少。

    基本上两个半大的小孩,一上午的时候就能浇灌三四十亩地。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当爹的手持棍棒而立,要不然小孩子的注意力分分钟就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了。

    比如此刻,排成一字长蛇阵从田边涂道经过的汉军骑兵。阑

    于是,那些吭哧吭哧踩着抽水车的小孩子,趁着自家老爹愣神的时候,欢呼一声跑向迤逦前行的军队两侧,挥舞着双手蹦蹦跳跳。

    这是汉人的军队,是他们的军队,也是他们长大之后想要加入的军队!

    嗯,这是肯定的。

    毕竟那个手持木棍怒气冲冲而来的男人,户籍为‘士伍’,类似于军户,他的孩子自然会在成年之后被征召入伍。

    然后,头戴斗笠,哗啦哗啦摇着扇子的刘盈,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也发出过那样的惨嚎……

    真是怀念啊……刘盈摇摇头,满是感慨。阑

    他现在并不是班师回朝,而是率领汉军骑兵顺着黄河东进,抵达北地郡之后,再沿河北上,前往九原郡。

    毕竟这次出兵的目的,是为了扶持阿雅上位,让匈奴成为汉帝国的一个藩属国。

    游牧民族不同于农耕民族,春夏两季主要以游牧为主,近百万匈奴人散布在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就如同一把碎米洒在了西湖里,想要找到就难如登天,只有等到秋天之后,草黄马肥,匈奴人集中转入冬季营盘,同时在龙城举办祭天大会的时候,才是在草原上找到牧民的最佳时机。

    所以,刘盈这里的行军就不紧不慢,只要保证秋季到来之时,全军抵达九原城即可。

    因此,刘盈看了看逐渐升高的太阳,立刻下令全体就地宿营,修整到太阳落山之后再行出发。

    不过他想了想,叫过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传我将令,犯民者斩,马踏青苗者斩,其余有违军令者,一律重罪,连坐!”

    少年一脸肃正的拱手行礼,打马如飞而去,大声呼喝着刘盈刚刚发布的命令。阑

    张不疑凑到刘盈旁边,小声问道:“就是他吗?”

    刘盈一脸不耐烦:“什么是他不是他的,有话直说,谜语人都该死你知道吗?”

    张不疑愣了一下,忍下怒气:“我听止阳说,你创办大汉公学的原因,就是因为在集市上见到了一个卖身救母的小孩……”

    “刚才跑去传令的东宫舍人袁盎,是不是当初那个小孩的弟弟?”

    刘盈点头:

    “没错,就是他。”

    “另外,那个卖身救母的小孩有名字,叫做袁会,汉十三年以大汉公学船舶与海洋工程学院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我爹亲自给他颁发的毕业证书,如今在皇家第二造船厂任职。”阑

    张不疑颔首,目视前方,似有意似无意的轻声呢喃:“不错,羽翼渐丰……”

    刘盈懒得搭理那厮,只是跳下马背走在田埂旁,看着半尺多高的玉米苗,假装自己很懂的满脸赞叹:“嗯,长势很好,看样子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那名刚刚教训过自家两个偷懒儿子的中年农夫,闻言一愣,旋即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这玉米可是个好东西,亩产比小麦高多了,就是玉米苗长高了之后,每次钻进去拔草太痛苦了……”

    在他旁边,两个吭哧吭哧踩着水车的小孩更是差点没再次哭出来。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两年他们长高了不少,钻玉米地里拔草的活自然也要参与。

    青纱帐里又闷又热,重要的是每次拔完草,身上就是一道道的血印子……阑

    刘盈附和着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拔草确实是个辛苦活……我当年也干过。”

    嗯,当年吕雉居田中耨[nou]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要分去三分之一的功劳!

    农夫看了看自己近乎一望无际的田野,满脸感叹的说道:

    “托当今太子的福,农机商社有各种省力的农机,我这闲置抛荒的两顷多地也能开垦出来了……”

    “可惜只有耕田收割的农机,没有那种自动除草的家伙,要不然我都不用犯愁请人帮忙了……不过再有三四年,我家老三老四也能下地帮忙了!”

    一时间,那两个挥汗如雨踩着水车的老大、老二也不由得精神一震。

    毕竟,地里的农活总是有限的,多了两个帮手,他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累了……阑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是最恨义学里的先生。

    放什么暑假、寒假,大家一直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好吗!

    嗯,寒假还是要有的。

    毕竟过年不仅有好吃的,还不用干活……

    在刘盈满脸若有所思中,张不疑突然凑过来问道:“敢问这位大哥,祖籍可是太原郡或是上党郡?”

    农夫一愣,摇了摇头:“都不是,在下祖籍河东,魏人。后来才迁入的关中。这位公子还是叫我冯壮就行了,属实是当不起公子这句大哥……”

    哦,怪不得这么会精打细算……张不疑露出一本满足的表情,旋即又问道:“你之前说家里有两顷多闲置的土地……可我看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只是个不更爵啊?”阑

    刘盈也附和的点点头:

    “对呀,此地名为令居塞,从前归属陇西郡,是最近才划归的西海郡,为的是充实西海郡人口赋税……”

    “多年前今上就颁布过诏命,对历次参与作战的汉军戍卒大肆赐爵,许多人的都已越过民爵,位在大夫之上……难不成是有奸吏作祟?”(注1)

    陇西郡属关中,是楚汉战争时期汉国最稳定的基本盘,为了和项羽死磕,萧何把关中和巴蜀的人力都榨空了,基本是只要身高在一米六以上的少年,都会被认定为成丁,然后征召入伍加紧训练,随时准备派往前线和楚军作战。

    所以,没道理这个中年农夫才是个民爵第四级的不更爵。

    而刘邦大肆封赏功臣的时候,是排排坐吃果果模式,扛过枪的都算,无所谓参没参加过战斗,有没有战功。

    毕竟当初人少地多,大肆赐爵的目的就是为了笼络人心,近百万因为政策而一下子实现阶级跃升的精壮男性,足以压服国内任何不和谐的声音。阑

    在刘盈一副‘别慌,青天大老爷为你做主’的神情中,冯壮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眼神躲闪。

    如果是旁人询问,他自然懒得理会,但眼前这两个一看就是位高权重,而且还有一大群膀大腰圆的甲士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只怕他没有拒绝‘采访’的权力。

    因此,冯壮吞吞吐吐的说道:

    “这个……嗯,我是个逃户,之前打仗的时候,我带着一家人逃进了山里,后来太平了,我才从山里出来……”

    “皇帝陛下虽然有过诏命,承认我们这些人的爵位身份,命令官府按照我们的爵位发给田宅……但我出来的时候,家里原本的宅子已经塌了,而田地也成了绛候的封地……”

    “所以,不过是我,我家原本的邻里都被官府迁到了陇西郡的这片荒田……不过好在官府有法令,开荒免税赋,生儿免徭役赋税,这才算是给了我们这些人一条活路……”

    听到绛候两字,按剑站在刘盈身后的周亚夫揉了揉鼻子,脸上神情很是复杂。阑

    毕竟他爹就是绛候,也就是说,他们家现如今占有的土地,原本的主人就是这个叫做冯壮的农户。

    不光是冯壮,还有对方口中邻里的土地……

    在张不疑的满脸揶揄中,刘盈也愣了一下,再度问道:

    “后来呢?我记得之后对匈奴作战,以及征伐南越国、淮南国、滇国的战争,你都没有参与过吗?”

    冯壮摇了摇头,满脸愤愤:

    “当然没有,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外来户!如今的汉国打仗可不比从前了,死人寥寥无几,战功却格外丰厚,就是给钱……”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戛然而止,双眼满是心虚的盯着地面。阑

    毕竟此刻漫山遍野找阴凉处扎营的汉军甲士,尽数都是出身优握的骑兵,尤其是随风而来的吵吵嚷嚷的秦音,更是暴露了他们的籍贯。

    所以,这就是个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场面……

    刘盈环顾那些良家子出身的骑兵,吸了吸鼻子问道:“那啥,快晌午了,能去你家吃饭吗?”

    注1:今上指的是当朝皇帝,出自《史记·今上本纪》,后来被本子偷去了,用于指代当政的天皇。

第八十章 刘盈:我不生产知识,我只是知识的搬运工……

    “那啥,快晌午了,能去你家吃饭吗?”阑

    听到刘盈的话,冯壮愣了一下,刚想本能的拒绝,但看了看站在刘盈身侧那些身高普遍在一米九左右,强壮如熊罴般的甲士,觉得自己没有拒绝‘家访’的权力。

    于是他一脸肉疼的说道:“公子想来那就来吧,不过还请容许我先通知家里人,杀猪宰羊……”

    刘盈摇了摇头:“不必如此,粗茶淡饭即可,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另外,袁盎你来的正好,拎两条腊肉……既是登门拜访,怎可空手?”

    冯壮大喜,心中立刻对于刘盈的评价上了一个台阶。

    ………………………………

    安庆里,大榆树下。

    微风吹来,浓密碧绿的枝叶随风摇摆,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面上便出现了无数斑斑驳驳的光点。阑

    张不疑看着树下石墩子上摆的酿皮和玉米面窝头,心中大骂山西老抠……

    毕竟登门拜访时他们拎了两条腊肉,因此这顿饭无论如何总要有点肉才对,说是粗茶淡饭,还就真是粗茶淡饭了?

    不过刘盈却并不这么认为,这家自制的酿皮味道很好,清凉爽口,尤其是辣椒油更是辣而不呛,油而不腻。

    于是在张不疑的满脸嫌弃中,刘盈将空空荡荡的海碗推了出去:“再来半碗……嗯,多半碗就行!”

    “别麻烦人家了。”张不疑敲敲石墩子:“吃我这碗……天太热了,我没胃口……”

    冯壮看了看张不疑,对于他的好感也直线飙升……

    张不疑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暗自庆幸。阑

    他在楚汉战争期间,曾经坐镇河东盐池,嗯,其实也不是坐镇,只是带着张良给他的几个门客,在河东盐池查账,并且转运盐巴到齐地。

    但不管怎么说,论起对当地民风的了解,他远在刘盈之上。

    所以来之前,他从别的农户那里买了几个大西瓜,此刻就扔在冯壮家里的水井里凉着,等下就能吃了!

    “吃啊,吃完我有点事要问你。”刘盈头也不抬。

    于是,冯壮吃不下了……

    他现在,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没什么形象,但前呼后拥的年轻人的身份。

    一想到之前自己的嘴不把门,他就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用力缝起来!阑

    少顷,刘盈很自然的拉过张不疑的袖子擦了擦嘴,旋即看向冯壮问道:“你之前说,想要当兵打仗,还需要花钱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那么个意思,太……公子就不要多问了。”冯壮擦了擦额头冷汗,双眼中满是祈求。

    刘盈笑了笑:“这样吧,我们换种问法,我说的对,你就点头,我说的错了,你就摇头……这样别人问起来,你也不会有任何责任,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猜的。”

    于是,冯壮立刻捂着嘴,用力点头。

    刘盈轻轻摆手挥退左右,问道:“你是河东郡人,逃户,真的吗?”

    冯壮点头。

    刘盈再度问道:“你回乡之后,被当地官员迁徙到陇西,是因为家乡已无公田可授?”阑

    冯壮很想说话,但还是摇了摇头。

    刘盈略微沉默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原本的田地被别人强行占有?”

    冯壮摇头。

    刘盈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千年田八百主,土地有所流转很正常,毕竟之前冯壮说,天下大乱的时候他带着一家人逃进了深山老林。

    那么对于地方官而言,他家的地就成了无主之物,尤其是这时候的税收舍地税人,主要征收的是人头税。

    不交税,自然没有一切权利。阑

    而周勃受封绛候,自然会优先占有那些虽然无主,但其实并非荒田的土地。

    只要过程中不存在以势压人,强买强卖就好。

    至于冯壮之所以被迁徙到了陇西,这主要是之前的诏命,要求地方官迁无地少地农户入北地郡、陇西郡。

    于是刘盈轻轻摆手,示意冯壮可以走了。

    一瞬间,冯壮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逃回房间,和自家婆娘以及几个儿女一起,趴在窗缝门框边缘向外偷看起来……

    张不疑吧唧吧唧的啃着西瓜,悄声问道:“这就让他走了,你不问问有关贿赂征兵的问题?”

    刘盈斜了一眼:“那有什么好问的,把那块瓜子最少的给我!”阑

    张不疑乖乖从命,歪着头问道:“小吏擅权,贪污受贿,你不觉得需要狠狠整饬一下吗?”

    “需要,但也不需要。”刘盈呸呸呸的吐着瓜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不疑一脸嫌弃的从额头上捏下瓜子,一语双关。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你不觉得那些为了上战场保家卫国,甚至要贿赂官吏的士兵,特别有勇气吗?”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始终默不作声的韩信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觉得,我只知道他们是规则的破坏者。”

    刘盈转过头,笑着说道:“有时候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我曾经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韩信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不认同的神色。阑

    毕竟汉朝之前是秦,秦朝之前是大争之世的春秋战国,凡有血性必有争心,讲究的就是一个功名剑上取,利禄马上得,除了燕国之外,剩下的秦齐楚韩赵魏,到处都是愿战、敢战,善战之士!

    因此,好铁打不打钉韩信不清楚,但好男各个都想要当兵!

    在韩信的心如电转中,刘盈继续说道:

    “所以很多时候,人会为了逃避兵役而贿赂官吏,即便是虎狼之秦,也有许多男丁为了逃避兵役而悍然越过国境线,逃到了临近的韩赵魏楚。”

    “呵,你别冷笑……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为何投奔我爹,而不是在项籍那里继续做执戟郎?”

    于是,冷笑中的韩信愣住,一张脸黑了起来。

    揭人不揭短,持戟郎这三个字算是绕不过去了是吧!阑

    不过细想想,刘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自己在项羽麾下,各种献计却始终不被采纳!

    而计策不被采纳,就意味着没有功劳,没有功劳,自然就不能升迁!

    嗯,升不升迁他其实并不在乎……好吧,他在乎的很,毕竟他要一雪之前的胯下之辱,以及被小小一亭长妻子挤兑的耻辱。

    因此,他要有高位,有高爵,让世人高看他一眼,然后一舒胸中所学,荡平天下,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

    韩信嘴角抽动了一下,如今回想起往事,当初的刘邦和自己刚一见面,就授予了自己大将军的职位,统领全军号令诸将,属实是待自己不薄,可他做的那些事……

    “哎……行吧,算你说的对。”韩信轻声长叹,决定等这次回到长安,他再见到刘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言行,多给对方留点面子。阑

    刘盈双手插腰:“什么叫就算我说的对?你这什么态度?”

    韩信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难怪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你和兰芝还真像……不过,逃避兵役,贿赂参军,不都在破坏规则,有区别吗?”

    好,你等着,回长安我就把这句话转述给刘兰芝听……刘盈默默记下,看着韩信正色说道:“打仗的时候,你是想带着一群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良家子呢,还是愿意带着一群充满野心的饿狼?”

    张不疑突然插话:“充满野心的饿狼?这不就是当年章邯带领的刑徒军吗?”

    刘盈点点头:“纪律加强版的刑徒军。”

    韩信双手抱臂,用鼻孔正对着刘盈说道:“无所谓,我多多益善……”

    麻蛋,我忘了这厮是个八阿哥……刘盈转过头,留给韩信一个漂亮的后脑勺,看向张不疑问道:“你呢?”阑

    张不疑稍稍沉默了一下:“我选饿狼。”

    刘盈反问:“为何?”

    张不疑笑眯眯的解释道:

    “我在我爹那看过一篇兵书残卷,上面说过这样一句话,平时的技艺有十成,但到了战阵之上,能够发挥五成出来就可以战胜敌人;如果能够发挥出八成来,就会无人能敌。”

    “那时候我有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感觉,只可惜那本兵书只是残卷,没有写作者的名字,属实让我很是遗憾……不过我确定,那人定然是一代兵法大家,即便和姜尚、孙武等人相比,也不落下风!”

    “所以我觉得,饿狼的一样军队,可以发挥出至少十成的技艺水平!”

    “这还不是随便赢?”阑

    韩信看了看洋洋得意的张不疑,以及更加洋洋得意的刘盈,嘴角剧烈抽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张不疑一个他不知道的真相。

    那就是他所谓的兵法大家,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嗯,不是他,是刘盈。

    毕竟那本《纪效新书》韩信也读过,内容虽然有些断断续续不成体系,但许多战阵战法着实让他受益匪浅,除了他和刘盈讨论时,刘盈一脸你猜、你觉得呢的那种高深莫测的装逼模样让他很讨厌,其他的都还好……

    ps:《纪效新书》开篇序言:夫曰‘纪效’,明非口耳空言;曰‘新书’,所以明其出于法而不泥于法,合时措之宜也。

    纪效这两个字并不是人名,且和人名无关。

第八十一章 刘盈: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过了令居塞,沿着山间谷地辗转向北,穿过重重山峦,眼前豁然开朗。

    滔滔大河两岸,阡陌纵横,成片成片的玉米地一直延续到天之尽头,一条条人工开凿的水渠蜿蜒其间,又有外墙刷着白色石灰的里聚星罗棋布。

    此地是北地郡的腹心之地,大名鼎鼎的宁夏平原,总面积超一点七万平方公里,如今随着陆续的垦殖,已经有了几分塞北粮仓的雏形。

    道路尽头,贺兰山与大河的交汇处,矗立着一座形似关城的要塞式城池。

    这就是上河城(今宁夏银川永宁县西南),也就是上河农都尉办公的地方。

    上河农都尉设立之初的目的,是在汉军北伐成功,将匈奴大部赶到阴山以北之后,组织戍卒、从别处迁徙而来的民众在此屯垦。

    不过随着垦殖令的颁布,如今的上河农都尉府管辖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十万户,其权势之大,足以和其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北地郡郡守相互抗衡。

    当然了,更重要的因素是上河农都尉还归属于治粟内史以及太尉,属于是多重领导。

    嗯,类似于建设兵团。

    而随着人口的增多,权势日渐煊赫,上河农都尉这个从前的苦差事,一下子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现如今任职这个食禄千石,只是个中高级官吏的人,是武强侯庄不识。

    此人以舍人的身份跟随刘邦起兵砀县,一直跟随在刘邦身边,没有功劳但有苦劳,重要的是忠诚,绝对的忠诚,因此在灭楚之战结束后,受封武强侯,食邑八百户。

    今天天还未亮,庄不识就开始催促着家人抓紧时间洗漱,随后只是匆匆吃了两口早饭,就急急忙忙的带领着一大家子人,以及留守在上河农都尉府的官吏出城列队,毕恭毕敬的站在道左,不时向南眺望,满脸的望眼欲穿。

    无他,刘盈来了。

    等到太阳升起,一片燥热的时候,远处的涂道上尘土飞扬,鲜红如血的‘天策上将军’大旗和黑底白字的汉军战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快、快、快……太子来了,都打起精神!”

    庄不识边回头呵斥,边让身后的侍从再度帮他整理衣冠,检查腰间的玉饰绶带印信有没有出错。

    他很有自知之明,一个平庸之辈要想获得长久的富贵,并且让这份富贵福泽子孙,除了要更加兢兢业业之外,这种面子工程必须要做的越发到位。

    片刻后,刘盈骑在那匹堪称国宝的纯白色汗血马上狂飙而来,头顶金冠烨烨生辉,月白色的锦缎长袍低调中尽显奢华。

    在他身后,张不疑满脸艳羡。

    他艳羡的并不是那匹白马,而是刘盈身上的衣服。

    一针一线,均是窦漪房亲手所做,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内里却浸染着一个妻子对丈夫满满的爱意。

    至于他家那个……

    张不疑默默掏出一块绣着不知道是鸳鸯戏水还是小鸡啄米的手帕,擦掉了眼角不知道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臣上河农都尉武强侯庄不识,率领阖府官吏拜见天策上将军!”

    “哈哈,都起来吧!”

    刘盈从马上跳下,看着很是用心拍马屁的庄不识,笑容满面的继续说道:“许久未见,武强侯威武雄壮不减当年啊……”

    庄不识用力收紧自己的大腹便便,挺胸抬头,喜笑颜开:“不敢不敢,上将军过誉了……”

    无耻,虚伪……张不疑撇撇嘴,和韩信站在一起,做出了同样满脸鄙夷的神情。

    庄不识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笑眯眯的领着刘盈向前,向他介绍起上河农都尉府的属官,重点自然是他那一家子。

    “这是小犬庄婴,现任贺兰县县令,殿下是认识的……”

    “当然,庄婴做过一年的太子舍人,恭谨谦逊,孤自然不会遗忘。”刘盈微笑点头。

    庄不识强忍住大笑,从人群中拉出了一个满脸惊恐有些怯场的小男孩说道:

    “这是臣那不成器的孙儿,名叫庄青翟……臣听闻殿下之子虽然年幼,但却聪颖不凡,不如让庄青翟去给小殿下做个书童,殿下以为如何?”

    刘启吗?他应该会说话了,也不知道抓周抓了个什么……刘盈愣了一下,脸上满是思念的神色。

    嗯,重点是想孩子娘。

    饿了……

    于是刘盈轻轻颔首,笑着说道:“好啊,孤不反对。不过你懂的,这种事情孤无权做主,一切还要看皇后的意见……”

    毕竟那是吕雉,她现在对于朝政完全不关心,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家人身上。

    刘盈不在的这些天,几乎隔三差五都能收到长安发来,控诉吕雉的信函。

    比如刘乐,还有吕释之……

    尤其是后者,在快要当上祖父的年纪,还时不时的被吕雉叫进宫中训斥一番……

    属实是惨……

    不过刘盈觉得这是那厮自找的,别人狎妓都是逢场作戏,吕释之早就过了不惑之年,居然还相信那是真爱,公车私用就算了,还想要吹吹打打的大操大办,绝逼是失了智!

    在刘盈摇头叹息中,庄不识则满脸大喜过望。

    毕竟他做过刘邦很多年的侍从,在吕雉那里也很有面子,因此只要他开口,想来庄青翟去刘启身边做个书童向来不难。

    虽然刘启并不是皇太子嫡子,但作为庶长子,将来必然封疆建国,庄青翟凭借着和刘启从小积累的感情,到刘启封国上做个丞相还不是轻轻松松……

    然后若是时机合适,藩国丞相未必不能做帝国丞相!

    他虽然资质有限,但那些年在刘邦身边耳濡目染,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少顷,寒暄结束,刘盈看着庄不识问道:“孤之前要的粮草辎重准备的怎么样了?”

    庄不识点头哈腰的说道:“殿下所需,臣半点不敢怠慢,早就准备停当,专等大军到来!”

    “不错!果然配得上陛下所说勤勉二字。”刘盈伸手在庄不识软乎乎的肩膀上拍了拍。

    “蒙陛下厚爱,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庄不识向南拱手,一脸肃正:“况且殿下处事公允,并非是无偿征调刍稿米粮,士庶自然踊跃,臣其实并没有出太大的力气。”

    韩信甩着手走过来,打断刘盈和庄不识之间的尬吹:

    “既如此,就命令大军就地扎营好了。这一路走来,人困马乏,别说那些高血统,肠胃娇贵的战马了,就算是那些用作驮马的草原马,饿的都能清楚看见肋骨了……”

    “再不让它们吃点好的,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暴毙一片!”

    庄不识重重点头,他从前在刘邦身边时,除了当保镖、传令兵,主要的工作就是听从夏侯婴的指派,养马……

    因此他笑着说道:

    “是极是极,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战马尤其如此。长距离行军,确实没有什么时间让战马好好吃顿草料……不过现如今大军到了上河城,这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淮阴侯可能并不清楚,我上河农都尉府别的不多,但玉米、大豆多得是,苜蓿草、黑麦草之类的牧草更是漫山遍野!”

    韩信点点头,忍不住吐槽道:

    “那就好,军中那些有西域马血统的战马别的都好,就是嘴太刁,光吃好的,掺杂进草料里的杂草,哪怕是剪碎了,那畜生都能给你用舌头挑出来,扔到地下……”

    刘盈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就像是当年的日本人,为了改良本土那些比驴子大不了太多的马匹,特意从欧洲引进了一大批诸如纯血马在内的好马。

    虽然成果斐然,培养出了让云龙兄很是眼馋的东洋大马,但却差点把日本军队都吃穷了……

    无他,东洋大马继承了欧洲马的脾胃,只吃诸如燕麦、苜蓿这样的精饲料,这可比战争后期很多日军士兵吃的都好……

    关键的是士兵能发挥民族特性,做一个草食系的男孩,但马却不行,吃的差了分分钟暴毙给你看……

    嗯,虽然士兵后来也暴毙了……

    ps:上河农都尉,汉武帝时期首创,班况曾经担任过这个职位,大司农考评政绩全国第一,擢为左曹越骑校尉。成帝时,其女被选入宫,能文明史,善辞赋,后立为婕妤。

    嗯,就是大名鼎鼎的班婕妤。

    班婕妤有个兄弟名叫班稚,班稚生班彪,班彪又生子班固、班超,女班昭。

    班超,就是那个投笔从戎,万里封侯,在西域人眼里特别‘蛮霸’,很是粗暴干涉别国内政的班定远。

    而他有个叫做田虑的部下也不遑多让。

    田虑出使疏勒的时候,孤身面见不愿意臣服汉朝的疏勒王兜提,趁其不备,直接把人抓了,然后带着兜提从他的王宫中一路飞驰到班超那里复命……

    班固就不说了,窦宪勒石燕然的时候任职中护军,写了《封燕然山铭》,与司马迁并称‘班马’,他死后,他妹班昭奉旨入东观臧书阁,续写《汉书》,班昭后来还做了把持朝政的邓太后的幕后之宾……

    属实是牛掰一家人。

第八十二章 刘盈:玉米,改变了一切……

    夜晚,天风阵阵,吹散白日的燥热。

    上河城外的汉军大营中,炊烟袅袅,弥漫着诱人的味道。

    今夜的主菜十分简单,是土豆炖牛肉,只不过是肉和土豆几乎一比一的那种!

    至于主食,则是玉米饼,管饱!

    正如同庄不识说的那样,上河农都尉府别的不多,玉米却多不胜数!

    这种高产的粗粮,在这片亘古荒凉但却肥沃异常的土地上,真真正正实现了刘盈的设想。

    那就是种植的玉米并不是为了给人吃,而是为了养殖牲畜。

    一如当年美国佬开发出玉米的各种用途后,彻底改变了生活习惯和饮食结构,从吃面包、意面之类的碳水化合物,转变成了吃蛋白质,也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喝奶……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玉米晓夫的抉择没有错。

    当年的阵营对峙,双方都将国民福利拉满以证明自己的理念正确。

    比如肉食竞赛。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玉米帝1959年访美之后,开始宣扬玉米理论,在势力范围内开始种玉米竞赛……

    众所周知,竞赛必然导致黑幕,在地方官的欺上瞒下、虚报指标之下,运动以失败告终……

    嗯,玉米帝能推动运动开展的原因,其一在于他曾在东欧大粮仓执政多年,但更重要的是,当年的毛熊高层普遍缺乏执政地方的经验,夸夸其谈者多过埋头苦干之辈,玉米帝绝对能算是这帮人里的农业权威……

    但其实吧,玉米运动虽说失败,但没有完全失败,从六十年代开始,毛熊阵营的人年均肉食量稳定在50公斤以上,到了七十年代末则达到了70公斤,基本实现吃肉自由。

    当然了,后期经济崩溃的时候另说。

    至于为何玉米帝推动的玉米计划给人以彻头彻尾的失败的感觉,则见仁见智了。

    傍晚的昏黄中,刘盈换了一身黑色的短衣,背着手行走在军营之中,不时在各军庖厨的邀请下尝上两口牛肉,点评两句。

    这不是他嘴馋,而是在表示亲善,在士兵心中树立一个同袍的形象。

    封建军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上下级之间的壁垒森严,很多时候统兵大将哪怕有爱兵如子的心,也不能表露出来。

    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

    一个将军爱兵如子,士兵也爱将军如父,那么当这个将军遭遇不公或者说宣称遭遇不公的时候,振臂一呼,会是个怎样的局面呢?

    所以吴起吮疽,魏武卒天下无敌的之时,吴起也就到了黯然离开魏国的时刻了。

    但刘盈不同,他这种行为是刘邦默许的。

    于是在他所到之处,无不是欢呼雀跃之声,除了那些被刘盈点评为糟蹋了这么好的牛肉,刷锅水都比你做的好吃的庖厨……

    不过那帮家伙虽然垂头丧气,但却死不悔改。

    军中饮食,素来以吃饱为主,只要把生的做成熟的,口味并不重要……

    刘盈又随意的溜达了两圈之后,背着手向上河城走去。

    今夜,那里有一场专门为他而举办的接风宴,后知后觉的北地郡守也从治所赶来。

    据说,宴会上还有攒劲的节目……

    于是刘盈立刻加快脚步。

    …………………………

    皇家避暑之地,林光宫。

    暮色渐深,高大巍峨的凉殿前,刘乐鬼鬼祟祟的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

    房间内,正在乐呵呵的抱着刘启,教对方叫‘大母’的吕雉眼睛不经意扫过门口,和自家的大怨种女儿四目相对,顿时没了好脸色,呵斥道:

    “藏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刘乐扁了扁嘴,旋即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举起手中的信笺:“娘,这是臭弟弟从西海郡发来的家书!”

    吕雉这才转怒为喜,将刘启交给站在一旁的窦漪房,忙不迭的拆开书信。

    少顷,吕雉眉头皱起,银牙暗咬。

    “孽障,又在敷衍本宫了……吃的很好、睡得很好、太阳很晒、骑马很颠……啥啥啥,这写的都是啥!”

    嗯,本宫这个词是她从戏文里学的,她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用作了自称,将‘朕’这个男性化十足的词弃若敝履。

    其实她内心里是想要自称哀家的……

    毕竟她看看老刘那一长串的后宫,觉得自己很是哀伤,哀家这个词就格外适合……

    不过可惜的是,刘邦也知道哀家这个词指代的是什么,于是她就只能以本宫自称……

    在吕雉咬牙切齿,准备等刘盈回来就家法伺候的时候,刘乐悄咪咪的凑到满脸期盼的窦漪房身边,从袖囊里抽出厚厚的一沓信笺,不露一丝痕迹的塞进了窦漪房的袖子里。

    “臭弟弟写给你和许氏的,写给你的信比许氏多一封,这说明臭弟弟心里更在乎你……毕竟你比许氏多生了个女儿。”

    刘乐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毕竟她在很多年前就选择死磕窦漪房和刘盈CP,如今她磕的CP频频发糖……

    好甜甜……刘乐捏了捏袖子里的另一沓书信,不自觉的扭啊妞。

    窦漪房将信笺收好,随手拨开刘启探向她胸口的小手。

    这种美好只属于她的公子,即便是她的儿子如今也不能染指!

    嗯,其实就是在给刘启断奶。

    毕竟按照刘盈的说法,母乳虽好,但会对身材造成影响,普通百姓家里没有请奶娘的条件,但他们家又不缺这点钱,所以早在几个月前,窦漪房就已经不再亲自哺乳刘启了。

    吕雉虽然对此有些不满,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才懒得计较这种小事。

    反正饿不着她的大孙子,现在既然是奶娘在喂孩子,那她正好将刘启接到她的身边,亲自抚养!

    论起养孩子,她自认为天下无出其右!

    毕竟刘盈的文韬武略天下人有目共睹,而刘盈,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喂大的!

    虽然那个孽障有了媳妇忘了娘……

    嗯,另一只萝莉不算,那个丑丫头继承的是她那个不靠谱的爹!

    刘乐对此浑然不觉,悄咪咪的凑到吕雉身边,小声问道:“臭弟弟到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吕雉一脸嫌弃扭过头:“那孽障写信的时候宿营在陇西郡和西海郡交界处,如今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到贺兰山附近了……”

    刘乐点点头,有些哀伤的说道:“这么说,阿雅也快要出发了……”

    吕雉依旧是满脸嫌弃:

    “当然,阿雅是要当匈奴女王的,自然要跟随大军北上,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正事一点不干?每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玩,玩累了接着睡?”

    刘乐脸孔涨红,豆豆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双手叉腰:

    “娘怎么能这么说,张不疑不在的这些时日,家里的产业不都是我在管?”

    “而且,比之前赚的钱还更多了呢!”

    “那是因为你多了五个县的食邑……”吕雉毫不留情的戳穿,旋即冷笑道:“你所谓的管家,不就是从计相那里高薪挖走几个税吏帮着查账?别的还做了什么?”

    刘乐愣了很久,才有些底气不足的吼道:

    “是弟弟教我的!他说我不需要事必躬亲,还说过在不擅长的领域,充分放权比自己长三头六臂还重要!”

    “嗯,弟弟还说了,如我这般的智慧和财富,最要紧的不是到处开拓进取,而是躺在家里守成和享受……”

    窦漪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在吕雉和刘乐满是疑惑看过来的时候,指着吧唧吧唧啃着小手的刘启说道:“娘,你看,好可爱……”

    嗯,她其实是想起刘盈对她吐槽的话,说是如今的汉国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随便拿着钱就能赚个盆满钵满的时代了,就刘乐那智商,若是到处投资,不出三五年就和张不疑一起到大街上要饭去了……

    只是吕雉并不知道窦漪房心中所想,笑眯眯的伸出手:“来,让大母抱抱……”

    ………………………………

    长安北,火车站。

    日上三竿,车站周围满是被军队隔开,骂骂咧咧的人群。

    这里面有去北方收购皮毛牲畜的商贾,也有许多扛着大包小包去煤矿上班的工人,但更多的还是那些外出交友、访亲归去的行旅。

    他们在两个月前就定下了车票,如今却突然被告知车票改签,而且时日并不确定!

    这不是坑爹呢吗?

    尤其是对于那些工人而言,他们辛辛苦苦且花了大价钱学会了如何操作挖掘机,正准备前往北方的煤矿把学费赚回来,重要的是用工合同都签了,如果逾期不至,很大概率就会因为单方面失信,而导致工作岗位被别人代替!

    所以人群中,数他们骂的最为起劲。

    但也仅仅只是骂两句罢了,没有任何人敢做更进一步的举动。

    比如打砸抢……

    因为此刻正通往站台的,是列队整齐的甲士。

    准确的说,是骑兵。

    也正是为此,火车站才会告诉他们改签日期尚不确定。

    长九铁路的运载能力有限,只是运送两万军队倒是并不需要太多运力,但还要运送马匹,运力就捉襟见肘了。

    毕竟战马脾气暴躁,若是如人这般在车厢里挤成罐头,只怕分分钟就互相尥蹶子,死伤一片!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胡天八月即飞雪,此时正是北上征服匈奴人的最佳时机!

第八十三章 刘盈:你就作吧!

    沿河北上,折而向西,田连阡陌的景象渐渐淡出视线,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青青草原,牛马成群,毡帐朵朵。

    这里,已经到了九原郡的管辖范围。

    张不疑骑在一匹土黄色的河曲马上,摇头晃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版权费给了吗就瞎念……刘盈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但韩信很显然的不惯着张不疑这毛病,径直指责道:“地方对了,草长得也很高,但这里没有羊,只有牛!”

    张不疑愣了一下,左顾右盼:“对哦,确实没见到羊!这么大的草原不养羊,简直浪费!”

    嗯,那些突突突排着浓烟的高污染行业从关中迁走之后,张不疑投资了两个棉毛纺织工厂,主营羊毛纺织,自然对这里的人不大量养殖绵羊很是气愤。

    韩信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毕竟他只是个战将,打仗的事情交给他,必然战必胜攻必克,但这种有关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问他的好。

    于是,韩信和张不疑齐刷刷的将视线投向刘盈。

    “谢邀,人在内蒙,刚到包头……”刘盈看着二脸懵逼的张不疑和韩信,笑着说道:“人家也养有羊,只不过出于可持续发展的目的,避免被羊把草原啃秃了,因此没有像牛这般散养,而是集中圈养。”

    “为何?”韩信皱着眉头:“你看人家那些匈奴人,祖祖辈辈游牧为生,也没有把草原啃成沙漠啊!”

    刘盈满脸懵逼的反问道:“对啊,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游牧呢?逮着一块地死命啃不就完事了?”

    于是韩信愣了一下,满脸羞愧的把脑袋转过一遍,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毕竟近墨者黑……呸,他本来就是个能屈能伸、唾面自干的男子!

    刘盈看向依旧满脸求知的张不疑说道:

    “羊吃草的时候喜欢连草叶带草根一起啃,被羊群密集啃食过的草原,需要很久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而牛不同,牛只吃牧草上面最嫩的一段,因此被牛啃过的草地,羊还能吃,但要是让羊啃一遍,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嗯,牛没有上门牙,吃草的时候是用舌头卷着吃,这也是炭烤牛舌格外爽脆细腻的原因……”

    你这么说,牛牛该顶你了……张不疑眯着眼睛,脑补了一个刘盈咻的一下被牛顶飞的画面。

    刘盈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但这里放牛不放羊的原因,在于羊到处跑且跑的贼快不说,而且总是咩呀咩呀的乱叫。”

    “相比之下,牧牛就很简单了。”

    “清晨自己排着队出去吃草,晚上排着队回家舔盐块、喝水顺便吃点精饲料……基本上只要一个带着两条大狗,手持强弩的牛仔,就可以很轻松的管理上百头牛!”

    张不疑轻轻颔首表示了解。

    毕竟九原郡虽然有不少移民,但总体来说还是地广人稀,人口集中在九原县和临近阴山长城的几个县,大河流经的地区虽然也很肥沃,但无论从人口还是开发程度来说,都比不过北地郡下辖的上河农都尉屯垦区。

    于是他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不野外放牧,圈养的羊吃什么?”

    刘盈向周围指了指:“你仔细看那些看似是杂草的地方,长得是什么?”

    张不疑凝神看过去,皱着眉头:“玉米?这里的人好浪费啊,没长好的玉米都舍得拿来喂牛?”

    “哈哈哈……”刘盈笑了笑:“这叫做玉米草,是一种牧草,虽然现在看起来和玉米长得很像,但若是放任不管,这种玉米草能长到一丈多高,亩产轻松好几千斤!”

    张不疑瞪大眼睛,睁目结舌:“这,这不就和高粱长得一般高了!”

    嗯,这时候的高粱还没有进行矮化杂交,一些特别能长高的个体,甚至能长到快五米高!

    营养都拿来长枝叶了,产量自然就十分感人。

    这也是玉米能够横扫北方各地,轻松击败高粱,获得统治地位的原因。

    和玉米一样横扫天下,打遍河北山西河南山东等地无敌手的,还有小麦。

    准确的说,是冬小麦。

    毕竟粟米的生长周期和小麦仿佛,但粟米无法越冬,这就意味着种粟米,要比种小麦每年少收获好多粮食。

    这也是尽管当年阎老西逢人就说山西的小米儿养人,依旧改变不了小麦在山西这个面食大省的统治地位。

    因此,张不疑恍然大悟。

    “啊,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两年三熟,收获完春玉米后,土地种植牧草,散牧牲畜,修养地力……”

    刘盈点点头:“对呀。毫不夸张的讲,九原郡如今牛的数量,是人口数量的好几十倍!”

    这样,将一改关中人吃韩国牛肉,喝韩国酸奶的历史!

    有了奔腾不息的蒸汽机车,九原郡出产的肉牛和牛奶,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抵达关中,然后端上人们的餐桌。

    重要的是,九原郡的牛肉牛奶,售价比韩国出产的牛肉牛奶要低出了三成!

    九原郡的农场主赚到了钱,关中的百姓省了钱,双赢!

    除了韩王信……

    不过他的意见不重要,刘盈此前得到过消息,说是韩王信的一群儿子斗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碍于朝廷派去的国相,只怕不等停尸不顾,就已经开始束甲相攻了……

    所以,韩王信这几年的重点完全不在于能不能赚钱,而是和朝廷维持好关系。

    这样在他死后,朝廷在韩国进行推恩令,让他最喜欢的那几个儿子可以永世富贵……

    因此,在驰道尽头的九原城外,青绿色的韩国大旗和黑底白字的汉国大旗迎风飘荡。

    旗帜下,是韩王信主动请缨,驰援而来的三千韩国甲骑。

    而在韩军大营之南,还飘荡着一面同样黑底白字的大旗,只不过上面写的不是‘汉’,而是‘代’。

    这是代国的军队。

    代国的大营向西,绵延到大河北岸的草原上,还分部着两个挨在一起,但泾渭分明的军营。

    此次刘盈出长城北上,试图一劳永逸的解决北方游牧的问题,除了自身带领的两万精锐之外,还从关中抽调了两万骑兵,以及征募了燕国和代国,以及东胡人的骑兵。

    刘盈身边,韩信踩在马镫上眺望了一会,颔首说道:“我明白你为何选择在九原城集结大军了……”

    张不疑愣了一下:“不是因为铁路吗?”

    韩信摇头说道:“是也不全是。铁路能快速大量运输粮草辎重不假,可大军出了北境长城之后呢?难不成还要扫荡沿途匈奴部落,才能完成全军补给?”

    “所以,他一说九原郡养牛的数量是人口的几十倍,我就猜到了。”

    “他真正选择从这里出塞的目的,就是因为这里能够大量征调牛,不仅是用来拉车,运送辎重,重要的还是为了牛粪!”

    “吔?哦,我明白了。”张不疑再次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河套草原有阴山阻隔南下的冷空气,所以此时秋高气爽,但漠北草原,只怕已经到了要下雪的时候了。

    因此,对于北上草原的汉军来说,保暖御寒比吃饱喝足更重要。

    如今有了棉花,有了毛毡,最为稀缺和紧要的,就是燃料。

    煤炭太重,且只会越用越少,而军中若是携带大量的牛,不仅能杀了吃肉充当军粮,还能源源不断的获得用来煮饭驱寒的牛粪……

    张不疑想明白了这一截之后,正想说话,但看着满脸‘哥运筹帷幄,真是牛逼!快,夸我’表情的刘盈,默默地转过头一言不发。

    吹捧刘盈的任务,自然交给策马狂奔而来,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的韩王信。

    …………………………

    林光宫,刘邦的寝殿门前。

    曹参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虽然天气并不炎热,但他却满头大汗,背后湿了一片,往日里那种镇定消失不见,眉宇间满是惶急。

    毕竟,他已经有足足三天没见过刘邦了!

    “能否再通传一下,就说丞相曹参,有要事面见陛下……”

    “陛下说了,这几天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相爷还是请回吧,莫要为难小人……”

    听到又是这样的回复,曹参怒视了那两个小黄门一眼,愤然离去,只是攥紧的拳头在微微打颤。

    太子远征,皇帝病重不见外人,这不就是前秦末年的翻版?

    曹参觉得,自己绝对不能让旧日重现!

    嗯,他虽然是刘肥的远房娘舅,却并没有动过拥立刘肥的心思。

    刘肥虽是齐王,但奸生子的名头却会伴随他一生,哪怕是刘盈突遭横祸,皇位也绝对不会传承在他这个庶长子的头上。

    因此曹参心中的猜疑,就是戚姬母子挟持了刘邦,或者是秘不发丧,准备等到被人拥立!

    这是他,以及满朝的丰沛功臣所不能接受的!

    并不是他们对刘邦或是刘盈很是忠诚,也不是单纯的讨厌戚姬母子,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戚鳃曾为秦将,若是刘如意继位大统,哪怕是为了平衡朝野,前秦的那些遗老遗少也必然会得到重用!

    于是片刻之后,曹参换上了一身在楚汉战争时期穿过,满是刀劈斧凿痕迹的战甲,身后跟着同样顶盔掼甲的周勃樊哙等人大步而来。

    站在刘邦寝殿门口的几个小黄门看着杀气腾腾的曹参等人,虽然两股战战,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前阻拦。

    “曹相、舞阳侯、绛候……尔等莫非要逼宫不成!”

    一瞬间,曹参等人止步不前,面面相觑。

    毕竟若是他们猜测的对了,那么大家最多就是受到几句申斥,但要是猜错了,不光是自己脑袋上这颗人头保不住,只怕全家老小的脑袋也要被砍下来!

    不,准确的说,这是夷三族的大罪!

    三族,指的是父党、母党、妻党,基本上将犯人的所有血亲一网打尽了!

    因此,曹参周勃等人的视线,就慢慢集中在了背负圆盾,一如当日鸿门宴上打扮的樊哙身上。

    夷三族,请从此人开始!

    樊哙愣了一下,左顾右看,在满脸懵逼中恍然大悟。

    来呀,夷三族呀,不夷不是大汉人!

    于是他愤然上前,一掌推飞小黄门,同时取下背后的盾牌,猛然横扫,将同样上前阻拦的几名持戟郎击飞了出去。

    曹参等人看的心旷神怡,樊哙这种强横如猛虎的姿态,让他们的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了当年樊哙在鸿门宴上救主的神采!

    真猛士也!

    在一众持戟郎的惨呼中,樊哙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殿门,旋即站住不动,整个人宛如石化。

    “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愣着呀,里面到底怎么了?”

    曹参周勃等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前眺望,但除了樊哙呆若木鸡的的背影,以及黑漆漆的寝殿,什么也没有看到。

    此刻,他们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大约两个刹那之后,樊哙动了起来。

    他猛然转身从寝殿走出,大步流星的走到那个躺在地上挺尸的小黄门身边,如同抓鸡仔一般一只手将他拎了起来,怒发冲冠:“说,陛下在哪?”

    “什么?陛下不在宫中?”

    曹参等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林光宫向西,燕王别苑。

    虞姬在监督着卢虞练舞之后,百无聊赖的走入卢绾的书房。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着小年轻出去打猎,都这么多天了也不回来,别是让狼叼走了吧……呸呸呸!”

    她很是慵懒的拿起自己常看常新的一卷话本,轻轻翻阅。

    突然,一纸书笺从话本滑落,如花蝴蝶般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虞姬捡起一看,旋即柳眉倒竖。

    ………………………………

    林光宫,后花园。

    吕雉逗弄着满地乱爬的刘启和刘暄,怀中还抱着尚未正式起名,因此小名刘三儿的另一个孙儿,脸上洋溢着含饴弄孙的笑容。

    突然,一阵急促的甲叶摩擦声响起。

    吕雉抬头望去,看到的是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盔甲,急匆匆走来的男人。

    片刻之后,吕雉好看的眉毛扬起,卡姿兰大眼睛里杀气腾腾。

    “这个不省心的老家伙!”

第八十四章 刘盈:你知道莽字怎么写吗?

    夜幕时分,月明星稀。阑

    韩信甩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向灯火通明的中军幕府,只是在经过门口的时候愣了一下,看着一面新换上的牙旗,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牙旗上,书写着古朴厚重的四个篆字。

    征北将军。

    不过他也只是稍作停留,旋即笑容满面的摇着头走入中军幕府。

    在那里,早就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现如今除了从关中征调的两万甲骑尚有部分还在路上之外,剩下的韩、代、燕、鲜卑、乌桓以及九原郡的郡兵早就已经到了。

    因此,自今夜起,全军大宴三天,酒肉管够!阑

    中军幕府内,刚刚继位鲜卑王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瞪着姗姗来迟的韩信怒容满面。

    什么档次也敢和太子一样迟到?

    毕竟他只知道有韩信这个人,但并没有真的见过,现如今大家都到了,这个身材干瘦,一脸晦气相,长得跟个短命鬼一样的中年男人居然敢迟到,重要的是比刘盈这个太子来的还晚!

    所以,他准备狠狠灌这厮两碗烈酒,好好在刘盈面前出出风头!

    东胡人如今仰汉人鼻息而活,他爹临死前殷殷嘱托,让他一定要抱上刘盈这条大粗腿!

    如今,机会来了!

    只不过当他端着酒走到韩信面前,用东胡话出言不逊的时候,满座寂静,就连已经喝嗨了的乌桓王也瞬间酒意全无。阑

    韩信是谁,他自然很清楚!

    于是他赶忙上前,连拖带拽的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鲜卑王拖走。

    这小子算是他的外甥,重要的是鲜卑人得罪了韩信,只怕东胡人也会跟着倒霉!

    韩信这个淮阴侯虽然是个没牙的老虎,但和刘盈交情匪浅,在今天这个场合就代表着汉人的脸面!

    东胡人虽然素来谦卑,又居住在深山老林里,但若是打了汉人的脸,只怕也难逃族灭!

    韩信满脸懵逼的看着这一切,他既不明白那个东胡少年为何冲着自己一阵叽里呱啦,也不明白为何他又被人拖走了……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伴随着他的入座,刘盈今夜宴请的宾客就算是全部到齐了。阑

    于是,弦乐之声骤然而起,十多个做东胡人打扮的少女涌入,张开双臂翩然起舞。

    这些少女,全部是鲜卑王敬献给刘盈的私人礼物。

    少数民族的舞蹈一般以敬神、求偶为主,而在这种正式场合下,求偶的舞蹈自然不合时宜。

    因此,东胡少女此刻跳的舞蹈,就是在表现东胡人向神灵祈求,赐予他们满满的渔获……

    嗯,东胡被匈奴从蒙东草原赶进了大兴安岭之后,就从之前的游牧转变为渔猎,祭祀的神灵,也不再是长着八条腿的马神,而是六个翅膀的金色天鹅。

    这是鱼神……

    而现在他们对于鱼神的形象再度做出了些许的更改,虽然还是长着六个翅膀,但从之前的天鹅变成了人形。阑

    于是在一群东湖少女的翩然起舞中,四个壮汉抬着一个刷着金漆的图腾走入,伴随着鼓点一颠一颠,任由东湖少女们转着圈的舞动身姿,用身体做出各种祈祷、膜拜的动作。

    只是刘盈眉头紧锁。

    无他,这个图腾的样子,越看越和他很像……

    什么鬼?侵犯我肖像权了好吧……刘盈双手交叉叠于下巴,压迫感十足的看着满脸讨好意味的鲜卑王。

    而在另一边,和张不疑、林挚、丁复等人的忍俊不禁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低着头,吭哧吭哧风卷残云的吕马童。

    他并不饿,主要是现在的他不太适合观听歌舞。

    毕竟,他是女王的附庸……阑

    一曲结束之后,刘盈虽然默不作声,但张不疑却站起身,很是不怕死的带头鼓掌。

    “彩!”

    “舞姿优美动人,如花间飞舞的蝴蝶,潺潺的流水,深山中的明月,小巷中的晨曦……当浮一大白!”

    一旁监督着吕马童的阿雅目光闪动,决定将张不疑赞扬这些舞女的话记下来,然后写给刘乐……

    刘盈依旧保留着双手交叉叠于下巴的姿势,只不过这次的施压对象,从鲜卑王换成了手舞足蹈的张不疑。

    喝二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韩信轻轻摇头,准备岔开话题。

    毕竟他和张良的关系很好,自然也将张不疑当做子侄看待……阑

    嗯,各论各的……

    于是韩信捻着胡须说道:“此次出征塞北,不知殿下有何决策?”

    刘盈将视线慢慢移了过来,邪魅一笑:“自然是以德服人。”

    在韩信的满脸鄙夷中,阿雅大声说道:

    “殿下说的没错,汉家奉天承命,德被四方,匈奴自然也不例外。”

    “……北上而来的不仅有关中甲骑,还有被俘的匈奴贵种。陛下仁慈之至,并没有处决他们,而是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此次汉军北上,将会有他们一路指引,收降草原各部……”阑

    阿雅说完,刘盈补充道:“不只是那些人,此前被汉军俘虏,送往居延泽做苦工的几万匈奴牧民,也同样得到赦免,准许他们在居延城建好之后,自行返还故乡!”

    一瞬间,不光丁复、林挚等人吃了一惊,就连听完身边译者的翻译后的鲜卑王和乌桓王也愣住不动,满脸不可置信。

    毕竟按照草原规矩,部族战争过后,高过车轮的男人都会被处决。

    即便没有杀戮,所有的战败者也会成为胜利者的奴仆,当牛做马!

    但现如今汉人在战胜匈奴之后,不仅大慈大悲的饶恕了他们的生命,甚至只是简单的奴役了他们一年!

    如此事情,真的是前所未有!

    于是,阿雅向那些坐在角落里,同样满脸震惊的左大都尉等人使了个眼色,齐刷刷走到刘盈面前,下跪行礼,大声呼喊。阑

    “太子的恩情,匈奴人永生永世也还不完……”

    刘盈轻轻一笑,目光从阿雅等人身上,转到了中军幕府外匆匆而来的中行説身上。

    “殿下,林光宫有飞鸽传书送到。”

    刘盈看了一眼,发现这并不是发给他,而是发给九原郡郡守林挚的飞鸽急递。

    但无所谓,这里他最大,既然是公事,那自然应该交给他来拆阅。

    于是刘盈打开,就着中行説捧着的烛台看了一眼,旋即楞在原地,下一秒钟变得气鼓鼓起来。

    飞鸽传书上加盖了吕雉的凤印,主要就是让林挚派人去城南火车站看看,有没有两个长得和当今皇帝以及太尉很相像的两个老头。阑

    如果有的话,就把他俩抓起来,押送长安……

    这俩老头,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刘盈长叹一声,觉得面前热情奔放满是狂野美感的东胡少女也不再那么赏心悦目了。

    …………………………

    九原县,城南火车站。

    拉着震天响的汽笛,喷云吐雾沿着铁轨而来的蒸汽列车,如同一只传说中的怪兽般奔腾而来。

    呜!

    汽笛的声音回荡在站台的每个角落,刷着黑漆的蒸汽机车头拖着二十四节车厢,缓慢停了下来。阑

    车厢门打开,一队队身材健硕的士兵牵着马走到站台。

    而在角落里,两个须发全白,穿着汉军制式作训服的老头鬼鬼祟祟的钻入戍卒的队列之中。

    他俩所过之处,一众戍卒无不纷纷侧目,脸上露出了怜悯和愤怒的神色。

    果然如他们的左邻右舍说的那样,长安城里的官老爷们什么事都干,就是不干人事!

    这俩老头还能拿得动刀吗?

    居然也被征调到了战场上,真真是不当人子!

    于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少年拍了拍胸口:“别怕,上了战场之后你们跟着我,保证能让你俩活着回到关中!”阑

    那个美须髯的老者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小小年纪就有侠义心肠,属实难得……”

    少年哈哈一笑:“什么侠义心肠?你俩和我同伍,若是不幸战死了,我还要再多砍两颗头才能记功……”

    在一片大笑声中,美须髯的老头拦住了身边那个想要打人的老头,乐呵呵的说道:“行吧,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只不过他的话音没落,站台外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哨音,紧接着涌入了一大群披坚执锐的甲士,一个校尉模样的男人大声呼喊:

    “全体都有,按什伍列队,一个一个走出来,有擅自离队者一律按逃兵论处,全伍连坐!”

    站台里的汉军士兵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听命。

    毕竟军队是一个无条件服从的地方,而不是一个事事都讲道理的场所。阑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议论纷纷。

    “外面站着的,好像是太子殿下的幼军……”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们头上都有天鹅羽毛装饰的羽冠,重要的是有蟠龙臂章……”

    “是哦,乃公从前怎么一直没有注意到?”

    “不要以为你一把年纪了就可以出言不逊,再乃公乃公的,当心我揍你!”

    人群中,化妆成普通士兵的刘邦满脸悻悻,凑到卢绾身边小声嘀咕:“完了,来的是那个竖子的军队,看来咱俩偷偷跑出来的消息还是没有瞒住……”阑

    卢绾默默拉开半步距离:“别咱俩咱俩的,我是被你劫持了……”

第八十五章 刘盈:北伐,但是是中老年团建……

    九原城向西,阴山行宫。

    刘盈坐在偏下首的位置,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抖一抖,看起来很是轻佻。

    在他对面,刘邦有心想管,但他现在正忙着甩锅卢绾,自然顾不得去纠正刘盈的这种举动。

    而卢绾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给虞姬写的书信夹在虞姬常看的一卷话本里,内里则是详述了他在刘邦的逼迫下做出的违心之举。

    包括一声不吭的就偷偷跑掉,以及利用职权,将他俩加入了北上的军列……

    毕竟刘邦是皇帝,权倾四海,苍天之下万万人之上,而他只是个可怜巴巴的异姓王兼当朝太尉,胳膊自然拧不过大腿……

    刘邦留下的那份书信更是不遑多让。

    不过小半是甩锅卢绾,比如这一切都是他的蛊惑和教唆,再加上自己静极思动,因此才会假装生病需要静养,其实踏上了前往北方边境的列车……

    至于剩下的大半,主要是在打亲情牌。

    一个行将就木的父亲,思念多日未见的儿子,儿子不来看望他,他就去看望儿子……

    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他占理!

    因此,刘邦双手插腰开始摆烂。

    “不管,反正乃公已经到这里了,你小子看着办……嗯,甭管说啥,乃公不回去!”

    卢绾和刘邦并排而立,同样双手插腰。

    “说的是,乃公也不回去!”

    行吧,你俩是爹……刘盈扁了扁嘴,摊开双手满脸无奈。

    “带上你俩不是不行……”

    在刘邦和卢绾相视一眼,喜气洋洋的时候,刘盈接着说道:“但有一点,此次北上的主帅是我,你俩和淮阴侯一样,最多只是参议,不具备决策权……”

    “而且,不许在到处瞎转,一切都必须听我安排!”

    虽说刘邦和卢绾身子骨很结实,但毕竟年龄一大把了,冬季前往塞北苦寒之地,实在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情。

    因此刘盈最初的想法,自然是连夜把这俩老头打包送回长安……

    但没办法,来都来了……

    听完刘盈的话,刘邦点点头:“可以答应你,但乃公有个要求。”

    刘盈皱着眉头:“说,不过我不一定同意。”

    刘邦大怒:“谁是爹?”

    刘盈翻了个白眼,眼睛盯着梁柱上的纹饰,懒得回答。

    于是,坐在角落里原本默不作声的韩王信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眼前这一幕,让他依稀回到了多年之前。

    只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马邑城北的一座前秦废弃要塞……

    时间过得真快呀……韩王信看了看自己满是褶子的大手,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唏嘘。

    曾经的他勇武过人,夜御十女,如今上个厕所都哆哆嗦嗦的尿一鞋……

    时光,对他太无情了……

    被韩王信笑声所吸引的刘邦望了过来,长叹一声:

    “不是朕说你,你在治国之道上没的说,但唯独不懂得如何治家,闹得现在兄弟相争,我听说上个月你那个王太子差点被人刺死在王宫哪个门来着?”

    “太原城王宫北门,玄武门……”刘盈轻声提醒。

    “对,玄武门!”刘邦点点头,摇头叹息:“手足兄弟呀……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你看看朕,朕这几个小子兄友弟恭,不争不抢,一片和谐……”

    “哈哈……”卢绾轻笑一声。

    “嘿嘿……”刘盈捏着双颊,驱散脸上的笑意。

    刘邦扭过脸看着卢绾,一脸严肃:“你在笑什么?”

    卢绾坐到刘盈身边,清了清嗓子:“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刘邦阴沉着脸:“什么高兴的事情?”

    卢绾想了想:“我要当大父了……大约明年三月。”

    刘邦轻轻颔首,视线慢吞吞转向捏着脸颊的刘盈:“你又在笑什么?”

    刘盈用力揉了揉脸:“我又要当爹了……嗯,就是臧儿……”

    刘邦这才转怒为喜:“不错不错,为我刘氏一族开枝散叶,你功劳不小……但还是先停停吧,等到姓卢的女儿嫁入东宫了,再让她多生几个……”

    嗯,作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异姓兄弟,他太知道如何刺激卢绾了……

    于是,卢绾愤然起身,犹豫着是先揍要拱自家白菜的猪一顿,还是把这父子俩一起揍了……

    刘盈挠了挠头,抢在卢绾暴走之前,看着刘邦问道:“爹啊,你不是说有个要求吗?说说看,只要不是太过于让我为难,我尽量答应。”

    刘邦一脸讪讪:“其实是两个要求……刚才忘了。”

    这老头得寸进尺呀……刘盈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那啥,就是你给你娘,还有你大父写信的时候……你懂的。”刘邦满脸暗示。

    另一边,卢绾也收起脸上的怒容,凑到刘盈身边语气谄媚的说道:“嗯,还有你婶娘那里……也拜托了。”

    对于两个一言不吭就‘离家出走’的老家伙而言,现如今刘盈的面子要比他俩加一块都大,大很多!

    看来他俩忘了我最喜欢的干的事情是什么了……刘盈邪魅一笑,轻轻颔首。

    刘邦大喜,坐在刘盈身边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你写封信,让留守长安的那帮老家伙也过来,反正新年的大朝会是办不成了,索性大家都去草原上转转……”

    …………………………

    漠北草原,龙城,一座有些陈旧,占地十二个哈那的毡包。

    这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

    按照匈奴惯例,每年到了秋高气爽,草长鹰飞的季节,匈奴各部都要派人齐聚此地,敬献给大单于的贡品,参加祭祀活动,以及安排适龄的少年男女相亲……

    嗯,相亲最为重要,夏秋之时各部落相距太远,新郎根本找不到新娘家在哪里……

    但今天在匈奴单于的王帐之内,景象与往年不同。

    吵吵嚷嚷的声音,满是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

    而在一群十一二岁少年中间,还有许多满头白发的老人。

    他们,就是现在匈奴新一届的领导班子……

    虽然匈奴战败的时候,刘盈派出大量游骑追杀,使得参战的匈奴人匹马无归。

    但匈奴战败,老上单于被生擒的消息,还是从西域胡商的口中传到了匈奴人的耳里。

    短暂的混乱结束之后,匈奴重新恢复了秩序。

    毕竟匈奴人的祖上是夏人,虽然他们没有学习过周礼,但组织结构之缜密,远超后世很多松松垮垮的草原政权。

    因此,现如今坐在王座上的,就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脸若银盘,胸大屁股大的少妇。

    准确的说,是她怀里还未断奶,被称为‘伊稚斜(yīzhìchá)’的小男孩。

    这个女人叫做乌妮格,是老上单于的其中一个阏氏。

    草原之上历来奉行的都是子以母贵,而乌妮格出身高贵,重要的是受到老上单于宠爱,所以掌握了一个万骑的兵力。

    于是,在老上单于被汉军擒获这个消息传来的第一时刻,乌妮格连夜调动自己的一万骑兵,包围了匈奴王帐,杀死了老上单于其他的子女和阏氏。

    不仅如此,老上单于那些被软禁在单于庭的兄弟也没有幸免。

    这样一来,单于的宝座就只属于乌妮格所生的伊稚斜。

    此刻,在吵吵嚷嚷中,乌妮格毫不避讳的解开衣衫,喂养着如狼一般贪婪的伊稚斜。

    “喝吧,多喝一些,早早长成像你父亲那般的人……”

    乌妮格轻声呢喃,脸上闪烁着母性的光芒,让人很难和她之前主导的血流成河联系在一起。

    而在她对面,吵嚷声戛然而止,十多双眼睛满是贪婪的注视着。

    但也仅此而已了。

    毕竟之前老上单于攻打乌孙人的时候,带走了草原各部堪称精锐的武士,而乌妮格掌控的万骑却留守在了单于王庭。

    此消彼长之下,任何试图强行染指乌妮格的男人都会被乱刀分尸,万马踩踏成肉泥!

    于是,乌妮格扬起脸,迎着一双双贪婪的目光,同样满是贪婪的说道:“今年的贡品一只羊都不能少!但……”

    她拉长音,在所有人准备再次诉苦的时候,抢先说道:

    “各部族春天的时候都没有足够接羔的人手,导致畜群无法繁衍,秋天的时候也无法收割足够多的牧草……”

    “这些难处我都知道。”

    “但是,该上交的贡品一点都不能少!不过可以分期付清,这是南蛮子们近些年很流行的一种规则。就是说你们可以先交上来一半,剩下的一半慢慢还,还多久都可以,只要你付的出利息……”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右大且渠留下。”

    乌妮格说完,将伊稚斜交给身边侍女,脸上满是春意的看着那个被点名的少年。

    汉人传来的话本里有句名言,眼泪并不是女人惟一的武器,你两腿之间还有一件,最好学会用它。一旦学成,自有男人主动为你使剑。两种剑都免费。

    她对付老上单于使用了一件,现在她需要用另外一件,为她的儿子打下一个铁一样的单于王座!

    ps:老上单于的长子,也就是君臣单于,死在了风寒之下,这也是直接导致弑父惨案发生的导火索。

第八十六章 刘盈:史官秉笔,画者亦如是!

    猎狐最好的时候,通常是在九月。嵛

    秋高气爽,草长叶黄,在辽阔的原野上,猎人们放出漫天猎鹰,当猎鹰盘旋飞舞之时,即使是最狡猾的狐狸也以为地上有了美味,便纷纷从那躲藏的洞穴中出来奔向那假想中的食物,殊不知自己反而成为了猎人的礼物。

    九月,是野兔肉肥味美的季节,也是狐狸觅食的季节。

    九月,是雄鹰振翅高飞的季节,更是猎人狩猎的季节。

    所有生灵都将在这秋日肃杀的季节里,拼尽全力,勇往向前,只为在凌冬将至之前多准备些食物。

    阴山之北的长城脚下,飘扬着汉、代、燕、韩诸多大旗的地方,大军云集,正待北伐。

    而在另一边,两队各六十四人的舞者,应和着隆隆的战鼓和高亢的战歌,挥舞着干戚长戈做舞。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嵛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

    刘盈骑在一匹土黄色的战马上,箭袖青衣,头戴金冠,马鞍上悬挂着长弓重箭,不像是一个要领军北上的将军,更多的像是一个策马塞外,引雕猎狐的少年郎。

    不过这个少年郎的脸上,显得既无奈且茫然。

    无他,中老年旅行团抢了他的风头……

    远处,是顶盔掼甲的刘邦,以及同样做战将打扮的卢绾、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韩王信等人。嵛

    如今汉国越来越强盛,那帮至今还掌握着最高权力的开国一代目,自然在民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因此,他们走到哪里,就掀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戍卒,无不以他们为榜样。

    毕竟功臣一代目们从不掩饰自己从前的身份低贱,自然而然的,大家都是人,他们可以,自己为什么不行?

    况且《刘盈诗集》中有言,功名祗向马上取兮,真是英雄一丈夫……(注1)

    如今自己胯下战马雄壮,腰间长刀锋锐,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慢慢的,鼓乐之声渐渐停歇,分文武两班跳完《出车》雅乐的舞者退下,刘盈立时策马往来驰骋,手中长剑摇曳。嵛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顷刻间,战鼓之声再度隆隆而起,空旷广袤的草原上满是山呼海啸的吼叫。

    刘邦驻马而立,胸中热血沸腾,目绚神怡。

    这就是他不惜以老迈之身,也要跟随大军北上的原因!

    “出发!”

    远处的山包之上,刘盈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手中的长剑斜指向天,尽显英姿勃发之相。嵛

    此刻天风浩荡,白云低垂,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汉军士兵尽数为之倾倒,大睁双眼一眨不眨,只盼望能够将之永远的铭记在心中。

    而和汉军士兵同样一眨不眨的,还有刘盈豢养的一百多个御用画师……

    他们站在各个方向,拼尽全力记忆着所看到的画面,准备共同为刘盈绘制一幅《出师北伐图》。

    …………………………

    关中。

    秋日渐深,虽然正午时分秋老虎依旧肆虐,但早晚已经很是凉爽。

    因此前往林光宫避暑的车驾就开始南返,不过只有吕雉的凤架,没有刘邦的銮驾。嵛

    吕雉宽广无比的四轮马车上,坐着抱着孩子的窦漪房、许负,以及因为怀孕而被送回关中静养的臧儿,又有抱着女儿的刘乐在边上说说笑笑,尽显其乐融融的景象。

    或者说,是吕雉单方面认为的其乐融融。

    毕竟三个女人一台戏,而在这架马车上,正巧就坐着三个共享一个男人的女人……

    尤其是再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乐,窦漪房等人之间的氛围就显得很是微妙。

    不过不包括许负。

    毕竟刘盈不在这里,因此她一门心思只想搞钱。

    虽然她的人还坐在马车之内,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嵛

    比如台候夫人找她算流年……

    再比如现在已经九月,她购买的一大票债券到了分红的时候……

    于是,当她再度看向满脸唯唯诺诺,一副娇娇怯怯模样的臧儿时,心中就满是厌烦。

    不就是怀个孕吗?

    谁没有过还是怎么着的?

    以为生个儿子就能当上太子妃,所以谁都要害你?

    无聊!嵛

    许负皱皱眉头,默默靠向一脸风轻云淡,只是陪着吕雉说笑的窦漪房。

    另一边,吕雉打开一个木匣子,取出了两张画卷,献宝似的张开:“来,都来,这是刚刚从北边送来的,看看画的怎么样?”

    许负探过脑袋,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谁画的?怎么把殿下画的这般大?”

    刘乐也凑过来,呢喃低语:“三十六国朝觐图……嗯,这些黄毛红毛应该就是那些番邦国王了……哼,臭弟弟,等他回来了我要他好看!”

    嗯,她在画上找到了张不疑。

    他的个头不仅只有刘盈的一半大小,而且点头哈腰、满脸讨好谄媚的笑容……

    吕雉皱皱眉头:嵛

    “这都是那些画师的错,关刘盈何事?再说了,我听人说,如今的画师和史官类似……”

    “史官是秉笔直书,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就写什么,一字不改!”

    “画师也是如此,看到什么就画什么……你在画上看到的是什么,那么当时的场景就一定是什么样子!”

    窦漪房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毕竟在这幅画上,她的公子威严谦逊,那么就说明画师丝毫没有作假!

    于是她看向吕雉张开的第二幅画,顿时从一个温婉端方的少妇,变成了一个怀春少女的模样。

    另一边的许负也是如此,脸颊微微泛红,桃花眼顿时变成了星星眼。嵛

    这是一幅描绘着刘盈带头冲锋,一马当先冲向匈奴军阵的画作。

    名字叫做《太子破阵图》。

    图上的刘盈高举战旗,人如虎马如龙,战旗和披风一起迎风招展,一幅势不可挡的样子。

    在他身后是千千万万的汉军骑兵,而在他之前,则是仓皇逃窜的匈奴人。

    这一幅画,自然也是真的。

    毕竟匈奴单于已经授首长安宗庙,此刻大军北上,就是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北方边患。

    吕雉很满意的合上画卷,轻声问道:“你们觉得,这两幅画卷若是做成浮雕,展示在长安城中央大街上如何?”嵛

    窦漪房点头说道:“母亲这个建议自是极好的,不过媳妇觉得,还是只做《太子破阵图》的好,那一副《三十六国朝觐图》就显得太过张扬了……”

    吕雉看向许负:“你觉得呢?”

    许负回答道:“我赞成窦氏的建议,殿下终归只是太子……”

    吕雉微不可见的点点头,看向臧儿:“你呢?”

    臧儿脑袋低垂的说道:“奴婢、奴婢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刘乐昂起头,满脸‘问我、快问我’的神情中,吕雉直接无视了她,笑着说道:“既然如此,等下我写个条子,就让内史府照办了吧。”

    按照刘邦留下的纸条,在他不在长安城的这些时日,一切政务由曹参和吕雉主持,如今曹参也被刘邦叫到了北方团建,执掌汉国大权的重任,就落在了吕雉肩上……嵛

    偏心……刘乐扁扁嘴,只是下一秒将张澹丢到一边,伸手搂着了吕雉的手臂,豆豆眼中满是祈求:“娘,我帮你把条子送到小舅那里去吧!”

    嗯,她准备借着这个机会,从吕释之那里抢到承建浮雕的批文……

    毕竟刘肥送了她五个县的食邑,也就是说,她的名下多了上万名可以用低廉成本组织起来的壮劳力。

    这,不干基建可惜了呀……

    吕雉对此心知肚明,但家天下,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于是轻轻点头:“行行行,就依你。”

    ………………………………

    草原,头曼城。嵛

    这里是当年蒙恬北逐匈奴后,匈奴退居阴山以北草原后修建的匈奴王庭。

    只不过没过几年,冒顿带领匈奴崛起,重新杀回了阴山以南,夺回了被秦人抢走的河套平原。

    因此,头曼城就此闲置,成为了左大且渠部族的冬季驻牧之地。

    如今秋高气爽,草原上遍地枯黄,许多牧民开始从秋季草场,转入冬季营盘。

    而在他们驱赶着牲畜,带着一家老小转场的时候,还在做着另外一件事情。

    收割。

    准确的说是收割粟米。嵛

    草原人每年的行动轨迹基本重叠,因此他们在从冬季营盘转入春季草场的时候,会在沿途胡乱的播撒一点种子。

    虽然收获不多,但总比没有强……

    于是,就在他们和草原上的老鼠、旱獭抢夺着口粮的时候,远处烟尘四起,马蹄隆隆。

    “汉人……”

    “汉人来啦……”

    注1:《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岑参。

    原文如下:嵛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

    知君惯度祁连城,岂能愁见轮台月。

    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ps:我听人说,蒙语中乌妮格的意思,就是狐狸……

第八十七章 刘盈:正义的铁拳!

    “汉人来啦……”蒫

    匈奴人惊恐万分的喊叫声回荡在草原之上。

    作为唱着‘失我贺兰山,使我六畜不蕃息’这样歌曲长大的一代人,他们虽然不认识什么文字,但有一个文字的模样却深入骨髓。

    汉!

    张牙舞爪,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如今,这头猛兽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随风而动,几欲腾空而起!

    而在那头猛兽的下方,是同样如同猛兽一般的无数骑兵。

    甲光向日金鳞开,铁骑突出刀枪鸣!蒫

    逃!

    这是匈奴牧民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但往哪逃?

    在他们目之所及的地方,旌旗招展,汉军甲骑奔腾如飞,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毕竟论起侦查范围,肉眼又如何能比得过望远镜?

    拼了!

    这是绝望中的匈奴牧民心中涌起的第二个念头。蒫

    但如何拼?

    去年他们的大单于发动对乌孙人的突袭,带走的不仅有族中的精壮男人,还带走了他们祖传下来的铠甲弓箭,弯刀短矛。

    如今,他们手中只有套马杆,以及粗苯粗苯的马棒、连枷。

    用这种生产工具,如何能和对面奔涌而来,武装到牙齿的汉军骑兵搏杀?

    但他们又不得不拼!

    此地靠近汉国的北境长城,每到秋季必被汉军骑兵深入草原烧荒就算了,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那个男人,那个据说每天都要用匈奴小儿的心肝下酒的魔头!

    九原郡郡守,林挚!蒫

    于是在匈奴牧民们战战兢兢,将妇女和小孩围拢在中心,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狂飙而来的汉军甲骑并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仅仅只是将他们围了起来。

    然后,他们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汉军骑兵如水波般分开的地方,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男人,是他们的曾经的头人,是传说中已经战死在了河西草原的领袖!

    伴随着臣服于阿雅,准确的说是臣服于汉国的前任左大且渠的一阵叽里咕噜,被汉军围在中心的匈奴牧民先是一片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但下一秒钟,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响起。

    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兄弟,他们的父亲并没有战死,而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回来!

    这,如何不让他们激动!蒫

    远处,被汉军骑兵簇拥在正中的刘盈脸上露出了几分动容。

    无论是牧民还是农民,对于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百姓而言,很多时候战争其实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实质性的收获。

    正如同那句塞尔维亚人的谚语。

    在战争中,政治家提供弹药,富人提供食物,而穷人则提供他们的孩子……等战争结束之后,政客们取回剩余的弹药,富人会种更多的粮食,而只有穷人,在满目疮痍中寻找自己孩子的坟墓。

    所以此次北征,只为止战宏义而来!

    于是刘盈轻轻挥手,眨眼间哨声四起,在匈奴人骤然变得紧张起来的时候,一杆杆瞄准他们的火枪并没有喷出让他们胆寒的白烟,而是齐刷刷的举向天空。

    然后,他们就看到如铁桶般将他们围起来的汉军骑兵,突然兜转马头,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蒫

    在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是如云朵般悠闲的啃食着草场的牛羊马匹。

    他们,活了?

    汉军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于是在他们面面相觑中,他们看到了一个脸若银盘,穿着一身修剪得当的铁甲的女人从汉军骑兵中策马而出。

    一个有些上了岁数的老牧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用力揉了揉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眼前这个穿着汉军甲胄,但发式衣服做匈奴打扮的女人让他格外眼熟,但有传言,说是对方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老牧民皱着眉头上前,试探着问道:“阿雅?你是冒顿大单于的女儿,草原上最闪亮的那颗明珠?”蒫

    阿雅满是骄傲的点了点头,对于即便是时隔多年,还是被人一眼就认出来而感到自豪。

    尤其是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嗯,主要是吕马童的面,称呼她为草原上最闪亮的明珠,更是让她感到格外有面子……

    “没错,是我!”阿雅纵马上前,昂首挺胸:“苍狼神的子孙,草原上最闪亮那颗明珠,你们的女王,挛鞮阿雅!”

    她话音一落,被汉军围在中间的匈奴牧民顿时面面相觑。

    草原明珠神马的暂且不说,女王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大匈奴的男人都死绝了?

    一个女人,也敢骑在他们的头上,如同驱使牛马一样的驱使他们?蒫

    但,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在心中想想而已。

    且不说周围的汉军骑兵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就说他们的老族长,在挛鞮阿雅说完自己是匈奴人的女王之后,也毕恭毕敬的低下了头颅,抚胸行礼!

    于是,匈奴男人们纷纷低下了头颅,眼中满是挣扎和耻辱的神色。

    但在他们身后,那些被围拢在人群正中的女人却是满脸兴奋,直勾勾的看着阿雅那张洋溢着骄傲和威严的大饼脸……

    女人,不是只能够在白天放羊挤奶,夜晚趴在地上给男人生儿育女吗?

    女人,也可以做单于吗?

    这一刻,挛鞮阿雅就是她们心中的偶像!蒫

    但,也仅此而已了。

    毕竟草原人上千年的传统,匈奴人百余年的规矩下,匈奴女人只是强者的战利品,是男人的附属品,从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不过风起于青萍之末,总有一天她们会成为自己的主人,决定自己在大时代的潮流中,选择怎样的道路,获得怎样的命运!

    片刻之后,汉军骑兵重新列队,向远处的头曼城进发。

    在骑兵掩护下,上万辆牛车、马车滚滚向前,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被六匹驽马牵引的八磅骑兵炮……

    毕竟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蒫

    头曼城。

    左大且渠盘腿坐在自己的毡包之内,用匕首切割着一条炖煮的软烂多汁的羊腿,目光猥琐而贪婪,一如他当日将草原上最尊贵的那个女人压在身下。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在他之前,在他之后也有不少人都享受过那个女人。

    但那又如何,从前那是只属于大单于的美好,如他这般的人胆敢多看上几眼,必然会被挖心抽肠!

    因此,他格外感激自己的哥哥。

    如果不过对方跟着老上单于攻打乌孙人而一去不回,他也决计无法发动兵变,杀死他的侄儿,成为如今的左大且渠!

    而在匈奴人固有的兄终弟及的传统之下,他那些美艳健硕,在雪地上尿尿能呲出一个大坑的嫂嫂,也不会成为他的女人!(注1)蒫

    不过他最为心痒难耐的,还是如今执掌匈奴大权的乌妮格。

    所以他准备等到过几天趁着去单于王庭述职的时候,多在那里停留些许时日。

    如果他能够让乌妮格成功怀孕,那么说不定,他就有可能成为大单于的父亲,让须卜氏取代挛鞮氏,成为这大草原的主宰!

    他想到这儿,狠狠的撕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一如那日他在短暂的迟疑过后,用力蹂躏着对他敞开胸怀的乌妮格那样。

    少顷,一条羊腿、两碗烈酒下肚,左大且渠顿觉腹内如火,呼吸急促,内心升腾的欲望再也遏制不住。

    …………………………

    轰!轰!轰!蒫

    整整二十四门八磅骑兵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喷吐着浓浓白烟,一颗颗肉眼无法捕捉到的炮弹在声声尖啸声中,飞向远处的头曼城。

    另一边的前任左大且渠虽然心有不舍,哪怕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城里或许还会有他的亲人存活……

    但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毕竟无论是谁,以武力对抗汉军,只有死路一条!

    少顷,一阵阵地动山摇过后,头曼城夯土所做的城墙开始倒塌,烟尘四起,浓烟滚滚。

    于是前任左大且渠再度打马上前,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停下,大声呼喝着刚才已经呼喊过一遍的话语,劝降着城中的匈奴人。

    嗯,虽然他是前任左大且渠,但城中居住的匈奴人却并不是他的部众。蒫

    或者说,匈奴人同样奉行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在他的弟弟篡位之后,他的部众就被从城中赶出,此刻居住在城中的匈奴人,是他弟弟的部众,自然不会如野地里的牧民那样,听从他的号令。

    但在汉军强大的武力震慑下,所有的规矩都不复存在。

    前任左大且渠,很快就重新复辟,而城中那些之前还桀骜不驯的匈奴人,也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面之上,臣服于他,臣服于阿雅,也臣服于武德充沛的汉人。

    刘盈跃马扬鞭直入头曼城,指着倒塌的城墙说道:“打烂一城繁华,何苦来哉?”

    注1:这句话出自一部老片,名字叫做《成吉思汗》,忘了是成吉思汗的兄弟还是部下对他说过,孛儿帖是个好女人,理由就是在雪地上呲出了一个大坑……

    那时的我大为震撼,所以也给你们一点小小的蒙古震撼……蒫

第八十八章 刘盈:但使龙城飞将在……

    “这也叫繁华吗?”葖

    刘邦和刘盈并骑而行,满是轻蔑的看了看周围低矮的夯土墙,以及内里颜色灰扑扑,满是补丁的毡包。

    毕竟他从前生活的沛县虽然不算富庶,但也能称上一句鱼米之乡,而后来居住的长安城更是有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你懂啥,这叫历史的痕迹……刘盈轻轻翻了个白眼,默不作声。

    中原王朝定居为主,重墓葬,因此会有很多文物出土,让后人得以一窥前人的生产生活方式,但游牧民族就不同了,他们居无定所,因此出土的文物少之又少,很多都要靠猜。

    这个匈奴人的夯土城池,自然很是珍贵!

    刘邦虽然吃了个软钉子,但他毕竟有求于刘盈,于是转移话题说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刘盈笑着说道:葖

    “我听人说,匈奴之俗与中原类似,每年秋冬之际总会在龙城召开大会,各部族都会派人参与。”

    “所以,我们接下来也去龙城凑凑热闹!”

    一说到凑热闹,刘邦顿时来了兴致:“好,所谓上阵父子兵,为父这把老骨头也跟着你一起去!”

    呵呵……刘盈再度翻了个白眼。

    接连被刘盈鄙视两次后,刘邦攥紧了拳头正准备发火,但在他身后的卢绾轻轻用马鞭捅了捅他的屁股,示意他忍了……

    卢绾刚刚收到了虞姬送来的信,内里言辞温柔体贴,可读信的他,却情不自禁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葖

    因此,他需要刘盈这个很受虞姬喜欢的准女婿帮着他说几句好话……

    你那牛逼劲哪去了,你看看乃公,乃公就无所畏惧……刘邦回首看去,满是唏嘘的喟然长叹。

    刘盈毫不理睬两个那俩老头之间的眉来眼去,只是招招手,示意跟在后面的阿雅过来,指着周围那些满脸惶然,极度穷困潦倒的牧民问道:

    “看到了吗?有什么想说的。”

    阿雅挠了挠头:“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他们还不了解汉军此来究竟为何……”

    “我不是说这个。”刘盈出言打断,摇头问道:“为王者,就是要带领大家走向富裕的那一个人,所以我问的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摆脱这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困生活。”

    于是阿雅傻了。葖

    毕竟她从小在草原长大,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盲加女汉子,而吕马童也不遑多让,因此他俩的日常开销,主要靠的就是食邑以及当官的俸禄过活。

    一个连自己都过得紧紧巴巴的人,如何能够帮助治下的百姓实现富裕?

    嗯,其实并不紧巴巴,吕马童的俸禄以及食邑收入,换算一下的最少也是年薪百万,关键的是税后……

    如果再加上一点灰色收入,反正他们一家子是完全不用在钱这个问题上犯难……

    跟在阿雅旁边的吕马童也露出羞愧难当的神情,不过他比阿雅好一点,短暂的愣了片刻之后说道:

    “嗯……嗯,养羊剪羊毛?”

    刘盈沉默了一下,缓慢的点了点头:葖

    “这个算是吧。毕竟阿雅当上匈奴女王之后,对匈奴的经济封锁和制裁也就不存在了,那些牧民自然可以将收集的羊毛卖给汉商。”

    于是,张不疑兴奋的搓了搓手,眼冒金光,只等刘盈走远之后,就拉着阿雅商讨一下有关独家代理的事情……

    毕竟张家很有钱,而他老婆刚刚多了五个县的食邑作为封地,因此会有好几万的家庭妇女作为廉价劳力。

    所以,不搞纺织业简直浪费……

    “还有呢?”刘盈再次问道。

    这一次,轮到阿雅思维通达了。

    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吕马童,满是骄傲的抢答:“养牛、养马、打猎、采蘑菇……”葖

    刘盈伸手扶额,黯然说道:“在你成为女王之前,普通的匈奴人就是靠此维生,那么在你成为女王之后,还是从事这种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雅双手一摊,索性摆烂:“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这个匈奴女王也是殿下的安排,殿下自然要为我负责!”

    刘盈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只是摇头说道:

    “草原广袤,南北东西各不尽同,没有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致富方法,唯有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才是正道。”

    “所以,等到你成为匈奴女王之后,汉国会派遣考察团进驻草原,绘制地图,分析当地水文风土,然后做出相应的计划。”

    “比如有矿的地方就兴建矿业小镇,适宜农耕的地方就划成农垦区……”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阿雅摇摇头,出言打断。葖

    毕竟当初说好的,她这个匈奴女王,只负责管辖匈奴人,也就是传统的牧业区,而那些工业小镇,农业小镇之类的汉人移民点,则由汉国中央派遣官吏负责治理。

    虽然被阿雅打乱了思路,但刘盈也不生气。

    阿雅虽然是匈奴人,但嫁给了吕马童之后,就算是吕家人,再加上阿雅和他那个大怨种姐姐情同手足,义结金兰,自然也算是刘家人。

    所以刘盈笑眯眯的说道:

    “怎么没有关系呢?新规划出的工业和农业小镇,虽然归属汉国中央,但毕竟在草原之上,农民暂且不说,工人总归是要喝奶吃肉,这难不成还要千里迢迢的从长安购买?”

    “最终不还是要从匈奴牧民那里获得?”

    “这样互通有无,大家不就实现共同富裕了?”葖

    吕马童点点头:“我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让你颁布法令,严惩打劫商旅的牧民,禁止强买强卖,以次充好!”

    尤其是强买强卖这一点,曾经伪装成商贾在草原刺探情报的吕马童深有体会。

    草原人淳朴起来十分淳朴,奸猾起来也奸猾异常,以次充好,用劣马当做战马的事情多不胜数,因此这就是明朝时不时就断绝和蒙古人互市的原因。

    毕竟草原是个用刀子说话的地方,只有把他们打服了,才有平等可言。

    因此听到吕马童的话,阿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有些害羞又有些调情的用马鞭抽了吕马童一下,夹着嗓子说道:“啊哟,这么点小事你记了这么多年……现如今的匈奴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惹汉商啦……”

    刘盈打了个寒颤,有些莫名的看了看脸红了一下的吕马童,压下脸上的鄙夷:“那些就比较长远了,眼下就有一个让人快速致富的方法。”

    吕马童瞪了一眼阿雅,追问道:“什么方法?”葖

    刘盈笑着回答:“养鹅。”

    看着正在滔滔不绝讲述着‘致富经’的刘盈,张不疑捏了捏下巴,心中默默浮现了八个字。

    鹅苗滞销,帮帮我们……

    …………………………

    龙城。

    身上披挂华丽玉饰的乌妮格走出十二个哈那的大帐,在门口的上百卫士簇拥下走向远处的祭坛。

    今天,是他们祭天的日子。葖

    但伊稚斜年龄还太小,祭天的任务自然由她这个母亲代劳。

    虽然很不和规矩,但凡是敢于质疑的萨满巫师全都被乱刀分尸之后,剩下的人自然噤若寒蝉。

    竖有金人模样的祭坛上方,十几个身披皮裘,头上插着飞禽羽毛的萨满巫师挥舞着骷髅法杖,敲击皮鼓,一颠一颠的跳着大神。

    姗姗来迟的乌妮格左顾右看,发现前来进行祭祀的匈奴贵姓少了几个,比如那个一见到她就恨不能用眼睛扒光她的左大且渠,以及那个看似雄壮,但其实是个秒男的右大都尉。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对此并没有太过上心。

    草原广袤,即便是他们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匈奴人也会迷路,所以迟到个三五天也没什么。

    反正祭祀活动会持续足足一个月,只要赶在最后一天到来,不落下和祖先神灵共同分享一块肉的仪式就好。葖

    于是,乌妮格将象征着大单于的鹰冠戴在头上,走上祭坛,学着老上单于当年的动作,应和着萨满巫师的动作跳着大神。

    只不过跳着跳着,神像下摆放着血酒的金杯突然翻倒,殷红的液体顿时洒满了圣洁无比的祭坛。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

    那些对此很有经验的匈奴武士立刻明白,这是有大量骑兵在飞速接近的讯号。

    于是不用人多说什么,他们立刻狂奔回自己的营帐,在女人和奴仆的帮助下穿戴着盔甲,取出包裹在厚厚羊皮包裹内的短矛弯刀。

    正在全神贯注跳着大神的乌妮格吓了一跳,但她压住内心的慌张,不紧不慢,很是威严的从祭坛走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样。

    于是受到她的感染,那些慌乱中的匈奴贵族们也镇定了下来。葖

    这里,是匈奴人祭天的地方!

    这里,是受到神灵庇护的地方!

    重要的是,如今周围还驻扎着两三万英勇无敌的匈奴男人!

    他们,无所畏惧!

    于是,从他们处获得了勇气的乌妮格昂起头,很是轻蔑的说道:“上马,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大胆,敢在这里纵马狂奔!”

    只不过回应乌妮格的不是别个,而是一个满身是血从远处奔来的匈奴武士。

    “汉人、是汉人的军队……”葖

第八十九章 刘盈:我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前进!

    草原秋色正浓,金黄色的草原上河湾纵横,穿梭在斑斓的秋林中,犹如蓝色的飘带,美不胜收。鼊

    但在这一片亘古如此的荒凉绝美之中,马蹄隆隆,号角声声。

    战鼓声弥漫于整个战场之中,压抑得人心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汉军大旗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五万汉军骑兵加征调而来的诸侯国军队以及东胡、匈奴仆从军合计七万之众,如潮水一般在鼓声之中迅速蔓延。

    黑云压城城欲摧。

    山呼海啸的旷野呼喊震天撼地,远远望过去,漫无边际,漫山遍野的都是在一面面旌旗指引下或向侧翼包抄,或在正面展开的骑兵。

    轰!轰!轰!

    远处山包之上,手脚麻利操作着六寸榴弹炮的汉军士兵装填完毕,抢先开火,一枚枚装着延时引信的炮弹画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匆匆集结的匈奴骑兵之中。鼊

    顷刻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散开、快散开……”

    无数声凄厉的嚎叫响起,但很快戛然而止。

    轰!轰!轰!

    这回发出阵阵轰鸣的,是那些六匹马牵引的八磅骑兵炮。

    浓烟滚滚,弹丸破空,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远处金黄一片的草原上顿时沟壑纵横。

    冒着白烟的沟壑两侧,血肉模糊,满是破碎的肢体和一滩滩殷红的血液。鼊

    “散开,冲过去!”

    这种景象并没有让匈奴人畏缩,一些有经验的千长、百长大声呼和起来,拨马向远处飘荡着一面硕大的‘天策上将军’旗帜冲去。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的道理,匈奴人也同样知晓。

    只要他们能击杀汉军的主帅,那么汉人的军队必然大乱,他们才有唯一生机!

    草原虽大,但他们身后就是匈奴祭天之地。

    他们,已无路可退!

    然而,匈奴人的队伍刚刚散开,远处的汉军大队中,冉冉升起一面绘制着鹰隼的大旗。鼊

    车为龙旗,骑为鸟旗。

    当鸟旗升起的时候,就意味着是中军幕府在下令骑兵出战。

    于是,排列整齐的汉军甲骑顿时如潮水般向前奔涌,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以骑兵对骑兵,以骑射对骑射。

    这在没有将马克沁机枪安装到四轮马车之前,是一种对付游牧骑兵最有效的办法!

    只不过眼前的汉军骑兵,将骑射稍微调整了一下。

    骑射,但是是燧发卡宾枪……鼊

    砰!砰!砰!砰!砰!砰!

    如波浪般向前冲锋的汉军骑兵依次开火,第一排骑兵射击完,立刻放慢马速,由第二排骑兵迅速补位,浪潮般滚动向前。

    密集如炒豆般的枪声中,同样无畏冲锋的匈奴骑兵如同被锋利刮刀削皮的土豆,原本厚厚的队形一层层的变得越来越薄。

    终于,他们再也承受不了伤亡。

    不知谁发出了第一声呼喊,正在向前疾冲的匈奴人如同撞上了堤坝的钱塘江大潮,迅速掉头,用比来时还要更加迅捷的速度逃窜。

    甚至于为了跑的更快一些,他们根本不敢如平常以及其他游牧骑兵那般使用曼古歹战术,且驰且射。

    毕竟没有马鞍和马镫,要想在颠簸的马背上拧身回头射箭,不可避免就要放慢马速。鼊

    平时还好,但此刻他们正在逃命,回头发动反击的代价,要么是被汉军骑兵一枪撂倒,要么就是被疾冲而来的汉军甲骑用长戟如串糖葫芦般穿成串……

    嗯,其实在历史上,一直都是披坚执锐的枪骑兵暴打且驰且射的游骑兵。

    无他,枪骑兵的马更好。

    在世界上的任何一支军队中,好马都是优先配给贴身肉搏的骑兵。

    因此在汉代,是没有马镫马鞍的汉军长戟骑兵追着匈奴游骑打,然后,是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兵追着弓骑兵打,等到最后,重骑兵为了能更有效率的追着弓骑兵打,甚至将战马的盔甲只穿了前半部分以减轻马匹负担,增加续航……

    于是,在草原之上,战斗开始的非常迅速,结束的也格外干净利落。

    等到河湾处匈奴骑兵战败的消息传到龙城的时候,汉军甲骑已经将龙城包围的水泄不通,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连城墙都没有修建的龙城。鼊

    至于逃散的匈奴骑兵,则交给了征调而来的郡国骑兵,以及东胡、匈奴人组成的仆从军去追逐抓捕。

    毕竟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总归要喝上两口汤。

    刘盈虽然抱着的是止战宏义的想法而来,但对于那些负隅顽抗者,也毫不圣母,只管斩尽杀绝!

    很多时候,解决问题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在汉军骑兵开始归拢财富、牛羊,命令匈奴人按照男女老幼分别站好的时候,刘盈骑在一匹高大的花马上,身穿银鳞战甲,身后披挂着纯白色的大氅,鲜衣怒马,跃马扬鞭,从那些低下头颅,丝毫不敢抬眼看他的匈奴人面前走过。

    如果是在奉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原,他这种嚣张的姿态很有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后果,但这里是草原,奉行的是弱肉强食,无条件臣服于强者的法则!

    别说刘盈只是耀武扬威了,就算是当着他们的面占有了他们的妻子女儿,他们也只有在心里流泪这一个选项。鼊

    因此在刘盈身后,是更加烧包,更加耀武扬威的沛县兄弟会……

    和刘盈有着同样收集癖嗜好的刘邦,双眼放光的看着匈奴人祭天用的金人,如果不是此刻他被曹参等人簇拥在人群正中,只怕他立刻就会打马如飞的跑了过去。

    虽然,这个祭天金人的造型和中原迥异。

    但,这就意味着更加有收藏价值啊!

    一如刘邦将秦始皇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的巨型手办当成宝贝,让人从新城咸阳宫遗址搬到了长乐宫外面的广场上一样,他准备让人将这几个祭天金人也搬回长乐宫……

    在另一边,穿着战甲的阿雅越众而出,看着眼前一群恭谨异常的匈奴权贵,大声呼和:“抬起头看着我……说,那个贱人哪去了?”

    她指的贱人,自然是乌妮格。鼊

    沿途收降了匈奴各部,尤其是处决了趁乱上位的‘伪’左大且渠、右大都尉之后,阿雅对单于庭发生的事情已经一清二楚。

    只不过对于乌妮格起兵夺权,杀死了老上单于的其他阏氏和子女这件事,阿雅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匈奴人没有中原的很多礼法,底层的牧民之间很淳朴,但高层的权贵却是卑鄙无耻,心狠手辣。

    她平心而论,如果当时易地而处,她也会做出那样的决断。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大家争得就是先手,抢的就是那一线生机,错过了,就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阿雅的愤怒,在于乌妮格杀光了老上单于的兄弟!鼊

    那些也是她的兄弟,甚至有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

    要知道,即便是老上单于弑父上位,也仅仅只是将他那些兄弟软禁在了单于庭,并没有真的动手杀掉!

    对于匈奴人而言,弑父是传统,但兄弟血亲总归是要亲过那些兰氏、须卜氏的那些部族头领。

    所以老上单于的想法,就是效法当年的冒顿,等到伊稚斜长到十三四岁后,那些被他软禁的兄弟就可以得到重用,成为他掌控大草原的有效臂助!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伊稚斜还没断奶的时候,草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似的变化。

    不过现在,这些都和阿雅无关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鼊

    因此,当她知道了在汉军来时,乌妮格就带着人返回了匈奴王帐至今未出的时候,立刻带领着百十个身材健硕的骑兵飞驰而去。

    …………………………

    十二个哈那的大帐中。

    乌妮格满脸平静,丝毫没有身边那些侍女所表现出的慌张,只是稳稳当当的盘腿坐在地上,怀抱着哼哼唧唧吃奶的伊稚斜,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败了……

    匈奴败了……

    汉军已经将龙城围的水泄不通,想要出逃是万万不能。鼊

    于是乌妮格轻轻拍打着伊稚斜的后背,身体微微摇晃,嘴角含笑,轻声呢喃。

    “真好看,如果有来世,我还愿意做你的阿妈……睡吧、睡吧……”

    她边说,边用手掌捂在伊稚斜的脸上,涕泗横流,浑身颤抖。

    苍狼神的子孙,大匈奴的撑犁孤涂单于,只有站着死,岂能跪着生?

    片刻之后,当阿雅闯入大帐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脸上犹有泪痕,但神情已然恢复正常的乌妮格。

    乌妮格抬头,手中拖着一小块拇指大小的金印,笑着说道:“不愧是草原上最闪耀的一颗明珠,多年过去了,容颜依旧,如同黄金般耀眼迷人……”

    阿雅冷眼站在门口,拳头紧攥,咬牙切齿:“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我的兄弟平日待你如何?你居然对他们下此毒手,你还是不是人啊!”鼊

    乌妮格不屑冷笑,只是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的金印之上:“南边的汉人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你嫁给了汉人,居然也变得如汉人那样的虚伪了……”

    “我不杀他们,我的孩儿就会死,我也会成为他们的玩物,如同你走后,我成为了你的替代品,成为了你大哥的阏氏!”

    阿雅沉默不语,只是视线扫过乌妮格身边,团在一起一动不动的伊稚斜时,眉头紧锁。

    她也曾生儿育女,自然对于幼儿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如今外间呼声如雷,伊稚斜那个年纪,如何能睡得着?

    “你对他做了什么?”阿雅有心上前查看,但最终还是一动不动。

    她心里很清楚,乌妮格看上去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但其实摔跤搏击的本领远在她之上!鼊

    正如刘盈反复说过的那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于是阿雅轻轻摆手,身后甲叶摩擦之声不绝于耳,十多个身材健硕的汉军武士走入,完全掌控了整个毡包。

    这时候,阿雅才慢慢走过去,再度问到:“问你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乌妮格依旧端详着手中这枚象征着匈奴大单于的金印,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将他带到了人世间,自然也由我将他带走……难不成,还要留他在世间受罪吗?”

    “什么?”阿雅大惊失色,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乌妮格脸上:“你知不知道,我将会是匈奴女王,你会死,但他不会,他是我挛鞮氏最后的血脉!”

    乌妮格神色莫名,最终惨然一笑:“恭喜……你从小就比其他人善良,匈奴人有你这个女王,是他们的福气……”

    她说完,用力扬起手,准备将金印塞进嘴里。鼊

    但说时迟那时快,阿雅手臂急伸,如闪电般抓住了乌妮格的胳膊,旋即冷笑:“想要吞金而死?哪有这般轻松!”

    ………………………………

    龙城向北,是一座直插青云的高耸山脉。

    在后世,人们称呼这座山脉为杭爱山,但在现如今的汉朝,这座山有一个当时不见经传,但注定流芳百世,让人每每回想就会血脉偾张的名字。

    燕然山!

    在其中一座山峰的向阳面,生长着一片绚丽茂盛的胡杨。

    有传说,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高原上凌冽的寒风吹过,黄叶漫天飞舞,满地金黄一片,扑面而来直入脑海的景象,有如人间天堂,但隐隐之中,还有几分凋零的凄婉和苍凉。鼊

    此刻,阳光从胡杨树上投射下来,斑斓地洒在地面厚厚的金黄色的胡杨树叶上。

    乌妮格双手被牛皮绳儿捆得紧紧的,脸色苍白地站在林中,风起,漫天飞舞的胡杨树叶刮在她的身上、脸上,依稀让她想起了什么。

    那时候也是在这里,不过被捆缚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那些和她一同长大,其中不乏有待她如同姐妹的男人。

    远处,阿雅骑在马上,连接着她和乌妮格的,是一条长长的牛皮绳索。

    恩仇怨愤,终将在此画上句点。

    风又起,漫天黄叶,盘旋飞舞,经久不息。

第九十章 刘盈:让乐山上坐的那谁起来,我坐上去……

    燕山雪,大如席。

    但此刻在漠北的燕然山上,飘飘荡荡的雪花也不遑多让。

    不过大雪茫茫中,却密密麻麻站着数不清的汉军甲士,虽然大家头上的斗笠、身上的毛呢大氅上白花花一片,但脸上却都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今天,是刘邦封禅燕然山,勒石记功的日子。

    自然而然的,他们这些参与了这一壮举的士兵,满满的都是与有荣焉之感。

    这种荣耀,值得他们吹逼一辈子!

    尤其是在祭台下方,臣服于汉的匈奴权贵在那些头上戴着各种飞禽羽饰的萨满巫师带领下,唱、跳、rap,恭谨异常。

    这,就是大汉帝国的赫赫武功!

    另一边搭好的棚子下,刘邦手持毛笔,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丝毫不露。

    不仅如此,他还做出了满脸鄙夷的神情。

    刘邦鄙夷的,自然是刘盈。

    毕竟按照他单方面宣布的那样,刘盈和刘乐的字全部遗传了吕雉,一个赛一个的狗爬……

    因此,他现在正在写的《封燕然山铭》,自然就不能让刘盈来写。

    无他,丢不起那人……

    刘盈对这老头又抢了自己风头这件事虽然很是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对面那老头素来以不要脸着称,而他自己的道行还很浅薄,自然不是敌手。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看到了刘邦头冠之下,依然全白了的头发,心中莫名一抽,于是听之任之。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纵然他再如何想尽办法搜刮各种珍稀药材给刘邦续命,但凡物终归只是凡物,不是灵芝仙草,最多能让人强身健体,不至于长生不死。

    或许,这就是精明睿智如同秦皇汉武者,也会被一小小的民间术士玩弄于鼓掌之间,虚耗国帑,苦求长生不老之药。

    不过看着刘邦在宣纸之上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样子,刘盈也觉得这篇铭文应该由刘邦来写。

    毕竟,和这老头的字一比,他真的就是狗爬……

    刘盈轻退半步,凑近想要拍刘邦马屁但又担心拍到马腿上的张不疑身侧,小声滴咕:“看样子,那事是真的。”

    张不疑歪歪头:“什么是真的。”

    “就是你岳父泰山经常微服出宫,跑到新丰城白吃白喝,完事被人家抓住,给人家写匾额、对联抵债这件事!”刘盈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旋即笑了起来。

    最初的时候他听人说起过这件事,那时候的他完全不信,毕竟他以己度人,觉得某人不至于那么没有下限简无聊。

    但后来看到某人的亲笔手稿,以及现在宣纸上的字迹,由不得刘盈不信!

    在刘盈一脸鄙视中,张不疑却两眼放光:

    “早说啊,怎么不早说!等下我就给止阳写信,让她派人去新丰城看看,能不能把陛下的亲笔书稿买回来!”

    这,将是他讨好刘邦的重要一步!

    这种黑历史哪轮到你去搜集……刘盈翘了翘嘴角,满脸洋洋得意一言不发。

    这,将是他日后挤兑刘邦的法宝!

    书写着铭文的刘邦似乎有所感应,停笔抬头,皱着眉头说道:“竖子,又在背后说乃公坏话了!”

    哪里是背后,明明是当面……刘盈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凑过去问道:“爹啊,你写完了吗?”

    刘邦得意的挑挑眉:“当然,看看,是不是比你那狗爬的好看多了?”

    你不提这个,大家还是好盆友……刘盈微不可见的鼓了股腮帮子,低头读了起来。

    “惟汉十八年冬十月,大汉皇帝刘邦携太子刘盈,引兵十万北伐,出九原,越大漠,捣头曼之区落,破老上之王庭,乃封山刊石,昭铭上德。”

    …………………………

    封禅台。

    临时充当礼官的太尉卢绾一声令下,十八门礼炮依次发出轰鸣。

    紧接着,军中武士组成的方阵发出阵阵吼叫,声如雷鸣,直通天际。

    换上了玄衣纁裳的刘邦,手中捧着重新书写的祭天文书,一步一顿走上临时搭建的祭坛。

    在他身后,穿着一身黼黻的刘盈不紧不慢的跟随。

    不过刘盈的视线,主要集中在刘邦的脚步之上。

    此时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临时搭建的祭坛有些湿滑,刘盈自然担心刘邦会滑倒。

    扰乱不扰乱祭天的并不重要,关键是刘邦这个岁数摔上一跤,那可不得了!

    所幸,地面之上虽然微微上冻,但刘邦走得很稳,并没有出现刘盈担忧的事情。

    于是,当刘邦写给上天的悄悄话被投入鼎中点燃,用作牺牲的牛、羊、豕立刻引颈就戮,汩汩鲜血流入准备好的青铜礼器之中,随即在依旧冒着热气的时候,被摆放在了祭台之上。

    这,就是血食。

    而祭祀的对象,正是眼前的燕然山。

    准确的说,是燕然山的灵。

    一如刘邦每年都要在关中或亲自,或遥遥祭祀的名山大川,以及派遣三公去祭祀五岳,派遣诸侯王去祭祀四渎那样。

    而在另一边,轰隆隆传来一声巨响,在投降的匈奴权贵们的哆嗦之中,爆破完成,乱石嶙峋之处,顷刻间出现了一面足够大,可以书写的下所有随行功候以及校尉以上名字的山壁。

    这里,就是勒石燕然的地方。

    远处的平台上,刘盈豢养的御用画师又一次在画板之上描绘了起来。

    这不是在为刘盈绘画,而是准备将今日这种盛举记录下来。

    尤其是勒石燕然!

    毕竟在历史之上,因为时间流逝,王朝更迭,尤其是汉人的疆域变更频频,以至于会有人质疑这种赫赫武功。

    所以,刘盈准备将来不仅要在这里多竖几个凋像,更是要在长安城的中央大街上再添置几组浮凋!

    这样多重证据之下,任谁也埋没不了他的丰功伟绩!

    不过刘邦对此并不太在意,他此刻站在祭台之上,仰望苍穹,觉得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今年是汉十八年,也就是说,到了刘盈加冠的日子。

    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刘盈的具体生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准备在刘盈加冠之后,即刻举办禅让大典!

    哪怕自家老爹依旧占据着太上皇这个称号,但这也不重要,谁规定太上皇不能有两个了?

    大不了,给自己老爹起个‘太太上皇’的称号……

    反正他们这属于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只不过刘邦回头,不经意间看到刘盈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恨不得一脚把他从山上踹下去……

    …………………………

    居延泽。

    当遥远的漠北下起了飘飘荡荡大雪的时候,这座沙漠中的明珠却是一片阳光明媚。

    冬日里格外稀有的暖阳,晒得人有些昏昏欲睡,但对于那些扛着铁锹,倒腾着两条箩筐腿的匈奴战俘而言,却干劲十足,整个工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让他们如此卖命的原因,并不是单纯是刘盈对他们有过承诺,说是修好了居延县,就放他们回去和家人团聚,而是积分制。

    准确的说,这里的工地并不是大包干,而是由编组承包。

    哪个组的工作效率高,晚饭不仅有肉,还有酒!

    重要的是,每周点评,排名靠前的小组还会有工钱发放!

    汉五铢!

    自从受到汉国的经济制裁之后,很多匈奴人已经完全忘了汉人的货币长得什么样……

    偶尔有从汉国偷偷跑过来的走私商人,也奉行的是以物易物,兑换的比例离谱的很,简直是把他们当做冤大头来宰!

    比如一块一斤重的茶砖,居然价值两头羊,而同样重要的盐块,就需要用一头牛才能换到!

    更离谱的是陶锅,这种从前就价值二十多钱的炊具,在汉人走私商人那里,居然要换两匹好马!

    属实是脸都不要了!

    所以,这也别怪他们会聚众尾随,然后一波突袭直接零元购……

    当然了,代价也很惨痛。

    基本上要有一两年的时间,不会有任何走私商人来他们的部落交易物资……

    不过现在好了,听监工的汉人说,今后不打仗了,汉国将会在草原上修路,并且开辟国营的供销社,收购他们的牲畜皮革,市场价卖给他们粮食、食盐、茶砖和布匹等一切生活必需品。

    重要的是,听说铁锅、厨刀等铁器也在售卖之列。

    虽然要实名制购买,每半年都会有专人登门核对,但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牧民而言,查就查呗,他们又不打算造反,无所谓了。

    毕竟他们今后的王是个女人,是个嫁给了汉人的女人。

    汉匈一家亲,谁还会打打杀杀?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汉国多了一个英明神武,仁而爱人的太子殿下!

    如果没有太子殿下,他们这些被汉军俘虏的匈奴人的命运会是怎么样,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太子的恩情,永生永世也还不完啊……

    于是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忙忙碌碌中,很多匈奴人口中低吟着既不是匈奴语,也不是汉语,听起来很是晦涩难懂的语言。

    那是几个最近才出现在居延泽,听说是从大雪山的南边饶了很远的路,辗转到了河西草原的光头教给他们的话。

    南无太子佛,无量寿,无量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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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汉介绍:
公元前206年,一个王朝建立。
汉。
操生杀之柄,制海内之命。
这是神开辟人为王的年代,这是贵族为平民打工的年代!
我们的故事,从‘妈保男’刘盈开始。天命唯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命唯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命唯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