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刘盈: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曹参望着刘邦潇洒离去的背影,满脸懵逼。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刘盈那没有什么情感,但如同针扎一样的目光,一时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刘盈无声叹息,摇头道:“曹相可知这大汉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
曹参沉默许久,最终轻轻摇头。
“若是萧相在,就定然不会无言以对!”
“既如此,在曹相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之前,不妨先歇一歇,好好想一想,至于国政,则交由左右丞相暂时处理。”
刘盈说完,头也不回向远处走去。
曹参呆立在原地,整个人宛如石化。
而被刘盈点名的郦商和王陵面面相觑,有些想要宽慰曹参几句,但最终却一言不发。
毕竟这个时候,无论他俩说什么,都很容易被曹参理解为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所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刘邦从另一边绕了个圈追上刘盈,用只能由他听到的声音问道:“究竟是什么?”
刘盈问道:“什么是什么?”
刘邦回答道:“就是你问曹参的那个问题!”
刘盈正色回答:“答案是‘人’。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治国当以人为本!”
“故此我想让曹相搞清楚一点,那就是国家是为谁而建立,国家的发展又是为了谁,以及汉国能有现在的伟大辉煌,除了父亲和一众功臣的呕心沥血外,还有谁在付出?”
刘邦愣住,轻轻颔首,拍了拍刘盈肩膀。
接着,他转身溜溜达达向人群正中的刘乐而去。
那里有一头长相好奇怪的牛,他没有见过,重要的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望着刘邦远去的背影,刘盈无声笑笑。
其实那些话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大汉最宝贵的资源是人不假,但要说以人为本就有些过了,毕竟大汉是封建王朝而不是现代国家。
皇帝代天牧民。
因此,皇帝是牧羊人,而百姓是羊,是牛,是马。
牛马不多多繁育后代,牧羊人的财富如何增长?
刘盈望了望远处有些失魂落魄的曹参,微微摇头。
要不是他培养的萧禄、申屠嘉、赵尧、宋昌等人还差点火候,无法做到独当一面,他早就让曹参退休回家抱孙子去了!
上午十点四十五分。
亲耕正式开始。
在一片突突突突的声音中,领先全场的是刘邦的履带式手扶拖拉机。
镫亮的犁刀划开丰腴的土地,那举重若轻的样子,让那些被选为民意代表的老农惊叹连连。
这种铁牛,可比真牛厉害多了!
若是他们家中有了此物,那么他们经营的农场里就能再减少三个长工!
或者,将农场的面积增加三分之一!
农时在抢。
每年适合翻耕、播种、收割的时间其实很短,错过了那么几天,就意味着错过了一季,因此很多时候,为了抢农时,就连家中未出阁的小女孩也要到农田帮忙!
因此,那些马拉播种机、收割机的出现,真真切切的改变了过去上千年的耕种方式!
也因此,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农场主更懂先进农机的重要性!
不过他们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那个铁牛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怕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农场主所能拥有的。
只是他们心中还升起其余念头。
比如贷款。
再比如成为大汉农机商社的会员,以此获得优先租赁先进农机的权力。
于是,他们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想要立刻离开这里,即便是等下还有一顿按照惯例的大餐,现在也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片刻之后,刘邦完成‘推耒三下’的政治秀,将手扶拖拉机驶回原位。
收油门、踩离合、挂空挡,熄火、拉手刹一气呵成。
他用一种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矫健一跃而下,走向裹着巾帼,站在芦棚内的吕雉和曹氏戚姬等太上皇妃。
毕竟履带式手扶拖拉机后面挂的是深耕用的犁铧,在播种之前,还需要再平整土地。
因此负责播撒种子的吕雉等人,自然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不只是吕雉,就连早早换好衣服,准备大显身手的刘乐和卢虞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尤其是刘乐。
毕竟她把牛都牵来了,刘邦耕田却用的是铁牛……
见到刘邦走入芦棚,戚姬小跑着迎了过去,用一方香喷喷的绣帕擦拭着刘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和灰尘,同时不忘挑衅般的回看吕雉一眼。
嗯,她又菜又爱玩不是一天两天了。
吕雉才懒得理会那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只是自顾自坐下,品着卢虞给她泡的茶。
媳妇茶!
这可把戚姬羡慕坏了。
不是因为茶叶的名贵和茶具的讲究,而是因为卢虞此刻姿势格外优美,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
功夫茶。
这是卢虞最新的爱好。
虽然她的动作在内行眼里笨手笨脚,但足够唬唬外行了。
不过在刘盈的认知中,卢虞这种新的爱好最多再坚持半个月,等到那时,这些各色沉香、金丝楠木的茶盘,以及那些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茶具就会束之高阁。
一如之前她束之高阁的那上百种绣样,以及满满一大箱子的各色针线、绣架一样……
刘邦挨着吕雉坐下,等着卢虞给他烹茶。
戚姬等人也围着卢虞坐下,一脸陶醉和等待投喂的样子,这极大程度满足了卢虞的虚荣心,于是她的姿势越发优雅起来。
许负掩嘴一笑,招人送来一张古琴,低垂着又弯又翘的乌黑浓睫,随手拨弄几下。
接着,她微微卷起袖子,玉一般的皓腕随着琴韵轻柔地翻动。
琴声淙淙,悠扬入耳。
忽而如万物知春,和风淡荡;忽而又有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声。
刘邦笑意盈盈。
他的审美水准一向很高,后来做了皇帝,更是听遍了这世间的乐曲,故此琴音一起,他立刻就知道这是一首《阳春白雪》。
相传此曲为春秋时期晋国的师旷或齐国的刘涓子所作,后来由楚国著名歌舞家莫愁女在屈原、宋玉的帮助下传唱开来。
因此,这算是楚音!
刘邦作为一个精神楚国人,此刻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这是许负在刻意讨好他!
不过不是为他,而是爱屋及乌,只因为他是那个臭小子的亲生父亲,故此才会被许负所偏爱。
刘邦品茗,笑而不语。
只是在另一边,刘盈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蒸汽拖拉机的操作要比手扶拖拉机复杂一些,速度也慢了许多,故此刘邦早已离去,而刘盈才刚刚打完收工。
下一秒钟,韩信、樊哙等战将就围了过来。
刘盈瞪着眼睛呵斥道:“汝等欺我大汉无法度乎?”
嗯,他说的不是自己被围在正中,而是今日亲耕,那帮家伙要么需要在田里走五个来回,要么需要走九个来回!
而且还是牛耕!
所以,那帮家伙定然是偷奸耍滑了!
其余武将稍退半步。
韩信和樊哙却没有丝毫退缩。
毕竟他俩一个是刘盈的‘结义兄弟’、‘亲家公’,另一个则是刘盈的小姨夫,而吕雉又是个‘扶弟魔’,樊哙自然狗仗人势的很!
因此,樊哙抓住刘盈袖子,问道:“陛下想的怎么样了?”
韩信也点点头:“是啊,如今大军枕戈待旦,况且是巽加王先无礼在前,汉军也不算出师无名!”
刘盈沉默。
樊哙大声说道:“那厮如此无礼,陛下能忍,我等臣子可忍不了!常言道君忧臣辱,君辱臣亡!如今陛下遭此奇耻大辱,臣等只能一头撞死在这里了!”
刘盈点点头,指向远处:“莫要脏了籍田。”
樊哙满脸懵逼。
韩信瞪大眼睛。
周围的诸如灌婴、周勃等人更是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广阿侯任敖走过来打圆场:“舞阳侯性子急躁,陛下莫怪。”
刘盈笑着说道:“朕和小姨夫逗着玩呢!”
嗯,假的。
毕竟伴君如伴虎。
皇帝的威严不容任何人冒犯。
樊哙再是他的亲戚,也不能有堵他路,抓他袖子的举动!
但任敖的面子他必须要给。
任敖是沛县出身的元从功臣,他和刘邦之间的感情很好,是刘邦除了卢绾之外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
而且,任敖对他们一家有恩情。
当年刘邦义释囚徒,跑到芒砀山中落草的时候,秦庭震怒,派人将吕雉和刘盈、刘乐抓进了监狱,多亏了当时作为狱吏的任敖拔刀相助,一直守护在狱中,寸步不离,这才给萧何等人营救吕雉争取了时间。
任敖笑着问道:“那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他们今日拦着刘盈说的事情,正是刘郢客等人发来的有关巽加王亲笔书写的国书。
而那时候,刘盈借故为启耕大典而斋戒沐浴,不理国事。
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
对于这群武将而言,七天,足够他们攻下巽加国十座城池了!
重要的是,武将就是为了战争而生!
如今汉国海内承平,除了西域都护府和沙匪交战,再有西海郡等地剿灭小股西羌游牧部族之外,再无战事!
没有战争,武将如何升迁?
虽说他们都已经位居人臣了,可谁没有一堆儿子,谁又不爱自己的儿子,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拥有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身份?
所以,巽加王的脑袋,他们真的很想砍!
ps:明天国庆耶,祝祖国繁荣昌盛,祝诸君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第242章 刘盈:让子弹飞一会(今日一更,字数相同,只是懒得分两章了)
“那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任敖说完,目光炯炯的盯着刘盈。
周围樊哙等人也是如此。
刘盈笑着说道:“灭国不难,难的是如何治理。尔等想过没有,灭国之后,该当如何治理巽加故地?”
任敖等人纷纷摇头。
灌婴说道:“以微臣愚见,不若迁汉民入身毒,以汉人驭土人,一如江南、西南以及日南都督府旧事。”
嗯,他说的是过去对南方等地的大开发。
尤其是日南都护府。
那时候刘信统兵到了中南半岛,和当地一些投靠了汉国的土著部落联合,大肆抓捕当地土著充当奴隶。
用圣母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土著蛮夷的白骨,化成了大汉百姓吃不完的白米!
因此,灌婴的话如同打开了任敖樊哙等人的思路,他们纷纷七嘴八舌的重复着曾经的政策,比如重启隶臣制,迁民免人头税,每户百姓可拥有千亩免税田等等等等。
刘盈摇摇头,问道:“尔等可知巽加国有多少人口?”
灌婴有些茫然。
刘盈很是认真的说道:
“虽然朕也不知,但从每年从那里运来的粮食可以判断,身毒大陆少说拥有千万以上户口,考虑到巽加国并没有完全占有整片大陆,而只是北方半壁江山。”
“因此,朕觉得,那里三五百万成丁当是绰绰有余!”
“若是算上巽加和汉国通商这些年,因为铁器和先进耕种技术的传入而导致的人口增长,只怕那里的总人口已经逼近一千万了!”
“毕竟那里水稻一年三熟,若非战乱频频,只怕人口暴涨的速度当不逊色大汉!”
……
任敖大喜。
周勃夏侯婴也是如此。
对于他们这样的土地贵族而言,人口是比田地更加宝贵的财富!
尤其是大汉废除了隶臣制度后,在国内经营农庄牧场的成本直线上升!
因此,若是能攻破巽加国,即便是不掳掠良民,仅仅是摧毁巽加国的统治阶层,也可以轻轻松松获得数以十万计的廉价劳动力!
任敖环顾左右,暗暗盘算一下,凭借自己的资历和人脉,当能分到一万人!
想到这里,他美滋滋的看向刘盈。
刘盈环视四周,开始‘但是’。
“彼君新立,所写国书虽然无礼,但却是为彼国牟利,汉国以此为由对其开战,必然使其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对抗大汉!”
“虽然相较大汉,那种抵抗无疑是螳臂当车。”
“但暴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秦剑莫非不利?然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况且六国尚是同种,而汉人和巽加人并不同种,言语也不甚相同!”
“若是一味暴力,必然激起民变,到时除非杀光所有人,否则汉人如何在当地立足?”
“但若是那样,我们费力得到的土地又有何用?”
刘盈说到这里,摆摆手,不容拒绝的说道:“所以,我们需要等一个契机!”
樊哙侧目,问道:“不知是何契机?”
“宗教。”
刘盈云淡风轻的说了两个字。
樊哙皱眉:“宗教?”
刘盈轻轻颔首:“此事多亏了舞阳侯爱子,朕之表弟,樊伉。”
樊哙愣住。
任敖等人稍加思索,旋即哈哈大笑。
毕竟樊伉当年剃了个秃瓢,见谁都合十行礼的样子他们都见过!
但没过几秒钟,他们的笑容越来越小。
这并不是樊哙脸色如猪肝。
重要的是,新佛教不仅在海外飞速扩张,在汉国也同样是一传十十传百!
更有甚至,在很多连水泥路都没有的偏远里聚周遭,也出现了供奉着‘汉皇陀佛’佛寺!
樊哙和吕台当年的胡闹,如今已经在汉国形成了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当然了,新佛教在汉国的迅速扩张,主要得益于他们缴纳十一税,也即是将收到的香火钱分为十份,九份上交皇帝私帑,剩下的一份用作佛寺的维护和僧众的花销。
另一方面,则是新佛教没有‘出家’这个概念,僧众不禁酒肉,他们白天在寺庙里为信众讲经祈福,晚上回家搂着媳妇睡,为生一个继承和尚这一很有前途的职业的小秃瓢而努力……
世卿世禄。
等到笑声停歇,刘盈接着说道:“新任巽加王和上任巽加王一样,崇信婆罗门教而打压佛教,虽然新佛教有汉国撑腰,他们一时无可奈何。”
“但随着新佛教的信众越来越多,婆罗门教定然坐不住。”
“到那时,两教就会由现在的文斗,也就是相互辩经,胜者割掉败者的舌头,转化为武斗,即两教信众手持大刀片子互相割对方的脑袋……”
“但武斗不比文斗,婆罗门教有巽加王支持,也就是说,彼国的刹帝利,也即是武人群体尽为婆罗门教之人,新佛教自然一战击溃。”
“所以……”
灌婴轻轻颔首:“臣懂了。到那时我汉军可以保护教民为由,发兵巽加。如此,那些被打压的新佛教的信众,必然箪食壶浆迎接天兵!”
樊哙等人略一思索,旋即大声拍着刘盈马屁。
“陛下果然英明!”
“陛下当真睿智!”
……
你才睿智,你全家都睿智……刘盈望着陈濞,满脸无语。
此人是砀郡人,是个孤儿,刘邦西征灭秦的时候死皮赖脸的跟着大军混饭吃,被当做‘勤务兵’一类的舍人留在刘邦身边听用,后来有一段时间在陈平手下效力,负责带队去楚营收买楚将,散布流言,并且离间项羽和范增。
而后项羽和范增闹翻,范增一怒之下去了山中隐居,这就有了刘邦说的‘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
因此,陈濞受爵博阳侯。
嗯,陈濞当初加入汉军的时候,年龄和刘肥差不多,可以说是汉初功臣集团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刘盈望着陈濞,默默将他记在心中。
这群武将在这里闹腾,为的就是分蛋糕,而巽加不同于之前的埃及,在大汉遍地飞剪船的年代,从南海郡出发,若是顺风顺水,中间不怎么靠港,最多十几天就到了。
所以,周亚夫就不能如窦广国那般独吞灭国之功!
而刘盈此刻注视着陈濞,就是在盘算是不是让馅饼砸到这厮脸上……
毕竟,诸将中他年岁最小,历练一番之后,当可在灌婴、周勃等人垂垂老矣,而周亚夫尚未到达巅峰之时成为大汉的中流砥柱。
但陈濞对此一无所知,他呆呆愣住,有些不明所以。
嗯,他是发自肺腑在夸赞刘盈……
此刻注视着刘盈的目光,他莫名觉得有些后脊梁毛毛的,仿佛有一条虫子从他的后脑勺开始向下爬,滑溜溜,黏腻腻,一路爬到尾椎骨……
“好了,都退下吧!”
刘盈摆摆手。
陈濞如蒙大赦,扭头飞快离去。
樊哙等人也明白了刘盈究竟想的是什么,心满意足的继续回去耕地,同时不忘盘算着如何能从这次征伐中获得好处。
他们早就打听过了,巽加国的财富集中程度比当年的秦国更重,全部的社会财富都集中在国内的婆罗门和刹帝利手中!
作战之时目标明确至极,一口就能吃成个胖子!
因此,开战,必须开战!
樊哙、周勃、夏侯婴等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既然刘盈说要等两教大打出手之后再行干预,那么与其苦等时局变化,不如主动出击!
比如派出刺客,杀掉几个新佛教和婆罗门教在当地很有影响力的高层人物,然后留书一封,说是对方教派所为!
虽然这种行为很是低劣。
但对于早就剑拔弩张的两教来说,开战,只需要一个理由!
哪怕这个理由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
周勃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相比较樊哙夏侯婴等人来说,他更加有操作这件事的能力。
毕竟周亚夫此刻官居孟州都护府大都护,有的是可以执行这种刺杀行为的人手!
于是,他招来了一个心腹随从,顿时嘀嘀咕咕起来。
…………………………
籍田旁。
刘盈背着手走了两步,扭头,看向亦步亦趋的韩信:“你怎么还在这里,地耕完了?”
韩信摇头。
刘盈皱眉道:“那你不怕被御史弹劾?”
韩信满脸不在乎的样子:“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们想要弹劾就让他们弹劾去吧!”
刘盈满脸懵逼。
韩信笑而不语。
他其实并不是个十足的政治白痴。
嗯,好吧,就是。
作为一个被春秋文化熏陶着长大的人,韩信自然蓄养有门客。
此前他的幕僚告诉过他,在现如今的大汉,唯有刘盈掌控他的生死,只要刘盈不让他死,即便是国人皆曰可杀,他一样能活!
而适当的自污,也能增加他的活命几率!
过了一会,韩信笑着问道:“我怎么觉得陛下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呢?”
刘盈侧目反问:“何以见得?”
韩信摇头:“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若是从前,两国相安无事之时陛下还要挑起争端,如今人家将开战理由都送到陛下面前了,陛下却……”
他本来想说‘怂’,但想到他媳妇的耳提面命,因此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盈稍稍叹息:“大概是我真的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吧。”
“此事简单,不服的就杀掉。”韩信很是自信:“蛮夷多色厉而内荏,杀一万人不能让他们俯首帖耳,那就杀十万人,一百万人!”
“大不了,全把他们杀了,正好腾笼换鸟,多迁徙些汉人不就行了?”
就知道跟这种暴力杀人狂没什么好聊的……刘盈满脸懵逼,问道:“那么,地方空出来了,你愿意去吗?”
韩信摇头:“听人说那鬼地方热的很!我不去!”
刘盈瞪着眼睛问道:“那让谁去?”
韩信想了想,眼前一亮:“不是说最近正在重修律令吗?正好,多恢复一些秦朝的法律,这样罪囚就多了,到时候把他们流放到身毒去!”
“嗯,陛下之前不是也这么做过吗?”
“就是将囚犯流放到……”
“对了,天南州!”
他说完,脸上满是‘我真机智’的表情。
刘盈不置可否:“有点道理。嗯,最新版《步兵操典》编纂好了吗?”
韩信摇头:“还没。”
刘盈笑着说道:“既如此,你要多用点心了……”
韩信点点头,突然问道:“咱们之前不是在聊巽加国的事情吗?怎么又聊到《步兵操典》了?”
因为乃公不想跟你多说了……刘盈用看小可爱的眼神看着韩信:“因为《步兵操典》也是国之要事啊!”
“好,这件事我会尽快做好!”韩信满脸赞同,但不依不饶的问道:“不过我刚才说的方法陛下考虑一下,我是觉得真的很不错!”
不错个鸟……刘盈点点头:“确实很不错,上一个这么想的叫做秦二世……”
韩信头上的汗刷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结结巴巴说道:“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汉国有一种政治正确,叫做‘暴秦’。
嗯,虽然汉国黑秦国的方法,是将秦始皇和秦二世做过的事情记录在案,并告诉大家……
刘盈笑道:
“我也没有别的想法。”
“就是觉得你说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不管是收紧律令,还是将百姓流放到身毒……”
韩信皱眉,拱手说道:“请陛下教我。”
刘盈点点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慈大悲的告诉你……”
韩信满脸懵逼。
但这一刻,他内心紧绷的弦却松了下来。
他是政治白痴,但人却不傻,自然听出了刘盈的语气并没有问罪他的念头。
“此前无论是开发江南、岭南,还是流放罪囚到天南州,那里的汉人比例至少和当地土著持平,而后此消彼长,最终使得那里成为大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身毒不同。”
“那里天气炎热,水稻一年三熟,人口增长的速度丝毫不逊色大汉,再加上底子大,如果你一天杀一万人,只怕杀几百年也杀不完当地的土人!”
韩信稍稍思索了一下,默然点头。
这就类似于秦灭六国一样,秦国也想杀光六国王室的遗老遗少,但却做不到。
此非不愿,实不能也!
刘盈接着又说:“再说让罪囚移民。”
“还是那句话,按照当地的人口数量,大汉每年至少要向身毒移民百万,如此方可如天南州那般,让汉人的数量多过当地土人的数量!”
“但,这现实吗?”
韩信轻轻摇头。
如今的大汉虽然关中人满为患,但这属于特例。
毕竟长安城是大汉帝都,自然会虹吸整个汉国的人口,尤其是有钱人。
而有钱人多了,就业的机会也就多了,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关中务工。
但在汉国的其他地区,比如辽东、辽西以及辽南三郡,再比如庐江、黔中等长江中下游地区,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大力开发,依旧是地广人稀,远不如中原的人口稠密。
所以,汉人连国内尚且填不满,再有下南洋,走西域,出东海讨生活的百姓,又哪里还有每年向身毒移民百万的多余人口?
韩信想着想着,看向远处的曹参时,脸上就满是讥讽。
此前曹参向刘邦建言暂停鼓励生育国策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当时他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对于刘盈下令暂时剥夺曹参辅政权力的时候,他还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现在看来,曹参那厮确实是鼠目寸光了!
韩信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问道:“既然如此,我觉得不如忍了吧。暂时对巽加王的挑衅置之不理,等过几年国内的人口数量多了,再一鼓荡平巽加国!”
刘盈沉默。
良久,他再度问道:“你的《步兵操典》编纂完了吗?”
韩信瞪大眼睛,愣住不动。
此刻,他就算是再白痴也明白了过来。
他带着几分委屈说道:“陛下,臣哪里又说错了呢?”
刘盈仰头笑了几声,回答道:“天授不取,反受其害。”
“既然巽加王如此作死,咱们如果不收拾他一顿,夺了他的国,岂非让世人觉得我大汉软弱可欺?”
“须知,强取胜过苦耕!”
“强取胜过苦耕?”韩信低头沉吟。
刘盈笑而不语。
这句话不仅是铁民的族语,也是以战养战的真谛。
干趴对方,把对方的领域利益占为己有,那么未来的利益也就占为己有,这比徒步积累自我发展快太多了!
韩信拱手鞠躬:“谨受教。”
虽然他还是没想明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听起来很吊,所以他要写进自己的日记之中!
准确的说,是自传。
如今的汉国出版业发达,而不知从何时起,朝中大佬喜欢上了写回忆录或是自传,尤其是那帮没什么文化的泥腿子功臣,更是喜欢将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比如樊哙,就吹嘘自己能文能武……
但樊哙的自传购买者寥寥无几,风靡长安的是一本《我的奋斗》……
虽然那本书的作者和从前很多让长安纸贵的书籍作者一样,采用的是佚名,但内里的很多密辛又岂能瞒过诸如韩信这样的亲历者?
大家对此一问三不知,无非是心照不宣,不想,也不敢揭穿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汉皇帝而已……
所以,韩信也要写一写自己的回忆录!
当然了,佚名。
毕竟他的回忆录中,会用大量篇幅去内涵某个大胡子!
刘盈咧嘴笑笑,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从韩信身后看到了怒气冲冲而来的御史中丞周昌。
他用手捅了捅韩信:“我要是你,这时候已经开溜了!”
韩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秒钟后,拱手行礼,转身就跑。
毕竟来人是周昌。
那厮属于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怼起人来丝毫不会在意对方的身份……
历史上,他把刘邦比作桀纣……
刘盈站在原地,等着周昌甩着袖子走来,笑吟吟说道:“淮阴侯和朕刚刚在商讨国事来着……”
周昌愣住,有些结巴:“嗯?刚才离去的是太尉淮阴侯?”
说完,他脸上怒容更盛。
毕竟他的兄长是御史大夫周苛,和太尉一样同为三公,虽说周苛年迈,可韩信也年过半百,而他的兄长此刻尚在耕田,没道理韩信那厮已经结束了劳作!
所以,姓韩的,这是你自找的……周昌从帽子上拔下炭笔,在小本本上记录起来。
在他看来,礼不可废,今日亲耕,这对于国以农为本的大汉来说尤为重要,即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先把籍田耕完才行!
况且,他和刘盈在一起相处多年,岂能听不出刘盈撒谎的语气?
刘盈满脸懵逼。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周昌那厮是个近视眼,而且他此刻并没有戴眼镜!
所以,周昌其实并没有看到韩信在摸鱼……
不管了,反正这是韩信自己说的虱子多了不痒……刘盈心安理得的原谅了自己。
过了一会,刘盈好奇问道:“中丞的眼镜哪里去了?”
周昌黑着脸,闷声闷气:“臣的眼镜被太子和淮王(刘武)夺去了!臣只是说了几句太子当谨言慎行,走路时也应四平八稳,不要蹦蹦跳跳,然后眼镜就没了……”
刘盈也黑着脸。
这一刻,他总算是知道被叫家长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他扁起袖子,点点头:“中丞在这里不要动,朕去去就回!”
嗯,熊孩子,自然要打,狠狠打!
但周昌却拦住他,沉声问道:“陛下莫非要去责罚太子和淮王?”
刘盈点点头:“不然呢?小时候就如此顽劣,长大那还了得?要知道他俩一个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一个是王,要治理封地,守护一方百姓!”
“此时不教,更待何时?”
周昌却满脸不赞同的说道:
“稚子顽皮、不服管教乃天性,长大一些就懂事了,没有必要打骂责罚……”
“况且,陛下少年时也很顽劣,太上皇没有对陛下棍棒相加,陛下如今不也成为一代明主?”
我算是知道什么是双标狗了!当年这厮当我太子家令的时候可没少去老刘那里打我小报告!还没有棍棒相加?要不是我有对老刘宝具,早被他打断腿了……刘盈瞪着眼睛:“莫非中丞不是来找朕告状的?”
周昌笑笑:“臣的肚量岂会有那般小?”
他说完,正色说道:“臣是来劝谏陛下当遵古礼,用牛耕……”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刘盈扭脸就走,浑不在意周昌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第243章 周亚夫:有福之人不用愁!
孟州都护府。
始新县。
铅云低垂,空气又闷又热,像一个刚刚揭锅的大蒸笼。
周亚夫坐在案几后,面前摆着几份刚刚收到的电报,那台嘎吱嘎吱作响的机械风扇只吹落了他额角的汗珠,并没有熄灭他内心的火焰。
在他左手边,是让他按兵不动,等待时机的诏命。
而在他的右手边,则是周勃的家书,言说让他派人刺杀几个有价值的目标,挑起战争,好让周家,还有其他功臣勋贵从中捞点功劳。
所以,周亚夫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成事在人而不必在天!
但作为一个忠臣,他又本能的觉得这种擅起边衅的行为有些不好。
毕竟刘盈的诏命很明确的说了,让他按兵不动。
然而他爹却让他主动出击……
忠孝,自古难两全啊……周亚夫合上信笺,长叹出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年轻人何故长吁短叹?暮气,太暮气了!”
周亚夫抬头,见到的是手中提着一个盒子的刘钊。
他赶忙站起行礼。
虽然他现在的食禄和刘钊相等,但他曾是刘钊部将,这就是武人之间的规矩,一如历史上樊哙叩拜韩信却被韩信讥讽一样……
刘钊却摆摆手:“大热天别弄那套虚的了!看看这是什么?”
周亚夫打开盒子,顿时瞠目结舌。
“冰?”
“这种天气如何有冰?”
他边说,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触碰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那不是冰,而是冰淇淋!牛奶、鸡蛋冷冻而成!”刘钊先是指正,接着故作玄虚的问道:“你可知我海军为何有皇家之名?”
周亚夫一脸木讷的摇摇头。
刘钊笑眯眯说道:“自然是海军经费皆由皇帝供给!若非如此,你我如何能在这酷热炎炎之日,享受到如此极品之物?”
“快尝尝,记得淋上些柠檬汁……”
周亚夫尝试了一下,顿时打了个寒颤,一副牙齿被酸到的样子。
刘钊哈哈大笑:“此物虽然酸涩,但却是海军出海必备之物!从前我也有些不惯,但现在闻到味道,居然还有些馋了……”
周亚夫三两口吃完一竹筒冰淇淋,只觉得遍体生寒,周遭的酷热也消散许多。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问道:“这冰淇淋又是从何而来?”
刘钊笑容满面:“自然是自己做的!”
“海军舰队驶入南洋之后,方知此地酷热远胜辽东母港,故此我下令让母港派快船运送几台制冰机前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周亚夫愣住,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一个词。
豪!
豪无人性的豪!
刘钊将盒子收到一旁,摇着头说道:“若是今后想用冰了,就只管派人去海军驻地取!”
“那制冰机一开就停不下来了,冰多的用不完,你多拿走一些,也省的陆战队的那帮小子拿去哄骗那些土人女子,弄得营地乌烟瘴气!”
周亚夫无声笑笑。
他血气方刚,自然知道所谓的乌烟瘴气指的是什么。
但这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正如同安海都护府大都护申屠嘉欢迎皇家海军停泊旧港一样,陆战队的到来,也可有效改变始新县的人口结构。
毕竟,这年月没有杜蕾斯或是杰士邦。
有耕耘就会有收获!
周亚夫侧目,脸上露出几分猥琐的神情:“将军,始新县地小粮少,时间久了,恐怕很难供应数千陆战队的吃喝……”
“开战之日尚未确定,不妨先将陆战队分散驻扎在孟州各县……”
刘钊不疑有他,点点头,刚想同意,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等等!”
“你刚才说开战之日尚未确定……”
“什么意思?”
周亚夫也不多说,只是将太尉府发来的电报递给刘钊。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将周勃给他发的电报也一并递了过去。
刘钊接过,匆匆读了一遍,眉头紧锁。
周亚夫轻声说道:“将军来之前,我正是在为此事犯愁……”
刘钊仔细读了一遍,突然笑着说道:“你可知何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周亚夫正色说道:“可陛下的威严不容挑衅!”
刘钊摇摇头,感叹这厮是个死脑筋,若是此刻这里的掌权者是昔日武涉教授出来的那群家伙,只怕现如今汉军已经攻入华氏城,将巽加王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了……
但他有些话不能明说,因此旁敲侧击道:“太尉府的电报只说陛下不准我等轻举妄动,不要擅动兵戈,可没说禁止一些小手段!”
周亚夫侧目:“比如?”
刘钊将周勃的电报摔在周亚夫脸上,怒道:“比如比如!你爹让你作甚你不清楚?问来问去,问的乃公好生烦躁!”
周亚夫也不生气。
他摇摇头,问道:“可该对谁下手呢?”
刘钊瞪着眼睛:“你是这里的地主,你问我?”
“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谁才是那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发……”周亚夫挠了挠头。
“我知道一人,或许他知道!”刘钊边说,挑挑眉头频频暗示。
周亚夫恍然大悟。
只不过他还没说话之前,那个被刘钊暗示的人就晃晃悠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贾谊。
毕竟他奉命收集编纂南洋诸国风土人情,巽加国自然也不例外。
周亚夫笑着对刘钊说道:“这真是说飞廉飞廉就到啊……”
刘钊皱皱眉,他完全听不懂周亚夫说的是什么,于是问道:“此言何意?”
或许这就是陛下说的代沟吧……周亚夫摇摇头解释道:“飞廉乃商纣王身边的一个臣子,跑得快,再有喜欢在纣王面前说别人坏话……”
“故此长安有句俗语,叫做‘说飞廉飞廉就到’,意为谈论某人的时候,这个人刚好就出现了……”
刘钊恍然大悟,旋即乐不可支,一副笑点很低的样子。
周亚夫默然。
贾谊从外面走入,好奇问道:“东茅侯何故发笑啊?”
刘钊乐不可支的将周亚夫的话重复了一遍。
贾谊挠挠头,和周亚夫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懵逼。
周亚夫岔开话题,将手中电报再度递给贾谊,文绉绉的说了一句:“计将安出?”
贾谊轻笑,接过电文仔细读了一遍。
少顷,他抬起头看了看周亚夫和刘钊,笑着说道:“若是大都护和东茅侯为此事犯难,那就大可不必了!”
刘钊身体前倾,问道:“此言何意?”
贾谊微笑着说道:“我来之时城中已在盛传,婆罗门教高僧波若流支将在十五日后,在始新县和新教高僧耆婆辩经!”(注一)
“这次他二人不赌舌头,赌的是他们自家的性命,输者将被胜者割掉脑袋……”
“所以,你们不需要费力去寻‘一发’了。”
周亚夫吃了一惊。
他属实是没有想到那些号称‘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僧人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贾谊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说道:“他双方都指责对方为魔道,辩经即为除魔降妖,输者被割掉脑袋也很正常……”
刘钊点点头,只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他二人担得起‘一发’吗?”
贾谊笑着回答道:
“担得起。”
“嗯,我说的是般若流支。”
“那般若流支乃婆罗门教中德高望重之人,即便是昔日敦信佛教的孔雀王在时,也需要给他三分薄面,就别说如今的巽加王笃信婆罗门教了!”
“般若流支若死在始新县,那可了不得了……”
“至于那鸠摩耆婆,此人原本是大雪山脚下一个小国的王子,其国被灭,他出家为僧,后来又入了新教,素来以能言善辩著称,追随者众多!”
周亚夫皱眉道:“追随者多有个屁用,万一他输了,难道他的那些追随者会去替他杀人?”
刘钊脸上露出几分残忍的笑容:“怎么可能输?辩经之处在始新县,那还不是我们想让谁赢谁就赢?”
贾谊沉默。
这时候的辩经可不是辩论,辩经失败后轻则残废,重则殒命,故此不是吹黑哨所能决定胜负……
因此,手段会更加肮脏!
但周亚夫却笑着点点头:“既如此,那我提前去安排!管教那什么支有来无回!”
贾谊拽着他,很是认真的说道:“此事须得知会陛下!”
周亚夫皱皱眉:“不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我可算是是明白为何刘钊说他有些像淮阴侯了……贾谊轻声叹息:“算了,大都护你去忙吧,我去给陛下发报……”
注一:波若流支。这个名字的原型为南印度波罗[木奈]城人,姓瞿昙,婆罗门种,般若流支,魏言智希。北魏孝明帝熙平元年与昙曜、菩提流支共译出正法念处经、顺中论等十四部八十五卷。
鸠摩耆婆,即鸠摩罗什。父鸠摩炎为古印度人,母为西域龟兹(在今新疆库车)王之妹耆婆。后秦弘始三年(401)在在长安城北的离宫‘逍遥园’升座讲经,在长安13年,译经425卷,有《大品经》、《佛藏经》、《思益经》、《维摩经》、《贤劫经》、《金刚经》、《维摩经》等,日本国日莲依据鸠摩罗什在草堂寺所译《妙法莲华经》创立日莲宗,其教徒因此称草堂寺为祖庭。
ps:有关鸠摩罗什,从前有部剧叫做《不负如来不负卿》,讲的就是女主穿越后遇到鸠摩罗什的故事,只可惜太监了……
第244章 刘盈:女大不中留!
华氏城。
王宫。
此时虽然天气炎热,但巽加王却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去后宫接收他爹留下的一群小美人的功夫都没有。
如今距离他弑父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的那封‘措辞无礼’的国书也已经送走多日。
所以巽加王的忙碌,就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汉国进攻而做准备。
但他惊奇的发现,这么多天过去了,王城之中除了因为他调整商税而少了一些商贾外,那支令他寝不安眠的军队却依旧停留在巽加国的边界之外!
为防万一,他甚至一天时间就派遣了整整二十波细作前去打探。
可所有人回报的都只有一个结果。
汉军停留在军营之中,终日和驻地周边的女子寻欢作乐,丝毫没有刀兵之相!
因此,巽加王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
汉军都是纸老虎!
什么汉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什么汉人士卒如猛虎之强劲如饿狼之迅勇,全是吹牛皮!
所以,他越发大胆起来。
此刻他正在草拟的文书,是在全国内对汉国棉布征收五倍商税,并且第二次调高棉花的出口关税!
这条命令,是他从汉国学来的一个词。
反倾销法案!
从前都是汉国制裁身毒诸邦的棉花、大米和黄豆,如今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制裁一下汉国!
巽加王坐在王座上,看着自己一挥而就的法令,越发心潮澎湃。
原来,这就是权力!
这种指点江山,翻云覆雨的感觉,远胜过和神庙圣女在一起做瑜伽!
他忍不住的畅想,若是将来有一天他挥师南下,统一身毒诸邦,和汉皇并称东西二帝!
那时,又该是何种滋味?
巽加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对着诸如梵天、湿婆等神祇祈祷,请求祂们赐予他神力,以此来让巽加更加伟大!
但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中的梵音阵阵。
巽加王瞪着眼睛,注视着来人。
那是一个高鼻梁高颧骨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带有身毒特色的改良版汉服,卷曲的头发上戴着一顶汉国样式的小帽,形制一如汉国的高山冠。
高山冠因其形状似山而得名,原为齐王冠,秦灭齐,以之赐近臣谒者。
汉承秦制。
而很多国家又受到汉国的影响,纷纷在汉服基础上做出具有自己特色的服饰,但蛮夷并没有冠冕制度,因此全数照搬。
也因此,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巽加王的一个近臣。
少顷,中年男人走到巽加王近前,按照汉国礼法跪地叩首,大声说道:“般若流支大师即将启程前往汉人地方降服魔鬼,大王是否前去送行?”
巽加王愣了一下,问道:“今日就走?”
中年男人点头,回答道:“般若流支大师将乘白象前行。”
巽加王恍然。
般若流支提前出发不全是因为大象走的慢,更重要的是大象是婆罗门教的圣物,相传湿婆的儿子就有一颗大象的脑袋。
大象,可横扫一切邪祟!
他快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来人,换正装,我要前往城外送别般若流支大师!”
…………………………
长安城南。
这里同样有着一场送别。
博阳侯陈濞泪眼婆娑的抓着刘盈的袖子,感动到无以复加。
“陛下……”
“微臣何德何能,竟能蒙受陛下亲自送行……”
“此去身毒,微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厚恩……”
……
刘盈满脸懵逼。
此刻他要是说自己只是溜出来去春游华山,必然会破坏气氛。
所以,面对着哭哭啼啼的陈濞,他只是一言不发,脸上挂满了他苦练多年的那种殷殷期盼……
另一边,女扮男装的刘乐用手肘捅捅张不疑,问道:“他们在干吗,博阳侯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对了……张不疑心中吐槽,脸上却挂满了笑容,问道:“哪一句呢?”
刘乐不疑有他,皱眉说道:“他说要去身毒……还要肝脑涂地?不懂!”
张不疑笑着解释道:“如今博阳侯任职征蛮中郎将,总揽安海都护府、孟州都护府、安蛮都护府的军府大权,奉命讨伐巽加王!”
“要打仗了,肝脑涂地不是很正常?”
“而且,这泼天的富贵骤然落在了博阳侯身上,岂不让他感激的涕泗横流?”
刘乐点头,顿时失去了兴趣。
这并不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她失去了喜欢战斗的天性,而是以现如今汉国的战力去打巽加国,无异于是猛虎拍死一只蚂蚁……
没兴趣!
她把脸扭到一边,突然眼前一亮。
橘子!
重要的是那个水果摊老板卖的橘子一看保存的就很好!
想吃!
刘乐顿时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毕竟此时已经是春天,公主府储存的橘子早已吃完,刘盈那里倒是还有,不过那些水果要留着用于祭祀刘太公以及刘氏列祖列宗,只有撤下来之后她才有分一杯羹的可能……
而那时,橘子早就已经有些干巴了……
因此,当刘盈送走了哭唧唧的陈濞之后,见到的就是蹲在行道树坑旁边啃着橘子的夫妻二人组。
嗯,旁边还蹲着张澹和张无忌,以及刘启、刘德、刘弘,和同样女扮男装的刘暄。
至于刘炎和刘武,他俩因为偷了周昌的眼镜,如今被刘盈勒令在宫中禁足。
毕竟老父亲在外面丢了脸,必然会找那个让他丢脸的小崽子撒气……
“素质!注意素质!”
刘盈没好气的瞪着刘乐。
准确的说,是被她丢了一地的橘子皮。
刘乐用脚在地上踢了几下,将橘子皮全都踢进了树坑,昂着脸满是不服气的样子:“现在,这些是肥料了!”
刘盈懒得多说,只是伸出手。
他也馋了。
毕竟再用心加工的罐头,也不如新鲜水果好吃。
刘乐满脸傲娇,从袖子里摸出两枚橘子塞进刘盈手里:“我这是吃不下了才给你的……哼,才不是专门给你留的!”
刘盈笑容满面的接过。
张不疑摇摇头,满心艳羡。
毕竟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因此格外羡慕刘乐和刘盈之间的姐弟情深。
当然了,那些相爱相杀的场面被他直接忽略了。
刘盈把玩着两枚橘子登上马车。
此去华山还有很远,骑马自然不如乘车舒服。
尤其是这一路都是水泥路,而他的马车不仅有充气橡胶轮,还有一套重金打造的减震系统!
刘乐听着马蹄哒哒哒哒的声音,却感受不到什么颠簸。
于是,她大声说道:“我决定了!”
刘盈本能的心头一紧。
张不疑却有些茫然的问道:“你决定什么了?”
刘乐看着刘盈,笑的如同一只将要偷到老母鸡的黄鼠狼:“弟弟,你怎么不看我鸭?”
刘盈指着车厢内年纪最小的刘弘和张无忌:“孩子还在呢,注意你的嘴脸!”
刘乐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她笑吟吟说道:“我宣布,这辆小车车,从今往后是我的了!”
张澹瞪着眼睛满脸懵逼。
她是真的没想到,她的母亲居然明抢自己舅舅的东西……
嗯,其实相比较张不疑而言,她更加亲近刘盈。
无他,刘盈更有安全感。
毕竟小女孩都慕强,她爹虽然长得帅,但却怕老婆,而刘盈是皇帝,无论是她的哪个姐妹淘提及刘盈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因此刘盈在她心中,自然如山一般伟岸。
但今天,山倒了……
在她对面,刘盈无奈摇头:“你都这么说了,车归你了……”
刘乐也吃了一惊。
她瞪着一双豆豆眼问道:“当真?臭弟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呸,这么好了?”
“你什么意思?”刘盈同样瞪着眼睛:“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刘乐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要、要!”
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刘盈脑补了一句,举起手中橘子望向身边刘弘,苦笑摇头:“看吧,这就是吃人家嘴软,现在就不好拒绝了……”
他边说,看向坐在刘乐旁边的刘暄,意有所指:“女孩子尤其如此,切莫因为他人给的些许小玩意,就觉得那是个好人,说不定心中还有了和对方私定终身的想法……”
刘暄低着头不说话。
张不疑恍然大悟。
他本以为刘盈是终于大方一回,没想到还有借着这个机会暗戳戳内涵刘暄的想法。
刘暄之事他也有耳闻。
嗯,其实就是早恋。
对方是故堂邑安侯陈婴的长孙陈午,年方十八,如今在皇家理工大学担任助教。
陈午这个人张不疑是见过的,不说长得如他这般天上有地下无吧,至少也能称得上是英俊二字。
而且陈午性格也颇似陈婴,老实本分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只是偶尔会和同僚去新丰城喝喝花酒,但在当日就返回了长安城,并没有在外留宿。
所以,张不疑并不认为少男少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的来往有什么不妥……
刘乐也是这般想法。
她搂着刘暄的肩膀小声嘀咕。
大意自然就是万事有她,大不了闹到吕雉那里让吕雉评评理!
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自然之礼!
刘暄听着听着,顿时底气十足。
她用带有几分挑衅的眼神看看刘盈,轻声说道:“父皇似乎胖了。”
刘乐也望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皱眉问道:“没有啊,你爹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啊!”
“胖了。”刘暄斩钉截铁,声音也调高几度:“因为食言而肥!当初堂邑安侯在世之时,父皇曾经允诺过要和人家结为儿女亲家。”
“如今,只怕要不作数喽!”
第245章 刘盈:历史必将善待于我,因为我是要成为书写历史的男人!
“如今,只怕要不作数喽!”
刘暄双手抱臂嘿嘿冷笑,脸上露出了刘乐少女时期的同款鄙夷神色。
刘盈闻言,做西子捧心状。
从前他的小棉袄乖巧可爱,没想到如今为了一个外人而对他恶语相向!
更加重要的是,他是个女儿奴,因此刘暄拥有特权,可以在任何时候不用‘父皇’这个敬称而只是如普通百姓家里那样叫他‘爹’就行了!
如今,刘暄以‘父皇’相称,这说明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了!
所以,都是那头猪的错……刘盈怒火中烧。
“等等!”张不疑看热闹不嫌事大,满脸好奇的扭头看向刘盈问道:“你什么时候和陈家定有婚约了?”
刘盈稍稍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好像是汉十五年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还在东宫,正巧滇人作乱,因此我领兵南下征伐滇国,灭国后置其地为益州郡……”
张不疑恍然大悟。
那时候他也在军中效力,就是在那一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蒯彻因为感念滇王真诚以待,而汉军却灭其国,杀戮过重,因此郁结于胸,北返关中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当时他亲自前往吊唁,故此记得很清楚。
“……大军北返,我本来也要随军北归的,但我爹却拐带了卢叔离家出走,美其名曰南巡去了南海郡,不得已我只能前往迎驾……”
“然后,就和陈婴见面了,当时我看他家孙儿长得粉雕玉琢,就那么随口说了一句……”
刘盈扼腕叹息,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毕竟那时候他还是太子,虽然储君的地位稳如泰山,但统战工作还是要做的,而陈婴是一方大佬,在陈胜吴广起义之初就拉起了好几万的军队……
不过陈婴和萧何、曹参等人有着相同的想法。
那就是天下大势还不明朗,为防止当出头鸟被秦军干掉,因此萧何、曹参选择的是给刘氏集团打工,而陈婴则带着几万人投靠了只有八千江东子弟的项梁,成了项氏集团的股东……
后来刘氏集团收购了项氏集团,陈婴之类的楚臣又加入了刘氏集团,虽然他们的股权被稀释的一塌糊涂,但人脉还在,股东大会上也有发言权。
所以,陈家自然就有了被‘统战’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刘暄当时还没有出生,刘盈那完全是口惠而实不至的戏言!
可谁曾想,有人将戏言当真了……
刘盈看看自家那只噘着嘴不说话的小棉袄,心中轻叹。
或许,这就是历史线的收束。
历史上,汉文帝的女儿馆陶公主嫁的人正是陈婴的孙子陈午,他俩生下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
阿娇。
就是被刘小猪‘金屋藏娇’,然后因为生不出孩子而弃若敝履的陈皇后。
嗯,传说阿娇还重金请司马相如给她写了一篇《长门赋》……
而现在,虽然馆陶公主无了,但却有池阳公主,生母依旧是窦漪房……
刘乐左右看看,伸手摸着刘暄的脑袋,满是鄙夷的看着刘盈:“戏文里唱了,说是皇帝金口玉言,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岂有反悔的道理?”
“况且,这就叫缘分!”
刘暄先是重重点头,接着将脑袋藏在刘乐怀中,一副她其实是刘乐失散多年的亲女儿的模样……
刘盈转念一想,嘴角扬起望着刘暄:“你指责我食言而肥,那你呢,你又何尝没有违背承诺?”
刘暄歪着脑袋有些茫然。
“咱们当初可是有过约定,说是你在大学毕业之前不允许有知慕少艾的行为!”刘盈乐呵呵说道:“现在你中学尚未毕业!因此,是你违背诺言在先!”(注一)
刘暄满脸懵逼。
这跟她和刘盈的约定没有太多关系,而是如今的学校有‘留级’的规定。
准确的说,是末尾淘汰制度。
每年期终考试之后,班里成绩靠后的五名学生会被强制复读一年。
而她,是个学渣……
虽然她是公主,但‘留级’这个达摩克里斯之剑依旧高高悬在她的头上!
若是今年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延迟一年毕业……
重要的是,留级制度不仅中学有,大学也有。
这就要了亲命了……
但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刘盈有过约定!
所以,其中有诈!
刘暄顿时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父皇你一定是搞错了!”
但旁边的刘乐却满脸狐疑。
知弟莫若姐。
某只臭弟弟有多奸诈,她这个从小被坑着长大的人自然了如指掌!
所以,这是从坑爹、坑姐、坑兄弟,转化为了坑女儿了……刘乐瞪着豆豆眼不说话。
刘盈哈哈一笑:“就是防着你耍赖,所以咱们白纸黑字的签字盖章!你若不信,等回宫后去你母亲那里一问便知!”
“她那里,有你我父女立下誓约的副本!”
“副本?”张不疑惊叫出声。
“对啊!什么劳什子还有副本?”刘乐瞠目结舌。
刘暄更是满脸懵逼。
刘盈笑眯眯说道:“有副本,自然是为防有人动了歪念头去偷偷销毁原件!再有就是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真实的宫闱记录,我将正本送到了石渠阁以做保存!”
石渠阁在未央宫,因其周围有石头堆砌成的水渠而得名。
那里保存有萧何从秦宫收集的档案,以及汉国立国之后的史料和档案。
简单来说,就是国家档案馆。
听到刘盈的话,就连刘启和刘德也是面面相觑。
这一刻,他们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天家贵胄,什么是创造历史!
毕竟寻常百姓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即便重复千百万次,岂有载入史册的机会?
而他们的父皇‘诱拐’他们姐妹立下誓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必然会让后世的子孙,以及史学家细细研究,试图还原当时真相……
刘暄瞪着眼睛,依旧满脸不可置信。
她结结巴巴问道:“父皇,我究竟是何时立下的誓言?”
如果可能的话,她准备穿越回那个时刻,用力揍那时候的自己一顿!
刘盈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伸手简单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大,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的你听话、乖巧多了……”
刘暄差点没气晕过去。
毕竟按照刘盈比划的大小,那时候她只有一尺多长,也许刚刚学会说话!
奸诈!
真的奸诈!
刘盈满脸得意的笑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学习,谈情说爱这件事还是放一放吧!嗯,等下我派人去你们学校见一见你的老师,告诉他考试时纵容包庇、徇私舞弊之事等同欺君罔上……”
刘暄哭唧唧的看向刘乐。
刘乐也无可奈何。
但其实吧,她也有些赞同刘盈的想法。
如今的汉国没有初中,假如一切顺利的话,大学毕业时刘暄就有了十八九岁,那时候不仅身体长开了,心智也发育成熟。
那时再考虑嫁人最好不过。
所以,她抓过刘启,嘱咐道:“平日里别总顾着自己学习,也要多帮衬帮衬你姐姐和弟弟妹妹……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就在这里辅导他们功课好了!”
她边说,边从马车探出头,让人将张澹的课本也一并送来。
毕竟,她家里那两个也是个学渣。
只不过张无忌和刘武同庚,只是个小学生,课业压力并不大,也没有什么留级的压力……
但张澹不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年会和刘暄共同复读一年……
很快,春游团就变成了鸡娃现场……
刘盈旁边,刘德和刘弘瑟瑟发抖,缩着脑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张无忌却满脸无所谓,从车座下面掏出了一盒跳棋,慢悠悠挪到刘盈旁边。
“舅舅,下棋……”
“我看你像棋!”
张无忌碰了一鼻子灰,鼓了鼓腮帮子做个鬼脸,旋即凑到刘弘身边露出了渴求和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
刘弘看看刘盈,见刘盈不置可否,于是壮着胆子和张无忌玩了起来。
另一边,张不疑也凑了过来,不时指点几下。
嗯,他们玩的是那种简易的‘玻璃棋’,并不是后世用于比赛的国际跳棋。
片刻后,刘德也加入战场。
四个臭棋篓子顿时开始捉对厮杀……
刘盈瞄了两眼,气的不行。
但他又不想和那四个菜鸡玩。
正巧,车厢前部刘启正在对学渣姐妹讲解刘氏第一定律。
于是刘盈顺手捏起一个玻璃球,问道:“如果我将这颗玻璃球从车窗向后扔出去,你们说这颗玻璃球在落地后,是会向前跳,还是向后跳?”
张不疑头也不抬:“这不是废话吗?那肯定是向后啊!”
我现在开始怀疑这厮是我老师从垃圾桶里捡的了……刘盈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移开视线,望着车厢前部问道:“你们说呢?”
刘乐重复道:“向后!肯定向后!”
注一:‘知慕少艾’这个词出自《孟子·万章上》第一章: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
ps:有关本章章节名,那是丘吉尔曾经说过的话,HistorywillbekindtomeforIintendtowriteit。
第246章 张澹:甩锅成功,开始摆烂!
“向后,必须向后!”
刘暄也不假思索的大声说道。
毕竟现在她正处于和刘盈对抗期,凡是刘盈支持的她都反对,凡是刘乐支持的她都支持……
但刘盈直接无视了刘暄。
他望向刘启,问道:“你觉得呢?”
刘启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向前。”
刘乐瞪着眼睛满脸不信。
张不疑却开始有些想要跳反了。
他爹是张良,这就让他自小就养成了听从权威的性格,从前他唯刘盈马首是瞻,但此刻刘盈是发问者,其余人中唯有刘启勉强算得上是权威。
但这和他的认知相悖,因此他选择保持质疑。
刘盈笑笑,招招手示意大家凑过来。
刘乐敦敦敦的挤了过来,抬手将张不疑和张无忌挤到角落,给随后过来的刘暄和刘启腾出了位置。
张无忌满脸懵逼。
他扬着巴掌大的小脸呆呆望着刘乐,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亲妈否?
刘盈让车夫驶向一段土路,接着打开车厢后玻璃,顺手抓了一把玻璃球扔了出去。
“你看吧,我就说……”
刘乐的声音戛然而止,豆豆眼瞪到最大,呆呆看着在地上一弹一弹追着马车前进的玻璃棋子。
车厢内,寂静一片。
张无忌愣了一下,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臭舅舅、坏舅舅……”
“你还我棋子、还我棋子……”
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两条小短腿在地上一蹬一蹬。
刷刷刷!
张不疑和刘乐的视线投向刘盈。
刘盈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棋子落地之后向前而不是向后!”
张不疑喝令停车,同时让侍从去将散落的棋子找回来。
他这个儿子也是个饕餮,只进不出,要是不将那些玻璃棋子找回来,小家伙指定要闹一路……
刘乐瞪着一双豆豆眼,没好气说道:“所以呢?”
刘盈懒得搭理她,看向迷茫中的张澹和刘暄:
“这就是刘氏第一定律。”
“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刘暄想了想:“不懂。”
这次,她并没有跟刘盈斗气,而是真的不懂。
若是把这个搞明白了,不仅能让她免除‘留级’的耻辱,还能在陈午那边装一装博学多才……
毕竟,她是刘盈的女儿。
而刘盈,是一个各种学术著作能够绕地球好几圈的男人……
刘启向她解释道:
“这很简单呀。”
“棋子在父皇手中的时候,棋子和父皇一样被马车带动前行,棋子移动的速度和马车一样。”
“当父皇将棋子丢出的时候,棋子依旧在向前移动,这就是惯性,只不过棋子会移动的比马车慢,毕竟棋子上还有一个父皇将它扔出去的力量……”
“道理我懂!”刘暄打断他问道:“可为何棋子在被父皇扔出去的时候,会向后掉在地上,然后才向前呢?”
刘启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最终看向刘盈。
其实他懂,但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给刘暄讲明白。
刘盈笑着回答道:“其实很简单,因为那是你的眼睛欺骗了你。”
刘暄皱眉:“眼睛欺骗我?”
她满脸我读书少,父皇你不要骗我的样子。
“这牵扯到了一个参照物的概念,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学没学过这些知识。”刘盈笑着说道:“不过将来等你考上大学,若是读了理工科就能学到刘氏力学,到时候就会完完全全的弄明白了。”
刘暄点点头,依旧满脸疑惑。
“这么说吧,当棋子被我扔出去的时候,你的参照物是马车,因此会觉得棋子在向后移动,这是因为棋子和你的相对速度有所不同。”
“你比它快,所以你觉得棋子在向后移动,就如同窗外的树木,你在车上,会感觉它们在不断向后移动。”
刘盈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接着又说:
“等到棋子落地,它开始按照惯性在地上蹦跶着向前的时候,你的眼睛将参照物设定在了地面,因此你觉得棋子突然向前了,这就是绝对速度……”
刘暄瞪大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刘盈万丈光芒!
见贤思齐。
她在心中发誓,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在将来成为一个如刘盈这般的男子……嗯,女子!
刘启也是满脸艳羡。
这就是他一直幻想的画风!
张澹先是看看愣愣的张不疑,又看了看满脸不明觉厉的刘乐,喟然长叹。
俗话说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
她和弟弟,此生堪忧!
………………………………
长乐宫。
一个穿着麻布粗衣的小胖子鬼鬼祟祟溜到墙根,盯着地上的狗洞目瞪口呆。
少顷,小胖子蹲在地上,凑近狗洞小声呼喊:“李广、李广你在吗?你要是又迷路了本太子绝对饶不了你!”
狗洞外,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殿下我在!现在这里没人,你快钻出来!”
刘炎仰头望天。
良久,他才有气无力回答道:“人的身躯,岂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嗯,主要是他太胖了,钻不进去。
李广却在外面说道:“没事的殿下!我听人说,只要头能钻出来,人就能钻出来的!我量过了,这个洞虽然小,但却比殿下的头要大上很多!”
刘炎大喜。
他凑近狗洞问道:“当真?”
李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当真!殿下莫非不想去寻陛下一起登山了吗?”
刘炎犹豫了一下。
他对刘盈出去玩不带他怨气很大!
虽然他伙同刘武抢走了周昌的眼镜,但谁让周昌总是训斥他?
他都辣么乖了,那厮居然连他如何走路也要管?
因此,他决定叛逆一次,刘盈不带他出去玩,他就非要跟过去一起玩!
想到这里,他慢慢趴在地上,将脑袋顶在洞口,使劲一钻……
然后,就卡住了。
“李广,这就是你说的能钻出去?”
“要不,臣拉你一把?”
“啊啊啊,你轻点!”
“殿下小声些,莫要让皇后听到了!”
……
远处,全程目睹了一切的卢虞乐不可支。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的纱罗衫子,小蛮腰上束着曳地长裙,系一条细细的藕色带子,越发渲染出了腰肢的纤细和婀娜的身段,又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情滋味。
在她旁边,大宫女若兮满脸懵逼,带着几分惶急问道:“皇后,要不要派人去将太子救出来?”
卢虞摇摇头:“现在别去。”
若兮有些不解,试探着问道:“皇后……”
卢虞笑吟吟的打断她的话,说道:“若兮姐姐,咱俩自小一起长大,此地又没有外人,你就别总是皇后皇后的叫我了!”
若兮轻轻颔首:“是,公主。”
卢虞顿时露出了一本满足的笑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更加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公主而不是皇后。
前者代表了她无拘无束的少女时代,而皇后这个词太过于沉重了,有时候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若兮说道:“公主,还是让奴婢过去帮帮忙吧。姓李那个太子舍人笨手笨脚,要是伤到了太子就不好了……”
但卢虞依旧制止了她。
若兮有些不解。
卢虞叹息,摇头道:“若是受了伤,那也是他自找的!”
若兮愣了一下,偷偷用看后妈的眼神瞄了卢虞几眼。
卢虞似乎是有所察觉,笑着问道:“你可是觉得我太过无情了?”
若兮赶忙摇头。
卢虞眺望着远处正摇晃着屁股用力向外钻的刘炎,摇头说道:
“炎儿是太子,将来的皇帝,总是被你我一味看护帮助,如何能有所成长?”
“况且,他需要为自己的不守规矩而付出代价!”
“他是太子,就是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又有谁胆敢阻拦?非要去听着别人的话钻狗洞?”
“就算是钻狗洞,可也不去看看自己能不能钻出去?”
“所以,不管。”
“只要墙不被他撞塌了,你我就在这里看着!”
若兮轻轻颔首。
但与此同时,她也对身边的卢虞感到了几分陌生。
此时的卢虞,绝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天真烂漫的燕国公主!
或许,这就是为母则刚?也许,这才是皇后的真面目……若兮呆呆的看着前方,不再言语。
另一边,刘炎依旧在吭哧吭哧的钻着狗洞。
李广在墙外扣着他的脑袋,鼓劲加油。
“殿下,就快出来了……”
“你轻点啊,拔萝卜呢!”
李广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远处隐隐有沉重的脚步声,铁片摩擦声响起,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慌张。
“殿下,不好了,巡逻的宫城卫士要来了!”
“那你快呀,把我拉出来!”
刘炎带着几分哭腔。
若是被宫城卫士抓住,虽然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不过丢脸就丢大了!
李广又用力拽了几下,但却无济于事,摇头说道:“殿下,你太胖了,减减肥吧……”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刘炎欲哭无泪,喘着粗气:“你快跑吧,别被抓住了!我被抓没事,但你被抓就肯定要挨板子的!”
耳听巡逻的卫士越来越近,李广犹豫了一下,径直在原地坐下,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这就是义气。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巡逻的宫城卫士列队整齐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仿佛他是个透明人,而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
“殿下?”
“别废话,按着我的头把我推回去!找的什么破洞……”
第247章 刘盈:无一日悠闲啊……
华阴县。
冰雪消融,渭水漕渠重新焕发生机,轰鸣作响的蒸汽驳船后,是数不清满载着稻米小麦,鸡鸭猪羊的小船。
而在县城北,曲径通幽之处,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园子。
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又依山形水势,筑园建馆,挖湖开塘,周围几十里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富丽堂皇已极。
阳春三月,此处桃花灼灼、柳丝飘飘,楼阁亭树娄辉掩映,蝴蝶翩跃飞舞于花间,小鸟啁啾对语于枝头,犹如人间仙境。
而在正门处,则书写着三个大字。
华清宫。
此处正是刘盈用来春游华山时歇脚之用。
嗯,虽然这座行宫和唐朝的华清宫撞名了,但汉朝在唐朝之前,故此刘盈有优先命名权……
下午四点十五分,刘盈的马车驶入提前清扫过的行宫。
刘乐从马车上走下来,东看看西看看,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良久,她才满脸惊叹道:“臭弟弟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盖的行宫,我怎么不知道?”
她其实是个初心不改的人。
从小她就幻想着自己有钱了之后就到处吃喝玩乐,如今她有钱了,也是这么做的,而眼前这处幽静的行宫,很明显就是一个很好的游玩之地!
毕竟,南边就是雄浑无比的华山!
刘盈笑着说道:“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啊!”
刘乐点点头,理直气壮的问道:“有没有给我留房间?”
刘盈分别向东、向西指了指:“竹苑、桃苑,你挑一处吧。”
刘乐犹豫了一下,指着另一边问道:“那边呢?”
刘盈侧目:“那里是松苑,我已经许给了咱爹……嗯,自愿的!”
刘乐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指向东侧桃花朵朵的地方:“我要桃苑。可惜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这里只有桃花,若是再晚来几个月,就能饱食鲜桃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刘盈收起鄙夷的目光,摇头说道:“那里栽的桃树只是开花好看,结的果子小不说,还又酸又涩……”
“毕竟此地一年我也来不了几次,而守园之人有限,若是种植的桃树长出了甜美多汁的桃子,必然会引得山中野兽觊觎……”
“猴子偷桃无所谓,怕的是它们将这里当做巢穴,损坏园中植被……”
刘乐赞同的点点头。
她在终南山有几座别苑,养有几头观赏用的梅花鹿,然后冬天的时候就被一头金钱豹偷家……
金钱豹吃了鹿不说,还咬伤了留守在别苑的一个园丁!
当然了,豹子的皮和肉成了伤者的慰问品……
刘乐向华清宫外望了一眼,摇头无奈笑笑:“难怪弟弟常说做皇帝是人间最苦之事,看来不假……”
张不疑满脸疑惑。
刘乐向远处指了指:“自己看。”
张不疑这才恍然大悟。
在宫门口,几个穿着两千石高官衣服的大臣正急趋而来。
其中一个张不疑认识,那是新任的左冯翊严候许猜。
许猜是楚国降将,汉二年,刘邦裹挟着五十六万大军攻入彭城,许猜受项羽之命镇守临济,他见汉军势大,于是望风而降,此后做了刘邦身边的郎中,在垓下之战指挥步兵,正面迎战项羽统领的楚军,因功封侯,食邑六百户。
刘乐叹息一声:“我以前还幻想着如果我是个男人,会不会抢了臭弟弟的皇位……现在想想,还是做公主比较舒服一些!”
“毕竟可以到处去玩,不用被大臣追在屁股后面……”
“所以,苦了你了!”
她说完,踮起脚尖,贱兮兮的拍了拍刘盈肩膀。
刘盈用看小可爱的眼神看看刘乐,摇头道:“不是他们追着我,而是我让人宣召了他们。”
刘乐顿时傻眼。
她结结巴巴说道:“不是说好的只是出来玩?”
刘盈无声笑笑,转头看向刘启:“你领着你姐姐和弟弟妹妹去写作业吧。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我特意让人给他们带了一套卷子……”
刘暄:“……”
刘德:“……”
刘弘:“……”
张澹和张无忌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世上,岂有带着作业本春游的道理?
刘乐问道:“什么时候去登山?”
刘盈想了想,回答道:
“今天没时间了,明天期门郎会和虎贲卫士一同进山,驱逐野兽,开辟道路……”
“因此登山之日就在后日清晨,到时候在山上住一晚,看看日落、日出……”
刘乐点点头表示了解。
毕竟华山虽然位于关中,但其实一直都是荒凉的很,虎豹豺狼不计其数。
他们一行中虽然不缺乏护卫的力量,但还是尽可能的将危险驱离的好。
于是,她招呼着刘启等人向桃苑走去,不忘回头看看刘盈,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刘盈笑着说道:“阿姊难道还没有发现此地并无庖厨侍女?”
刘乐满脸懵逼。
她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这么多人的饭都要我来做?”
刘盈点头:“不然呢?要不我来?”
刘乐断然拒绝。
知弟莫若姐。
刘盈小时候在做菜上还有几把刷子,做出了许多大家从未见过听过的菜式,但后来随着身份地位的提升,刘盈就只动嘴不动手,厨艺自然生疏。
不过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刘盈有一颗奇思妙想的心!
嗯,就是黑暗料理属性拉满……
所以,为了自己,以及孩子们的身体健康,刘乐说啥也不会让刘盈靠近后厨一步!
张不疑望着刘乐逃也似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向外挪了几步,等着许猜等人前来拜见刘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刘盈摆了摆手,懒得寒暄,只是自顾自问道:“河堤可安好?”
许猜、王吸等人愣了一下,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
王吸站了出来,拱手说道:“臣奉诏而来之前,就居住在堤坝上,堤在人在,故此大堤稳如泰山!”
他现在担任的是三川郡郡守。
此人是丰邑人,刘邦任亭长的时候他们当亭卒,后来刘邦上芒砀山落草为寇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抛家舍业的跟着刘邦去了。
所以,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业务能力,但王吸却是第一批封侯之人,受爵清阳候,位居十八功侯里的第十四。
许猜也是这般说法。
张不疑皱眉问道:“春汛不是还早?现在讨论这个作甚?”
王吸解释道:“不是春汛,而是凌汛。如今春暖花开,北方大河也在解冻,故此会有冰凌壅塞引起涨水,进而引发洪灾。”
张不疑环顾周围,见到来的都是大河沿岸各郡国长官,暗暗点头,决定只听不说,积攒经验。
虽然王吸许猜等人信誓旦旦,可刘盈心中依旧有些担忧。
历史上,有‘伏汛好抢,凌汛难防’、‘凌汛决口,河官无罪’的说法。
而且哪怕是在修建了一系列黄河大坝、水库的后世,也不能说百分百消除凌汛的危害,就别说现如今的汉朝了。
比如一九九六年,黄河大荔河段就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凌汛引发的洪水,上万公顷的土地被洪水淹没。
刘盈想了想,看着王吸等人说道:“等下你们去太尉府见一见韩信,让他给你们写一道手令,调动几队炮兵上堤坝协同防汛。”
王吸皱眉问道:“要炮兵何用?”
毕竟如今的汉军中,炮兵这样的技术兵种都是大爷不说,就连基层指挥官也多是四眼仔,相比较步兵文弱不少。
因此,若是抢修河堤,自然应该调动步兵。
许猜笑着解释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陛下应该是说如果冰凌堆积,可用火炮将冰层炸碎!”
刘盈点点头:“不只是火炮。”
许猜拱手:“臣愿闻其详。”
“你们见过热气球吧?”刘盈比划了一下,见到许猜等人点头,接着说道:“炮兵装备有此物,为的是作战时令斥候腾空而起,侦查敌情,并矫正炮弹落点……”
“如果将热气球升到冻结的河床上方,则可以将点燃的炸药包精准投掷在堵塞的地方……”
“用炸药包炸开冰层,可比让炮兵开火轰击冰层的效果好上太多!”
王吸愣了一下,拱手而拜:“陛下果然天纵之才!”
马屁精……许猜微不可见的撇撇嘴,同样长揖及地:“陛下大才,微臣拜服!”
其余几个郡守、郡尉也纷纷欠身行礼。
刘盈一本满足。
过了一会,等到周围那些夸夸党词穷了之后,他才说道:“汛情如军情,朕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自去找太尉去吧!”
许猜满脸我早就料到的样子。
他拱手下拜:“既如此,臣等告退。”
只是他正要离去之时,却听到了刘盈的声音。
“严候留下。”
许猜扭头,满脸疑惑。
但他被刘盈点名了,因此只能是躬身侍立在旁,静静等候。
“别那么紧张。”刘盈笑着摇摇头,问道:“严候可知朕为何让你做了这左冯翊吗?”
许猜摇摇头。
刘盈边领着他远处偏厅走去,边解释道:“自然是看中了你在南海郡时带领郡兵修挖河渠堤坝的经历。”
许猜恍然大悟。
张不疑却满头雾水。
不过,等到他见到偏厅摆着的沙盘,心中也有了几分揣度。
毕竟沙盘被重点标注的地方,正是渭水、大河的交汇处,河西之地。
第248章 刘盈:成语终结者
偏厅。
刘盈指着沙盘上的山山水水:“这地方你们不陌生吧?”
许猜点点头。
毕竟他官居左冯翊,那里是他的辖地。
张不疑笑着说道:“河西之地嘛,怎会陌生?从前打仗的时候,我不是奉命管河东盐池吗?每次自关中渡河前往河东,就是在蒲坂津渡的大河。”
刘盈问道:“除此之外呢?”
“考我?”张不疑歪着脑袋。
“当然。”刘盈笑容满面。
“大河为秦晋分界,大河之东为晋,而大河之西为秦。”张不疑手指沙盘:“昔日为夺此地,秦晋两国交兵连连,之后三家分晋,魏国又和秦国屡屡交战。”
“秦魏河西之战,魏将吴起领魏武卒精锐渡河而来,接连攻克攻克洛阴(今陕西渭南大荔县)、郃阳(今陕西渭南合阳县),在临晋筑城设防。”(注一)
刘盈笑了笑,意有所指:“那你可知秦晋、秦魏为何在此交兵?”
张不疑摇头不语。
刘盈说道:“大河自云中郡武泉县开始,一直到与渭水交汇处被称为‘北干流’,其中自禹门(龙门)向北被称为‘大北干流’,此地乃一连串的峡谷,水流端急,落差极大!”
“故此春秋时期河道长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而自禹门向南,这里的大河则被称为‘小北干流’,此地河床骤然下落,故此河道变宽,流速放缓,千百年来河道不知变更多多少次!滩区面积近百万亩!”
“此地河道类似下游,宽浅散乱,冲淤变化剧烈,两岸分布有大量滩地,之前上计时有过统计,滩区面积近百万亩!”
“而滩地是好农田!”
“这,就是秦晋、秦魏屡屡交兵的原因!”
张不疑点点头:“懂了。毕竟百万亩农田呢,搁谁也要争一争!”
许猜低着头沉默。
刘盈笑着说道:“是啊,所以即便是秦灭六国,统一天下之后,河东、河西两地对于这片肥沃的滩涂也是争斗连连!”
“毕竟,滩地土质肥沃,耕作简易,产量较高,若能稳定耕作几年,必然获利颇丰!”
“不对吧?”张不疑皱着眉头:“难不成河东的百姓会跑到河西种田?”
刘盈摇摇头:
“人不会跑,但河会跑啊!”
“有句老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你听过没有?”
“听过、听过!”张不疑连连点头:“戏文里有唱,还说什么莫欺少年穷……”
刘盈嘴角抽搐一下,自顾自说道:“所谓‘界随河动’,说的就是大河河道会在这一段范围内东西摇摆,而‘河势一变,争端立启’!”
“比如我之前看过卷宗,自汉十二年起,到如今的大圣九年,前后十五年间,河东河西两地百姓为了争地,大打出手,共计十四起,伤亡数百!”(注二)
“其中有十次是内史和河东郡之间的争端!”
他边说,看向许猜:“如今内史一分为三,你做了左冯翊,这些争端就归你管了……”
许猜满脸苦笑。
过了一会,他欠身行礼说道:
“此事臣也有所耳闻。不过听说临近大河的乡民已经不再依赖上天,任由大河摆动而争夺滩涂了,他们选择更加主动的方式。”
“比如修建多处挑水工程,力图将河挑到对岸,以此来占有退水之后的河滩……”
“嗯,臣还听说,主持工程的人正是帝国水利大学的高材生……”
张不疑满脸懵逼。
许猜低着头。
他其实没说的是,那帮刁民能如此顺利修建水利工程,不仅有帝国水利大学的学生帮助,而且还租赁了一大堆诸如蒸汽挖掘机之类的工程器械……
所以,这口锅应该由谁背,自然一清二楚!
刘盈摸了摸唇上短须,顾左右而言他:
“朕今日叫你来,正是为了此事!”
“如今的大汉要和谐不要争斗,故此决不允许再有乡民械斗的事情发生!”
张不疑冷笑一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真如你所说,河滩农田面积有上百万亩,只怕不只是乡民眼馋,很多勋贵富豪只怕也盯上了!”
“所以,将来打斗起来,恐怕不止是锄头草叉,很有可能会是披坚执锐,强弩穿云……”
许猜赞同的点点头。
如今的大汉武德充沛的一批,而且因为兵役制度的存在,全民皆兵不说,每年县里还会组织大规模的练兵,不管是不在服役期的老兵,还是未到服役期的少年都要参与……
若是再有豪门大户支持兵器甲胄,到时乡民械斗的规模就可想而知了!
毕竟大汉从立国开始就不禁弩,而现如今随着火器的发展,禁甲令也快名存实亡了……
刘盈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
“所以,才需要官府强力介入啊!”
“他们不是在修水利工程吗?”
“很好,全部停了,由官府统一修筑河堤!”
“水泥混凝土的那种!”
“我就不信了,这种河堤也会摆来摆去,还会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许猜满脸赞同。
对于他这样的行政主官来说,年终考核的项目不仅有钱粮赋税,人口增长,道路基建等,治安案件更是重中之重!
无他,占据汉国政坛半壁江山的黄老派讲究的是‘圣天子垂拱而治’。
因此如果发生恶性案件,比如乡民大规模械斗,就是一件打脸朝中大佬的事情。
到那时,他别说升迁了,能免于处罚就算是万幸了!
但下一秒钟,他露出了一副危难的样子,迟疑着说道:
“陛下,修河堤是很好的事情……”
刘盈直接打断他的话,摆摆手:“说但是,前面的铺垫就没有必要了!”
张不疑差点笑出声。
许猜在短暂的懵逼过后,言简意赅的说道:“没钱。”
嗯,他说的是实话。
自大圣年间开始,汉国逐渐从汉初的‘小政府’转变为‘大政府’,佐贰官的增多,使得朝廷有充足的人手,处理从前因为忙不过来而放权给郡县长官的政务。
尤其是财务审计。
每年的‘上计’中有关郡县来年财务预算的数字,甚至能精确的‘分’!
许猜摊开手哭穷的同时,心中痛骂上任,嗯,准确的说上上一任内史吕释之。
毕竟那时候内史府有的是钱,但却一直没有去修河堤!
如今他管的是个一分为三,且精华大半被切割走的左冯翊,就更加没钱去修河堤了!
刘盈笑吟吟说道:
“没钱,可以借啊……”
“况且修河堤之事也不是左冯翊一家,不还有对面的河东郡吗?”
“河东郡可有钱的很,毕竟他们那要盐有盐,要煤有煤,这一白一黑可都是硬通货!”
许猜眼前一亮:“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联合河东郡守祁侯共同发行债券?”
他说的祁侯指的是缯贺,此人原是魏王豹旧部,在彭城之战时误打误撞跟着刘邦一起跑路,后来做了刘邦身边亲随,参加过垓下之战,故此封彻候,食邑一千六百户。
刘盈点点头:“那是自然。”
“如果是一些偏远穷郡,贸然发债那是自寻苦吃,但左冯翊天子脚下,河东郡富庶之地,偿还债务的能力自然没的说!”
“况且,修河堤不仅可免除双方百姓争斗,也能抵抗洪水,此乃利国利民之举!”
许猜拱手说道:“臣明白了,这就去寻祁侯商议此事。微臣告退……”
刘盈笑着轻轻颔首。
张不疑等到许猜走远,视线才从沙盘上移开,偷偷看向刘盈。
他有几个猜测。
其一自然就是他之前说过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刘盈让许猜修堤,只怕就是要断绝一些人铤而走险的念头。
再有,就是发债需要经由皇家银行……
张不疑轻轻摇头,对刘盈刮目相看起来。
从前刘盈的发财手段很低端,通常都是通过职权大肆侵吞国有资产,而现在,不动声色间就有大笔利差进账……
属实高明!
………………………………
桃苑。
刘德坐在靠窗的座位,咬着笔头,愁容满面。
经过许负这些天对他的恶补,他的数学成绩有了显著提高,但根据守恒定理,他的汉语成绩一落千丈……
而在他面前的试卷上,最后一道题就是让他根据关键词,即兴作诗或是作赋一首……
这,属实是难死他了……
他想了一会,硬着头皮开始答题。
“莲池大兮大莲池,莲池之中有莲花,有莲花兮有莲叶,莲叶之上兮趴蛤蟆,一戳一蹦跶……”
注一:临晋最早是秦灭‘大荔戎’,取得领土后在当地设的县,就是在黄河西边。
注二:这些争斗自古以来。
如康熙、雍正年间,“大庆关(在今大荔县东)、鸳鸯诸村民(鸳鸯村,今属永济市栲栳镇)屡以河滩争,动千百人,势若公战”,历时十余年……
民国十九年(1930年),韩城县张代等村与荣河县(今万荣县)新安等8村因争滩开战。韩城一方雇佣了配有枪支的土匪,荣河一方针锋相对,组织成立民团进行战斗。
ps:三首《咏蛙》。
独坐井边如虎形,柳烟树下养心精。春来唯君先开口,却无鱼鳖敢作声。(唐李世民)
独蹲池边似虎形,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吾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明张璁)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教员)
所以,天下文章一大抄!
第249章 刘盈:十年寒窗,祖孙三代……
华清宫。
清晨。
用过早餐。
刘盈闲着无聊开始翻看起了刘德等人的家庭作业。
没过一会,他笑的前仰后合。
“好一个一戳一蹦跶……”
刘德面露羞惭之色。
刘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摆摆手:“去玩吧。”
刘德愣了一下。
毕竟他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如今却逃过一劫,着实是有些太有些意外了。
下一秒钟,他扭脸就跑,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般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张不疑摇摇头:“这不符合你的一贯做法啊?”
刘盈问道:“我什么做法?”
张不疑沉默不语。
他很清楚,无论是刘乐还是窦漪房、许负等人到处寻访名师的鸡娃行为,都是刘盈不断散布焦虑的后果。
可现如今,刘盈自己的态度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属实是令人费解。
可这种牢骚,他如何敢对刘盈明说?
毕竟那是个小气又记仇的人!
见到张不疑沉默,刘盈顿时猜到几分,只是在心中给他记了一笔,脸上却满是释然的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你听没听说过能量守恒定律?”
张不疑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听说过啊,我记得那是刘氏热力学的理论。听说当初登报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以至于都过去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有人在研究什么永动机……”
刘盈颔首:“没错。但我说的不是科学理论,而是根据这个定律衍生的人文社科。”
这厮又在忽悠乃公了!且先听听他怎么说……张不疑挠了挠下巴,很认真的说道:“愿闻其详。”
刘盈不疑有他,自顾自说道:
“有些大师认为,人这一辈子吃的苦和享的福是有限的。”
“有些人选择先苦后甜,比如那些出身贫寒的学子,很多人读书直至凌晨,冬季时更是将一锅杂粮粥分为四份,每天吃一份,直到考上佐贰官。”
“此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公卿堂……”
张不疑点点头。
这种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如今随着‘国考’上岸的佐贰官人数越来越多,鄙视链也由此而生。
简单来说,就是国考上岸的佐贰官高人一等,走到哪里都是趾高气昂;从军积攒爵位,进而在官府任职的军官处于中层,没人敢惹,但捧臭脚的也少;至于那些因为先祖庇荫得以获得地方官举荐,从而入仕的下层贵族子弟处于鄙视链底端,除非他们奋发图强的考几个证书,否则升职加薪无望……
当然了,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不算。
比如他的儿子,如今不过才是个小学生,就被封为‘惠城君’,虽然没有食邑,但身份却比肩关内侯,将来如无意外,必然官拜三公九卿!
刘盈接着又说道:“而有些人选择先甜后苦,少年时懒散放荡不学无术,中年时得过且过吃媳妇软饭,到了老来一事无成,只能是仰天长啸空悲切白了少年头……”
张不疑愣住,觉得刘盈的话指桑骂槐意有所指……
下一秒,他恍然大悟。
哼!这厮现在骂人的方式可真高级啊……张不疑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刘盈装作不知,只是笑容满面。
“不过还有一些砖家认为,这种先苦后甜的理论不仅用于个人,也可以用作家族。”
“专家?”张不疑皱皱眉头。
“专家指在学术、技艺等方面有专门技能或专业全面知识的人。”刘盈面无表情的棒读。
“怪不得人家能当专家!”张不疑点点头:“我觉得人家说的很对!”
毕竟如今的大汉是个世卿世禄的封建王朝。
比如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将继承他爹的留候爵位,并且会将爵位完完本本的传给张无忌。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张良是汉初三杰,帮着刘邦一路通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个大型DLC,直到战胜守关大魔王,成功建立一个家天下的汉王朝!
张良在秦末吃了多少苦,他就能享受多少甜!
不仅是他有甜可吃,还有他媳妇。
而且,他们夫妻俩享受完剩下的甜,也足够齁死子孙三代!
张不疑看向刘盈,微笑说道:“这么说,我就明白你现在为什么对刘德他们要求不高了……”
无他,刘盈不仅在享受着刘邦创造的甜,自己也在不断替子孙吃苦!
比如此刻堆积在刘盈案头的上百份等待处理的奏疏。
刘盈点头:“所以,我现在就等刘德给我生一串漂亮孙子了!只可惜近亲不婚,否则我就更有把握了!”
张不疑满脸懵逼。
如今刘德渐渐长开,外貌像许负多过刘盈,虽然年纪不大,却唇红齿白,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之资,不怎么弱于张不疑年轻之时的风采!
毫不夸张的讲,他现在是刘氏的颜值担当!
而张不疑的懵逼,则在于刘盈口中的‘近亲不婚’。
很明显,这是在说他的漂亮女儿!
毕竟自古以来,表亲从来都是亲上加亲的首选!
感谢科学……张不疑暗暗点头。
他准备等回到长安之后,就去皇家医科大学捐几座教学楼,让那帮家伙多研究一点遗传科学!
嗯,主要是近亲通婚的害处!
刘盈盯着张不疑看了看,长叹一声:“果然,颜值高的人一般智商都低……”
张不疑瞪着眼睛,旋即得意洋洋:“你等着,这句话我会让芷阳转述给太上皇后!”
嗯,他这是在变相恭维吕雉,说她是颜值高、智商高的双高人群。
小白脸就是奸诈……刘盈在心中痛骂几声,在小本本上疯狂的给张不疑记着罪过。
此时,中行説从门外急趋而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和忐忑:
“陛下,太子来了……”
刘盈满脸懵逼。
毕竟华清宫距离长安城一百多公里。
“让他进来!”
刘盈说完,脸上神色莫名,有惊喜,有恼怒,还有几分担忧。
刘炎只是个小学生,而且他下令禁足了刘炎!
因此,那小崽子必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最要紧的是,如今的汉朝可不是后世,处处都是监控,偷跑出来的刘炎身边必然护卫寥寥!
太危险了!
那臭娘们心也太大了……刘盈暗暗吐槽卢虞一句,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
“父皇!”
伴随着一声尖叫,一个胖乎乎、脏兮兮的身影炮弹一般向刘盈飞来。
脏!丑拒……刘盈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按在了一颗沾染有尘土的小脑瓜上。
刘炎扎撒着双手,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在走太空步,两条小短腿在地上一蹬一蹬,却始终前进不得……
他满是委屈的看着刘盈,哭唧唧的喊了一句:“父皇……”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却包含着他这一整晚的千言万语。
但刘盈不为所动。
刘乐从桃苑冲出来,抱起委屈巴巴,脸上挂着泪珠的刘炎,笑吟吟说道:
“看这小脸脏的……”
“饿不饿,吃过早饭没有?”
“没吃的话跟姑姑来,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刘炎满脸懵逼。
毕竟他还有着一整晚的‘历险记’要讲给刘盈听,如果被刘乐抱走了,他说不定就忘了!
于是,他奋力从刘乐怀中挣脱,哒哒哒走到刘盈身边,抓着他的袖子说道:“这一路多亏了李广,要不然我就迷路了……”
这下,轮到刘盈满脸懵逼了。
他呆呆的问道:“所以,你这是绕地球一圈才来的华清宫?”
刘炎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刘盈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答应过李广,如果李广把他带到华清宫,那他就想办法让李广去从军打仗!
所以,他要给李广请功!
只不过当他吭吭哧哧组织着语言的时候,远处拱门走出了一个穿着猎装,胸以下全是腿的女人。
卢虞。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
嗯,并没有。
卢虞只是纵容刘炎偷偷溜出宫,然后打着护卫他的旗号也溜出来玩……
毕竟刘炎被刘盈禁足,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陪着。
但她今年也才二十多岁,正是好动的年纪,如何肯在宫中做一只带娃的金丝雀?
所以,在刘盈和刘乐如出一辙的呆滞目光中,卢虞款款走来,笑容满面,只是因为紧张而有些顺拐……
刘盈心如电转,一下子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笑着摇头说道:“既然来了,那就明日一起登山看日落,之后在山顶露营一晚,歇歇脚再看一场华山日出!”
卢虞露出几分‘我其实不想去但你这么说我只好答应’的笑容,微蹲行礼:“遵旨。”
刘炎一蹦三尺高。
李广不断对他使着眼色。
刘炎这才终于记起正事,搂着刘盈大腿,扬起写满哀求的脏兮兮小脸:“父皇,李广将我一路护卫到了华清宫,有功当赏!”
“你确定?”刘盈一本正经。
刘炎有些迟疑。
张不疑蹲在他身边,小声嘀咕道:“你父皇对你下有禁足令,如今你偷偷跑到了华清宫,李广作为太子舍人不说劝阻,反倒任由你胡来……”
“有罪无功,何来赏赐?”
刘炎顿时傻眼。
张不疑继续说道:“你现在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跟你姑姑去吃饭,剩下的交给我。”
刘炎点点头,撒开双手,仿佛没有看到刘盈和卢虞一般走到刘乐身边,扬起脸,如同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姑姑,饿饿,饭饭!”
第250章 刘邦:你勉强有我七成功力了!
见到刘炎被刘乐牵着离开,卢虞杏眼流波的望了望刘盈,旋即走向刘盈右侧的竹苑。
刘盈秒懂。
他看看李广,挥挥手:“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李广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行礼后转身离去。
他是由地方官举荐入仕,处于如今的大汉官场中鄙视链的底端……
重要的是他文化课差了一点,接连数次考军校失败,故此留给他的只有功名马上取这唯一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张不疑望着李广很是雄壮的背影,满脸认真:“膀大腰圆,肩高臂长,不失为猛将之才。”
刘盈点点头:“可惜不读书。上阵冲杀有余,指挥千军不足……”
张不疑笑着说道: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年轻人总是要多多历练,否则如何能够成才?”
“再说了,李广尚未加冠,接下来的领军者应当是樊伉、周亚夫、夏侯灶这些人……”
“而且我听人说,淮阴侯家的老二韩琦胸中颇有韬略,去岁可是拿了讲武堂步兵科第一名的好成绩!”
讲武堂是帝国陆军军官大学、皇家海军大学的附属机构,后两者面向全国的中学招生,而讲武堂则主要用于功臣勋贵子弟进修,系统学习并通过考核之后才保送军校。
因此,韩琦那个第一名,属于是矬子里拔高个的结果……
刘盈叹了口气:“是啊,韩家那老二这两年开始奋发图强,知道学了。”
“其实我更喜欢他家老大,聪慧过人,举一反三,但可惜了,也不知道韩信怎么教的,他家老大是个烂好人的性格……”
“如此,岂能掌兵?”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说完,背着手,溜溜达达走回竹苑。
嗯,他交公粮去了。
张不疑抬脚跟了几步,旋即愣住,想了想,嘴角扬起几分猥琐的笑容,接着转身往桃苑而去。
………………………………
桃苑。
下午四点。
卢虞来的时候带来了几个宫人,故此刘乐得以摆脱兼职‘厨娘’的工作,专心鸡娃。
张澹和张无忌苦不堪言。
刘盈晃晃悠悠走进来的时候,只见一道灰影闪过,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满脸哭哭啼啼的张无忌。
“舅舅,救命!”
张无忌趴在刘盈身后,探头探脑。
张澹也想如此,但她现在已经渐渐长大,自然不适合再做出如此举动。
刘盈摇摇头:“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你打他,他就能把题做对了?”
“舅舅万岁!”张无忌大吼一声,旋即怯生生的将脑袋藏了回去。
刘乐跺跺脚,鼓着腮帮子坐回书桌前对着卷子生气。
刘乐摇头笑了笑:“舅舅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张澹用力点头。
张无忌也从刘盈身后钻了出来。
坐在另一边的刘启等人放下笔望了过来。
“战国时期,燕国有个名叫乐毅的大将你们知道吧?”刘盈坐在刘乐旁边,轻声问道。
“知道。大父讲过乐毅的故事。”张无忌很自然地挨着刘盈,扬起脸:“大父讲过,说是乐毅为燕相,二合五国之兵,以破强齐,雪君王之耻……”
刘盈看向刘乐:“伱看,这不是也没有那么笨?”
刘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豆豆眼中却带着几分喜悦。
刘盈接着又说:
“乐毅的先祖名为乐羊,乐羊的妻子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一次,乐羊拾到了一块金子,高兴地拿回来交给妻子。乐妻说:有志气的人会严格要求自己,把捡来的东西拿回家是败坏自己的名声……”
张无忌插嘴说道:“大父说了,做人要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拾金不昧,捡到别人的东西要还回去!”
刘盈摸了摸他的脑袋。
张澹却瞪着眼睛:“大父说没说过,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别人的话?”
张无忌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张澹愈发生气,要不是刘盈在,她要维持自己的淑女人设,否则早就把自家弟弟按在地上打了……
嗯,她很想听刘盈讲故事。
从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总是会如同树袋熊一样挂在刘盈身上,听刘盈讲诸如孙悟空三打林黛玉、黑旋风三气周瑜的故事……
但后来她长大了,有了男女之防,因此有好几年都没有凑在刘盈身边听刘盈讲故事了!
刘盈摇摇头,笑着说下去:
“听到乐妻的话,乐羊深感惭愧,就把金子放回原处。等到他回家的时候,乐妻又对他说:你比别人笨,因此要笨鸟先飞,不能再呆在家里了,要出外求学去。所以乐羊就出外求学去了。”
“但一年后,乐羊因为思念妻子返回家中。妻子把他领到织机旁说道:布是一寸寸、一尺尺织出来的,日积月累才能成丈、成匹。如果我把它剪断,就前功尽弃了。求学也和织布一样,不能在学到一半的时候放弃。”
“乐羊深受感动,又回去求学了,七年没有回家,等到学成归来之时,名字后面就多了个‘子’字,从此被人以乐羊子相称!”
刘乐大声说道:“听到没有,乐羊子持之以恒,终于学成一代宗师,你们是不是也要如此啊?”
张澹满脸生无可恋。
刘盈摇头道:“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讲一个笨鸟先飞的典故。”
刘乐有些疑惑:“然后呢?”
刘盈笑了笑,满脸促狭:“我的意思是,有的鸟是笨鸟先飞,而有的鸟却是自己不飞,然后下个蛋,孵出小鸟让小鸟拼命飞……”
刘乐愣住,咬牙切齿。
很明显,臭弟弟又在编段子阴阳怪气她了!
只不过就在刘乐想要发火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错、不错,有乃公年轻时的风范了!”
刘乐的豆豆眼刷的一下睁到最大。
张无忌跳了起来,和同样扎撒着双手的刘炎狂奔向门口。
在那里,刘邦手握拐杖,笑容满面。
而在他身后,则站着精神焕发看起来很是滋润的卢虞,以及同样笑容满面的吕雉。
“大父!”
“外翁!”
刘炎和张无忌一左一右抱住了刘邦大腿,险些将他撞倒在地。
刘邦用力撑着拐杖,瞪着眼睛看向离他最近的张不疑:“没长眼?不知道过来扶乃公一下?”
妈耶,老头可不敢扶啊……刘盈无声笑笑,旋即走上前去,一手一个把抱着老头的张无忌和刘炎扔到一边。
刘邦摇头道:“乃公从前在沛县的时候都是捉弄别人,从不捉弄家人,你小子却反过来了,总是捉弄你阿姊!也就是你阿姊疼爱你,不与你计较,要换做旁人早揍你了!”
刘乐顿时满脸委屈。
你这话说的亏心不?你不捉弄家人?刘信是我大伯从垃圾堆捡来的呗……刘盈默不作声。
吕雉慢悠悠走到屋内,牵着刘炎和张不疑,问道:“你们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刘盈满脸懵逼。
他有些怀疑,吕雉大老远从长安跑到华阴,可能只是想要投喂孙子……
刘乐却扶着刘邦,问道:“爹,你来干啥?”
刘邦瞪着眼睛:“怎么,只需你们来,我就不能来了?”
刘乐撇嘴:“可我们是来爬山的!”
刘邦冷笑:“乃公爬不上去,难不成还不能站在山脚下看看?”
刘乐:“……”
卢虞却在一旁笑着说道:“阿姊,爹和娘他们是去雒阳看牡丹,顺便路过这里罢了……”
刘乐眼前一亮:“对哦,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她说完,有些谄媚的搂着刘邦:“爹,过几天我就去雒阳陪你呀!”
刘邦懒得理她,自顾自走到刘炎身边,坐下:“听说你和那个叫李广的小子一路摸黑从长安城到了华清宫?”
刘炎点头:“大父,我们这一路可辛苦啦!要不是我们碰到了几个好心人让我们坐他们的马车赶路,说不定现在还在路上走着呢!”
卢虞掩嘴偷笑。
其实那些所谓的好心人都是她的安排。
毕竟如果没有那些人适时出现,将刘炎和李广带回正确的道路,只怕那一大一小这时候已经渡河北上,去了左冯翊了……
刘邦对此一无所知,点点头:“有勇气有胆识,李家满门将才啊!”
刘盈对这一点不反对。
李广虽然难封,但李广的弟弟李蔡却战功赫赫,做过汉武帝时期的丞相,而李广的儿子李敢也曾深入漠北作战,夺左贤王鼓旗,赐爵关内侯,虽然后来被霍去病一箭射死……
至于李陵,至少在他兵败投降匈奴之前,也算是不世出的英才!
听到刘邦的话,刘炎眼前一亮,满是央求:“大父,我听说咱们要和巽加国打仗了,不如让李广去带兵打巽加人吧!”
刘邦笑着摇摇头:“这你要找你爹,大父如今只是个太上皇,说话早就不算数喽!”
刘盈满脸鄙视。
刘炎将脑袋探过来,声音满是哀求:“父皇……”
毕竟他已经答应过李广了。
小孩子,总是会把承诺看的比天还大。
刘盈想了想,轻轻颔首:“真拿你没办法,就让李广即刻出发,前往博阳侯陈濞帐下听命……”
刘炎一蹦三尺高。
刘盈接着看向侍立在侧的中行説:“传朕口谕,让帝国陆军军官大学选送一百人,和李广一同前往博阳侯陈濞帐下听命。”
“嗯,和李广不同,他们不准上战场,只是军事观摩团!”
“另外,这些人中禁止有出身武官勋贵之家者!”
中行説急趋而去。
刘邦皱眉:“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251章 刘盈:防火防盗防关系户!
听完刘盈的安排,刘邦满脸疑惑。
刘盈笑着回答:“征伐巽加国是一次很标准的降维打击式的作战,事后总结的经验至少可用于未来二十年的教学内容。”
“故此,不能选拔勋贵武官之家的子嗣参战。”
“尤其是讲武堂出身的那些家伙。”
刘邦眉头紧皱。
他完全无法理解刘盈为何会这么说。
一旁的吕雉愣了一下,以目示意刘乐、卢虞,让她俩领着张澹、刘暄去另一间房间。
毕竟女主内。
有关国政,以及男人之间打打杀杀的事情,她们女人不太适合参与。
至少在现阶段,战争,请让女人走开。
望着吕雉离去的背影,刘炎和张无忌稍稍松了口气,解下领口因为怕吃东西弄脏衣服的围巾,哒哒哒跑到刘邦身边,一个趴在他背上咿咿呀呀的嘀嘀咕咕,另一个则将自己塞进了老头怀里骨蛹来骨蛹去的撒娇。
刘邦乐不可支。
张不疑在一旁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安排。”
刘邦也抽空说了一句:“乃公也一样!”
刘盈解释道:“大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大规模战争了。现在那些出身良家子,考上军校的学生不仅没有过参战的经验,也没有过军中服役的经历。”
“而那些出身勋贵武官家里的学生,自小在耳濡目染之下,思维定式不免会存在旧时代战争的影子。”
“比如步兵结阵。”
“如果是从前,一个百人队的步兵会组成十乘十的方阵,以此来对抗战车和骑兵的冲击,并且在进攻中也会保持阵型,强行挤压对方的阵线。”
刘邦点点头。
那是很标准的步兵战术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军阵不仅能让对手找不到攻击的破绽,而且还能极大程度提升己方士兵的勇气。
很多时候,交战双方中获胜者未必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一方。
勇气,那种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精神,才是制胜法宝。
比如灭秦之战中,他组建的由樊哙林挚等人率领陷阵敢死之士,就是靠这种搏命的打法,正面击溃了并全歼了杨熊带领的秦国蓝田精锐,给秦王朝的覆灭敲了一声响亮的丧钟!
当然了,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真正能让汉军战胜所有对手的,还是那种披坚执锐的步兵方阵。
“但现在不同了。”
刘盈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汉军有这么粗的大管子,轰隆一炮过去,即便用的不是榴霰弹,铁疙瘩飞过的那一条线,也绝对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首!”
“步兵方阵,就会逐渐变成线阵。”
“骑兵也是如此。”
“战争的形式发生了改变,战术战法自然也要相应改变。”
“所以,用那群出身良家子的学生去观摩、体验战争,要比那帮已经先入为主的勋贵子弟要好很多。”
“况且我还有个想法。”
“那就是此次观摩作战的一百人,就不要外派做军官了,而是留在学校任教,用自己的亲身体会去讲学,想来教学质量要比那群只有纸上谈兵经验的老师要好很多!”
张不疑竖起拇指:“赞!”
刘邦哼了一声:“你把乃公当傻子吗?”
大汉立国三十多年,勋贵武官的子弟少说有上百万,如周亚夫、樊伉、夏侯灶之类的才有几个?
比如李广,他是前陇西郡守的侄儿,还是刘盈的恶趣味才做上了太子舍人,否则他只能如历史上那般以良家子的身份加入军队,一刀一枪博一个前程!
至于那些出身不如他的勋贵武官子弟,更是和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同样是白纸一张!
刘盈沉默,用力摇头:“哪有……父亲火眼金睛……”
趴在刘邦背上的刘炎大声说道:“火眼金睛的是孙悟空,就是戏台上那只挥舞着棍子的孙猴子!”
一时间,针落可闻。
刘邦看了看自己身边摆放的拐杖(棍子),接着面无表情的盯着刘盈:“你的意思是,乃公是只猴子?好大的胆子,编排到乃公头上了?”
刘炎自知闯祸,将自己缩在刘邦身后,只露出一双充满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小兔崽子等回去再跟你算账……刘盈露出谄媚的笑容:“哪有!我就是打个比方,形容爹你慧眼如炬!”
“跟孙悟空无关!”
“况且,人家孙悟空也了不得!”
“我还亲自……”
“嗯,有句诗是这么赞美孙悟空的,说是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所以,孙悟空是正面人物,是一面图腾,并不是野地里的猴子!”
刘邦将信将疑。
但他也不打算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豁达。
这是他年岁渐长后领悟的一种精神。
他站起身,一手一个抱起刘炎和张无忌,笑呵呵的说道:“走,跟大父一起去逛逛园子,消消食,等下好吃晚饭……”
张不疑很是狗腿的跟了过去。
刘盈看向心不在焉的刘德和刘弘,笑着摇头:“想出去玩就去吧……对了,你们把刘启也带上,学一天也该放松放松了。”
刘德和刘弘大喜过望,拉着有些不情愿的刘启就向外冲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刘盈长舒口气,斜躺在软塌上。
其实他有很多话都没有明说。
比如观摩团的人选问题。
这是为了防微杜渐。
攻伐巽加国的战争注定会是轻松惬意,因此这块大肥肉谁都想吃,纵然是观摩团这种捞不到太多功劳的也一样!
毕竟,哪怕观摩团成员不留校任教,这也会是一项很漂亮的履历。
尤其是那些功臣集团的子弟,他们有了这项履历,更有助于日后的平步青云!
但这于国何益?
历史已经证明了功臣子弟多是蝇营狗苟之辈,开国功臣数以百计,但其子孙能够名留青史者寥寥无几。
故此,不能让这些碌碌无为之辈大量占据高位,否则大汉亡国之日不远!
嗯,这就好像是电竞。
四个菜鸡抱一个大腿自然是威震鱼塘。
平日里在低端局炸鱼时,队伍里的大手子大杀特杀,菜鸡关系户闷声大刷特刷,甚至留大招抢人头!
但若是在高端局呢?
当对面五人如狼似虎,这种凭借关系的炸鱼队如何能战而胜之?
丧师辱国!
关系户很恶心的一点就在于此。
但问题的关键是,刘盈并非藩王入继大统。
汉文帝可以做到对功臣集团大打出手,汉景帝和汉武帝也可以对功臣集团毫不留情。
但刘盈不能。
功臣集团是他的统治基础,而且在平日里,功臣集团个顶个的都是忠臣,无比恭顺!
刘氏大口吃肉,人家小口喝汤。
这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很常见,且底层逻辑之一。
刘盈只能是维持平衡,选贤举能,并尽最大可能的禁止那帮碌碌无为之辈分走大块蛋糕!
因此,防微杜渐很重要。
他说给刘邦的理由,也是用来说给那些功臣集团听的。
尤其是观摩团成员不会进入军队,而是留校任教,这更是一种明示。
中国历来尊师重道。
但老师的身份纵然尊贵,可也比不过掌握军队,叱咤一方的将领,以及代天牧民,掌百姓生杀的地方官。
当刘盈打出‘留校任教’这个旗号后,足以劝阻一些功臣趁机向观摩团里塞人分蛋糕的行为。
无他,当老师的收益不足以弥补他们塞人而损失的人情。
这也是刘盈持之以恒堵死教而优则仕这条路的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学校的老师、学监并不享有行政级别,无法因为‘表现良好’而被选拔进入管理学校的国子监成为官员,然后跃迁至地方或是汉庭任职。
虽然这会损失一些良才,但和不禁止而造成的后果相比,对于偌大的一个汉国,损失几个良才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渐渐地,太阳西斜。
刘盈背着手走出房门,溜溜达达转入一间灯火通明的偏厅。
华清宫虽然建在远离城镇的山中,但在刘盈的不惜血本之下,这里有水有电,除开没有电话之外,其余一切和长乐宫无异。
见到刘盈走入,刘乐笑吟吟的说道:“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卢虞也笑着说道:“我来的时候特意让人送来了些秦川牛,鲜嫩无比,正好用来涮火锅!而且今晚还有阿姊做的炭烤蜜汁鹿肉……”
刘盈点点头,目光旋即被另一边哭哭啼啼的张澹刘暄二人组所吸引。
他问道:“怎么哭了?”
刘炎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期门郎送来了一头摔断腿的小鹿,姐姐想要养起来,但姑姑说养不活,于是就让人杀了吃肉……”
“母后还给父皇要了点鹿血,姑姑只给了一小碟,母后还说姑姑小气来着……”
“父皇,鹿血好吃吗?和猪血、鸭血吃起来有区别吗?”
刘炎舔舔嘴唇,满是期待。
吕雉和刘邦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刘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转念一想,该钻地缝的是张不疑,因此她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卢虞面无表情,只是准备等吕雉去了雒阳赏花之后,就狠揍那只什么都乱说的小崽子一顿!
刘盈笑吟吟说道:“鹿血好吃,但不会分给你!”
刘炎满是失望。
刘盈摸摸他的脑袋:“至于为何不分给你,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不过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时常饮用鹿血……”
“毕竟,你给自己找的太子妃多的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刘炎愣住,嘿嘿傻笑。
现在他已经明白太子妃究竟代表的是什么了……
另一边,刘邦兴致勃勃的说道:“决定了,乃公明天陪你们一起爬山!”
第252章 刘盈:泰山专治嘴硬,华山专治命硬……
偏厅内。
山泉水煮的火锅翻滚沸腾。
刘邦自信满满。
吕雉一副我和他不熟的样子。
刘盈满脸懵逼,抬手拽着自己衣角的刘炎扔到一边,问道:“爹,你确定?”
刘邦露出几分被人小瞧的恼怒神情,不屑说道:“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小小华山何足道哉?”
刘盈愣住。
他知道当对面那老头这么说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因此,他慢慢走出偏厅,吩咐起中行説起来。
嗯,就是让中行説找几十个巴、蜀、汉中户籍惯走山路的期门郎,明天跟在刘邦身后,等到他爬山爬到腿软之后把他抬上山……
这就是皇家。
虽然这时候没有索道,但却可以人工搬运重物……
等到刘盈再度回到偏厅的时候,刘邦正在怂恿吕雉和他一同登山。
吕雉连连摇头:“我不去。你没听人说过吗,自古华山一条路,上去容易下来难,我才不去找罪受!”
刘邦指着无辜躺枪的刘盈说道:“你觉得那竖子是能吃苦的人吗?”
吕雉点点头,不加思索:“是啊,怎么了?”
刘邦满脸懵逼。
他单知道母亲会对儿子有蜜汁滤镜,但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滤镜居然让吕雉到了睁眼说瞎话的地步!
毕竟他给刘盈当了快三十年的爹,对刘盈的脾气秉性不敢说了如指掌,至少是一清二楚!
君不见,这满桌子的珍馐?
以及房间内卫生间那前无古人的享受,就连擦屁股都有专门的纸!
刘盈,岂是那种会吃苦的人?
因此刘邦满脸槽多无口的样子,瞪着吕雉说道:“还怎么了?伱去问问他,华清宫南边通往华山的那些石梯是谁修的?”
吕雉转过头,问道:“谁修的?难道不是秦朝时期就有了吗?”
刘盈没有说话。
刘邦没好气的吐槽道:“要是秦朝时期华山就有了石梯,秦始皇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跑到泰山封禅?是闲的吗?”
吕雉愣住,皱眉道:“不是说秦国嬴姓出自泰山东麓的泰莱平原,封禅泰山就是回老家显摆吗?再有,泰山属东方,乃日出之地……”
“而且,泰山还有太山,岱宗之名,意为山中之长,万山之宗,上可承天……”
“都什么乱七八糟?”刘邦摇摇头,只是看到吕雉骤然睁圆的卡姿兰大眼睛时,他改口道:“泰山你也去过,虽然山势陡峭,可从东御道上山的话道路也不算太难走……”
“这样封禅之时,大家上山后还能有剩余的体力进行封禅大典……”
“但你再看看华山,无论是周天子还是秦王,有一个算一个,谁登上过华山?”
“是不想吗?”
“还不是没那个能力!”
“所以,我要做第一个登上华山的皇帝……”
“嗯,太上皇!”
刘邦说着,满脸显眼包的模样。
但吕雉对他有特殊滤镜,因此在吕雉眼中,刘邦此刻的显摆模样那叫做豪情万丈,男人中的男人……
因此,吕雉点点头,神态中带着几分小女儿的扭捏:“那好吧。但我要是爬不动了,你要拉着我一起上山……”
刘邦笑容满面:“好!”
刘盈却凑近刘乐小声嘀咕:“明天,苦了你了……”
刘乐满脸懵逼。
她结结巴巴说道:“弟弟,你的意思是?”
刘盈斜着眼,满脸滑稽:“就是你想的那样!”
刘乐顿时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毕竟她是吕雉女儿,当吕雉爬不动的时候,背吕雉上山的任务自然就由她承担……
卢虞却在旁边笑嘻嘻的自告奋勇:“阿姊莫慌,还有我!”
她很年轻。
虽然练舞追求的是体态的纤细感,但核心力量却很足,这不仅有利于床笫之间的两情相悦和享受,背人走一段山路也不在话下!
刘乐一副救了大命的样子,握着卢虞的手满脸感动。
刘盈默不作声。
他已经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
毕竟明日要爬的可是华山,华山专治各种嘴硬!
…………………………
入夜。
华清宫竹苑。
刘盈慢悠悠的散步消食。
走了两圈之后,他觉得吃下去的牛肉已经化为力量,是时候再度饱暖思淫欲了。
但卢虞却莞尔一笑:“陛下,今夜咱俩分房睡!”
刘盈愣住。
白天已经收过公粮的卢虞笑着说道:“皇帝哥哥莫非忘了,明日我要和阿姊一起背娘上山的呀?今晚不好好睡一觉怎么成呢?”
刘盈点点头。
卢虞接着说道:“所以,今夜照看刘炎的任务也一并交给陛下了!”
刘盈满脸懵逼。
但刘炎却一蹦三尺高。
毕竟和刘盈同睡,那他就能缠着刘盈讲故事了!
卢虞笑眯眯的摸了摸刘炎的脑袋,旋即一溜烟的跑了。
可快了!
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炎抬头看看刘盈,两脸懵逼。
刘盈叹息,牵着刘炎,边走边说:“你娘跑了,咱爷俩回去吧,等下给我讲讲你这一路而来的历险故事……”
刘炎大喜。
毕竟听故事是别人当主角,而现在他有一个自己当主角的机会!
于是,他如同一头脱了缰的野牛般拖拽着刘盈冲向房间。
…………………………
卧房。
两米宽的大床上,刘盈躺成一个大字,刘炎在他旁边有样学样,只是很乖巧的用一块小被子盖着肚子。
准确的说,是肚脐眼……
“当时被卡在洞里,但巡弋的宫城卫士却走了过来,眼看李广要被他们抓走,是我大喝一声,才救了李广……”
“后来我们过灞桥的时候,水里面窜出来了一条几十丈的巨蟒,是我拔剑就刺才把巨蟒吓退……”
“嗯,还有……”
“我们到华阴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了一只比老虎还大的狗,吓死人了,不过我没有怕,上去几拳就把它打跑了……”
刘炎喋喋不休。
刘盈很是认真的捧哏,浑不在意所谓的巨蟒很有可能只是河水激起的浪花,比老虎还大的狗也许是只小奶狗……
只是等到刘炎说累了的时候,他才问道:“你可知你这一路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凶险’?”
刘炎摇头。
刘盈继续说道:“你是选错了人。”
刘炎问道:“父皇说的是李广吗?可是若是没有他,我也来不了这里呀!”
刘盈面无表情:“我不是说李广有问题。而是他是个武夫,人也还很年轻,历练不足。冲锋陷阵听命从事还行,要是让他独当一面就难免会有纰漏。”
“比如你被狗洞卡住。”
“如果他不是迷信所谓脑袋能过人就能过,而是自己看看你的身材,再好好测量一下狗洞大小,你偷偷溜出长乐宫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因此,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选对人!”
“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而不是根据你的喜好和亲近程度。”
刘炎点点头。
虽然他并不太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刘盈的话记在心里。
这是萧何教他的法子。
他这个年纪只管囫囵吞枣的去读书,去听从别人的教诲,等到他慢慢长大,见多识广后,自然就明白了书上写的是什么,别人的话究竟又有怎样的心思!
刘盈翻了个身,看着刘炎亮晶晶的眼睛问道:“你可知秦二世?”
刘炎点头:“知道,萧师公和张师公都给我讲过,说是他倒行逆施,不恤百姓,亲奸佞远贤臣,才让国家陷入动荡,最终身死国灭。”
“萧师公还说,让我向大父还有父皇学习,懂得知人善用……”
他说到这里,突然哎呀一声。
“怎么了?”
“都怪我没把萧师公的话记在心里,要不然也不会被卡在狗洞了……”
刘盈笑了笑,问道:“你还记不得我教给你的唯物论?”
刘炎点头:“记得。父皇说过,那些话只有太子和皇帝能听,其余谁也不能告诉,就算是母后和刘启、刘德、刘弘、刘武哥哥也不能说!”
刘盈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做的对。”
“不过将来你用唯物论看待遇到的问题时,切莫忘了一句话。”
“人的因素第一。”
刘炎满脸认真:“记住了。”
刘盈轻声呢喃道:“唯物观念看待事物是对的,但分析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人的主观能动性……”
“上天是出题人,你大父、我,还有你以及你的儿孙是解题人。”
“经史子集只是在告诉你上天出的题目是什么,却不会告诉你具体该如何做,由谁做……”
“即使是秦末那种天下皆反的局面,有能力的人依旧能绝地翻盘,即便是张楚建立,天下响应,周文率兵攻入函谷关,秦国不是也没有就此覆灭?”
“暴秦终有一日会灭亡,但不是那一天……”
“你要记住,必然和偶然是一对矛盾,规律和主观能动性也是如此……”
……
夜空中,月亮冲出云团,把云彩抛在身后,直往浩大的星空走去,房间内,刘盈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ps:泰山的海拔高度为1532米,华山的海拔高度为2154米,但古人的观测手段有限,因此会觉得泰山是天下第一高山。毕竟相比较被群山包围的关中平原,在广阔的华东平原上突兀而起这么一座雄伟壮观的山,带来的远观视觉震撼效果是中原(古人活动区域)群山中无可比拟的。
嗯,错估高度这件事不止古人,就算是现代人也同样会估计错误树木和建筑物的高度……
另外,华山还有个趣事。
当年韩愈爬华山,爬到一半不敢爬了,但又下不来,因此往山下扔书,最后还是被人从山上背下来的,故此华山上有‘韩退之投书处’这个景点-_-||
第253章 刘盈:太阳照常升起
初升的太阳,将玫瑰色的光线抹在巍峨的山颠。
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远近群峰,青山半隐于雾霭之中,半山腰上若隐若现的云雾,让视野中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虫鸣鸟叫之中,山谷间还夹杂着刘盈气喘吁吁,但充满讥讽的声音。
“走啊!”
“别停啊!”
“一开始往上跑的劲呢?”
“抱抱?”
“抱个屁!自己走!”
……
刘邦怒不可遏,但又无可奈何。
无他,刘盈虽然看上去是在训斥双腿发软,满脸哭唧唧的刘炎,但很明显是意有所指。
此刻,他正被两个惯走山路的期门郎用滑竿抬着走。
在他旁边,吕雉满头大汗,但依旧靠自己的力量蹒跚在石阶上,不时看向刘邦,脸上的神情屑的一批……
刘邦很想从滑竿上跳下来,大喝一声乃公自己走,不用人抬……
但他做不到。
老不以筋骨为能。
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而言,他能靠自己的双腿爬山几百米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在最前面,刘炎在装可怜失败后,奶声奶气的哀叹:“要是李广在就好了,那家伙力气大的很,肯定能把我背上山去!”
刘盈对此表示赞同。
李广曾经留下过一个‘射虎中石’的典故,而唐朝人卢纶为此还专门写了一首诗。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而刘小猪在得知这件事后,也很猥琐的将马桶命名为‘虎桶’,旨在依靠某种玄学的力量,好让他如同李广那般善射……
刘盈望着自家蹲在地上耍赖的儿子,满脸无奈的拎着刘炎向山上走,摇头说道:“是啊,可惜了,李广昨天就坐火车走了,这会应该已经快过江水大桥了!”
刘炎仰起小脸:“希望他能旗开得胜!父皇,你说他能抓住那个巽加王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刘盈摇头说道:“斩将夺旗靠的是勇气和武艺,但活捉敌酋靠的是运气。你觉得他运气好吗?”
刘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心中为李广加油助威。
那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嗯,男性朋友。
他不仅有一大堆太子妃,女性朋友更是多不胜数……
毕竟他号称‘小刘邦’……
向上走了一段路,刘盈将刘炎交给刘启刘德,自己则退后几步,靠近喘着粗气的吕雉,问候道:“娘若是累了不如休息一下,或者让我阿姊背着走……”
吕雉满脸不屑,手指另一边被张不疑拖着走的刘乐:“你觉得是她背我,还是我背她?”
刘盈:“……”
刘乐凑过来,吭哧吭哧的大口喘气:“娘你不要小看人,我这为了节省体力,等下好背你上山!”
吕雉冷笑,看看刘邦,又转头看向刘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哪都软,就是嘴真硬啊!”
刘盈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猛然屑的一批……
刘邦大怒。
刘乐并不明白吕雉的暗有所指,只是瞪着一双豆豆眼,对吕雉小瞧她而感到不满。
刘盈心中偷笑,岔开话题:“娘,你看这周围山色如何?”
吕雉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路太难走了……虽然已经有石板路了……”
刘邦在一旁冷嘲热讽:“在如此陡峭山势上修路,还铺设石板为阶,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嗯,吕雉刚才暗戳戳的内涵了他,还讥讽了他的小棉袄,前者容后再说,而后者却不可不报!
因此,作为对等报复,他虽然明知修山路并没有征发徭役,但依旧要阴阳怪气一下吕雉的小可爱!
哪怕,只是过气小可爱!
刘盈满脸懵逼。
他这完全算是池鱼之灾。
吕雉很认真的问道:“修山路花了多少钱?”
这是她从登山开始就一直想问的一件事,眼前山道并不是她常见的那种碎石路,而是砖石铺就的长阶,而且长阶旁边的栏杆顶部用的居然是水白玉!(注一)
重要的是,水白玉上面还雕刻有花纹!
属实是有钱没处花了!
刘盈笑嘻嘻回答道:“没花多少钱。”
吕雉满脸不信。
刘盈摇头道:
“财富在于流通,与其把钱藏在地窖里生锈,不如把它花出去……”
“况且,这些水白玉本就产自关中,并不是秦朝那些千里迢迢从西域运来的进口货……”
“因此,我个人掏腰包在这里凿山修路,既拉动采矿业,也提供大量工作岗位,丝毫不会对国家造成负担!”
吕雉将信将疑,问道:“秦朝自秦非子起就居住在关中,前后几百年,若是这里的水白玉真的产自关中,秦人会不知?还能等到你去挖?”
“娘你是不是忘了皇家地质大学了?”刘盈得意洋洋:“秦朝可没有这种专业的学校!咱们的大学每年会毕业好几百个掌握专业知识的高级人才!”
“这些年来他们分赴各地,几乎每天都有上报说是发现新的矿脉,矿山……”
“别的不说,这两年市面上卖的‘富平墨玉’、‘汉中白玉’、‘凤县金丝白玉’就是他们发现的,每年获利千万!”
刘盈说完,满脸写着三个字。
快夸我!
毕竟皇家地质大学冠名有‘皇家’二字,主要办学经费都是他在提供,如今的这些科考勘探的成绩,他至少要分走七成!
吕雉愣了一下,旋即满脸与有荣焉。
她的儿子,前无古人,注定会是千古一帝!
不过刘盈是个过气小可爱,因此吕雉并没有夸赞他,只是训诫道:“凡事过犹不及,你切莫如你所写文章批判秦国那样,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刘乐在一旁哼唧着说道:“娘你不知道,臭弟弟赚钱的方式和速度超乎你的想象!”
吕雉扭过头:“到前面亭子歇歇脚,你给娘好好说说……”
刘乐用力点头。
她早累了。
而且,她还准备向吕雉诉苦,毕竟刘盈主张亲兄弟明算账,即便是她办的那些工厂也要向刘盈交专利费……
刘盈甩给刘乐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旋即大步上前,去将玩疯了的刘德刘弘叫回来。
………………………………
山顶。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太阳突然西沉,世间风光绮丽。
阳光洒在群山之巅,笼罩着被浓郁树林覆盖着的远山,直插天际的孤峰,波光粼粼的大河。
晚风吹拂,刘盈衣袂飘飘。
这一刻,他觉得一路攀爬而来的艰辛都是值得的。
在他旁边,刘邦双手插腰,极目向外远眺,淡淡的金色顺着他的脸上向西滑落。
刘盈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太阳如同一个渔夫,群山、密林、河流,城镇如同斑斓的鱼群,现在被阳光化作的金色光网捕获,正在被快速向天边拖去。
光网从远处的西峰向下收缩,从群山的上端向河谷移动,在刘邦那皱纹沟壑纵横的脸上移动。
刘盈心中升起另一个念头。
若是在太阳落下的地方,在天与地的交汇处修建一道围墙,是不是能将西沉的太阳拦下,是不是能将这无比艳丽的景色永远留住,是不是也能将流逝的岁月永久定格?
然而西沉的落日对他天真幼稚的幻想不屑一顾。
几分钟后,淡淡的暮色笼罩了整片大地,只在西边的天际留下一抹红霞,那是金色的光网最后消失的地方。
山巅上,点点篝火升起。
侍立在刘盈和刘邦身边的期门郎点燃火把。
火光摇曳。
刘盈扭头望去,只见刘邦呆呆望着天边红霞,久久不语。
这一刻,人间的太阳落下,但刘盈心中的太阳依旧高高悬在空中。
刘邦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过头,有些莫名其妙:“你瞅啥?”
刘盈愣住,没好气的回答道:“瞅你咋地?”
刘邦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走,爬了一天山,饿了,吃饭去!”
刘盈收起心中的感动,开启父子相爱相杀模式,吐槽道:“被人抬上山的人也会饿?”
刘邦瞪眼:“竖子讨打!”
他顿了顿手中拐杖,长叹一声:“可惜远处还有高峰,否则定可多看一会这如此壮丽的落日之色!”
“西峰太陡峭了,山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修好的……”刘盈摊摊手,有些无奈:“因此,欣赏落日只是顺带,明日还是早起观赏日出吧!”
刘邦莫名笑了起来。
嗯,他回忆起当初和刘盈封禅泰山,刘盈心血来潮要在山顶看日出,然后因为穿的衣服少而被冻成寒号鸟……
刘盈不明所以。
刘邦岔开话题说道:“乃公突然有一种想法……”
刘盈摇头:“我不听!”
刘邦瞪着眼睛:“反了天了?乃公说话你敢不听?莫非以为乃公年迈,挥不动拐杖了?”
刘盈下意识露出谄媚的笑容。
刘邦哼了一声,问道:“你不惜血本在华山修路,恐怕不只是想要看日出日落这么简单吧?”
刘盈装傻道:“不然嘞?”
刘邦一副‘乃公早就看穿一切’的样子,冷笑道:“你说,你是不是准备在华山封禅?”
刘盈瞪大眼睛,默默竖起拇指。
此所谓姜还是老的rua!
这一时期的封禅主要集中在泰山,这不符合刘盈日渐觉醒的显眼包特性……
但华山此前从未有过封禅行为!
所以,刘盈要得到华山的第一次,做第一个在华山封禅的皇帝!
注一:水白玉就是汉白玉,大理石的一种,因产在河床中而得名,而汉白玉最早名为‘旱白玉’,是一种山里挖出来的矿产,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汉白玉。
毕竟这种材料的玉石最早就是汉朝在用。
第254章 刘盈:胡儿尽作汉人语,却向城头骂胡人……
孟州都护府。
始新县。
太阳刚刚露出海平面,这里顿时变得异常燥热。
尽管如此,却并不妨碍数不清的身毒人涌向此地。
今日,就是婆罗门大师般若流支和新教高僧耆婆辩经的日子!
这意义非凡。
不仅是两个大师在赌对方的项上人头,更多的是两个宗教理念之争。
今日的辩经,将决定婆罗门教和新教在这片大陆上的霸权。
输的一方,将失去人们的信仰。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然而站在房顶之上,向外远望的贾谊不这么想。
这不是因为他对耆婆一定能赢的笃定。
更多的,是他对人性的判断。
毕竟无论是婆罗门教还是佛教,都主张转世轮回之说,认为灵魂不灭,一个灵魂转世可有各种可能的形态,今生奉献或是修行的多了,来生就能转生为神,或者为婆罗门、刹帝利……
但若是奉献的不够,则必然转生为贱民、畜牲,乃至下地狱。
因此,这样的宗教纵然贪婪敛财,但却为统治者所喜。
而新教讲究心诚则灵。
不需要苦修,甚至不要求奉献,只需要虔诚,就能往生极乐,再不受这人世间的痛苦!
嗯,奉献还是有的。
比如买一块上等的丝绸,然后在上面写满经文,挂在山巅或是庙宇,当风吹过,经幡一阵乱晃,功德刷刷涨……
所以,无论今日耆婆能不能赢下这场辩经,都不会对新教席卷整个身毒大陆产生丝毫影响!
这,就是人性。
贪婪、懒惰,且总是惦记着寻找捷径。
贾谊无声笑笑,从房顶走下,准备和周亚夫等人前去听大师辩经。
…………………………
讲台。
八点整。
当始新县的钟楼上按照‘大汉标准时间’轰鸣八声后,通向讲台的长街上响起一连串大象的鸣叫。
咚!咚!咚!
一头体型硕大的白象缓缓走来。
周亚夫捏着下巴,脸上露出几分贪婪。
按照大汉传承自西周的习俗,白化动物都被称为祥瑞!
因此,若是将这头白象当做祥瑞送往长安,则必然会讨好刘盈!
至于白象身上装饰的黄金、玛瑙、钻石、翡翠等宝物,自然就是他和贾谊等人的战利品。
这叫做见者有份!
他爹教的!
另一边的楚王次子刘郢客和东茅侯刘钊有些兴致缺缺。
尤其是刘钊。
在他看来,还辩经个锤子,直接宰了那什么留支不就行了?
大不了就是立刻开战!
他大老远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刘钊主要是收到了他的那些朋友发来的消息,博阳侯陈濞已经到了番禺县,不日就会坐船出发,抵达这里主持大局,总揽安海都护府、孟州都护府、安蛮都护府的军府大权,奉命讨伐巽加王!
这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个分肉的人!
而且,还是最大的那一块!
但没办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肉被别人吃下。
毕竟,这是刘盈的安排。
在刘钊等人的各有心思中,辩经正式开始。
但他们却傻眼了。
原因很简单,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般若流支和耆婆说的都是梵语,而不是汉语。
这谁能听得懂?
不仅是他们,始新县很多过来凑热闹的小孩子也满头雾水,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一脸如痴如醉的父母长辈,嚷嚷着让对方讲给自己听。
但他们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长辈的责骂殴打。
毕竟辩经是一件庄严肃穆的事情,岂能允许顽童胡闹?
周亚夫敏锐的察觉到了骚动。
只是他不知道内情,将之当做是波若流支的安排,认为这是婆罗门教要组织人手突袭始新县!
“不好!”
周亚夫轻呼一声,旋即招来一名都护府的校尉,小声说道:“调集五百陆战队士兵,占领各处制高点,等我命令,做好随时开枪的准备!”
“令县兵把守四门,不放一人出城!”
“另外,再调动一千骑兵,只等城内枪响,立刻冲进城中,但凡有东奔西跑者,有拔刃相向者,皆斩之!”
校尉行礼,转身大步而去。
刘钊摩拳擦掌。
刘郢客拥剑而坐。
贾谊满脸懵逼。
过了一会,他才凑近周亚夫问道:“为何调兵?”
周亚夫以目示意人群:“看,那些人皆是巽加国的细作,我等自当先下手为强!”
贾谊目瞪口呆。
他结结巴巴说道:“那些好像都是良民吧?”
“良民?脸上刻字了吗?”周亚夫满脸不屑,戟指人群:“良民,岂有在辩经之日做打骂子女之事?一看就是细作,那些小孩子定然是他们雇佣而来!”
贾谊满脸无语。
这些时日他在城中寻访民情,书写见闻录,因此认识很多被周亚夫指为细作的人。
他很确定,那些人绝非所谓的细作,而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因此,贾谊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小孩子之所以挨揍,是因为他们听不懂波若流支在说什么,而他们的家长也不想在今日的场合给他们翻译。”
“或者说,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翻译,继而恼羞成怒……”
这回,轮到周亚夫满脸懵逼了。
“什么?”他满是迷茫的看着贾谊,问道:“咱们听不懂台上的鸟语很正常,但那鸟语他们父母能听懂,小孩如何听不懂?”
贾谊长叹一声:“你是不是没有读过都护府颁布的禁令?”
周亚夫愣住,有些羞惭的点点头:“没读过……”
贾谊沉默了一下,解释道:“都护府颁布的第一道禁令,就是强令居住在租界,或是进入租界工作的身毒人穿汉人的衣服,过汉人的习俗,非必要不说他们自己的语言,而是学说汉语!”
“若有违反者,轻则罚款驱逐出境,重则痛打一顿,吊在旗杆上示众!”
“久而久之,这里长大的小孩子自然不会讲家乡话。”
“而且,般若流支等人说的是梵语,而且口音颇重,如同春秋之时稷下学宫学子们辩论使用的齐国雅言一样,莫说是偏远一些的秦人、楚人,就算是周王室的公子们听了也要楞一会才能明白个中含义!”
周亚夫恍然大悟。
他呢喃一声:“还好,大汉如今流通普通话,北方汉人和岭南汉人也可交流无误!”
贾谊赞同的点点头:“是呀,这就是陛下的丰功伟绩!车同轨、书同文,难及‘语同音’万分之一!”
周亚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缅怀之色。
贾谊满是好奇的看着他。
周亚夫笑问道:“你可知我的普通话是何人所教?”
贾谊虽然有所猜测,但故意说道:“莫非是绛候?”
周亚夫摇头,微微叹气:“我爹忙于军务,哪里有那种空闲?而且就算是他闲下来,教育的也是我大哥,谁让我是家中老二呢……”
沉默了一下,周亚夫眼中多了几分光彩,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的普通话最早是当今皇帝陛下所授!”
贾谊有些羡慕,好奇问道:“如果我没记错,那时候的皇帝陛下,应该还是太子吧?”
周亚夫颔首:“没错。”
他笑了笑,问道:“伱可知我当时学普通话用的是何种方式?”
贾谊摇头。
周亚夫来了兴致,用茶水在桌子上画下诸如‘aoeiuü’这样的音标,笑着说道:“当时我用的‘教材’是今上亲手编写,用的是这种鬼画符一般的符号做韵……”
贾谊看了半天,满是茫然。
他将视线投向满脸追忆往昔的周亚夫,问道:“这我怎么看不懂啊?”
周亚父笑着说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只记得这开头的几个字符了……”
贾谊追问:“为何?不是说这是陛下亲自教授的吗?”
周亚夫摇摇头:
“陛下那时候也日理万机,能抽出一天半日的教授我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不过我现在将那些字符遗忘了倒是和陛下日理万机无关,纯粹是后来陛下莫名说什么大汉天下第一,岂能西化学习番邦蛮夷……”
“所以,那些‘教材’就全部被陛下收回烧毁,而教授我学习普通话的新教材也变成了北平侯(张苍)编写的《大汉206韵》……”
贾谊笑着说道:“《大汉206韵》也是我启蒙之物。如今听说已经修订了四版,很多字的读音也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周亚夫笑道:“管他呢,反正我还是叶(shè)公好龙而不是叶(yè)公好龙。”
贾谊嘴角扬起,竖了竖拇指。
周亚夫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尖叫,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他赶忙定睛看去,只见讲台之上,之前那个耀武扬威,逼格十足的婆罗门教大师般若流支面如死灰,跌坐地上浑身颤抖。
“发生了什么事了?”
“他输了!”
“谁?”
“等下你看,谁脑袋被割就是谁输!”
周亚夫正想再问,却缄口不言,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讲台上,剃着光头身穿大红袈裟的耆婆慢慢站起,虽然脚下微微有些趔趄,但却一步步走到般若流支身边,接过一柄戒刀,口中念念有词。
很明显,今日的辩经是新教赢了!
周亚夫将视线移开,牢牢看着远处或欢欣鼓舞,或捶胸顿足的人群。
与此同时,那些早就被安排好的‘刺客’,也出现在随同般若流支而来的婆罗门教大师身后。
这是周亚夫的两手准备。
新教赢了,那就万事大吉,若是新教输,则婆罗门教的人同样一个也不能活着离开!
周亚夫想了想,找来一个亲随小声嘀咕几句,指了指那头站在阴凉地甩着鼻子很是无聊的白象……
嗯,那是他准备送给刘盈的礼物……
第255章 周亚夫的野望
“且慢动手!”
贾谊凑近周亚夫,大声说道:“快制止他们!”
周亚夫愣住,问道:“谁?”
贾谊手指前方:“那些站在婆罗门教僧侣身后的刺客!”
周亚夫顿时有些犹豫。
这不仅关乎到他能否挑起战争,进而射侯射爵,更多的还是他爹的吩咐。
虽说周勃将更多的心血倾注在了他大哥身上,但他也同样是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长大成人。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就不要说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贾谊再度说道:“我所劝阻者乃大都护的私人行为,并非是为他们求情,如今般若流支辩经失败,那些人也理当同死!”
“因此,不当私下杀戮,而当以官府刑杀!”
周勃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让人去将那些刺客召回。
…………………………
太阳越升越高,街市上热气蒸腾,道路两边充当行道树的肉桂树也蔫儿吧唧,但这丝毫不影响那些皮肤黝黑的土著男女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欢呼。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是达利特和首陀罗。
刘郢客满脸懵逼。
按照别人告诉他的话,那些身材矮小,皮肤粗糙黝黑的家伙最是温顺,即便是被人无故殴打也只敢躲闪不敢反抗,没想到骨子里居然如此嗜血,看人鲜血淋漓的割脑袋居然会这么兴奋……
这一刻,他有一种回到了汉国的感觉。
大汉人更加喜欢凑热闹,尤其是看官府刑杀罪囚,虽然明知道会被吓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但不妨碍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刑场围一个水泄不通……
不过现在不行了。
罪囚无论请罪重罪,统一流放海外。
比如兔子怪满街乱跑,但地下却有着无尽煤矿和铁矿的天南州……
当耆婆高举着一颗滴淌着鲜血的脑袋,高声说着诸如‘魔罗’、‘波甸’之类词语走下讲台,行走在铺好的红地毯上,走向远处佛寺的时候,现场欢声雷动,数不清的人跪在地上,大声念诵着经文。
而人数更多的黑皮原住民,则不停重复念诵着一句汉语。
“南无汉皇陀佛……”
刘郢客用手肘捅捅贾谊,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只会念这一句?”
贾谊笑笑:“这就是新教教义,心诚则灵。不需要苦行、不需要背诵经文,只需要念诵佛号即可往生极乐……”
刘郢客愣了一下,总算是明白新教的传播速度为何如此迅猛了……
当然了,这更加依赖的是汉国的强无敌……
远处,在贾谊的制止下,周亚夫放弃了对私人刺杀,而是用官府刑杀来处决那些辩经失败的婆罗门僧侣。
周围越发欢声雷动。
刘郢客满脸牙疼的样子:“如此兴奋?果然,他们的苦难配得上他们的言行……”
贾谊摇头:“此言差矣。”
刘郢客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笑着问道:“请赐教。”
贾谊指了指那些黑皮原住民:
“按照婆罗门教的教义,他们被称为‘一生人’,也就是无任何宗教特权,也无拜神与礼诵吠陀之权利,更加没有转世重生获得第二度生命的资格,故因此而得名一生人,或一生族。”
“但佛教包容了他们,允许他们修佛,今生受苦,来生享福,甚至转生极乐世界。”
“然而好景不长,当巽加王杀死孔雀王建立巽伽王朝之后,婆罗门教再度成为国教,佛教成了被打压的对象,他们重新变成了婆罗门和刹帝利的奴隶。”
“现如今大汉来了,他们重新托庇在新教之下,在孟州都护府劳作,在新教的寺庙修行,重新找回了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今日若是耆婆败了,失去的不仅是耆婆个人的脑袋,还有他们的尊严!”
“你觉得,看着那些曾经欺负他们,奴役他们的人被砍掉脑袋,血流成河,他们应该是什么表情?”
刘郢客沉默不语。
他望着那些跪在地上大声念诵佛号的黑皮原住民,恍惚间想起了他从华氏城返回始新县所见到的一幕。
那是在一个乡下的傍晚。
他们已经宿营,突然被一阵呼喊和犬吠声所吵醒。
起初刘郢客以为是巽加王派人追杀,但后来才知道骚乱源自于当地的一个贵族在追捕从庄园里逃亡的首陀罗。
第二天他们出发的时候,见到十几个首陀罗被吊死在了树上。
出于好奇,他找到几个当地人打听了一下事情原委。
当地人告诉刘郢客,那些首陀罗要去的地方是孟州都护府的新栎阳县,其中领头和蛊惑其余人出逃的首陀罗,是从这里到了始新县,又从始新县回来的人。
而那人蛊惑其余人出逃的理由,不仅是始新县有他们的佛,更重要的是只要到了始新县,他们将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他们将成为自己的主人!
从此之后,他们将不再如牛马一般被主人所驱使。
从此之后,他们拥有决定自己给谁干活换取报酬的权力!
但可惜的是,他们失败了……
“自由,尊严,信仰……”
刘郢客轻声呢喃着这三个词,仿佛看到了大地之上,有数不清的黑皮土著,汇成一道道洪流涌向这里。
“或许,这就是皇帝说的文明灯塔?洪流席卷天下,赤旗招展寰宇?”
刘郢客再度呢喃出声,抬头看向那面被海风吹动,猎猎作响的‘漢’字大旗,最终沉默不语。
另一边,刘钊扼腕叹息。
他在心中痛骂那些巽加人太怂了,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知道反抗。
“没意思……”
刘钊摇摇头,带领身后侍从返回陆战队驻地。
那里,有吃不完的冰激凌……
等到人群高呼着佛号跟在耆婆身后走去,周亚夫从看台上走下,美滋滋走向被留在原地的白象。
那是他的战利品!
周亚夫指挥着身后随从将白象身上的金玉装饰取下:“分成四份,派人快马将东茅侯(刘钊)那一份送到陆战队驻地!”
他说完,看向跟过来的刘郢客和贾谊:“剩下的三份是咱们的,你们先挑吧!”
刘郢客笑笑:“这有什么好挑的?随便拿就是了。”
毕竟他是楚王次子,虽然没有继承楚王之位的资格,但他和大哥刘僻非都是楚王后所生,是楚王嫡子,从小就没有为钱发过愁。
周亚夫浅笑道:“那行吧,贾谊先挑,剩下的我拿左边,你拿右边。”
贾谊也不跟他俩客气。
他出身中产之家,眼前这三分之一的黄金玛瑙、翡翠玳瑁折算成钱的话,比他祖上三代赚的钱都多!
战争,果然是来钱最快的路子……贾谊大大方方的挑挑拣拣,将价值最高的那一堆黄金珠宝收入囊中,交由随从送回房间。
周亚夫哈哈大笑:“眼光不错嘛!”
贾谊拱手:“多谢大都护!”
刘郢客笑眯眯走上前,摸着象鼻问道:“好一头白象,这个怎么分?一人砍一条象腿?”
周亚夫假意嗔怒道:“这厮好得寸进尺!”
贾谊笑道:“如我所料不差,大都护是准备将此物敬献给陛下?”
周亚夫点点头:“白象,祥瑞也!自当敬献给陛下!”
刘郢客附和着说道:“这个可以有……”
周亚夫笑了一会,正色说道:“今日之事,恐怕三五日就会传入巽加王耳中。我心中有所担忧的是,他是否有胆量兴师问罪?”
贾谊想了想,沉吟着说道:“若我是他,就忍了。”
刘郢客问道:“为何?”
贾谊说道:“彼弑君初立,国朝不稳,况且他从大汉偷了不少技术,这些技术要转换为国力也需要不少时间,此时开战,胜算不大,故此他不会对我兴师问罪!”
周亚夫赞同的点点头:“所以,一切的关键就看耆婆了。”
刘郢客有些疑惑。
贾谊解释道:“此番辩经胜利,耆婆声望一时无两,到时他振臂一呼,不止孟州都护府周边的婆罗门教寺庙会被这些狂热的信徒拆毁,巽加国内也必然应者云集!”
“陛下曾经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过去的几年婆罗门教对佛教徒的压迫有多么狠,此刻佛教徒的反扑就有多么激烈!”
“到时巽加国内遍地骚乱,容不得巽加王不派兵镇压……”
刘郢客点点头:“所以,我们可借助保护教民为由,出兵戡乱!”
周亚夫摇头:“不是我们,而是护教骑士团,就是原来的尚贤堂四大骑士团,如今他们集体皈依新教,此战当由他们来当先锋!”
“我接到电报,大约就是这三五天时间,黑鸦骑士团五千之众就会抵达始新县。”
刘郢客脸上闪过几分了然:“又多了个分肉的,怪不得我见东茅侯这几天总是黑着脸……”
“哈哈哈……”周亚夫放肆大笑,旋即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海外督府驻军不允许装备火器呢?因此就让那群杀才攻城掠地去吧,咱们的兵马接管城池,优哉游哉,一路游山玩水而入华氏城……”
刘郢客侧目:“你还挺豁达的嘞!”
周亚夫笑容满面:“那是自然。”
假的。
谁会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功劳落入他人之手?
因此,他前几日频频给刘盈发电报,成功给自己捞了个平虏校尉、副总指挥的头衔!
倒是他将配合陈濞指挥作战。
如果一切顺利,战后他大概就能封侯了!
周家,一门双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