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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乐之王[重生]全文阅读

作者:莫晨欢     古典音乐之王[重生]txt下载     古典音乐之王[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满场热烈的掌声过后,悠扬动听的琴声便在整个音乐厅里响起了。

    在戚暮所处的这个包厢里,舞台上所有乐器的声音都清晰地仿佛是在他的耳边响起。

    无论是打击乐器组的铃鼓、定音鼓、三角铁,还是管状乐器组的小号、双簧管、英国管,甚至就连克多里那清越动人的小提琴声,戚暮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戚暮之前就猜测过,这个包厢会不会是全场音响效果最好的位置。而等到他真的亲耳听到这样丰富多层次的交响乐时,他已然肯定了自己原本的猜想。

    不……

    或许在他看到那个男人进入包厢时,就应该能猜得出来。

    闵琛所处的位置,自然会是全场最顶尖的位置,不过有例外。

    此时此刻,舞台上正在演奏舒曼的《维也纳狂欢节》,那壮丽磅礴的音乐气势逼人,让全场的听众都沉醉在其中,感受着来自音乐里的狂欢气氛。

    音乐在演奏的时候,不会有一个人说话。而戚暮虽然十分惊诧闵琛怎么会来到这里,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与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交谈。

    包厢里一共设有六个位置,前排三座、后排三座。阿卡得教授一进门就选择最左侧的位置坐下,而戚暮便顺势地坐在了自家导师身边,那时候的他可完全没想到——这包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需要到场。

    所以当闵琛径直地坐在了他的身边时,因为音乐会已经开场了,戚暮只得向对方报以一个笑容,没有时间多说。

    等到第一首曲子结束时,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戚暮一边轻轻鼓着掌,一边低声地问道:“我真没想到,柏爱今年巡回季的第一场演出居然……会是在巴黎。”

    青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那轰鸣似的掌声里,几乎让人听不清。包厢里的光线本来就比较昏暗,而阿卡得教授此时也正在回味刚才那首激昂热情的《维也纳狂欢节》,并没有注意到戚暮和闵琛这边的动作。

    听着戚暮的话,闵琛垂了眸子,小声地回答:“丹尼尔认为乐团不能总是一成不变,所以在今年搞了点新创意,第二场演出的地点仍然是在伦敦。”

    闻言,戚暮轻轻颔首,接着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难道说……之前在电话里你问我是否需要演出票的那场音乐会,就是这次?!”

    闵琛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戚暮:“……”

    所以说,即使他当初拒绝了闵琛的邀请,到最后他还是到了这场音乐会的现场、并且和对方坐在一起听音乐会?

    没有注意到戚暮纠结的神情,闵琛轻轻地鼓着掌,左手指间那枚雕刻着家族徽记的戒指反射着淡淡的银光。他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闵琛倏地缩紧了眸子,低声喊了一句:“小七?”

    “嗯?”戚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闵琛:“……”

    直到自己反射性地进行回答以后,戚暮才发现喊出这个名字的人,并不是自家导师。

    他伸手掩住嘴唇,尴尬地咳了两声,小声说道:“这是阿卡得老师给我起的名字,他不会中文,我的名字他念着有些拗口,所以就这么念了。是他告诉你我这个名字的吗?你并不用在意,叫我戚暮就可以了。”

    闵琛:“……”

    良久,闵琛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算作是回答。

    这时候,场中的掌声已经渐渐平息下去,第二首曲子也正式地开始响起。戚暮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了舞台上,而他自然也没有发现,在他的身旁,那个俊美淡漠的男人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悦地垂下眸子。

    幸好……他应该不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事。

    ——闵琛暗自想到。

    在包厢昏暗光线的遮挡下,没有人发现这个一向厚脸皮的男人竟然难得地红了耳根,而闵琛只是轻轻咳了一声外,便没有任何奇怪的行为。

    一场长达两个小时的音乐会,自然不可能从头演奏到结尾。在中间休息的15分钟时间里,戚暮原本想和闵琛正式地打个招呼,谁料阿卡得大师竟然开始就乐团人员的配置问题与闵琛争论起来。

    阿卡得教授虽然并没有做过乐团指挥,但是在来到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前,他却是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家。

    这位大师数十年的音乐生涯里曾经任职过三个世界一流的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所以即使他并非指挥家,也能对任何一场交响乐提出非常重要的意见。

    阿卡得教授认为在本次音乐会的设置中,第二小提琴组的人数似乎多了一些。而且当得知这次的人员配置竟然是由闵琛主导的时候,他更是直接与对方争辩起来。

    虽然结果是阿卡得教授被闵琛三个理由说服,但是到那个时候15分钟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音乐厅里又开始演奏起舒曼的《阿贝格变奏曲》来。

    因此,戚暮只得再次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听音乐会。

    罗伯特·舒曼是19世纪著名的德国钢琴家、作曲家,他的作品几乎全部都是钢琴曲目,甚至在世人的印象中,只有用钢琴才能将这些优秀的音乐完美呈现。

    以前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交响乐团将舒曼的曲子改编成无钢琴协奏的纯管弦乐的形式,但是像柏爱这样整场5首舒曼的曲子,完完全全没有响起一道钢琴声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出现。

    等到音乐会正式结束后,阿卡得教授直接站立起来热烈地鼓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他一边鼓掌,还一边说道:“闵,我原本以为这次你会作为钢琴演奏者上台演出,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没有钢琴啊!”

    对于阿卡得的感慨,闵琛微微点头,直言不讳地回答道:“在后来的演出中我可能会上台,但是巡回季的第一场,丹尼尔说……要创新、要创意。”

    闻言,阿卡得大师倒是挑起一眉:“这些曲子的改编,你可别告诉我是丹尼尔·杜克那小子能做出来的,他就是想得把头发都掉光了,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好的改编。”顿了顿,阿卡得又道:“嗯,不用掉光,我看他那头金毛马上就该秃了。”

    “噗……”

    听到戚暮憋笑的声音,闵琛抬眸望了他一眼,薄唇微勾,道:“基本上是我和查尔改编的,克多里也帮了一些忙。其实丹尼尔也做了一些事的……”说到这,闵琛故意拉长了声音,连戚暮都忍不住好奇地向他看去,被对方吊起了胃口。

    只见闵琛敛着眸子,淡定沉着地开口:“他给我们煮了咖啡,嗯……味道不怎么样。”

    戚暮差点被笑声给呛着。

    而阿卡得教授似乎完全没有一点幽默细胞,他点点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等会儿,既然你这次既不是指挥、又不是钢琴演奏,那么……为什么你的名字还大大咧咧地挂在音乐厅门口的那幅海报上?还挂得那么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闵琛倏地一愣,接着他微皱着眉头思索了会儿,试探性地回答:“因为……我是音乐总监?”

    阿卡得教授冷冷地哼了一声,摇摇头:“又不是介绍乐团,要你这个总监干什么。”那语气十分嫌弃,就连余光都懒得抛给闵琛一眼,似乎是在用生命来表达自己对“这个男人将自己名字印在海报上、还印得那·么·大”的鄙视。

    谁料对于阿卡得的鄙视,闵琛却淡定沉着地轻轻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哦,那大概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吧。”

    戚暮:“……”

    阿卡得:“……”

    “奥斯顿!我从来都没发现你居然是个这么自恋的人!”

    闵琛勾起唇角,抬眸反问:“那你现在发现了?”

    阿卡得教授:“……”

    想要

第六十一章

    入了夜的巴黎,春寒料峭,早春的晚风带着一丝来自大海的咸涩味,让每个刚从音乐厅中走出的观众们都忍不住地拉紧了衣服。

    巴黎爱乐音乐厅地处近郊,四围除了一片泛着银银月光的人工湖外,便是森黑凄凄的小树林。一辆接着一辆的轿车从小道上行驶而过,离开这座恢宏壮丽的音乐厅建筑。

    戚暮今天晚上和阿卡得一起来到音乐会时,是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来的。戚暮在巴黎自然没有车,而阿卡得教授也还没买上一辆,所以在阿卡得的建议下,他们今晚便打算蹭一下闵琛的车回去。

    戚暮站在阿卡得教授的身边走出了音乐厅的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微凉的夜风。他下意识地将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忽然便听到自家老师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闵,今晚的这场音乐会确实不错,你和查尔的改编实在是太棒了!”

    虽然之前在音乐厅里还一副别扭的模样,但是聊着聊着,阿卡得大师又忘记了这个和他正在说话的男人,刚才有多么的自恋傲慢,阿卡得说:“其实,我最近也想让我的学生小七练习、并且改编一首曲子。”

    说到戚暮,阿卡得教授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学生的存在,他对闵琛介绍道:“哦,之前忘了和你说了,闵,这是我的学生……戚……暮。他的中文名字很难念,但是我记得你似乎很擅长中文。”

    站在那幅印着“闵琛”名字的巨幅海报下,俊秀漂亮的青年无奈地笑着。他还没有来得及打断阿卡得教授的话,便听后者又继续对他说道:“小七,奥斯顿·柏特莱姆你应该认识,就是他了。”

    到这个时候,戚暮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精致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老师,其实……我与闵先生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在华夏的时候……我们是邻居。”

    阿卡得教授突然觉得……自己的听力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七,你刚才说什么?”

    只见戚暮郑重严肃地认真点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老师,我说,我和闵琛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阿卡得教授又转首看向闵琛。

    面容冷峻的男人挑起一眉:“比你早认识。”

    阿卡得:“……”

    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说好的70亿人口呢?!

    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好介绍的了。阿卡得教授提问了戚暮几个关于音乐会的问题,他都非常简明扼要地回答出口。

    阿卡得大师不由满意地点点头,等走到那片人工湖畔时,大师忽然想起来:“等会儿,闵!你之前要向我推荐的那个有天赋的学生,该不会就是……小七吧?”

    戚暮:“?”

    闵琛:“……”

    在漆黑的夜色中,男人的耳根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但是他仍旧一副淡定冷静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看不出一丝破绽。只见闵琛伸手掩唇,轻咳了两声:“嗯……是的。”

    阿卡得教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这简直就是上帝的玩笑,居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相对于阿卡得教授的感叹,戚暮倒是惊讶太多。他一时间还没理解阿卡得口中的“闵琛给他推荐的学生”是什么意思,过了半晌,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闵琛将他推荐给阿卡得老师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他的心中涌起,顺着血管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让戚暮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温暖。他恍然间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帮了自己太多事情了,让他有些茫然和……感动。

    “谢谢你这么照顾我……闵琛。”

    青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夜风里传播得并不远,但是却直直地传入闵琛的耳中,让他不由转首向对方看去。只见在绸缎般的月色下,戚暮正抬着眸子看着他,那双眼睛被月光照得太过明亮,使得他忽然心中一颤。

    良久,闵琛低声道:“没关系。”

    戚暮却无法描述自己心里的感激:“之前在华夏的时候,你就已经帮了我很多,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感谢你。”

    戚暮指的是对方多次给自己的提点。闵琛虽然并不是小提琴家,但是在小提琴方面也算是专业级别的了,尤其是他对音乐的一些感悟,多次给了戚暮很大的启发,让他受益无穷。

    “不用放在心上,你很优秀。”

    闵琛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小道上响起,他们一开始说的便是中文,阿卡得教授自然一点都听不懂。这位脾气古怪的大师虽然皱了皱眉,但是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当作两个华夏人久别重逢的交谈罢了。

    而阿卡得不知道的是,这两位异国他乡重逢再遇的华夏人所聊的话题,早已从音乐会转换到了最近的生活如何。闵琛还特意多关照了戚暮几句,他也知道戚暮现在没有任何亲人,孤伶伶一个人在欧洲想必非常不适应。

    “乐团应该还会在巴黎待一段时间,有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

    戚暮轻轻颔首,笑着道:“如果有事情需要求助,放心,我不会不好意思的。”说到这,戚暮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难得地起了点坏心眼,笑眯眯地说道:“当然,你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请我来帮忙……我也没问题,随时都有时间。”

    “……”沉默地思索了许久,闵琛优雅的眉骨挑了挑:“我有什么事情?”

    “遇见虫子了啊。”

    “……”

    揭穿一个傲慢又小气的男人的小秘密,到底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呢?

    戚暮这一次总算是知道了。

    一直等到柏爱的专属轿车送他先回了公寓时,坐在他身旁的这个男人依旧抿着薄唇,一声不吭。

    一路上,阿卡得大师还诧异地多问了一句“闵,你冷着张脸干什么,本来就很冷,现在更冷了好不好”。但是,当阿卡得大师看见闵琛抬起眸子、目光微凉地即将开口时,这位大师赶紧举手求饶——

    “好了好了,你可别再开口损我了,谁不知道在之前多瑙河论坛的投票里,你一直是世界脾气最恶劣的指挥家中无人敢质疑的冠军啊。那票数……啧啧,甩了第二名的弗拉里整整500票呢。”

    戚暮:“……”

    原来阿卡得大师也有逛多瑙河论坛啊!

    等到戚暮向自家导师告别的时候,他看着男人俊美淡漠的面容,又是觉得无奈、又是觉得好笑。

    想了想,戚暮举起手指发誓道:“我保证,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知道的人外,没有其他人会从我这里知道你害怕……咳咳的事情了。好不好?”

    终于,闵琛抬起眸子望了戚暮一眼,低声反问:“确定?”

    戚暮哭笑不得:“……确定!”

    “好,早点休息,上楼小心。”

    戚暮:“……”

    敢不要这么好面子吗!!!

    等到确认戚暮公寓的灯光已经打开后,车子才慢悠悠地发动起来,向阿卡得教授的家而去。早在戚暮下车以后,阿卡得教授就换到了后排的位置、紧靠着闵琛坐着。

    对于他的这个行为,闵琛只是斜了一眼就没再注意,而阿卡得却不像只是单纯地换个座位。这位年过七十的音乐大师轻轻地叹了一声气,仿佛只是随意地开口:“闵,你觉得我这个学生……怎么样?”

    车窗外的路灯一下下的闪过,那晕黄的灯光照射入车内,将闵琛立体深刻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卡得大师一眼,语气平静地回答:“很有天赋,很勤奋,对音乐很有感触,水平不错。”

    “你用了三个‘很’啊……要是让法勒知道你竟然这样来形容小七,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阿卡得大师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声音低沉地继续说道:“闵,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一个喜欢提携后辈的人。连丹尼尔那个愚蠢的小子都知道,你真是懒到家了。”

    闻言,闵琛不由挑起一眉。

    『不喜欢提携后辈。』

    ……他似乎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但是闵,你居然会这样照顾我的学生,这让我感觉……很奇怪,也让我有了一种诡异的想法。”

    话音刚落,在闵琛没有一点防备的情况下,这个小老头突然窜到了他的跟前,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左耳看:“你们德国人如果是同性恋的话,最喜欢在左耳上戴个耳钉了,你快给我看看!”

    闵琛:“……”

    一脸嫌弃地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给推到一边,闵琛脸色阴沉,低哼一声:“我没有耳钉。”

    “那也不能证明你不是同性恋啊!”

    “……”

    “该死,你是不是看上我可爱的学生了?我可得警告你,你不允许对他下黑手。小七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有我在,你可别想潜规则他。我告诉你,要是你想借着柏爱的名义对我的学生做些什么,那可不够资格!”

    “……”

    “诶等会儿,奥斯顿·柏特莱姆!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是不是?!该死的,你肯定是个同性恋,你肯定早就关注我的学生了,你这个恶魔……”

    “里德·阿卡得!”

    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让阿卡得大师一下子噤了声,只见此时此刻,闵琛的脸色早已阴沉得可以挤出水来。他冷笑着勾起唇角,用危险至极的语气问道:“是谁告诉你……我·是·同·性·恋·了?”

    阿卡得大声反驳:“那你为什么对我的学生那么好?!”

第六十二章

    面对阿卡得的质问,闵琛却一下子沉默不言了。凌厉的凤眸微微敛起,良久,闵琛才叹息似的问道:“里德,你已经在小提琴上走了六十多年了。你觉得……有可能,世界上有两个人的琴声一模一样吗?”

    阿卡得忽然一愣,接着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可能。无论是在技巧还是音乐风格上,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琴声。甚至在同一个人不同的人生阶段中,他的琴声都很有可能会发生改变。”顿了顿,阿卡得好奇地问道:“闵,你怎么突然问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了?”

    车厢内的光线十分黯淡,车窗贴也都是极其保护*的深褐色,因此当街道两旁本就昏暗的路灯光照**车内时,只能勉强让闵琛的脸庞显露出一个轮廓,让阿卡得大师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俊挺的眉头蹙起,闵琛低声道:“戚暮的琴声……和我的一个故人很像。”没有直接说一模一样,他又继续说道:“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在很久以前他曾经帮助过我一些事,可惜他很早就去世了。”

    阿卡得听到这里,不由歉疚地点头,说道:“抱歉,闵……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关系。戚暮的琴声和他非常像,这件事让我非常在意,也不自主地对他投去了很多目光。”闵琛微微颔首,低眸望着眼前一片黑暗的地方,道:“而且他有天赋、很勤奋,所以我适当地帮他一把,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麻烦。”

    阿卡得教授对此也是非常赞同:“是的,如果你以后能够多像这样、不怕麻烦一点,那对很多有潜力的新人来说,可都是件好事啊。”

    不过多久,车子便缓缓驶到了阿卡得位于巴黎的两层小房子。下车的时候两人交谈的气氛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阿卡得将自己的礼服挽在手臂上便下了车。

    还没走几步,阿卡得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赶紧地跑回街道上,敲了敲那贴着深色窗贴的车玻璃。闵琛困惑地抬眸,按下了车窗。

    只见这个小老头一脸严肃地盯着车内俊美淡漠的男人,语气认真地问道:“闵,那按照这个说法,你确实不是因为对我可爱的学生小七存在什么非分之想……才对他这么好的喽?你确实不是同性恋了啊?”

    这个问题早已被闵琛抛到了脑后,而现在阿卡得教授再提出来,却让他微微怔住。

    只见闵琛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他抬起凤眸、正经郑重地看着车外的小老头,用一种平淡至极的语气回答道:“哦?我有说过我不是同性恋吗?”

    阿卡得:“……”

    闵琛话音刚落,识相的司机赶紧地就踩下油门,车子也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巴黎夜晚安静空荡的街道上,只见一个矮小精悍的老头愤恨地甩着自己的衣服,冲着一辆漂亮的宾利尾巴又喊又跳。

    “奥斯顿·柏特莱姆!你这个阴险的恶魔!你果然是不怀好意地接近我可爱的学生的!你这个恶魔!!!”

    听着身后那暴躁愤怒的声音,车内的男人低笑着勾起唇角,默不作声。

    ……他是同性恋?

    嗯,这个问题似乎得问问他未来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性别。

    那如果是戚暮呢……

    脑海里突然窜进这个名字,让闵琛也彻底地怔住。良久,他才伸手揉了揉太阳**,将这个想法从大脑里驱逐出去,可是心里那微微泛起的暖意去让闵琛忍不住地勾起嘴角。

    大脑说,这不合理。

    但是你的心却告诉你,其实……好像也不错?

    -------------

    参加了柏爱的春季音乐会后,戚暮原本以为他们到处乱玩乱逛的教学课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第二天到达阿卡得教授的琴房时,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等到自家导师的身影。

    无奈之下,戚暮拨通了阿卡得教授的电话。只听在电话那端,这个傲娇别扭的小老头诧异地问道:“难道我昨天晚上发给你的邮件没有看到吗,七?今天我们去卢浮宫集中,九点抵达就可以了。”

    戚暮:“……”

    该说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居然明智地带上了那台重重的全画幅单反相机了吗?

    卢浮宫、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塞纳河、凡尔赛宫……

    巴黎不愧是全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这个浪漫而充满激情的地方拥有很多著名的景点。或许比b市的景点少了很多很多,但是这些景点却也多得让戚暮走了整整三天,并且拍下了近千张各种角度的照片。

    有纯风景的,有人物合影的,但是最多的还是阿卡得教授特意为戚暮拍下的单人照。在这些照片里,阿卡得教授严令要求戚暮必须笑着看向镜头,甚至很多时候还要他做出一些开放搞怪的动作。

    第三天,当戚暮在塞纳河畔拍下了最后一张风景照时,绚烂美丽的夕阳下,这条美丽平静的长河如同一条长长的玉带,反射着点点宝石般的荧光。

    无数的游人在河畔旁相谐走着,而在这样的人群中,一个俊秀漂亮的年轻人和一个矮个子的小老头——这个组合真是怎么看怎么有些怪异。

    “小七,明天八点记得要准时到琴房啊。”

    戚暮正在低头检查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听到这话,他竟然有些不适应了。这感觉就像是每天都非常期待地等待着吃巧克力,但是却每天只能得到一份蛋糕,可是突然有一天对方告诉你:明天我们吃巧克力吧!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能怪戚暮想得太多,毕竟这些天他真是见到巧克力都有点想绕路走了。

    “老师,我们明天……要正式开始课程了?”

    闻言,阿卡得教授挑起一眉,反问道:“难道我们这些天不是在进行课程吗?”

    戚暮:“……”

    “明天早点到琴房吧,估计那群小家伙应该已经把琴房改造得差不多了。小七啊,明天见着那里面的模样时可不要感到奇怪,这算是老师给你的小惊喜哟,哈哈。”

    无奈地笑了一会儿,戚暮问道:“老师,难道惊喜这种事不该是一直保密到最后一刻的吗?”

    阿卡得教授却不以为然:“那是不成功的惊喜,我准备的惊喜当然是你即使知道了,也会感到非常高兴的啊!”

    戚暮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非常惊喜的!”

    听到戚暮的回答,阿卡得教授这才满意了一些。两人正往河堤上走去,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阿卡得倏地拉住了戚暮的手臂,让他诧异地转首看去:“老师?”

    “我记得……柏爱今天就应该离开巴黎了吧?”

    戚暮闻言微微一怔,然后点头说:“是的老师,听说是今天就离开了。”

    这些天来戚暮一直陪着阿卡得教授到处游玩,每天回到公寓的时间已经到了深夜。然而,虽然很少联系闵琛,但是后者有的时候却也会发一两条短信询问他最近的情况。昨天晚上戚暮也从闵琛那儿得知了,柏爱似乎今天就要乘飞机飞往伦敦了。

    “呼……小七啊,不是老师和你说,你以后还是离奥斯顿那个家伙远一点吧。他啊……可不是个好家伙。”

    戚暮怔然地望着一脸神秘的阿卡得教授,问道:“老师,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个……这个……反正你不要经常找他就是了,他可不是个好人。”

    阿卡得教授也是个非常开放的人,心里从来没有一点歧视同性恋的念头。但是,一旦想起闵琛那个家伙对自己的学生可能存在某种非分之想,阿卡得心里就各种别扭。

    反正,是谁都可以,但是让闵琛那个冷冰冰、坏脾气的家伙和自己可爱的学生在一起,阿卡得教授就浑身不自在!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戚暮早已知道自己这个老师其实是最名副其实的嘴硬心软。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污蔑”闵琛是个坏人,但是顺着老人家的心思对于戚暮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笑着颔首,道:“是,老师,我知道了。”

    “嗯,这才对。”轻轻地哼了一声,阿卡得教授满意地说道。

    他殊不知,在他的身后,那个形容昳丽的青年正抬手掩唇,笑着看着自己。

    闵琛先生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嗯,老师肯定是又傲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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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伦敦。

    一架又一架飞机从希思罗机场的跑道上飞入云霄,这座国际大机场每天都会迎来上万的旅客,有的时候就连安检口都需要排上一条条长长的队伍。

    当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成员们拎着自己的乐器从机场出口走出时,圆圆的夕阳已经将大半个身子藏在了地平线之后,悄悄地偷看着地面上走来走去的人们。

    罗遇森穿着一身厚厚的大衣,包裹得像只野熊一样,跟在乐团队伍的最后。这半年来他似乎消瘦了很多,脸颊也彻底地凹陷了下去。倘若以前还能算是俊朗,现在只能用憔悴颓废来形容,因为神色实在不好,甚至在他上台前,都会给自己画上一点淡妆。

    维也纳交响乐团今年的欧洲巡演的第一站设在了伦敦,这个城市他们已经来过很多次,因此也驾轻就熟地直接上了前来迎接的大巴车,一起往租住的酒店而去。

    在车上,罗遇森还是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最后,并没有什么人想要搭理他。

    一开始陆子文出了事情后,大家就对他产生了一点意见。即使警|察们也不能对罗遇森提起控诉,但是他们的心里始终是有个小疙瘩、难以释怀:毕竟这种事情已经扯上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真是不敢不去多想。

    而在这之后,当乐团首席贾思科经常在大庭广众下讥讽罗遇森后,他们更是对后者绕路而行。

    贾思科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在乐团里的人际关系还是不错的,得罪前者和得罪后者,该选择谁任何人都知道。

    大巴车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孤伶伶地只坐了一个人。

    罗遇森眯着黑黑的眼睛,愤怒怨恨地望着那个坐在大巴车最前头的黑胖子。他嫉妒的眼神并没有办法给后者带来任何困扰,但是他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过了许久,他才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贾思科……这是你逼我的……”

    初春的夜晚,天色总是黑得很快。在大巴车窗户的反射中,只见罗遇森正不停地按着自己的手机。当看到那条短信

第六十三章

    在戚暮正式进入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第六天,他总算是像其他普通的学生一样,在该上课练习的时间里,走到了标着“里德·阿卡得”名字的琴房里,进行一场最正常的教学。

    戚暮第一天看到这间琴房的时候,这里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当时的他甚至还想过,就算只有一个琴架他也认了。而如今,不过才过去了短短几天,这里已经与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意大利是一个盛产艺术家的国家,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无数的艺术家在这个国家里崛起,成为人类历史上最璀璨的星星。那里是文艺复兴的□□,也是孕育了无数优秀的画作、交响乐的人类圣地之一。

    当然了,当戚暮看到这间琴房的模样时,还真是无法将阿卡得教授与那些拥有丰富的文艺情怀的艺术家们练习在一起。毕竟……这种审美,真是太对不起达芬奇大师了。

    只见在这间五十平米的琴房中,鲜艳的红色和简单的白色构成了整体的颜色基调。阿卡得教授似乎是非常不满意这座琴房的音响效果和隔音材质,在原本的基础上还多铺上了一层具有隔音效果的墙纸。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是当戚暮看着这房间里一会儿挂一个华夏结、一会儿挂上一个大红灯笼的样子,真是破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画虎不成反类犬。

    还有个常识怎么讲来着……

    欧美大街小巷的华人餐厅,简直是玷污了华夏美食这四个字!

    见着戚暮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说道:“我知道小七你是华夏人,一个人在巴黎求学也很辛苦,你看,老师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个充满华夏风情的琴房!有没有很高兴?!”

    戚暮无奈地点头:“高兴,很高兴。”……如果你敢把那四个大红灯笼给摘下去的话。

    阿卡得教授哈哈一笑:“这个惊喜真是太棒了,在这样好看的琴房里,想必小七你也能够用心的练习了。”

    “……”相信他,这真的不可能。

    一个上午的时间里,戚暮都在和阿卡得教授讲述到底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华夏风。等到他终于让阿卡得认同将这些……满房间的灯笼、华夏结和剪纸窗花撤下来后,阿卡得教授叹气了一声,说:“真是可惜了,这些东西可是我精心设计过的。”

    戚暮:“……”

    所以说,作为一个意大利人,审美能畸形到这样,您也确实不容易啊。

    而等到下午的时候,在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琴房里,戚暮与阿卡得教授相对而坐,为对方倒上了一杯浓郁香醇的咖啡。

    在咖啡袅袅升起的白雾中,阿卡得教授一边品尝着咖啡,一边说道:“小七,之前当法勒亲手将你的专辑交给我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觉得我会成为你的老师。听法勒说,你的音乐里拥有很丰富的情感,能够触动到他最本心的东西。”

    戚暮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话,一边轻轻摇头,谦虚地说道:“没想到法勒先生会这样认为……”

    “你知道的,法勒虽然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但是他也很少会对一个陌生的小提琴手给出这样高的评价。我想,既然你都已经能做到这样了,那我何必还需要当你的老师呢?法勒应该做的是将你收入德累斯顿,而不是将你推荐给我。”

    “但是当我真正听到你的音乐后,我却明白了……为什么法勒和闵都是决定将你推荐给我,而不是直接收你进乐团。”

    阿卡得的话让戚暮一下子正色起来,他端坐了身子,认认真真地凝视着这个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人。

    只见这位世界知名的小提琴大师此刻也郑重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小七,你知道你和奥斯顿·柏特莱姆之间……还有多少距离吗?”

    闻言,戚暮微微一怔,过了许久,才说道:“老师,我认为我和闵先生……还相差很多。”

    阿卡得摇摇头,说道:“你不想走指挥这条路,也并没有作曲的念头,我当然不是说你和这样的奥斯顿相比。我是说,你的小提琴,离他的钢琴,还有多远。”

    顿了顿,阿卡得继续说道:“音乐到了最后的时候,完全是互通的。奥斯顿的小提琴在我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噪音。当然了,他的小提琴水平比你差很多,你不用去管他。但是他的钢琴,却比你优秀了……”

    戚暮忽然屏住了呼吸,有些忐忑地等待着阿卡得大师的答案。

    只见这位大师伸出右手,将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捏在一起。

    “你和他的距离,只差这么多。”

    戚暮倏地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导师,惊道:“老师,这样的距离……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闵琛的钢琴水平即使是放在整个世界古典音乐界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这个人从七岁才开始正式学习钢琴,但是自那以后,闵琛却表现了惊人的天赋。

    历史上最年轻的肖赛冠军、十二岁与维爱同台演绎,当很多人提到闵琛的时候,完全不会因为他在指挥和作曲上的成就而忽视了:他还是个钢琴家的事实。

    戚暮虽然对自己的水平比较有信心,但还没达到这样高层次的地步。

    闵琛的钢琴水平与阿卡得大师的小提琴水平在同一层次,那么按照阿卡得教授刚才的说法……戚暮的水平和他自己相比,其实只有一条缝隙的距离?!

    只见阿卡得认真地摇头,道:“是的,小七,你没有看错,如果上帝给古典音乐一把标杆,那么奥斯顿已经走到了非常接近尽头的地方,而你……是很接近。”

    “小七,我之所以没想到我会成为你的老师,还有一个原因……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的学生应该和我一样,是一个出身普通的孩子。他很努力很勤奋,然后在我的指点下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小提琴家。”

    这些话阿卡得教授之前从来没有与戚暮说过,但是他看着对面这个目光诚恳的老者,心里却感到了一丝冥冥中注定的命运感。

    “但是,当我听到你的音乐后,我却惊讶的发现……法勒那个家伙之前和我说的,全部都是鬼话!他说,你14岁的时候就和维也纳交响乐团同台演绎,是个成名已久的音乐神童。你的父母是华夏知名的音乐家,你并不缺钱,在瑞士银行里甚至还存了一把漂亮的斯式琴!”

    阿卡得教授脸色古怪地咒骂了一句,又说:“我本以为你该是一个非常嚣张的孩子,但是听了你的音乐之后……小七,我感觉到你和当年的我犯下了一个同样的错误。”

    戚暮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语气真诚地问道:“老师,不知道您说的是……”

    “你不够张扬。”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戚暮的预料,让他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我六岁开始学小提琴,之后的六十多年里,我自认为有天赋、够勤奋,也在三十岁的时候就成为了纽约爱乐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那个时候,我获得了很多的东西,但是我始终没有摆脱得了……我的琴声之中那种抛弃不掉的蹑手蹑脚。”

    “你知道的,小七,我的家庭很不好,当初供我上音乐大学的资金都是找国家贷款借到的。那个时候我一直认为,贫寒的家庭让我有往上的动力,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可以做到比你们更好。但是之后,当我四十五岁时,当我听到法勒·路易斯的琴声后,我终于明白了……我和他差得到底是在哪里。”

    法勒大师也是一位优秀的小提琴家,虽然他和阿卡得大师一样都是戚暮心中崇敬的对象,但是他一直暗自觉得,阿卡得大师的小提琴水平比法勒先生高上几分。

    如今听到阿卡得教授的话,戚暮却是愣住了。

    “法勒这家伙,真是上帝的宠儿。当时我敢保证,我的小提琴如果可以打上99分的成绩,那个可恶的家伙只能算是90分,不能更多了。但是我却明白,我缺失的那一分我很难得到,但是法勒……却早已得到了。”

    说完这话,阿卡得教授难得地笑了起来,慈祥地看向眼前呆滞住的青年,温和地说道:“小七,我少的那一分就是对音乐的张扬。我们很自信,但是却始终没有法勒、奥斯顿他们那样,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

    “小七,你不够自信。”

    阿卡得教授的话,看似只有简短的几个单词,却让戚暮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你不够自信。』

    从来没有人和戚暮说过这句话,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或许闵琛和法勒都听出了戚暮琴声中的一丝欠缺,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直观地找到那最根本的错误点。

    只有与戚暮拥有着同样经历的阿卡得大师才能明白,那种源于心灵最深处的缺失。

    不好的家境,让他们拥有努力勤奋的动力,同时也让他们的童年,缺少了那份随心所欲的自由。

    为了能够学琴,戚暮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玩耍。年纪小的时候他帮人家送牛奶、送报纸,等年纪大了一点,他甚至还去过咖啡厅演奏小提琴。

    而这些,是一种对人生阅历的积累,让戚暮对很多音乐有了更独特的感悟,有着丰沛的感情,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也却是一种……让他无法彻底张扬肆意的束缚。

    “七,你和奥斯顿只差了这一分,但是这一分……却不是那么好拿回来的。你做好准备,要在一年内真正地超越他吗?”

    阿卡得教授严肃的声音让戚暮从过往的回忆中彻底回过神来,在听到“超越”这个词的时候,戚暮忽然心中一震,良久,他才笑着抬头看向阿卡得。

    只见

第六十四章

    在第一天正式课程结束时,阿卡得教授给了戚暮一个任务:将他们过去这几天游玩时拍摄的照片全部都冲洗出来,等到所有的照片都冲洗结束后,再拿来找他。

    其实这件事戚暮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现在ccd和cmos数码技术如此强大,可是在阿卡得教授所携带的那个全画幅单反相机里,用的却仍旧是胶带,而不是数码芯片。

    虽然不明白阿卡得教授的用意,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当戚暮真正地将那数百张照片全部都冲洗出来的时候,他看着照片上那些美丽的风景和连自己都很少看见的开怀大笑的模样,心中陡然一震……接着,便明白了过来。

    阿卡得教授说,他把自己活得有些死了,不够释放自我。

    所以……这几天之所以要带他到各地游玩,其实是想让他彻彻底底地释放本性?

    想到这,戚暮不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流:自家老师虽然看上去古板严肃、脾气又古怪,但是事实上……真的挺可爱的啊。

    而当戚暮捧着那用相册仔细装好了的照片回到琴房的时候,他一眼便看见了阿卡得教授正拿着几张谱子,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硕大干净的落地窗户朝着南边设计,温煦灿烂的眼光透过那玻璃照**来,将屋内照得暖洋洋的。戚暮走到沙发前,将相册轻轻搁在了桌子上,这时候阿卡得教授才注意到他。

    教授随意地翻了翻那本厚厚的相册,然后抬头看向戚暮,嘴巴一撇:“嗯,冲洗得不错,小七照相和洗照片的水平都挺好的啊,那以后我们再多出去玩玩。”

    听到这话的时候,戚暮正巧坐在了阿卡得教授对面的沙发上。突然听对方这样说,他只能欲哭无泪地连连摇手:“老师,我真的对这一行不大了解……要不,以后您来拍照?”

    “小七,让你给老师拍照你还不乐意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后,阿卡得教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相册,抬头看向戚暮。这位严肃的小老头此刻板了脸,一脸正色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青年,语气郑重地问道:“冲洗这些照片的时候……有感觉到什么了吗?”

    戚暮闻言,勾了唇角回答道:“有,感觉到……原来我也能被老师逼迫着玩得这么开心。”

    “……”

    心里默念三遍“不要和孩子计较”后,阿卡得教授冷冷地哼唧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自己有感觉就好。我这里有一首曲子,我想这首曲子你自己应该挺熟悉的,但是我希望在两周以后我能听到你演奏出一个不一样版本的曲子,和以前截然不同的。”

    戚暮倏地一愣,问道:“老师,是什么曲子?”

    阿卡得将刚才放到一旁的谱子递给了戚暮,后者立即接过,翻开那遮挡住曲名的谱子一看,戚暮一下子怔住了。他诧异地抬首看向阿卡得教授,只见后者正使坏地一笑,说:“帕格尼尼的24,第24号随想曲。”

    只见在那洁白的琴谱封面上,正印着一行黑黑的花体字——

    《i》。

    法勒大师在介绍戚暮给阿卡得教授的时候,曾经特意强调过:“这是一个非常有技巧的孩子,他对于节奏和音调的把握非常准确,尤其是在演奏帕格尼尼的曲子时,那种技巧非常漂亮流畅。而且他对音乐的感悟也很独特,非常具有可造性。”

    而在戚暮在得知法勒大师要将自己推荐给阿卡得教授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那是“当代的帕格尼尼”。

    阿卡得教授一生录制过很多专辑cd,其中以他录制的《24首随想曲》最为出众。这位大师在许多音乐会上也经常演奏这24首曲子,他对帕格尼尼的随想曲感悟之深,恐怕是站立在当世巅峰的。

    但是……戚暮却是有些不明白阿卡得教授之前的话了。

    “老师……什么叫做不一样的版本?难道,您希望我对这首曲子进行改编?”思索了许久后,戚暮只能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而阿卡得教授直接点头,说:“上周在柏爱音乐会结束的时候我不是说,希望你能够练习并改编一首曲子吗?就是这首了。我希望能听到一首有所创新的24号,而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小七,你要将自己融入进这首曲子里,在两周之后告诉我,你到底拉出了什么。”

    这样一个任务,对于戚暮来说也是非常艰巨,但是他却不感到畏惧。

    只见透过窗户照**来的阳光泛着金黄的颜色,照耀在青年白皙俊秀的脸庞上,他轻轻点头,语气轻快道:“好,老师,我会努力的。”

    戚暮很擅长帕格尼尼的曲子——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擅长,并不意味着每一首曲子都很精通。不巧了,这首第24号随想曲却正好是戚暮非常熟悉的一首。倘若阿卡得教授让他直接脱谱演奏,那么他可以立即就做到。但是……

    要他进行改编,却真正地让戚暮感到了一丝为难。

    因为太熟悉,所以一闭上眼,耳边就能响起曲子的旋律,这对他即将要做的改编来说,真是一只凶猛的拦路虎,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局势就这样僵滞着,一直没有向前。戚暮对着那空白的琴谱看了足足有两天,时不时地就拿起来练习一下,但是照样没有一点头绪。

    大概是由于太沉浸于曲子中无法自拔了,当第二天晚上戚暮回到公寓时,他正擦着头发从浴室中走出来,忽然便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一声。他走到桌前拿起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收到了五六条短信和一通未接电话。

    戚暮赶紧点开最新一条短信,见到发信人的时候他一下子愣住。

    闵琛:【出什么事了吗?见信速回。】

    戚暮再点开之前的短信看了起来,只见在三个小时前——

    闵琛:【最近如何?】

    半个小时之后——

    闵琛:【很忙吗?】

    又过了半个小时——

    闵琛:【戚暮?】

    接下来两条的短信都几乎是准准地卡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点上。

    【?】

    【发生什么了?】

    等到再过了半个小时,对方干脆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而那时候戚暮正在浴室里洗澡,自然没有听见。戚暮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这么有耐心,竟然发了这么多条短信。

    无奈地笑了笑,戚暮赶紧回了条短信过去:【抱歉,今天下午一直在想曲子,手机是震动,没有注意到。我没有什么事。】

    没过多久,那边的短信就回了过来:【嗯。】

    没过一会儿,又是一条短信:【什么曲子?】

    戚暮想了想,还是直接将阿卡得教授给自己的任务发送了过去:【帕格尼尼的《第24号随想曲》,老师希望我能作出一些创新和改变。】

    戚暮将这条短信发送过去后,就取消了手机震动,然后继续用毛发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了。他对着镜子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暗自想到:什么时候……头发这么长了?

    没让戚暮想多久,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戚暮微微一愣,然后赶紧地走到桌前。看到那不断闪烁的名字后,他立即将手机接起:“闵琛?”

    低沉磁性的男声顺着电波,穿越了一整个英吉利海峡从遥远的伦敦传了过来:“嗯。改编要求很高么?”

    没想到对方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句话,戚暮倏地愣住,然后无奈地笑道:“老师并没有给任何要求,只是希望我在两周后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曲子,我这两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知道难度,或许……很高?”

    听到戚暮的回答后,闵琛那边沉默了许久。

    见对方似乎没有回话,戚暮又说道:“不过这两天确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我以前也稍微改编过一些曲子,但是从来都没有动过这种经典曲目。所以……有些茫然吧。”

    短时间的沉默后,闵琛低声问道:“你那边方便吗?”

    这个问题让戚暮一下子怔住,他看了眼四周,然后笑着回答:“我在公寓,应该也挺方便的?”

    “好,我正好在琴房。”

    戚暮:“……?”

    “我在伦敦的房子里,这间房子里有一间琴房。”

    “……”

    戚暮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以前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成员们一起开玩笑时说过的话,传闻:柏特莱姆家有十几架斯坦威九尺大钢琴。一开始戚暮虽然听进了耳朵里,但只是将其当成是一个笑话,但是……

    原来在伦敦也有一间琴房啊……

    看样子十几架也很有可能了啊……

    没有注意到戚暮那边诡异的沉默,闵琛那边传来了几道清脆的钢琴声,没让戚暮等一会儿,闵琛低压着声音,说道:“第24号的钢琴曲很出名,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先听一听钢琴版本。”

    戚暮正想着婉拒,但是忽然便回忆起阿卡得教授所说的“闵琛拥有的那一分,你始终没有”,于是他只得接受了对方的好意,笑着说道:“好,真是麻烦你了。”

    不过片刻,一阵极快的钢琴声便从电话里流淌出来。这是一段跳跃般的舞步,仿佛是戏谑曲一样,非常具有戏剧性和冲突感。

    戚暮完全能够想象到电话那端的男人,此刻正飞快地舞动着手指,在黑白双键上快速地移动。

    再好的钢琴声透过电波传导过来的时候,都有一些声音的偏差,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无法削弱这钢琴声的优雅动人。

    李斯特将帕格尼尼这首《第24号随想曲》改编成了钢琴曲后,这首曲子也成了许多钢琴炫技狂魔的热衷之物。李斯特原本就是个疯狂的炫技大师,他所拥有的钢琴技巧几乎是跨越了一个时代,傲视所有同龄人。

    其实……闵琛也能算是一个喜欢炫技的人吧?

    忽然想起了在港城迪士尼乐园时,这个男人上台演奏的那一曲《黑夜海啸》,那个时候,这个男人修长削瘦的手指就在钢琴键上飞快地跃动着,仿佛是天生就与之合为一体般的轻松优雅。

    正巧是一个漂亮的滑音,那猛然拔高的钢琴声让戚暮一下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这时,一首不长的《第24号随想曲》也正式结束,只有余音还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让戚暮有些怔愣。

    “钢琴和小提琴有些差别,但是,你可以从其中感觉到一些……共同的东西。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

    听着听孔里传到的低沉男声,戚暮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点头道:“嗯,好。”

    所以

第六十五章

    三月末的巴黎,来自大西洋咸湿的春风让这个城市渐渐从并不严寒的冬天中苏醒。

    法国人天生就有一种源于骨子里的浪漫,走在街道上,时常可以见到牵手散步的情侣们,有时他们还会直接来一个火辣辣的法式热吻,坦率地表达出恋人间的甜蜜爱情。

    戚暮早已从一开始的微愣,到如今可以熟视无睹地走过这些秀恩爱的情侣们了。他自小在奥地利长大,民风虽然也十分开放,但还真是没开放到可以当街热吻的地步。

    公寓距离学院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一个俊秀精致的华夏青年拎着琴盒穿过街道,还是十分惹人注目的。才来到这里十多天,戚暮的好人缘就已经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走过街头的面包房,那胖胖的男主人会笑着将面包递给戚暮,祝他早安;走到街角的鲜花店,那正在剪花枝的金发女生会将今天多出来的花朵送上戚暮一两枝,祝他有个好心情。

    你瞧,一个长相好看、又斯文有礼的孩子,是最让人喜欢的了。

    当然……这个喜欢者的范围里,肯定不包括阿卡得教授。

    阿卡得教授私心里当然是非常疼爱自家可爱的学生的,但是一旦碰上了音乐方面的事,这位大师一下子就严肃起来,连一点点芝麻大小的缺陷都不能容忍。

    在戚暮练习《第24号随想曲》第三天傍晚的时候,阿卡得教授就让戚暮将自己改编的曲子正式演奏了一番。

    结果自然是非常让他失望的,阿卡得教授说:“小七,你虽然努力改编了一些乐段,但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让你彻底改编这首曲子,而是……在你的演奏中,要发生些美妙的化学变化。”

    这样的评价让戚暮更加认真起来。除了在学院练习、改编的时间外,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外出采风上,希望能从这座春天般美好浪漫的城市中,得到一些火花般的灵感。

    而在隔了一条海峡的英国伦敦,维也纳交响乐团的环欧洲音乐会的第一场演出,也正式开始了。

    这场盛大的音乐会选在了伦敦最负盛名的音乐厅——皇家奥伯特演奏厅中进行。

    在这座拥有上百年历史的音乐厅中,从维也纳远道而来的音乐家们正在进行着最后的调试,而前场入座的观众们也在谈笑声中期待着演出的开始。

    其实这一次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与柏林爱乐乐团的音乐会几乎是撞在一起了,为了特意空开时间,丹尼尔选择在今晚音乐会结束后的第四天晚上,柏爱再来进行演出。

    而当埃弗拉先生知道那个金毛经纪人竟然还特意与自己隔开三天的演出时间时,他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丹尼尔,如果不是知道克多里最近几天身体不大好,我真以为你想要将这场演出无限延迟了。”

    闵琛与埃弗拉先生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在闵琛还莱比锡学院进修的时候,这位大师曾经指挥过莱比锡音乐学院乐团,而那一次,闵琛正是钢琴演奏者。

    因此,在当晚的演出还未开始时,埃弗拉先生就邀请闵琛和丹尼尔来到后台,再从后台进入专属的二层包厢,欣赏音乐。

    以往埃弗拉邀请闵琛的时候,闵琛都会有礼貌地拒绝。这个男人从来不喜欢成为特权阶级,因此也只是随意地坐在观众席中便可以了。而这一次,连埃弗拉都不明白,为什么闵琛竟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只有丹尼尔想了想,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想亲眼看看……那个罗遇森到底怎么样?”

    沉默了片刻,闵琛垂着眸子:“你想多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埃弗拉开始校对乐团所有成员的音准时,闵琛却没有立即走上包厢,反而是站在帷幕遮挡的地方,目光深沉地望着乐团里那个俊朗却略显憔悴的华裔小提琴手。

    这就是,罗遇森啊……

    正在进行较音的罗遇森忽然感到一阵心凉,他下意识地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却没有找到什么奇怪的人。他只得摇摇头,等调试好音准后,便偷偷摸摸地看向那站在乐团最前头的黑胖子,目光……阴沉狠厉。

    没过多久,就在打击乐器组准备上台的时候,乐团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上帝啊!我的谱子怎么少了几张?!”

    所有人诧异地向贾思科看去,只见这个黑胖子正惊骇地望着自己的谱子,又说道:“这几张里有我最不熟悉的那几页啊!我不敢保证是否能把这段华彩完全背下来啊!”

    这世界上有的人就是记忆力不大好,而贾思科……正是其中一位。

    如果是戚暮,他可以保证能在1个小时内背下10页的乐谱。而如果是闵琛,那他干脆只需要听一遍,便能完美地将其演奏出来。而贾思科的小提琴水平虽然很高,可是他的记忆力……还真是不怎么样。

    埃弗拉先生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严肃地板了脸,说:“贾思科,你的谱子怎么不见了?准备上台了,你先拿别人的谱子上去好了。”

    贾思科却用力的摇头,急得一头大汗:“不不不,埃弗拉!我的这段是华彩,与乐团里其他成员的谱子都不同。这段比较讲究技巧,背谱难度本来就高,我这……我虽然背过,但是不敢保证能不能全部演奏出来。”

    埃弗拉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贾思科!你怎么连谱子都保管不好?你自己背不上谱子竟然还不保存好,你是不是不想演出了?!!!”

    贾思科和埃弗拉先生的关系其实一直很好,但是在这样即将登台演出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埃弗拉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可是全球脾气最差的指挥评选中第二名的获得者。

    后台顿时乱成了一团,连丹尼尔也奇怪地蹙了眉头:“贾思科不是一向背不好谱子的吗?他怎么竟然没有保管好自己的谱子,还正好是一段华彩?真是奇怪啊……”

    而在他的身旁,俊美优雅的男人正微微眯了眸子,望着那个站在乐团后方的华裔男子,没有吭声。

    只见罗遇森虽然也焦急地不停和成员们说话,但是他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似乎……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心中突然明白了这一点,闵琛抿了薄唇,没有一点犹豫地上前走到了埃弗拉的身边,低声问道:“是哪首曲子的华彩?”

    闵琛的突然现身让许多乐团成员都彻底呆住了:他们可没想到这位先生竟然到了后台!

    而其中,更为惊骇得则是站在人群后方的罗遇森!只见他瞪大了眼睛,连上扬着的嘴角都要垮了,因为……他隐约地想起来,在上学的时候似乎有人这样评价过闵琛:“柏特莱姆先生啊?那可是个背谱机器啊!什么样的谱子看上一眼,那都直接背上了啊!”

    果不其然,埃弗拉突然听到闵琛的问题时,他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面露惊喜:“天哪,闵!我竟然忘了你也在这儿!是法勒的《f大调奏鸣曲》,该死……你听过法勒的这首曲子吗?这是他前年才写下的曲子,还没有在公开场合演出过几次。”

    听到这个曲名的时候,闵琛俊挺的眉峰挑了挑,他低声问了一句:“竟然是法勒的曲子?”

    这个问题让埃弗拉简直是有些绝望了:“天哪,你果然没有听过这一首吗?!上帝啊,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贾思科,你别让我……”

    “有难度的一段华彩的话……应该是在第三乐章的结尾部分吧。”闵琛话音刚落,埃弗拉噤了声惊讶地看向他,只见前者淡定冷静地敛了眸子,转身看向满头大汗的黑胖子:“没有五线的谱子你看得懂吗?”

    贾思科赶紧点头:“看得懂!我只是不大确定自己能否完全记住,谱子是一个心理暗示作用。”

    闻言,闵琛轻轻颔首,接着他便接过了丹尼尔递过来的一枝钢笔和几张白纸,手指飞快地在谱子上写了起来。他写得极其简单,连五根横线都没有画,只是将最简单的音符标注了上去,甚至还记得标上渐强、渐弱等符号!

    安静的后台里,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当钢笔写字的唦唦声结束时,正好,也轮到第一小提琴组上台了。贾思科连看都没看的就将那几张手写谱子接了过去,飞快地在乐团的最后登上了舞台。

    埃弗拉也是松了一口气:“呼……闵,幸好你记得这首曲子的谱子,真是太好了。”

    只见闵琛淡定地抬眸看向他,语气平静道:“以前曾经听法勒指挥过一遍,嗯……好像前年的事情了吧。”

    埃弗拉:“……”

    丹尼尔:“……”

    在满肚子的嫌弃声中,埃弗拉从舞台的另一侧走了出去。

    而在他的身后,丹尼尔哭笑不得地说道:“埃弗拉又要嫌弃你了,闵。他的脾气可不比你好多少。他都指挥这首曲子好几次了,却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谱子默写出来,你可就别损他了。”

    闵琛轻轻“嗯”了一声,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的

第六十六章

    维也纳交响乐团的这次危机事件,因为没有发生什么严重后果,因此也只能算是一件很小的事。再加上埃弗拉先生的严密把控,除了在乐团内部狠狠地批评了贾思科外,整个事件便如同一颗小小的石子砸入大海,再也无声。

    贾思科在事后郑重地感谢了闵琛,而后者却淡定镇静地摆摆手,直言不讳:“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埃弗拉先生更是冷哼了一声,再也不想理睬这个可恶的家伙一次了!

    难怪法勒之前总是说:千万别和闵琛这个非人类比!他简直能把人气死!

    而远在巴黎的戚暮,自然完全不知道这样一件“小事”。

    已经是第五天了,戚暮望着琴架上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琴谱,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他一边翻着这谱子,一边自言自语道:“弄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思路啊……”

    戚暮过去从来都没有进行过改编这样的事情,尤其是改编这样一首熟悉到骨子里的曲子。这些天他将这首《第24号》已经练习到就连晚上睡觉前,脑子里都一直不断回放的地步了,但是却始终达不到阿卡得教授所要的感觉。

    实在是无可奈何之后,戚暮只得将这首曲子又反复地练习了一个下午,想要从中找出一些灵感来。当然,仍旧是没有一点感觉后,戚暮长长的叹了一声气,开始收拾东西起来。

    傍晚离开学院,去塞纳河边转转,或者到埃菲尔铁塔附近看看风景——这些就是戚暮这些天的生活。

    他想要从轻松惬意的心情中得到一些难以捕捉到的灵感,可惜这些小精灵却顽皮得很,让他怎样都无法发现。

    等到晚上戚暮擦着头发、难得地上了一趟多瑙河论坛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网速真是快得惊人,一下子就刷新出来了首页的帖子。

    被顶得最多的几条热帖里,大多数是在感慨评价维也纳交响乐团今晚的演出。而这时候,“与世隔绝”了好几天的戚暮才意识到,原来……埃弗拉先生和乐团现在正在伦敦进行新年首演啊!

    再次看到“维也纳交响乐团”这个名字的时候,戚暮心中的恨意已经减轻了不少,当然,他并不敢保证当亲眼见到那个人渣的时候,自己会不会气得想要将其碎尸万段,让他也感受一下那种窒息濒死的痛苦。

    稍微点开几个帖子看了以后,戚暮就没有再多关注维亚纳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他刚关闭最后一个帖子的网页,忽然便发现了在几个标红的“hot”贴中,竟然都在介绍着三天后的柏爱音乐会。

    看着这些帖子里的内容,戚暮恍然间意识到,原来……距离柏爱离开巴黎已经这么久了。

    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柏爱的离开,又或者说……在这几乎两三天就有一次的联系短信里,让戚暮并没有感觉到与自己发短信的那个男人,原来此刻正在海峡的彼岸。

    自从戚暮来到巴黎以后,他和闵琛便像朋友一样经常进行一些联系。一开始闵琛还一不小心在他练琴的时候发过短信,当时阿卡得教授正巧坐在沙发上,便瞧了一眼戚暮的手机屏幕。

    这个小老头撇嘴道:“小七,你怎么用的是华夏方块字啊。这种语言实在是太复杂了,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戚暮立即想起来……似乎自家这个傲娇的老师最近不大喜欢闵琛。于是,他一下子为自己一直使用的是手机默认中文字体,而感到了庆幸。

    同时,他还告诉了闵琛,最好不要在他白天的时候联系,毕竟……除了要练习曲子外,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位脾气古怪的阿卡得大师。

    每天都与对方联系着,戚暮却没有注意到原来柏爱的伦敦音乐会这么快就要举行了,这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此时,他正望着那满电脑屏幕的英文字看着,忽然便听到自己的手机轻轻地震动起来。

    看到那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戚暮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笑着说了一句“这么巧”,然后便接通了电话:“晚上好,闵琛。”戚暮一手接着电话,一边低笑地说道“我刚才正在看柏爱接下来的音乐会消息,没想到你就打了进来。”

    电话那边的男人也显然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不过片刻,闵琛低声道:“最近克多里身体有些不好,所以稍微推迟了一段时间。”顿了顿,闵琛又问道:“巴黎离伦敦很近,你需要票吗?”

    戚暮正好看到了一条标题为【没有抢到柏爱的门票,上帝真是抛弃我了】的帖子,突然听到闵琛这话,他微微一愣,然后无奈地说道:“最近我恐怕没有什么时间。改编曲子的事情一直没有思路,我实在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外出了。”

    听到这话,站在乐团排练厅外的俊美男人倏地皱了眉,问道:“遇到什么困难了?”

    虽然之前闵琛曾经说了,如果有困难,可以随时联系他。但是戚暮这段日子却没有提到这件事,便让闵琛误以为改编曲子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只听电话里,青年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说道:“上次你演奏了《第24号》后我大概有点眉目了,但是始终抓不到那种感觉。我想……电话里也肯定说不清楚,你最近也很忙,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戚暮早就知道这次柏爱的伦敦音乐会是由闵琛执棒的,而在演出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当然要带领乐团进行排练,并没有很多空余时间。

    戚暮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文字,一边笑着说道:“总之,谢谢你的帮助了,我想或许过段时间,我就能找到老师想要的那种感觉了。”

    电话里,两人又交流了几句后,戚暮便挂断了电话,转身开始收拾起屋子里凌乱堆放的衣服来。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清冷皎洁的月光下,某个身姿清俊的男人正目光深沉地望着手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多久,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从排练厅里窜了出来,四处找了一会儿后他便发现了自己要找的那个家伙,直接大喊道:“嘿,闵!你又在和谁打电话呢?克多里那边已经和乐团进行过第一次排练了,你快点进来吧!”

    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闵琛转首看向丹尼尔,抬眸问道:“克多里那边已经结束了?”

    丹尼尔重重地点头:“可不是吗,你打电话可都好一会儿了。我说闵,你最近到底是在和谁打电话啊?这可不像你,你以前可是从来不喜欢和人联系的!”说着说着,丹尼尔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惊骇地睁大眼睛,惊呼:“天哪,闵!你该不会喜欢上哪位可爱的小姑娘了吧?!”

    闵琛:“……”

    “哦上帝,这可真是太有可能了,只有爱情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的盲目!也只有爱情,才会让你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改变这么多!闵,快告诉我,是哪位可爱的女士竟然得到了你的爱慕?”

    清冷的眸子嫌弃似的扫了丹尼尔一眼,闵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道:“戚暮。”

    “哦!她叫戚暮啊!这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就仿佛……等会儿!闵,你说是谁?!戚暮?!!!那不是小天使的名字吗?该死,是不是同名同姓?哦不,谁会取一个这么拗口的名字啊,难道……还真是那个可爱的华夏小天使?!”

    丹尼尔已经惊悚到脸色都变了,但是他看着闵琛一脸镇静的模样,思索了许久后,才将信将疑地问道:“闵……是不是我想多了?你最近怎么这么关心小天使?难道说,你也想将他收进我们柏爱?”

    谁料听了这话,闵琛却是讶异地挑起一眉:“原来你想把他收入乐团?”

    “……”不过一会儿,丹尼尔大喊:“天哪闵!你竟然不是想将他收进乐团?!难道你还真的是喜欢上他了?!”

    无语的沉默了片刻后,闵琛直接不耐烦地迈了步子向排练厅走去。

    谁料这位一向话痨的经纪人竟然还一直缠在他的周围,不停地说着类似于“闵,你是不是喜欢上小天使了”、“哦不对,小天使是个男人啊”、“不过你要是喜欢上他也不错,总比你这辈子谁都喜欢不上还好”的话。

    当丹尼尔总结到:“其实,你喜欢上一个男人,比孤独终老可好多了。天啊,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可没见到你喜欢过任何人……小天使难道真的是上帝派下来拯救你,和我们这些被恶魔压迫的……额……”

    丹尼尔接下来的话都淹没在男人冰冷淡漠的目光里,他吞了口口水,试探性地问道:“……闵?”

    “怎么不继续了?”只见闵琛冷峻清贵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是喜欢他了?”

    “该死的!你还敢说你不是喜欢人家?!那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可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就听阿卡得那个臭老头说了,你都拿着巧克力亲自上门请他收小天使为学生了!”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闵琛的预料,微怔了一会儿后,他仍旧淡定地回答:“戚暮是个好苗子,阿卡得适合当他的老师。”

    丹尼尔却一脸不信:“那也是人家戚暮的事情啊,别说你突然大发好心、想要向世界播撒爱的种子了,那可是上帝要管的事,和你这种恶魔没有一点关系。”

    闵琛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而丹尼尔却摆摆手:“好吧好吧,希望是我想多了,谁让你每天拿着手机等短信的模样,特别像我家侄女等着男朋友给她回信的样子呢?不说了不说了,反正你这个家伙的私事我才不要管,排练去!”

    说着,丹尼尔便赶紧地往排练厅的方向走去,但是他才走了几步便发现,那个本该跟上来的男人进行没了踪影。

    丹尼尔奇怪地转过身,一边说道:“嘿闵,你这是又怎么……”

    丹尼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在伦敦漆黑深邃的夜色中,那个俊美挺拔的男人正站在无边无尽的苍穹夜幕下,怔然地呆立在原地。那被许多乐迷称赞为世界上最性感的薄唇正紧紧的抿着,一向冷淡的凤眸里也全部都充斥着茫然。

    丹尼尔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事情,但是……又无法抓住那模糊的感觉。

    只见

第六十七章

    在埋头于练琴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戚暮不过是刚刚抓住了一点改编的灵感,距离阿卡得教授给下的期限只剩下一个星期了。而此时,柏林爱乐乐团在伦敦的音乐会也正式告一段落,获得圆满成功。

    柏爱的伦敦音乐会的选址也是在伦敦皇家艾伯特演奏厅,在这间英国最古老的音乐厅里,来自柏林的音乐家们倾情演出,让前来聆听的观众们都兴奋而归。

    当戚暮登录上多瑙河论坛查看最新消息的时候,发现在首页二十条帖子里,竟然有十七条是关于这场音乐会的!

    论坛里的人从演出曲目的选择,到音乐谱子的改编,将这场音乐会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技术性研究,并且在最后齐齐感慨道:“能在这个月份来到伦敦,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可不是吗!

    前有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欧洲首演,后有柏林爱乐乐团的环欧洲演出,能够在一个星期内听到两场高水平高层次的交响音乐会,真是每一个古典爱好者的福音。

    【巴黎的那一场柏爱音乐会我也去听了,查尔先生指挥的很棒。但是再听了伦敦这一场后,明明演出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曲目、连表演顺序都没有变化,我竟然感觉是两场完全不同的音乐会啊!真是太美妙了!】

    一个被回复了数百条的帖子里,楼主在顶楼写下了这样的内容。

    戚暮再往下一看,只见有不少人都赞同地回复道:

    【是啊,柏特莱姆先生的指挥风格与查尔先生明明差别并不大,但是听着总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音乐会了。怎么说呢……天哪,我竟然无法形容出来!】

    【柏特莱姆先生和利特斯先生都是柏爱的指挥,他们的风格也都偏向古典正统,但是……我感觉吧,柏特莱姆先生更有一种深沉庄严的感觉,而利特斯先生则比较浪漫一些。】

    【对对对,真是说出了我的心声。】

    ……

    【所以说……柏特莱姆先生更不平易近人一点?】

    当有人在一百多楼的时候这么说了以后,短时间内竟然一直没有人再回复。不知是哪个比较胆大的跑上来说了一句:【咱们指挥可温柔和善了,他……他从来不在排练指挥的时候生气!真的!只是……只是稍微有一点高冷罢了!哼!】

    接着不少人赶紧回复:【楼上是柏爱的谁?】

    【天哪,你竟然敢回复……让我猜猜你是谁?!】

    【幸好咱们是个匿名论坛,要不然真是太担心那位哥们的人生安全了啊。】

    ……

    类似于这样的评论不在少数,可以说自从有了一个猛士之后,无数人开始就曾经论坛里有人匿名发起的那场投票——“你觉得哪位指挥家的脾气最和善”,又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戚暮只是笑着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再看下去,等到他再翻到论坛第二页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来自华夏的小提琴家,盛彦辉将在慕尼黑音乐学院进行个人独奏会!】

    戚暮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盛彦辉了,不过倒是听说他跟在卡尔教授的身后,参加了许多比赛,也获得了一些奖项,在德国渐渐有了一些名气。

    戚暮想了想,用自己的帐号在最后回复了一条“非常期待”后,便没有再多看。

    入了春的夜晚,月色寂静撩人,朦胧的月光如同清水一般照耀在安静无人的街道上。此时的小公寓里,早已没有了一点声响,这个整天忙碌的青年已经陷入了安稳的睡梦中。

    但是就在隔了一条海峡的伦敦,柏爱的成员们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庆祝会。

    他们有的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发了些什么,有的正在举杯庆祝,当然了……从来没有人,敢举着葡萄酒杯去找那个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默不吭声的指挥先生。

    还是克多里拉着一脸不情愿的丹尼尔先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闵,今晚的演出真是太棒了!”

    见状,丹尼尔也只得无奈地说:“闵,干杯!”

    自从那天丹尼尔在排练厅外找到了闵琛、并且说了几句话后,他便认为:这个男人大概是撞了邪了。

    即使在乐团排练、演出的时候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和对方认识了十几年,丹尼尔清楚地知道——

    奥斯顿绝对有些不正常!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当时到底做了什么事,但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就是不对劲了。

    闵琛举杯与克多里和丹尼尔碰了碰杯,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克多里是个非常温和、容易亲近的人,他笑着与闵琛和丹尼尔交谈着,不过多久有人叫他过去,他才先行离开。

    干净整洁的大玻璃窗外,是伦敦美丽的夜景。泰晤士河在夜色中缓缓流淌着,被多种灯光打亮的塌桥如同镶了金边,远远瞧着十分雄伟壮丽。

    闵琛就举着细细的玻璃杯的细高脚,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一直在思考些什么。

    而看着他这个模样,丹尼尔倒是忍不住了:“闵……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你从来不会这么沉默寡言……好吧,你确实很沉默寡言,但是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

    闵琛没有回答。

    一时间,丹尼尔也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直到过了几分钟,闵琛才慢慢转过头,敛眉问道:“丹尼尔,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丹尼尔倏地一愣,过了会儿,才说道:“很有才华,很有实力,也非常……”

    “说实话。”

    丹尼尔:“……”

    不过一会儿,丹尼尔冷哼了一声,回答:“你这家伙又小气又毒舌,总是喜欢面无表情地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如果我是被你气到的人,肯定这辈子都懒得理你这个家伙一句。”

    发泄了一通后,丹尼尔又笑着说道:“不过啊……你这个人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从来都是当面和别人把事情说清楚,不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当然,如果你能够像多伦萨先生一样,对后辈们温和一点,那大概会更好一些。”

    听到这话,闵琛俊挺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仿佛想起了有两个人对自己的评价,于是低声问道:“我不喜欢……提携后辈?”

    丹尼尔立即瞪大了眼睛:“岂止啊!你对那些没有成长到你的期望值的后辈,根本是连余光都懒得给他们一眼。明明人家很有天赋,你都不想去过问。当初克多里还在慕尼黑学院的时候,我就非常想将他提前招收进柏爱,你是怎么说的?”

    丹尼尔拧着眉毛想了会儿,一把手掌,说:“你当初说——‘有天赋,但实力还不够,没兴趣’。要不是我坚持着要培养克多里,你说德瓦拉先生离开乐团后,你从哪儿找个小提琴首席去?”

    面对丹尼尔的话,闵琛沉默地垂眸,并没有回答。

    似乎以为自己的话给对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丹尼尔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脑袋,说道:“其实……其实你也没这么讨人厌了啊。闵,你还是比较体贴人的,至少大部分时候还比较……”

    “明天帮我订一张去巴黎的机票。”

    “还比较善解人意……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现在吗?!!!”

    只见闵琛淡定冷静地点点头,说:“嗯,现在。”

    丹尼尔:“……”

    “该死的!是谁说你这个家伙善解人意的?你根本就是个恶魔!现在要到哪儿去订明天到巴黎的机票,你知道每天从伦敦到巴黎的人有多少吗?你真是个恶魔,恶魔!!!”

    ……

    丹尼尔咆哮的声音在泰晤士河畔的西餐厅里回荡着,这些咒骂都被融进了不断流淌的河水中,随着永不停息的水流消失在了伦敦的夜色中。

    伦敦的夜晚是如此的寂静美好,很快,又是一个美丽的第二天。

    戚暮拎着自己的琴盒,再次进入了琴房。这一次的练习,他在一开始便有了些眉目,所以一整天下来连阿卡得教授都稍微满意地赞扬了几句,并鼓励戚暮继续努力。

    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灵感,戚暮在琴房里一直练习到了夕阳落山,才开始收拾起来。懒懒的圆月爬上了夜空,戚暮拎着琴盒除了大门,转身开始锁门。

    听着锁钥卡嗒合上的那一声时,戚暮正低着头准备将钥匙从孔中拔出,他还没有动作,便听到一个稳健的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学院早已散学,连天色都有些晚了,整栋小提琴系的大楼里只剩下戚暮一个人。而这嗒嗒的脚步声让戚暮不由地心中一紧,过去几十年看过的恐怖电影画面一个接一个的窜入脑海。

    轻轻吞了口口水,戚暮握紧了手指,猛地转首看去:“……谁?”

    话音刚落,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连戚暮都倏地愣住了。

    只见在走廊亮了一半的声控灯下,一个挺拔清俊的男人也微怔着他,仿佛有点不大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眼前这个青年如今紧张的神情。

    良久

第六十八章

    欧洲人一向有种喜静怕闹的情怀,这一点在巴黎人的身上体现得更为彻底。入了夜的巴黎城市,四周安静得天地空灵,只有风吹树叶的唦唦声在一下下地奏响着,让夜色里多了点动听的旋律。

    从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走到戚暮的公寓,其实非常近,只有两条多街的距离。但是这一次,戚暮却觉得十分的漫长。他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巴黎的男人并肩走着,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戚暮原本还想问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忽然想到……似乎在前几天的短信中这个男人有提到,接下来两场柏爱的音乐会都不需要他的到场。

    那么按照这个说法……即使对方现在来一次环欧洲旅行,似乎也是他的自由?

    这样想着,戚暮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默不吭声地看着被月光照亮的地面。

    前几天巴黎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晚上的温度也没有那么低了,但是戚暮却仍旧多围了一条围巾——

    他一向怕冷。

    “巴黎的春天很好。”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响起,戚暮诧异地转首向他看去,只见闵琛正微微抬眸看向漫天朦胧的月色,低声说道:“我很喜欢巴黎的春天,比柏林安静。”

    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让戚暮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思索了半晌,忽然灵光一闪:“所以……你才会来巴黎?”

    只见闵琛镇定冷静地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是的。”

    闻言,戚暮无奈地笑了起来:“我还真没见过柏林的春天,不知道会那是什么样子。”

    虽然脸上露着一抹淡然的笑容,但是此时此刻,戚暮的心里却暗自想到:原来是因为喜欢巴黎才会回来的啊,他差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特意来找他的。

    望着青年似乎相信了的模样,闵琛深邃幽黑的眸子里酝酿着笑意,他点点头,毫不介意地再黑了某个工业城市一次:“柏林春天的时候空气很糟糕,嗯……没有巴黎好。”

    戚暮以前从来在春天去过柏林,听着闵琛这话,他只得点点头:“是这样啊……”

    闵琛用力地颔首:“没错。”

    ……全柏林人民都要打死你有没有!

    “不过我觉得伦敦的春天也挺不错的,对了,说起这个,之前柏爱在伦敦的音乐会听说很成功,我看到《古典巴黎》上有报道,在《法国之声》上也有特别介绍……”

    一旦开了话茬子,原本尴尬的气氛便缓解了许多。

    等到戚暮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他恍然间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明明还没说上几句就已经到了。但是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他只得笑着摇摇手,说:“既然都在巴黎的话,有机会可以多联系。”

    闵琛将双手插在长风衣口袋里,轻轻颔首:“嗯,晚安。”

    戚暮笑道:“你路上小心。”

    皎洁的月色渐渐被一片宽大的乌云遮去了光芒,安静窄小的街道上,只有三两个行人快速地行走着。俊秀漂亮的青年又笑着说了几句后,便转身进了小楼,等到目送他上了楼后,站在楼下的男人却依旧没有离开。

    闵琛微微仰首,沉默地看着戚暮的房间。明亮的灯光已经被它的主人点亮,将窗外的黑暗也稍稍驱散了一些。

    其实连闵琛自己都没有想通,为什么……他就突然决定要来巴黎了。

    就是突然之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这么心急地立刻赶过来寻找那份答案,但是在那条幽静漆黑的走廊里、当他看到那个青年削瘦单薄的背影时,好像“寻找答案”这件事……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一开始,他是因为这个人的琴声很熟悉,才会对他投以特殊的关注。

    后来,他发现这个青年的琴声竟然与那个人的一模一样,他便更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进这间古怪的事情里来。

    其实在去年之前,闵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叫做陆子文。

    童年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帮助,刻印在闵琛的心里许久,找到后他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十分出色地成为了维也纳交响乐团的副首席,于是闵琛便决定——

    推他一把。

    将陆子文推荐给多伦萨,帮助他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进行那一场盛大的演出。

    闵琛甚至还没决定好怎么与陆子文见面、第一次该说什么样的话,一切就已经彻底成为了不可能。后来,他就遇上了一个拥有和陆子文的小提琴声一模一样的……

    戚暮。

    心中思绪万端,但是表面上,闵琛却仍旧是一脸淡漠的模样。他抬首看着那亮着灯光的窗口,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迈步离开,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巷口。

    第二天戚暮起床的时候,刚拎着琴盒下了楼,一抬头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楞了会儿,接着笑着走上前,问道:“闵琛?这么巧?”

    春日早晨灿烂温煦的阳光下,闵琛轻轻摇头:“不巧,我在等你。”

    戚暮:“……”

    似乎没有察觉到青年的无语,闵琛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然后说道:“还有三十分钟就八点了,现在还不走……会迟到吗?”

    到现在,戚暮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楼底下,但是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只得一边走、一边说道:“嗯还好,最近阿卡得老师去美国参加一次活动,要过几天才回来,所以我稍微迟到一些也没有关系。”

    其实去学院的这段路程只需要十分钟便可以了,只不过戚暮会顺道买上一点早餐,才会多预备一些时间。戚暮快速地走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闵琛竟然一路跟了上来。

    笑着接过面包店大叔给他准备的小面包,戚暮一边走,一边无奈地问道:“闵琛,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最近一直都忙于老师布置的作业,没有什么时间。”顿了顿,戚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吃早餐了吗?要不要来一点?”

    十分自觉、自主地从戚暮手中的盒子里捏了一只牛角面包出来,闵琛淡定地咬了一口,说道:“还是帕格尼尼的《第24号》吗?”

    戚暮点头:“是啊,还是那首。老师给了我两周的时间,只是可惜……现在都过去一周了,我还没有将曲子练习好。”

    正说着,两人正好路过鲜花店。花店的金发小姑娘将今天剪剩下来的向日葵送给了戚暮,还一边偷偷摸摸地打量着一旁的闵琛,小声问道:“七……这个人是谁?你的朋友吗?”

    戚暮一边结果向日葵,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是的,他是我的朋友,维娜。”

    那小姑娘又害羞地看了闵琛几眼后,便笑着给他递过去一枝开得正好的向日葵。

    闵琛刚刚诧异地接过,而此时戚暮已经与小姑娘说了几句话,然后抬起脚步、再继续往学院走去:“维娜只有七岁的心智,但是她是个很好相处的女生,也很善良。”

    “嗯,她很可爱。”

    戚暮笑着说道:“她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送花,看样子她很喜欢你。”

    闻言,闵琛倏地一愣,连脚下的步子都顿了一下。“那她……也很喜欢你。”

    戚暮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你是也要到学院有事吗?我最近可能有些忙,如果你需要我带路,我可以让德兰带你过去。哦对了,德兰是我隔壁琴房的一个瑞士帅小伙,他虽然现在练习的是小提琴,但他学过很多年的钢琴,你可是他的偶像。”

    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钢琴系也是全世界赫赫有名的,而这些天之骄子中,大多数人都非常崇敬奥斯顿·柏特莱姆,换言之……也就是闵琛。

    闵琛今年不过三十一,却已经站立在世界钢琴的顶端,甚至前几年当他作为肖赛的主评委出席时,无数年轻的钢琴家都争着抢着去报名肖赛,形成了一个小高|潮。

    “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去学院看看,顺便……可以亲耳听听你的《第24号》。”

    闵琛语气平淡的话语让戚暮微微一怔,他再转首向对方看去,只见这个男人依旧沉着镇定地看着前方,似乎真的只是随处逛逛、再顺路听听他的小提琴。

    戚暮心里隐约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但是他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脆不再去多想,戚暮坏心眼地弯了眸子:“哦?你真的想听听……我的《第24号》?”

    见着青年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闵琛挑起一眉:“嗯?是?”

    “那……可要请你多给我指点指点了!”

    闵琛:“……?”

    有一个世界级的指挥大师站在这里还不好好利用?

    戚暮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

    既然对方诚心诚意地想要听他的曲子了,那么

第六十九章

    春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来自泥土的腥涩气味充满着勃勃的生机。走在这样的学院里,到处可以看到互相交谈着的学生,当然了,更多的还是闭眼专心演奏乐器的人。

    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是个拥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学院,在经过多次翻新后,这里所有的音乐设备都是世界一流的,在隔音效果最好的琴房中,甚至听不到外界一点的杂音,只有优美动听的琴声在房间里流淌回响。

    说实话,帕格尼尼的《第24号随想曲》并没有多么的唯美优雅,甚至有的时候,还可以将其当作是一首练习曲来看待。当然,这也是对于普通的小提琴家来说,而对于真正优秀、技巧性强的音乐家,他们能够将这样困难的曲子演奏得让人惊艳,甚至一生难忘。

    比如,阿卡得大师。

    所以说,帕格尼尼的24首随想曲考验的不仅仅是听众的审美水平,更重要的是演奏者的技艺。只有优秀的音乐家才能将这样高难度的曲子演绎完美,也只有足够强大的音乐家才能驾驭住帕格尼尼的曲子的气势。

    闵琛很久以前听戚暮表演过帕格尼尼的曲子,那是在平安夜的零点响起的《钟声》,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之久。

    当时即使是撇除那与陆子文几乎一模一样的琴声外,闵琛对戚暮的小提琴也感到了一丝惊艳。这样的演奏技艺即使是放在整个世界,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流的。

    但是,也仅仅只是惊艳。

    如果让丹尼尔询问闵琛是否要将戚暮收入柏爱,那么闵琛的答案恐怕只会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用了,还差上一点。”

    他听得出来戚暮有着非同常人的天赋,其中戚暮那对音感的绝对掌控,甚至让闵琛起过“要将戚暮收为学生、教导他成为世界顶尖的指挥家”的心思。

    但是,如果是想要成为柏爱的首席小提琴家,和克多里相比……戚暮还是差了一点点。

    闵琛在小提琴上的天赋真的只能算是中流偏上,让他自己评价,那都是“不堪入耳”,恐怕只能在世界二流乐团里混个首席、甚至是副首席当当。但是如果要他评价别人的小提琴水平,他却能评价得不差一丝。

    而戚暮和克多里的小提琴之间的差距,让闵琛来说,真的很小,小到无法来形容。

    但是,正是这样微弱到无法形容的距离,闵琛却也无法说清楚到底是差在哪里——

    毕竟这个男人真的不怎么擅长小提琴。

    所以当时闵琛就动了心思,希望阿卡得能够收戚暮做学生。他听不出来的东西,阿卡得或许就能听出来,或许……就能指正。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这个准备,但是当闵琛真正再一次听到戚暮的琴声时,那纯粹干净、果断决绝的小提琴声,让他整个人都倏地怔住,惊讶的神色浮现于面。

    ……真的,变了。

    这首《第24号》里拥有很多漂亮华丽的技巧,左手跨越几个八度的按弦自然不必多说,就是各种各样的跳弓、拨弦,都能让一般的小提琴家头疼不已。

    只见在灿烂明亮的阳光下,身姿清俊的青年微微侧着头,左手飞快地在琴弦上舞动着。他的手指滑动速度之快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动态视力能捕捉到的极限,形成一道道的虚影。

    而他的右手执弓,此刻正轻轻地在琴弦上跳动着。

    这一段的乐章里,演奏者需要用跳弓的技巧表现出音乐的短促激进,同时,左手上还需要跨越三个八度进行按弦。这是全曲较为困难的一个技巧点,但是对于戚暮来说,却好像一点难度都没有设下。

    但是对于闵琛来说,他最惊讶的并不是这些高难度技巧的展示,而是……那种来自于音乐本身的质变。

    仿佛将蒙在音乐之上的细纱轻轻揭开,不,或许应该是一层水雾即将化开,虽然还没有化到最后、露出真相,却也已经与之相差不远。

    只听那琴声激昂欢快地在琴房里响起,琴弦与琴弓之间每一次的摩擦都是小提琴高声的吟唱,仿佛要将音符间的跳动和铿锵全部歌咏出来。

    从最开始的几个快音,到最终结束时的畅快淋漓,戚暮微微喘了会儿气,然后再看向坐在一旁的闵琛。

    青年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戚暮问道:“总算是亲耳听到了,那么……闵先生,你能给我什么指点吗?我这几天可是一筹莫展啊。”

    青年低悦温和的声音将闵琛从短暂的怔愣中拉醒,他抬首看了戚暮一眼,良久,才低声说道:“戚暮,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的音乐已经有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我不知道里德是怎样做到的,但是……或许现在,我已经知道你到底是要往哪个方向改变了。”

    闵琛的语气郑重严肃,让戚暮也不由自主地正了脸色,他问道:“你竟然……真的听出来了?”

    闵琛轻轻颔首:“只改动了几个音符和节拍,几乎还是一首同样的《第24号》,但是你的音乐却和以前有很大的区别。你有了改变,我就可以明白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虽然无法解释,但是……”

    顿了顿,闵琛抬眸看向戚暮,勾唇道:“有钢琴吗?”

    不过十分钟,一个激动万分的瑞士帅小伙红着脸庞,兴奋地将自己的琴房让了出去。

    这个棕色头发的大高个就是戚暮之前和闵琛提到过的德兰,他学过十几年的钢琴,所以琴房里也摆放了一架法西里奥大三角钢琴,可以随时练习。

    “小七,没想到你真的认识柏特莱姆先生啊!这真是太让我激动了!天哪,你们要在我的琴房里、用我的钢琴进行演奏吗?上帝,我再也不想再弹奏这台法西里奥一次了,我要将他保存起来!”

    看到偶像的德兰,自然是兴奋坏了。对此,戚暮只能连连感谢:“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了,德兰,我的琴房里并没有钢琴,只能借用你的。如果你需要练习的话可以去我的琴房,那里的采光很棒哦。”

    谁知还没完成导师任务的德兰竟然毫不犹豫地摇头,果断地说:“不,七!我要在这里听柏特莱姆先生演奏钢琴,我要好好记住这一幕,让它刻印在我的心里!”

    戚暮:“……”

    没让戚暮等待多久,闵琛那边已经试着弹了几个音阶,熟悉了这台钢琴。他抬首看向戚暮,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走了过来,将小提琴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闵琛薄唇微勾,道:“你像刚才一样直接演奏,我会跟上你的速度。”

    戚暮点点头,下一秒,便没有犹豫地拉开了琴弓。

    他一点都没有怀疑闵琛会不会跟不上自己的音乐,也不怀疑在没有实现排练的基础上,对方会不会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与自己合奏。如果连闵琛都不能与他合奏,那么想必……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当然,当那轻柔优雅的钢琴声响起的时候,戚暮还是倏地一愣,眸子也微微睁大。

    竟然……不是合奏!

    而是伴奏!

    如溪水一般轻快的钢琴声在琴房里缓缓流淌,戚暮虽然心中感到一愣,但是手指上的按弦、跳弓却一点都没有落下。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闵琛和他说的话——“到时候不要管我,你自己演奏就可以了”,于是,戚暮便直接不再多想,而是专心致志地演奏起来。

    安静的琴房里,只有小提琴与钢琴的声音在奏响着。

    站在琴房门口的瑞士小伙德兰已经彻底呆住,他是一点都没想到,柏特莱姆先生居然会给小七伴奏?!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而这音乐,德兰自然早就听出来了,是小七最近一直在练习的帕格尼尼的《第24号随想曲》。德兰目前的课程还没有到这首曲子,因此他每次听戚暮演奏的时候都觉得难度很高、戚暮演奏得很好,却没有太多评价。

    而今天,他却恍然间觉得,原来……这首曲子还能演绎得这么好听?

    其实德兰不知道的是,正在用右手拨动琴弦的戚暮此时此刻,心中也是一片惊讶。

    明明闵琛只是在给他伴奏,但是他却隐约地感觉到自己正被对方牵引着走。虽然那种牵引感很低,但是他却能够稍稍察觉到一丝。

    戚暮并没有想要拜托掉对方的意思,只是当他演奏到第二段的时候突然发现——

    他仿佛有点抓住那种感觉了!

    那种将音乐彻底释放的自由感,让小提琴的琴声肆情畅快地在空气中舞动的感觉。

    这些天戚暮每次练习的时候都在寻找阿卡得老师曾经描绘过的灵感,虽然之前也偶尔也有察觉到这种奇妙的感觉,但是到今天……他才真正能肯定,自己真的是看到了它。

    不过六七分钟的曲子很快结束,但是钢琴和小提琴的余音还在琴房里回荡。

    过了许久,在场唯一的听众才梦醒似的用力地鼓起掌来。戚暮怔愣地放在自己的小提琴,转首看向那个坐在钢琴后的男人,只见闵琛也恰巧抬头看向他。

    两人

第七十章

    灵感,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在过去的这七八天里,戚暮曾经走遍了巴黎的每个角落,希望能够从这座浪漫温馨的城市里找到那微弱的一点灵感光芒。当然,他确实找到了,但是却怎样也无法掌控。

    可是在刚才小提琴与钢琴合奏的时候,他却仿佛看见了那个自己寻找了多日的东西——无穷无尽的灵感,正疯狂地在空中跳舞。

    这优雅轻快的钢琴声明明只是伴奏,却用一种客观的视角将主奏的小提琴引导向另一个方向。每当戚暮的琴声即将沉落下去的时候,那钢琴声便将他托起,再继续引向下一个高|潮。

    戚暮怔然地望着那个坐在钢琴后的男人,良久,他微微皱起眉头,唇角却上扬起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闵琛……好像我有点抓住它了。”

    闻言,闵琛眉头一挑:“能够完全掌握了吗?”

    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戚暮无奈地摇头:“似乎……还有一些不大清楚的地方,明明指法、功法以及所有的技巧都没有改变,但是总感觉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了。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该怎么说。”

    戚暮的左手在琴弦上轻轻按动着,他并没有拉开琴弓,只是想在无声的环境下感觉一下那种玄妙的境界。但是可惜的是,他再尝试了几下,依旧觉得那感觉似梦似幻,难以琢磨。

    “我想……还是不行。”

    能够在第一次合奏的时候就得到这么大的进步,已经是闵琛意料之外的事了。他自然没想过仅仅是一次,就能让戚暮的小提琴获得质的飞跃。

    至少,刚才戚暮的那首《第24号》已经俨然达到了克多里平常的水平。

    既然一次不行,那就两次、还有三次。

    闵琛淡定冷静地道:“那继续。”

    戚暮:“……?”

    “你继续,我也继续。”

    这句话让戚暮一下子怔住,过了半晌,他道:“闵琛,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完全把握住那种感觉,你如果真的要帮我的话,会不会……太浪费你的时间了?”

    谁料听了戚暮这话,闵琛却是抬起眸子笑看向他,问道:“你觉得……会很久?”

    见状,戚暮微微一愣,下一秒便反应过来对方所指的意思:“我想,应该也不会很久。”

    “一周?”

    戚暮淡笑着摇首:“那可已经超出了老师给我期限,五天吧,最多五天。”

    修长削瘦的手指在黑白的钢琴键上轻轻抚过,闵琛再次感受了一下这架骄傲的法西里奥,然后抬首看向戚暮:“或许……是三天。”

    戚暮闻言微愣,却也没有反驳。

    下一秒,小提琴与钢琴的合奏声再次在安静的琴房内响起。

    站在门口处的德兰呆愣愣地看着屋子里那两个默契配合着的黑发男人,他有些不大明白……这两个人,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一周、五天、三天的?

    难道说……这是什么秘密暗号吗?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他的这架法西里奥还能弹奏出这么动听的《第24号》啊!怎么他以前练习的时候总感觉像是在弹棉花呢……

    琴房的主人——德兰,今天感受到了来自大宇宙深深的恶意。

    ……

    在第一次合奏的当天,戚暮给了闵琛五天的时间期限,而之后闵琛直接将这个时间压缩到了三天。其实当时说这话的时候,闵琛也略有些开玩笑的意思,但是让他丝毫没想到的是——

    这个青年真的是做到了,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

    仅仅是在合奏的第二天,当绚烂醉人的晚霞铺满了西边的整片天空,当金黄灿烂的落日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步步地往地平线的方向挪移时,闵琛飞快地按动着钢琴键,却恍然间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对方的节奏了!

    只听那小提琴声悠扬欢快,早已挣脱了一切桎梏,自由自在地在琴房里遨游着。

    原本闵琛便打算只是伴奏,充当引导的角色,但是当今天下午才练习第一遍的时候,他便有些感觉到自己的琴声要抓不住戚暮的了。

    其实,作为主奏者,原本就该由戚暮来引导闵琛的钢琴声,让他为自己做一种陪衬。但是,这个世界上能让闵琛的钢琴作为陪衬的大师实在是少得可怜,阿卡得算是其中一个,可是现在演奏的是他的学生、而不是他本人。

    又是一个飞快的跨八度拨弦,戚暮的琴声冲击力十足,富含着非常激烈的感情,让闵琛都倏地一怔,手底下也漏了一个节拍,而沉浸在音乐中的戚暮自然没有察觉到闵琛的失误。

    这一次演奏的时候,他莫名地就好像完全抓住了那调皮的灵感。这两天来毫不间断地练习,到如今终于让戚暮跨出了最后的一步,他肆意地放任琴弓在琴弦上跳动着。

    技巧他早已掌握熟练,但是到现在他才敢真正地说上一句:“我会《第24号》了。”

    寂静安宁的琴房里,小提琴的声音仿若是涅槃的凤凰长鸣,绽放出无限的光彩。而在那琴声之中,钢琴似乎也有崛起的气势,但始终是略差一筹。

    忽然间,原本只是单纯地伴奏着的钢琴猛然加入了主旋律,于是那磅礴恢宏的气势陡增,再也不输给小提琴一丝。

    借着多年练习的经验,男人的右手在琴键上飞快地掠过几段滑音,很快与小提琴在琴房里合奏起来,音律交融,没有一点冲突和兀然,反而十分和谐。

    阿卡得教授刚回到巴黎之后,便赶到了学院。他非常相信自己可爱的学生是不会开小差的,即使他本人不在巴黎,戚暮也一定会努力地练习、并且取得了一定的结果。

    因此,阿卡得教授刚到了学院,就开始往自己署名的琴房走去。

    阿卡得教授的琴房是在小提琴系一层的最里边,那可是个采光最好的地方,拥有一整片落地的大玻璃窗,占地面积也最大。那隔音效果真是棒极了,里头的琴声几乎很难传到外头来。

    当然,这可是阿卡得教授的私人福利,其他琴房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效果了。比如,当阿卡得刚刚跨入走廊的时候,一道激烈昂扬的小提琴声和钢琴声便在整个走廊里回响,激荡出动人心魄的旋律。

    阿卡得脚下的步子一顿,下意识地自语道:“这小提琴……是小七?!”

    他心中一喜,还没高兴一会儿,忽然又意识到:“等会儿,哪儿来的钢琴?这声音肯定不是cd,有人在现场演奏?”

    要知道这里可是小提琴系的大楼,基本上没有钢琴系的学生会出没。但是只是想了一会儿阿卡得教授便记起来了:“对了,隔壁德兰那小子会弹钢琴,肯定是那家伙在和小七合奏。”

    一边摸着下巴,阿卡得教授一边迈着步子向德兰的琴房走去,顺便还低声感慨道:“啧啧,德兰这水平真不错啊,有这水平还来小提琴系干什么?钢琴系的那些家伙怎么没把他捧起来?”

    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琴房门口,阿卡得教授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而房间里,戚暮正面朝着钢琴的方向站立,他微微闭着眸子,也没有发现阿卡得教授的到来。

    阿卡得教授微笑着欣赏了会儿,然后转首看向那边正在演奏钢琴的人。可惜的是,从他这个方向,那位钢琴演奏者的模样被钢琴黑色的面板遮挡了大半,让阿卡得只能看到一个线条俊朗的下颚。

    德兰这家伙还真会弹钢琴啊,要不然……以后把他推荐给法勒试试?这水平去德累斯顿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阿卡得教授在心里暗自想到。

    琴房里,戚暮一点都没注意到有人竟然开了门、并且暗自窥视偷听了许久。

    好不容易抓住这难得的感觉,戚暮自然不想有一点分神。他的手指在琴板上飞速的滑动、按下,右手的琴弓时而快速地拉动、时而控制有条地弹跳。

    帕格尼尼的曲子实在是太适合炫技了,这样华丽优美的技巧让一个俊秀精致的青年来演奏,就算是阿卡得教授看着,那也觉得是心旷神怡。

    当然了,虽然看不清德兰的脸,但阿卡得教授也不得不承认,弹钢琴那家伙也足够的是在炫技了。居然还改变了“炫技狂魔”李斯特的《第24号》版本,硬是用更加华丽炫目的技巧想要压住自家学生的琴声。

    但是,小七哪是德兰想要压住就能压住的了?

    六分多钟的琴声里,小提琴的声音与钢琴声互不相让,到最后也没有争得一个最终的谁上谁下。

    当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时,阿卡得教授忍不住地鼓起掌来,大喊一声:“bravo!”

    戚暮这才忽然醒悟过来,他怔然地看向站在门口不知道多久的阿卡得教授,惊喜地说道:“老师,您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的吗?!”

    阿卡得教授走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戚暮一会儿,然后说道:“提前一天回来,突击检查你有没有偷懒。小七啊,想不想吃巧克力?老师从意大利给你带了一些回来,哈哈!”说着,阿卡得还举起了手中的巧克力礼袋。

    戚暮哭笑不得地将那盒巧克力接了过来,道:“谢谢老师了。”

    阿卡得教授满意地点头,说:“只是我没想到,这才几天,你的水平已经提升到这个层次了啊。真是不错、不错,小七,你提前三天就完成了我给你的任务,刚才那首《第24号》你表现得非常出色!我想,你应该明白你到底欠缺的是什么了。”

    戚暮没想到会突然获得老师这么高的评价,他愣了愣,然后笑道:“老师,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

    阿卡得教授欣慰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只要你搞清楚这一点后,别说一年了,我觉得半年,你就可以超越奥斯顿那个家伙了,让他明白……”

    “老师……”

    “让他明白,你的实力到底超越他多少……”

    “老师……”戚暮无力地说道。

    “放心吧小七,奥斯顿那家伙想要拿下的东西太多了,他太贪心了……”

    戚暮明白此时再说什么也无法挽救了,他只得无奈地伸手掩住面庞,低叹道:“老师,您……”

    “我看他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练习钢琴,说不定他现在早已退步得连德兰都比不上了。对了,说到德兰,我没想到那个傻大个钢琴弹得这么好啊,不错不错,小七啊,你是……”

    “嘿!阿卡得教授,七!你们都在这儿呢?!”

    突然高起的男声从大门的方向传出,阿卡得教授和戚暮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大高个的瑞士小伙德兰正挠着头发走了过来,一边说道:“刚才我正好出门买了点汉堡,没想到就看到你们了,阿卡得教授,您回来了啊。”

    阿卡得教授闻言,点点头,说:“哦德兰啊,我刚刚才说到你来着。你的钢琴弹得不错啊,怎么突然想到来学小提琴了呢?以你的钢琴水平,完全可以胜任德累斯顿的……额……”

    阿卡得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骇地转首看向戚暮。只见后者无奈地露出一抹笑容,然后轻轻摇头,看向了三角钢琴的方向。

    阿卡得教授的心里陡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浮现,这个小老头吞了口口水,还没出声,便见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钢琴后伸了出来,轻轻地冲他晃了两下。

    紧接着,那张俊美而又熟悉的脸庞倏地出现在了阿卡得教授的眼前。

    闵琛轻轻摇手:“嗨,里德,好久不见。”

    阿卡得:“……”

    戚暮:“……”

    思索

第七十一章

    里德·阿卡得活了七十多年,是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见过?

    他与闵琛认识了十多年,虽然没有像与法勒大师那样交心知底,但是偶尔开开玩笑也是没有问题的。而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

    装傻。

    没错,就是装傻。

    只见这位声名赫赫的小提琴大师状若无事地与闵琛打了声招呼后,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样,转首看向了自己可爱的学生,说道:“小七,你的《第34号》进步很大,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所有还站在原位上的人:“……”

    闵琛淡定沉着的坐在黑色的钢琴凳上,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悠长地看着他们。

    而戚暮则是哭笑不得地说:“老师,不是34号,是24号……”

    阿卡得教授用力地咳嗽两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说:“好了好了,小七,你快把这首曲子单独演奏给我听一遍吧,如果你还能保持刚才合奏时的水准,那你已经不需要再在这首曲子上多花费时间了。”

    既然阿卡得大师已经豁出老脸做到这份上了,作为他可爱的学生,戚暮自然也很给老师面子,相当配合地开始单独演奏了一首《第24号随想曲》。

    这两天和闵琛合奏的时候,戚暮很少有单独演奏这首曲子的机会,但也不是没有。而如今,他却没有一点点紧张,反而十分期待自己到底能表现到什么样的地步。

    没有了钢琴的伴奏,他一个人……会演奏出怎样的曲子呢?

    结果自然是让戚暮惊讶的,他全然没想到在缺少了钢琴带领的情况下,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得阻塞桎梏,反而感觉彻底释放出来,依旧能够抓住那原本细微的灵感。

    听完一曲《第24号》后,阿卡得教授也是点头,赞许道:“虽然没有刚才那首合奏的冲击力强,但是你掌控得很好,就以这首曲子来说,你已经可以单独举行一场独奏会了。”

    戚暮将小提琴放下,笑着道:“谢谢老师。”

    其实以戚暮的水平,哪儿需要到现在才能举行独奏会?

    他上辈子就已经有了举办个人演奏会的水平,甚至也有音乐厅邀请过他。只是因为阿卡得大师的要求太高,在他的耳中,戚暮能演奏的曲子里目前只有这一首《第24号》才能算是真正的优秀出色。

    阿卡得教授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除了这一首《第24号》的话……明天上课的时候,我再给你一份曲子。我希望你在一周之内完成,可以吗?”

    没等戚暮回答,站在一边的德兰倒是惊呼出声:“天哪!一周?!只有七天吗?这怎么可能有人能在七天内将一首那么有难度的曲子练习完美?”

    德兰并不知道阿卡得教授给戚暮的将会是那首曲子,但是他猜测,至少这首曲子的难度不会比帕格尼尼的《第24号》低。

    要知道,德兰自己如今还在练习施特劳斯的曲子,所接触过的帕格尼尼的曲子不过两三首。而且,德兰的导师给他的练习时间都是至少两个星期,就这样,德兰还觉得时间太紧促了。

    听到德兰的惊呼声,戚暮无奈地勾起唇角,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德兰,你还年轻,我的年龄可是比你大上两岁啊。”

    之前戚暮在华夏的时候,他可都是乐团里最小的成员。而如今到了学院里,22岁的他已经可以算是“大龄学生”了,距离毕业没有几年的期限了。

    阿卡得教授加快他学习的速度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再过几年的话,戚暮恐怕得成为小提琴系最年长的学长了。

    大高个子德兰摸摸鼻子,憨笑了几下。阿卡得教授嫌弃地上下扫了这傻大个一眼,又继续对戚暮说道:“小七啊,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明天准备好到琴房,我们自己的琴房,知道吗?”

    刻意加重了“我们的琴房”这几个字,阿卡得教授郁闷地看了眼那个还坐在钢琴旁的男人。只见闵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手指轻轻地在钢琴盖上敲打着。

    戚暮无奈地笑道:“是,明天早晨八点我会准时在琴房的,老师。”

    阿卡得教授满意地又夸了戚暮几句后,戚暮便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开,他刚转过身打算叫上闵琛一起走的时候,阿卡得教授忽然说道:“对了小七,你就一个人走吧,我和奥斯顿……还有点事情要聊聊。”

    戚暮闻言一怔,他抬眸看了闵琛一眼,接着便笑着离开了。走之前他还十分懂事地带走了在一旁干瞪眼的傻德兰,顺手将琴房的门关上。

    清脆的一道关门声后,安静的琴房里顿时只剩下了闵琛和阿卡得教授两人。

    前者正悠闲自在地坐在琴凳上,举止随意地将琴盖盖上。而后者则有些踌躇地在屋子里干踱步,过了许久,阿卡得教授才好像下定了决心,抬步走到闵琛的身旁。

    “那个……额……奥斯顿,有件事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

    阿卡得教授吞吞吐吐的声音让闵琛眉头一挑,他抬首向对方看去,语气十分温和地说道:“里德,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尽量做到的。”

    “……”阿卡得教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臂,抹去一身的鸡皮疙瘩。

    良久,他才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闵……其实这件事和小七有关。你知道的,七他刚来到学院不久,而且走的是特招的路子。他的年龄如果与进乐团相比算是很小了,但是在这个学院里,他绝对不是最年轻的那一辈。”

    忽然听到熟悉的名字,闵琛原本随意的神情倏地郑重起来。他微微蹙了眉头,道:“所以……?”

    “最多再过三年,小七就到了毕业生的平均年龄,但是这段时间我觉得他不需要走这么久,他在学院里几乎就是浪费青春。所以我想……让他和你以及克多里一样,走提前毕业的路子。”

    听到这话,闵琛敲打着钢琴键的手指忽然停住,长眉一蹙,他抬首看向阿卡得教授,直言不讳地说:“里德,戚暮的情况和我以及克多里有些不一样,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以前没出过提前毕业的学生,这里不是莱比锡,也不是慕尼黑。”

    阿卡得教授却是摇头:“那闵,在你之前,莱比锡有提前毕业的学生吗?”

    这话让闵琛忽然一下停住了声音,他面色复杂地思索了许久,最后才说道:“克多里是有先例的。”

    “但是,你并没有这个先例。”阿卡得教授神情严肃,自信地说道:“闵,既然你能做到,那我的学生也能做到。任何事情都会有先例,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先例或许就该由小七来开创了。”

    闵琛沉默地敛了眸子,没有再吭声。

    见着对方这副“已然认同”的模样,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语气讨好地说道:“既然你也觉得……小七应该早点毕业,那么,闵,你这么照顾我的学生,是不是……也该出点力呢?”

    说到最后,阿卡得教授的狐狸尾巴终于是露了出来。

    闵琛抬眸看他,薄唇微勾:“怎么帮?”

    “之前我和学院方商量好了,要是小七在每学期两次的测评中都能获得90分以上的高分,那么在一年后,他可以直接从学院毕业。所以……”

    “好,我去当评委。”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诶?!你怎么知道?!”阿卡得教授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闵琛一会儿,问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占卜了,闵?!”

    闵琛淡定冷静地垂眸,摇摇头道:“在你回来的前一天,德斯瓦院长曾经邀请我,让我担任学院本学期第一次测评的主评审。原本我还在犹豫,现在的话……那就答应了吧。”

    阿卡得:“#%$#^%$……”

    晚风徐徐地吹过,今天巴黎的天空布满了一朵朵厚厚的云彩,将夕阳的光芒遮挡了大半。闵琛将钢琴稍稍擦拭了一番后便将其彻底盖好,然后起身打算离开了。

    他一边收拾着,只听阿卡得教授在一旁小声嘀咕着,那声音实在太细微,如果不是闵琛的听力实在太过卓越,否则连他恐怕都不大听得清:“好嘛……闵,其实你还是个不错的人啊。”

    闵琛挑起一眉:“什么?”

    阿卡得教授直截了当地说道:“之前你在伦敦帮埃弗拉的事情我已经听他说了,没想到那个叫贾思科的小胖子居然蠢到连谱子都保存不好,幸好你在。”

    闵琛这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事情,他轻轻颔首:“嗯,不是什么大事。”

    正说着,两人便打算一起向琴房外走去。阿卡得教授一脸踌躇地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说道:“其实,闵……就算你是同性恋,我也没有一点歧视你的意思。我并不歧视同性恋,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其实我后来想了想,似乎你这些年也好像没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过,那你以后如果能找到一个爱人相伴一生,那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闵琛脚下的步子一顿,他转首看向阿卡得,反问道:“我不是同性恋?”

    阿卡得立即摆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是不是同性恋,我都祝福你能够找到一个相伴一生的爱人。”当然,那个人最好不要是他可爱的学生。

    只见闵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他开了琴房的大门,跨出半步,然后语气平静地转首留下一句“那我好像……其实是个同性恋呢”。话音刚落,转身便走,不给屋子里的小老头一点反应的时间。

    过了几秒,阿卡得教授气急败坏地咆哮着:“奥斯顿·柏特莱姆!你给我说清楚,你对我可爱的学生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你给我回来!!!”

    遮蔽住天空的层层云絮随着晚风的吹拂,渐渐的四散开来。温暖和煦的夕阳下,一个俊秀挺拔的青年左手拎着一个琴盒,靠在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小提琴系大楼下,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戚暮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小外套,似乎是怕冷,还在脖子上围了一条长长的米色围巾。羊毛围巾蹭着青年的脸庞,让他的小半张脸都缩在里面,像极了某种团子一样的小动物。

    没让戚暮等上多久,他便等到了那个身姿清俊的男人。他笑着走上前,问道:“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出来了,我以为阿卡得老师会和你多说一会儿呢。”

    闵琛见到戚暮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的,他本以为青年早就离开了,但是当他看到戚暮竟然靠在学院楼下的圆石柱旁等着他的时候,闵琛的心中微微一顿,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开去。

    “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戚暮当然没有把闵琛的话当真,他可知道,就连柏爱的音乐会在对方的口中都只能算是“一般般”而已,由此可见这个男人真是从来都不会觉得紧张了。

    提着琴盒,戚暮走在白色的鹅卵石小道上,说道:“今天傍晚那一次练习的时候,我真的已经感觉到你想要表达的意思了。这几天谢谢你陪我练习,浪费你的时间了。”顿了顿,他又说道:“闵琛,其实我真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的时候不大会表达,但是……你还是很会关心人的。”

    闻言,闵琛挑起一眉,没有吭声。

    戚暮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他抬眸看向被晚霞渲染得玫红色的天空,微微眯了眸子,回忆道:“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不错的人。他非常地热心,因为我初来乍到的原因,也很照顾我。”

    戚暮说的话十分的模糊,几乎没有人可以猜测到他到底在说什么。只听他继续道:“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冷漠,他冷到了骨子里,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是那样的人。”

    说着,戚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其实,在听见罗遇森关门的那道声音后,戚暮才敢相信——

    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恶毒成那样。

    夕阳下,青年微微低着头,俊秀的面庞也因此被笼上了一层暗影,他垂眸看着地面上一颗颗凸起的鹅卵石,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宝石一般的光芒。

    戚暮并不知道,他低首看着鹅卵石,而走在他身边的男人正微微睁大眸子,怔然地望着他。

    男人心脏扑通扑通地在胸腔里跳动着,那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连闵琛自己都无法忽视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跃出来的节奏。

    地上的鹅卵石熠熠生辉,但是却竟然比不上眼前这个青年黯然的神色。

    校园里到处可以听见学生演奏乐器的琴声,或许那些音乐并不够完美,但是却让戚暮慢慢地放松下来,原本因为想起某个人渣而郁闷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连戚暮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对闵琛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将掩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口后,戚暮却感觉到了一丝释然。

    有些东西,一直压抑在心底,就是需要得到一个释放的途径。比如……和人分担,即使这个人并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意识到自己竟然把这个男人当成“发泄桶”了,戚暮笑着弯了眸子,抬首看向对方,一边说道:“抱歉,说了些让你……”

    戚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怔然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只见对方正伸了手向他的头发摸来,那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额头,让戚暮心中一颤,有些奇怪的感觉麻麻酥酥的感觉从皮肤相碰的地方四散出去。

    男人也显然没有想到戚暮会突然回头,他微微一愣,然后轻咳了一声,说道:“你的头上有片白色的花瓣,我想把它拿……”

    话还没说完,只见闵琛忽然向后倒退一步,面无表情地望着戚暮的头顶,一声不吭。

    刚才绮丽的气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戚暮诧异地皱了眉头,问道:“怎么了?”

    “……有虫子。”

    戚暮:“……”

    青年反射性地往头发上一摸,很快将一只小小的白虫子从头上抹去,他的动作残暴而果断,脸上一点表情没有。

    闵琛:“……”

    见着对方一脸戒备的神情,戚暮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闵琛,这要是让德兰……不,让你的乐迷见到你现在的样子,那可该怎么办?”

    “……”

    戚暮转了转眸子,坏心眼地故意说道:“大概……粉转路人、路人转黑?”

    “……”

    “好吧,至少会失望是肯定的了,毕竟他们哪里会想到你居然……诶你生气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我拿上帝发誓!”

    “……”

    “好吧,我不信上帝,那换一个?我拿帕格尼尼发誓?”

    “……”

    “你连帕格尼尼都不相信?好吧,那我真的……嗯?”

    戚暮怔然地噤了声,浅色的眸子也惊骇地睁大——他的腰身此刻被对方紧紧地拥着,这距离实在太近,让他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戚暮也不知道在放学了的学院里,是否有人会看到这个场景,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因为他觉得身体变得非常敏感,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触碰着自己的手臂的温度。

    “我不怕虫子。”低沉磁性的男声在戚暮的耳边响起,喷吐出的热气让他忽然觉得耳尖有些痒痒的,“我只是……很恶心它们。”

    戚暮:“……”

    所以说,还是怕喽?

    直到晚上一个人洗完衣服后,戚暮都没有想明白:怎么会有一个大男人,这么害怕虫子?

    至于你问那个拥抱?

    小七早就想好了答案:“为了不让别人听到‘怕虫子’这三个字,当然要小声地在耳边说了啊。”

    于是,在当天晚上戚暮与郑未乔一周一次的跨洋电话中,面对这个总是啰啰嗦嗦的管家公,戚暮并没有将白天里发生过的事情说出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巴黎另一边的某间高级公寓里,某个男人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低声感慨道:“衣服还真是……很厚啊。”

    漆黑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朦胧昏暗的弯月。戚暮将衣服全部晒出去后,望着细细的尖月,感慨道:“怕蛇怕老虎怕狮子还能理解,为什么就会……怕虫子呢?”

    “真是

第七十二章

    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作为欧洲乃至是最世界最顶尖的音乐学府之一,其学年制一般为4-5年,每个学期都会进行两场院内测评,用以检查学生和老师的授课情况。^^%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学生倘若多次获得不及格成绩,将会面临退学或者留级的选择。

    戚暮第二天将新的练习曲目从阿卡得教授手中拿到的时候,便听对方说了这件事。

    戚暮自然是知道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每年四次的测评的,很多乐团都认为这场活动是招募人才的良好机会,因此,他上辈子有一年还曾经陪贾思科来到巴黎,参加这场测评活动。

    “小七,你是学期中途才进来的,所以再过两周的测评,你就必须得参加了。”阿卡得教授将谱子交给戚暮后,说道:“我也没想留着你在巴黎陪我养老,所以你早点毕业,早点出去闯闯,才是正道。”

    阿卡得教授自然知道戚暮之前与好几个乐团合作过,其中甚至包括了纽约爱乐乐团。但是合作,并不代表是正式成员。

    华夏的古典音乐界还是非常平和、正在蓬勃发展的,而欧洲却早已根治缠绕、错综复杂。

    戚暮看了看手中的谱子,然后抬头笑着说道:“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顿了顿,戚暮又问道:“对了老师,不知道……您是希望我选择那首曲子作为测评的表演曲目?”

    “帕格尼尼的《钟声》。”

    这答案让戚暮倏地一愣,接着才困惑不已地问道:“阿卡得老师,我原本以为……您会让我选择《第24号》或者是这首《卡门幻想曲》。”

    今天阿卡得教授交给戚暮的曲谱,正是萨拉萨蒂的《卡门幻想曲》。

    《卡门》是法国作曲家乔治·比才专门为小说《卡门》写下的一部歌剧作品,在其之后的作曲家中,德国的维克斯曼以及西班牙的萨拉萨蒂都曾经为这部歌剧写下了自己的乐曲。

    前者的《卡门》更注重歌唱性,在全球范围内传播最广,深受观众喜爱。而后者的《卡门》则更注重于小提琴技巧的锻炼表现,虽然受众较小,却是小提琴幻想曲中的经典之作。

    听了戚暮的话,阿卡得教授粗粗的眉毛一挑,反问道:“难道你觉得……你的《钟声》会比这两首曲子差?”

    对于这样的质疑,戚暮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摇首,自信肯定地说:“不,我相信我的《钟声》绝对不会比这两首曲子差。”

    《钟声》可是他非常擅长的曲子之一,去年平安夜的时候,他就曾经在闵琛的面前演奏过这首曲子。即使最近并没有练习到这首曲子,但是戚暮相信,他绝对不会有一点生疏。

    闻言,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点头:“不错不错,那我们这周就赶紧练习这首萨拉萨蒂的《卡门》,下周再练习另外一首曲子。”

    听着这话,戚暮一愣,然后下意识地问道:“……老师,您不打算在测评前留出一点时间,让我再练习练习《钟声》吗?”

    谁料阿卡得教授竟然皱了眉头,佯怒道:“小七,难道你还需要像隔壁那傻大个德兰一样,让他的导师专门空出一周的时间来辅导他的测评曲目?”其姿态之义正言辞,其语气之理所当然,好像说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戚暮无奈地点点头,连连道:“是是是,老师,我们继续自己的课程就好,不要被测评打乱进度。”明明全校只有您……在测评期间还正常授课啊……

    阿卡得教授这才笑着说:“嗯,行,那你先熟悉一下曲子吧。”似乎对戚暮努力的态度十分满意,阿卡得教授终于松了口,他又说道:“萨拉萨蒂这首《卡门》还是有点难度的,小七啊,好好练习啊。”

    戚暮苦笑道:“好,老师。”

    岂止是有点难度……

    那是相当的有难度啊。

    要在一周的时间内将《卡门》练习到娴熟的地步,隔壁屋的瑞士小伙德兰可能还能勉强做到。但是想要获得阿卡得大师的肯定?那德兰干脆改报钢琴系,还更现实一点。

    当然,有难度并不代表做不到,整整一周没有间断的练习后,戚暮总算在第七天的下午,获得了阿卡得教授的肯定。他还没松一口气,眼前突然就又出现了一份崭新的曲谱。

    戚暮抬首看去,只见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露出一口白牙:“小七啊,下周我们要练习的是塔尔蒂尼的《g小调》,听说你14岁的时候就和维也纳交响乐团合作过这首曲子,那肯定非常擅长了。那么……我们就把时间缩短一点吧,五天怎么样?”

    戚暮:“……”

    他真的真的真的对这首曲子不熟练啊!

    老师!!!

    ……

    戚暮这段日子的生活是“艰苦”了一些,而那个正在巴黎“渡假”的男人却悠闲得到处游荡,无事可做。

    一开始闵琛还会来到琴房看看戚暮,但是自从看到青年一直专注于练琴,甚至有一次闵琛发现自己来了半天、对方都没有发现之后,他便脸色阴沉地走到了隔壁的教授休息室,与阿卡得教授面对面而坐,相视无言。

    阿卡得:“……”

    闵琛:“……”

    阿卡得:“………………………………”

    闵琛:“…………………………………………………………”

    这样的对视进行了三天之后,自认为耐性很好、脸皮极厚的阿卡得教授也只得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地问道:“好了好了,闵,你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为什么天天跑过来蹭我的巧克力?”说着,阿卡得教授还将巧克力罐往自个儿怀里抱了抱,不给对方看上一眼。

    连“巧克力”三个字都懒得说出口的闵琛:“……”良久,他语气平静地问道:“后天就要测评了,你不给戚暮一点准备测评的时间?”

    闻言,阿卡得教授忽然松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就这种事啊……”然后他大大咧咧地把巧克力罐放在一边,说道:“明天我就不会给小七布置任务了,一天的时间足够他将曲子练习好了。再说,当初不是你告诉我,小七非常擅长《钟声》的吗?也是你推荐我让他用这首曲子进行测评的啊。难道……你还不放心?”

    俊挺的眉骨微微皱起,闵琛轻轻叹了一声气,最后说道:“他确实很擅长《钟声》,一天的准备时间应该也足够了。”

    “所以说,这还有什么不行的?”

    闵琛:“……”

    忙到连他进琴房了都不知道,你说还有什么不行的?!

    而此时,正在琴房里练习的戚暮自然不知道,在隔壁的休息室里,某个一贯淡漠冷静的男人薄唇微抿,一脸不悦。戚暮将这首《魔鬼的颤音》演奏给阿卡得教授听了之后,已经是日落西山,月上中天。

    五天之内将这首高难度的曲子练习到阿卡得大师满意的地步,就算是戚暮都感觉浑身上下脱了一层皮,整个人都清瘦不少。

    但就是这样,阿卡得教授还上下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小七最近是不是胖了点啊,胖点好、胖点好,以前真是太瘦了,哈哈。”

    戚暮:“……”

    看来老师的老花眼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啊。

    无论如何,度过这艰难困苦的十一天后,戚暮总算是迎来了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这学期的第一次测评。来自各个院系的学生都汇集在学院最核心的大音乐厅中,等待着将自己半个学期的成果展示给评委们欣赏。

    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虽然收生要求很高,但它的学生人数也是不少的,可是每年有机会参加测评的学生必须得是由教授级别的导师专门指导,因此一个系下来,一般也不过只有四五人拥有这个名额。

    为了表示测评的公平性,除了有学生的导师不能参与评审外,每年评委团的十位成员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来自校外。学院会邀请专业级别的大师,对测评进行最公正的评分、评价。曾经有一年校方还请来了法勒大师,这让无数小提琴系的学生们都欣喜若狂。

    当戚暮从闵琛口中听说贝拉·凯姆竟然也会到场参与评审的时候,他倏地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惊喜的表情再也无法掩饰:“贝拉·凯姆?美国的小提琴皇后?竟然连她也会到场?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贝拉·凯姆今年年近40,却在世界乐坛上已经成名二十多年。她最擅长施特劳斯的曲子,对音乐有着独特的感悟,尤其是她演奏的《吉普赛之歌》,更是戚暮最喜欢的版本。

    见到青年欣喜激动的模样,不知怎得,闵琛微微抿唇,又说道:“其实评委团里还有我……”

    “贝拉·凯姆已经是仅次于法勒大师那一级别的小提琴大师了,我想评审团里应该没有比她更出名的人物了。没想到竟然能请来贝拉,学院真是下了大本钱了啊。”

    戚暮瞬间就想起自己上辈子买过的那四五张署名贝拉·凯姆的专辑,心中顿时十分期待起明天的测评来。他一向情绪比较内敛,很少有激动的时候,除了之前见到法勒大师、以及阿卡得老师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杰出的小提琴大师。

    “不知道贝拉·凯姆明天会不会是主评审,以她的级别,这很有可能啊……”

    闵琛:“……”

    “不,或许她并不是主评委,毕竟去年的主评审是小提琴大师,今年恐怕得换一个系了。”

    闵琛:“……”

    “对了闵琛,我记得你今天上午有提到过,你是不是明天就要离开巴黎了?那真是太遗憾了,最近我一直很忙,没有时间带你去巴黎附近逛逛。”戚暮这才想起来身边这个沉默不语的男人,他笑着弯了眸子,道:“明天恐怕也不能去机场为你送机了,真是抱歉……”

    闵琛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容,咬牙启齿地道:“……没有……关系。”

    明明今天上午才说过,他是明天的航班!

    “嗯,你说明天贝拉·凯姆什么时候会到学院呢?”

    闵琛:“……”

    闵琛是第一次懊恼起自己怎么就没有多学点小提琴,如果能够拥有超越阿卡得的水平、直接自己收这个青年为学生,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某些人大概是忘了,天赋这种东西真是玄乎到让人琢磨不清的。

    你就是

第七十三章

    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作为全球顶尖的古典音乐学府之一,在界内,其每年四次的测评都是非常引人注目的。^^^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经常有优秀杰出的人才会在这样的测评中脱颖而出,成为各大顶级乐团的抢手人才。

    当然,近几年不知是否是人才凋零的趋势略显,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测评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现过卓越醒目的天才,当然,这是对于高眼光的音乐大师们而言。

    而今年,参加此次测评的观众似乎异常众多,毕竟学院官方为了挽回这几年呈现出的颓势,特意邀请了西班牙著名的大提琴家梅林纳福、法国知名音乐鉴赏家里昂特大师……拥有“美国小提琴皇后”之称的贝拉·凯姆,以及……闵琛。

    这些人中,只要任何一个到场,都会引起法国音乐界的轰动,而当这些人全部集中在一起后,整个世界古典音乐界都有所耳闻,并且……忍不住将目光悄悄投入过来。

    梅林纳福、里昂特乃至是贝拉·凯姆,他们会到场,其他人还能理解,但是……闵琛怎么就来了?

    要知道,其他邀请者都是从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毕业的优秀生,回到母校、为其增添荣誉,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闵琛,则大为不同。

    首先,所有人都知道,奥斯顿·柏特莱姆毕业于德国莱比锡音乐学院。其次,这位非常“高冷”的音乐大师已经有三年没有参加过任何赛事了,上一次担任评委还是在四年前的肖赛。

    所以说……

    “为什么柏特莱姆先生要担任本届的评委啊?!”

    无数从欧洲各国赶来参加测评的观众、媒体们,纷纷发出如此感慨。

    而当戚暮一大早起来,拎着琴盒走到学院的时候,他刚转过一个弯、还没看到校门,便先瞅见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那人群真是犹如华夏春运时的拥挤热闹,有的人甚至还背着贵重的摄像机和单反,却仍旧想从人群中挤过去。当然,拥挤的终归只是在学院门口这一片,等进了学院后,虽然往日里安宁寂静的鹅卵石小道上今天走满了人,但也并不显得嘈杂。

    戚暮还没走到学院北部的音乐厅,便先见着了同样拎着琴盒的德兰。两人打了招呼后,便一起结伴而行。

    德兰将自己的宝贝提琴抱在怀里,一脸惊恐地说道:“小七,你看到门口的那群人了吗?真是太恐怖了!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人真是太多了,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见着这棕色头发小伙一副“好恐怖好恐怖麻麻快来救我”的表情,戚暮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拍了拍德兰宽厚的肩膀,说道:“那德兰,你可千万不要去华夏。那里……嗯,怎么说呢,那里的火车站,比这里恐怖更多。”

    德兰有点不大明白地摸摸脑袋:“小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火车站还能把人吃了吗?我听说华夏有很多妖怪,难道……火车站也是?!”

    不知怎的,戚暮忽然想起了一句著名的话,他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说:“不,德兰,华夏有个规矩——建国后不许成精。所以你能找到的火车站,基本上它们都是被禁止成为妖怪的。”

    虽然这瑞士小伙觉着戚暮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是看着青年一脸郑重严肃的表情,他却不自觉地将这鬼话当了真。于是德兰害怕地缩缩脖子,胆战心惊地说:“好吧,难怪我的父亲总是告诉我……华夏是个神奇而又美丽的国度,原来,她竟然这么……有意思。”

    见着对方这副模样,戚暮终于忍不住破了功,轻声笑了起来。

    两人再一路说笑了几句后,总算是走到了位于学院最后方的学院音乐厅。

    虽然只是一座仅供学院内部使用的音乐大厅,但是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却丝毫没有少下功夫。音乐厅的内部设计是世界知名建筑大师的作品,每一个角落的建筑材料,也都是为最完美的声学和音响效果而服务。

    戚暮并不是第一次进这座音乐厅,但是此时他却刻意走在了德兰的身后,让这个憨厚的瑞士小伙带自己进入学生准备的后台。而当他路过钢琴系学生的准备室时,忽然便听到两个天之骄子激动地大喊着——

    “天哪,胡克,你敢相信吗?我们居然能有这个荣幸,获得柏特莱姆先生的点评!”

    “我的上帝啊,李维斯,我知道你今天很激动,柏特莱姆先生是你一生的偶像,但是你可以先把我的袖子放开吗?”

    “不,胡克!你不明白!当初激励我认真学钢琴的,就是柏特莱姆先生当年在肖赛上的精彩表现!”

    “是是是,我知道的李维斯,你每天都要和我念叨上三遍……”

    “啊啊啊啊,胡克,我能得到柏特莱姆先生的点评……”

    ……

    两位钢琴系的学生一边说着,一边渐渐走远,但是戚暮却惊诧地停住了脚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送着他们进入休息室。青年浅色的眸子里满是讶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塌了”一般的话语。

    “嘿,小七?你怎么不走了?”

    德兰呼喊的声音让戚暮渐渐回过神来,他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对方,接着,一字一句地问道:“德兰……请你认真地告诉我,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参加过肖赛的柏特莱姆先生,对吗?”

    只见德兰瞪大眼睛:“难道还有第二个柏特莱姆先生?小七,我真的不知道啊。难道柏特莱姆先生没有告诉你……今天,他要担任测评的主评委吗?”

    戚暮:“……”

    过了半晌,戚暮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他或许可能大概似乎……曾经想告诉我吧。”

    德兰:“???”

    ……

    等到戚暮走到小提琴系的休息室时,他一放下琴盒,就给闵琛发了条短信。

    当得到“我已经在评委席上”的回复时,戚暮不由地伸手掩住面庞,总算是明白了……昨天在自家楼下,为何对方是一脸难以开口的模样了。

    确实,今年的主评委应该不是小提琴方面的大师,那么世界钢琴大师总有资格了吧?

    其实这一点,戚暮早该想到的。闵琛在巴黎已经逗留了这么久,或许学院方面早就已经与他练习过多次,成为主评委恐怕也是很早前就定下的事了。

    又是一道长长的叹息,戚暮还没再多想一点,德兰就拉着他、与其他三位小提琴系的学生们讨论起“抢名次战略”来。

    学院的测评是不分乐器种类的,钢琴、小提琴这样人数众多的分院大概能派出四五名学生来参加测评,而像架子鼓、竖琴这类人员稀少的分院,能派出两人已是难得,大多只有一个学生会前来参与测评。

    所以对于势均力敌的钢琴系和小提琴系来说,到底哪个分院能争得更多的高名次、以及谁会获得第一名,已经成了每次测评的必备项目。

    “德兰,你尽量压住李维斯吧,他最近似乎一直被他的导师骂,估计钢琴水平落下不少。”

    “扎克多,你这几天练习的怎么样?能不能压住胡克的名次?”

    “珍妮,如果你能赢过莲娜的话,我想我们应该会非常轻松。”

    “哦七,你是第一次参加测评,放轻松,我们不会给你下发什么任务,你先熟悉一下我们的敌人吧。钢琴系的那几个家伙……可是一群不错的对手啊!”

    指挥任务的是小提琴系院长的得意门生安格,这是个褐色头发、蓝眼睛的美国小伙子,高高瘦瘦得就像一根竹竿似的,非常善谈热情。

    听到自己的名字,戚暮笑着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戚暮话音刚落,一旁的扎克多就叹了一声气:“该死的,今年的主评委是柏特莱姆先生!虽然他能够担任我的测评主评委,这简直是种荣耀,但是……柏特莱姆先生是钢琴大师,恐怕会偏袒钢琴系的那群家伙的吧?”

    听了扎克多的话,德兰却是有些不赞同起来:“诶扎克多,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其实小七和柏特莱姆……唔唔……”

    戚暮一下子捂住了德兰的嘴巴,眼见着其他几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投射过来,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声气,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和闵……以前认识,但是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在音乐上,他永远是非常公平公正的。”

    安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小七!我们当然知道柏特莱姆先生会很公正的,你别听扎克多那个混蛋乱说话。走走走,我们来交流一下……你今天想要演出哪个曲目啊?”

    眼见着戚暮被安格拉着走开,德兰呆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该死!安格那个家伙可崇拜柏特莱姆先生了!他一定是想要从小七那儿向柏特莱姆先生求一张签名cd!”

    “嘿,安格!安格!你给我回来!!!”

    ……

    音乐厅中,所有的观众已经逐渐就位。

    而在观众席的最前方,除了十个评审席位外,还另外在最右侧设置了一个院长专座。

    而在那席位的最中央,此刻,正坐着一个俊美优雅的黑发男人,他神色淡定、举止绅士地与一旁的大师们交谈着,经常让身边的评委们笑开。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立着一块鎏金的名牌。

    在下方、只占了整块金属名牌五分之一的地方,写着一串小小的英文——

    奥斯顿·柏特莱姆。

    而

第七十四章

    浅金底色的音乐厅恢弘壮阔,一根根白色的大理石柱有规律地遍布着,将整座音乐厅的穹顶式天花板撑住。^^^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在漫天的彩色宗教壁画下,是一层的518个坐席和二层的235个站位。来自全球各地的音乐媒体都带着专业的团队,全程摄影这座顶级音乐学府的内部测评。

    其中,自然以法国的音乐媒体最多,但是由于本届评审团队声势浩大的原因,周边国家的媒体也来了不少。

    周康盛就是其中非常不显眼的一个。

    华夏位于亚洲的东方,距离欧洲很远,周康盛作为华夏顶级音乐杂志《音乐殿堂》的驻法记者,即使是总部非常看重这次的测评,巴黎分部也只艰难地抽调了他一个记者来参与记录。

    摄像?那不大可能。周康盛只带了一只高级单反,他还舍不得曝光芯片三个多小时,来录制一场学院内部的测评活动。

    对,在周康盛的心目中,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就是再如何出众知名,这个所谓的测评也只是针对学院内的学生罢了。

    一个学生能有多大的本事?最多也不过二十多岁,难道还能再出一个闵琛?一个克多里?

    周康盛可不信。

    据他估计,这次总部一定要他们来拍摄记录的原因,还是因为闵琛参加了这次的测评。

    闵琛是华夏古典音乐界当之无愧的领头人物,周康盛也不明白,这个出生在德国、成长在德国、一辈子恐怕也没去过华夏多少次的男人,为什么一出生就坚定地加入了华夏籍。

    当然,这不妨碍周康盛有的时候碰到某些瞧不起华夏古典音乐的种族歧视者,可以得瑟自豪地说上一句:“华夏没有好音乐?你知道柏爱的首席指挥叫什么吗?”

    周康盛还没再多想,那边,测评已经正式开始了。

    他看着一个稚嫩可爱的小女生拿着把大提琴从舞台的一边走上来后,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对了……好像这次总部让我特别关注一个叫什么的学生来着?李牧?”

    周康盛甩甩头,干脆不再多想,继续听起舞台上的演奏起来。

    ……

    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确实拥有很多不错的学生,而能够参加测评的学生也全部都是有教授级别导师专门指导的,但是……这并不妨碍评委团中的大师们发扬自己的毒舌天赋。

    面对优秀出色的音乐,评审们都十分温和地点评,给出建议和评分。

    而当终于出现第一个糟糕到让人(闵琛)无法容忍的音乐时,这位绅士风度一流的钢琴家十分有礼貌地听到了最后,但是却十分艰难地给出了4分的最终成绩。

    有好,自然就有坏。

    本届的测评保持了学院一贯的高水准,当然也必须得允许几个偷了懒的学生,在几位音乐大师面前羞得抬不起头来。

    所有学生出场的顺序完全是在测评前各自抽取的,完全打乱。

    而当第一个钢琴系的学生刚刚演奏完自己的曲目时,他直接激动地在台上说道:“柏特莱姆先生,我是您的忠实粉丝!谢谢您能听完我的这首《a大调钢琴协奏曲》!”

    你说这样一个可爱的粉丝,柏特莱姆先生总该非常和善地给出一点建议和鼓励了吧?

    抱歉,一个连自己的小提琴都能评价为“不堪入耳”的男人,你让他去听一个糟糕到地心的钢琴演奏?能够听完已经是闵琛十分有耐心了,但是要给出高分……

    实在是无能为力。

    捧着全场钢琴系学生第一个不及格的59分,李维斯激动兴奋地跑下了舞台,还一边高喊着:“胡克胡克!柏特莱姆先生和我说话了,你听到了吗?!我真是太激动了!!”

    胡克:“……可是他只给了你3分……”

    舞台上,各种乐器的学生还在继续自己的演出。当出现一个非常优秀的单簧管系的学生时,英国bbc乐团的音乐副总监当即拍板邀请他加入乐团,这也成为了全场邀请函狂潮的开始。

    黑管、长号、萨克斯……

    许许多多的学生收到了来自不同乐团的邀请,等到这场测评结束后,他们自然会在学院的帮助下,与乐团方面的负责人进行协商。

    而当第一个小提琴系的学生上场演出后,贝拉·凯姆笑着给出了8分的高分,这位可爱的女生也是激动地不停点头,并且得到了不少乐团的邀约。

    戚暮是小提琴系第二个上场的学生,他与珍妮抽到的序号很接近,只是隔了一个钢琴系的兰斯特罢了。但是当得知自己是在兰斯特之前上场时,珍妮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七,你不知道……兰斯特那家伙,真的很厉害啊!上一次测评的时候他就收到了盐湖城交响乐团的邀请,但是他却拒绝了。我想……他要不就是想成为一个独奏钢琴家,要不就是有更大的野心。总之,能在他之前就进行演奏,真是太棒了!”

    看着珍妮一脸逃过一劫的表情,戚暮却没有太担心。而当那位兰斯特真正上场以后,如同河流奔腾的钢琴声却让戚暮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原来珍妮的担忧是正确的——

    兰斯特确实拥有非常出色的实力。

    仅以钢琴上的水平来说,戚暮认为,目前的兰斯特完全可以作为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驻团钢琴家。他所演奏的这首《但丁读后感》是李斯特的著名钢琴曲,这首曲子就像魔鬼的咆哮,描绘了地狱的折磨和痛苦的悲鸣,到处都是怪异的语言,四周都是光怪陆离的世界。

    兰斯特的钢琴已经能够表现出足够的压抑沉闷,连所有观众都没发现的,他们全被兰斯特的钢琴给带入了一种美妙的境界,仿佛能够看到李斯特当年读完但丁的《炼狱》后,那种激烈的感慨与悲伤。

    甚至当钢琴的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时,戚暮也一时怔然地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听到观众席里传来一声“bravo”,他才猛然惊醒。

    世界是从来不缺乏天才的,戚暮认真地凝视着那个站在舞台中央的高个青年,有种久违的热血澎湃的滋味在心底发酵起来。

    只有遇上对手,他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野心,才会暴|露无遗——

    一定要打败这个人!

    面对这样高水平的钢琴演奏,挑剔如闵琛都给出了8分的高分。全场十位评委评分下来,兰斯特一共获得了89分的高分,甚至得到了来自法国音乐鉴赏家里昂特大师的满分。

    “奥斯顿,想必……这个兰斯特恐怕是全场的最高分了吧。”坐在闵琛右侧的里昂特一边笑着鼓掌,一边说道:“这样出色的《但丁》竟然是出自一个24岁的年轻人之手,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而在一旁,贝拉·凯姆女士倒是掩唇笑了起来,她提醒道:“里昂特,你可要看清楚,你是在谁的面前、夸赞一个24岁的钢琴天才?”

    里昂特这才恍然大悟:“哦!我不该在奥斯顿的面前说这话,但是贝拉,这首《但丁》真的非常出众……”

    在等待下一名学生上台的空隙时间里,闵琛身旁的两位大师已经逐渐交流起来,而他本人却依旧敛着眸子,没有一点表情。但是当听到里昂特忽然说了一句“我敢打赌,兰斯特应该是全场的最高分”时,闵琛却倏地勾了唇角,转首看向对方。

    “里昂特,你想赌什么?”

    没想到这个生性淡漠的男人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里昂特愣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赌就赌……要是兰斯特不是全场的最高分,我为你奥斯顿亲自写一次乐评!如果是你奥斯顿输了,你为我里昂特专门写一首曲子,怎么样?!”

    贝拉噗哧笑出声:“里昂特,你这赌注怎么看都是你占尽便宜了啊。”

    没等里昂特反驳,闵琛却挑起一眉,反问道:“可以不为我写乐评吗?”

    里昂特愣了愣,道:“哦……可以,那你要我给谁写?”

    只见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闵琛伸了手指指向舞台的方向,低笑着道——

    “他。”

    里昂特和贝拉顺着闵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俊秀精致的黑发青年正拿着小提琴缓步地走向舞台,举止优雅淡定,神情镇定沉着,再加上其昳丽夺目的面容,真是让人一下子难以移开视线。

    闵琛薄唇微勾,低声道:“给他写一篇乐评,怎么样?”

    里昂特愣了许久,接着才如梦方醒地说:“好!没问题!只要你赢了,我给谁写都没问题!”

    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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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65/ 第一时间欣赏古典音乐之王[重生]最新章节! 作者:莫晨欢所写的《古典音乐之王[重生]》为转载作品,古典音乐之王[重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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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乐之王[重生]介绍:
陆子文出身贫寒,奋斗一辈子,年逾三十终于即将踏上那个象征着最高荣誉的金色|大厅,却在上台前一个小时却被爱人害死。再一睁眼,竟重生在古典音乐圈的堕落新星戚暮身上!谁用音符控制世界?谁又是古典之王?戚暮:征服了你,我就是古典之王!闵琛:……你开心就好。这是一个现代古典之王被重生而来的小提琴家撂倒的故事,报仇雪恨、重回巅峰,称霸世界古典乐坛之林!如果喜欢勤奋的日更福娃,可以包养福娃哟~→阅读指南:1、本文坚持日更不动摇,就是如此勤奋。2、本文坚持1手指很粗,必须爽文。3、作者不是音乐专业,资历也有限,会查阅资料,但是术业有专攻,阅读以娱乐为主,有错误欢迎点出求温柔抽打。4、本文架空时代,没有任何原型,请勿对号入座。5、最后,有萌哒哒的作者福娃在卖萌,不来个收收花花和么么哒咩=3=福娃已完结文和存稿文:通知:本文将于9月25日周五早上10点入V,届时放送万字更新哒!福娃承诺:坚持日更,保证质量!无论还有多少妹纸会继续支持福娃,福娃都会努力哒!最后,请盗文的给条活路好嘛,至少七章吧福娃的读者群:338675225,敲门砖是任意角色名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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