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与虎谋皮
“不!不不不!少将军息怒,下官马上将守印和文书交给少将军!”孙阎伍连忙摆手。
“那便好!”叶昭言冷哼一声,收回了手中的利剑。
过了半晌,叶昭言总算押着孙阎伍在府邸的一处密室拿到了守印和文书。
拿到东西的叶昭言主动请众人安置她的栖身之所。
孙阎伍见她身怀要物又武艺不凡,如临大敌,将叶昭安置在府邸最深处的一间厢房,派了一百名守卫层层把守着要道,防止任何人前来接应叶昭言。
另一边,陈副将派出的信使早已抵达了楚离的军队,按照计划放下一封信便离去,未留下只言片语。
与此同时,叶正平的大军也已经赶赴北郡的南城门口,准备迎战南诏国派出来的使节团。
日暮降临之时,楚离带着一队身手不凡的轻骑,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北郡郡守的府邸后门。
此处来路狭窄,地面崎岖,不宜攀爬,楚离的军队给马蹄上了铁套,轻易地翻越了过来。
一行人进入府邸后门,待处理掉一路上把守的几十名守卫,他总算见到了正在厢房里休息的叶昭言。
叶昭言躺在床榻之上,背着身闭目养神,看上去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闯进了府邸。
楚离不由得皱了皱眉,这般毫无警戒之心的人怎能担当少将军一职?
他摇摇头,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这时,叶昭言睁开双眼,一道银光从她袖中射出,朝着来人而去。
楚离脸色一变,身形一晃退出几丈远,与叶昭言拉开距离。
叶昭言慢悠悠地坐起身来,看向站定在窗户旁边的黑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阁下可是世子?怎么这么晚了才来,打扰了本将的清修。”叶昭言看向楚离,缓缓说道。
屋内没有点灯,昏黑的夜色中,楚离只能看见对方如翠竹般挺拔的身姿。
“本世子应邀前来,少将军是否该将守印和文书交给本世子?”楚离开门见山道,并不想与她多话,信中约定二人单独会面,他没有傻到只身前来,带了不少骑兵。
不过,还未弄清情势的时候,暂时的虚与委蛇是可以的。
想到这些,他就将骑兵留在了院子外,以待不时之需。
叶昭言挑了挑眉,说道:“既然是世子亲自来拿守印,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楚离紧蹙眉头,他原本就不相信叶家军的人会这般讨巧,一路上怀疑了数次。
叶昭言淡淡一笑,看向楚离:“世子,本将要先拿到解药,才能将东西给你。”
“就算给你解药,你便能只身一人活着离开这重兵把守的郡守府吗?”楚离淡淡看着叶昭言,语气轻飘飘的,“叶少将,你现在不过案板上的肉,哪来的资本跟本世子谈条件?”
“若世子不将解药交予我,本将便不交出守印和文书。”
“那本世子便先杀了少将军。”楚离淡淡说道,语调中透着浓烈的杀机。
话未落,他的长剑已经出鞘,带着凌厉的剑势朝着床榻上的人而去。
叶昭言不慌不忙,一招一式地化解对方的攻势,以防守为主,并不急着出招。
很快,楚离就明白对方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
“少将军若是嘴硬下去,不知道叶将军还有没有命等下去?”见无法奈何对方,楚离总算停下来攻势,“即便你武艺不凡,可以以一敌十,可本世子带着上百精锐骑兵而来,你承受得住吗?!”
叶昭言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她当然知道楚离不会按照她要求的做,她那般讲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将大军留在原地罢了。
“世子,若是守印和文书俱毁,便要再找这颁布文书的国度下发一次。到时候,不知道南诏国还认是不认?恐怕到时候想趁机分一杯羹的国都不止两三家吧?”叶昭言正色道。
楚离闻言,顿时怒气冲天,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打了这般两败俱伤的算盘,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他。
“你敢!别忘了你的性命可是掌握在本世子手上!”
“哈哈哈......”叶昭言仰天长笑三声。
楚离微眯双眼,盯着叶昭言:“你笑什么?”
叶昭言收敛笑声,“笑世子的天真罢了。”
楚离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我送出那封信,就是等着任由你们北凉揉搓的吗?若是得不到我想要的,那我宁愿玉石俱焚!你信不信?”叶昭言冷笑道,语气中带着毫不在意的癫狂。
楚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看着叶昭言:“你真是一条叶家的恶狗!”
他不情不愿地摸向腰际,一颗丹丸落入手中,正是解开叶文轩蛊毒的灵药,“你要解药是吧?好,给你!”
说完,他便将丹丸扔向了叶昭言。
叶昭言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丹丸,看一眼,随即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几丝辛辣钻入鼻尖,让她皱了皱眉。
这种性状,与军医所描述的解药极为相似。
她仍旧有些不放下,用指甲挂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咽下。
片刻功夫,叶昭言便感觉到一阵灼热的刺痛从肚子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腹中剧烈的翻腾。
她的额头渗出了细汗,俏丽的脸庞因为疼痛显露狰狞。
叶昭言忙运功调息散毒。
这诡异的痛感让她终于能够确定,这就是蛊毒的解药。
连心蛊毒甚烈,只能以毒制毒。
楚离见她反复试探了半晌,终于失去耐性,冷哼一声:“叶少将,若不是本世子看在你身怀守印和文书的份上,必然不会任你如此放肆。本世子已经兑现诺言,还请叶少将将东西给我!”
叶昭言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世子,你的诚意只有这些?”
“你到底还想怎样?”楚离皱眉。
“世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叶昭言道,“若是世子不能保我安全出了这郡守府,我又如何能将解药送去叶老将军那?”
“送你出府?做梦!”楚离冷声道,“本世子的耐心已经被你耗尽,不想再浪费时间。若是你不肯乖乖合作,本世子现在便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 自愧不如
叶昭言摇头,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她伸手点燃了桌子上的烛火,另一只手取出怀中的文书,“世子,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便让你看看我的决心!”
“你!”楚离大惊失色,就着微弱的烛火,他似乎觉得眼前的面容有些熟悉,只是那份文书离烛火越来越近,已经容不得他多想,“我答应你!”
他不信他带着上百精兵还能眼睁睁看着叶昭言戏耍他不成。
这北郡的守印和文书,他是要定了!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北郡,绝对不能错过。
楚离刚带人将叶昭言送到府邸的中门,冲天的火光就照亮了夜空。
整个南苑顿时沸腾起来,各处火把高悬,尖叫声不断。
“世子,有敌袭!”
“怎么回事?”楚离皱眉看向身侧的李管事。
没等二人出去一探究竟,赵统领带着几人冲了进来,神色慌张,“世子,南诏国的重军闯进城门来了!即将攻入郡守府!”
“什么?“楚离脸色骤变,“他们什么时候到北郡的?!”
“属下也不知。”赵统领摇头道,“属下派人出去查探,发现对方正好攻到了城门!”
赵统领一脸凝重,他们的大军远在北郡最北边,距离这里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脚程,一时之间是赶不回来了!
楚离为了防止天禄和河西的战火殃及北凉军队,特意隔了这么一段距离,没想到此刻竟然成了他们的软肋,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虽然他们也带着数百精兵,可南诏毕竟是上千骑兵,而且还占据有利地形,很快就要破门而入。
“世子,这可如何是好?”赵统领焦急的道。
“先撤离,等天明后回到北凉再行计较!”楚离吩咐道。
“是!”赵统领点头,转身带人冲了出去,“快撤!”
......
郡守府内乱作一团,惊呼声、叫骂声不断。
楚离脸色难看之极,他没想到南诏国竟然动作这般迅速,竟然直接破城而入,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想一举夺回河西北郡!
不过,我分明记得叶家大军就在北郡城外驻扎着,南诏要进北郡,至少要与他们交战一番,这么快就抵达,莫不是绕开了叶家军?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他回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叶昭言,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咬牙切齿道:“你早就算准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唾手可得的守印和文书,所以故意引诱我来到郡守府,然后让我身陷囹圄?”
“世子这是冤枉我了,我困在郡守府,哪能算准你的心思。”叶昭言开始睁眼说瞎话:“若非世子,叶某今日怎能得到蛊毒解药,岂敢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再者,叶某身为天禄少将,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说罢,叶昭言叹息,一副无辜的模样。
楚离冷冷瞪向她:“你以为本世子会信吗?赶紧将守印和文书给我,否则本世子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
如今再去计较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他拿到东西回到北凉,北郡迟早是囊中之物。
“世子如今自身难保,还有空关心我等人的死活?”叶昭言笑盈盈道:“若是想要便自己来拿吧!”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楚离喝道,一脸的怒气冲冲。
叶昭言收起笑容,冷笑道:“我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说完转身往府外走。
楚离忙追了出去,两名贴身侍卫也跟了上来。
两行人一前一后飞快的往府外掠去,一路疾驰,转眼间到了郡守府的西侧门。
就在楚离被叶昭言如猫捉老鼠般逗弄地失去耐性,准备用暗器暗算对方时,叶昭言伸手往怀中一掏,将两件华贵的物件分别朝两个方向狠狠投掷向地。
楚离眼尖地看到两件东西就是北郡守印和文书,眼看着守印就要落地四分五裂,他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接住。
两名侍卫见楚离如此激动,知道东西非同小可,也扑过去护住了文书。
正在此时,叶昭言取出袖剑朝楚离射去,楚离闪避不及,顿时被一箭贯穿右肩。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襟,滴落地面,一路蔓延开来。
“卑鄙!”楚离捂住伤口,恼羞成怒的看向叶昭言,另一只手仅仅地护着怀中的守印,两名侍卫如临大敌,蓄势待发。
“论卑鄙,北凉人该当第一!叶某自愧不如!”
叶昭言一本正经地恭维道,让楚离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黑了。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渐近,楚离的身后,十几名北凉将士正飞速赶来。
叶昭言见时机成熟,轻笑道:“我叶家人言出必行,这两件东西就留给世子,告辞!”
说完,叶昭言施展身法朝府外而去,没有丝毫犹豫,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世子,您的伤势怎么样?!”一名侍卫扶着楚离,担忧地问道。
“叶家人言出必践?”楚离目光冰寒,一把拍开侍卫的手,“立即调动兵马追杀他!”
“遵命!”那侍卫答应一声,转身带着十几人匆匆朝叶昭言离去的方向冲去。
楚离咬牙忍受剧痛,将守印藏在了自己的腰际,抬手拔出长剑,往郡守府的后门方向前去。
南诏国即将攻入郡守府,他必须马上带着守印和文书离开这里,回到北凉。
不管怎样都要保证守印和文书的安全,只有如此北凉才有希望继续控制河西,夺回北郡。
等他带着一行人一路冲到后门,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夜色中,这队人马的模样被隐去了,看不清具体有多少,只透出一片反光的深灰色的盔甲。
这陌生的盔甲颜色昭示着对方不同的身份。
这不是北凉的军队,更不是天禄的将士。
楚离眉头皱了皱,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等他反应,冲天的怒喝已经响彻在耳边:“北凉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楚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手持长剑纵身跳上墙头,跃至高高的屋脊,双足猛蹬,身形如箭矢般快速地攀爬。
下面的士兵纷纷拉弓搭箭,朝楚离射来。
几十名北凉轻骑挥剑阻挡攻势,奈何箭矢凶猛,很快重伤了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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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蛊毒遗害
眼看寡不敌众,楚离一个旋身,躲开着箭雨,翻身上了房顶。
“拦住他!”一声中气十足的命令下,箭雨再次密集射出。
楚离刚刚跃起,身后便传来密集的破风声,数十支羽箭从他脚下飞过,眨眼便到达他身边。
这些箭矢都淬有药物,若是被射中,必然中招。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提剑横扫,一连串的金铁相交声响起,羽箭齐根折断,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箭矢却是绵绵不尽,一波接一波的袭来,饶是他武功不俗,也难以抵挡。
就在他击落箭矢之后,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他连忙闪避,可惜晚了半步,后背被人偷袭重创。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躯踉跄着险些栽倒。
“世子!”一旁的护卫大喊着奔上来。
楚离站稳,扭头朝偷袭他的人看去,那是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的男人,身材修长挺拔,穿着一件玄色锦袍,神态威严冷漠,目光沉凝锐利。
楚离认识他,这是南诏国皇帝的亲卫统领陈云涛!
想到此人这两年的不败战绩,他心中一凛,袖中一支竹筒花弹射到空中,炸开一朵璀璨烟火。
一众人看到他的动作,不由愕然。
“抓住他!”陈云涛厉吼一声。
他身边的六名亲卫扑过来,其余三百多精兵围住楚离。
楚离咬着牙迎上去,拼命的厮杀起来,他知道自己绝非陈云涛的对手,这些精兵也不可能放任他逃走付,只能寄希望于援军尽快前来。
另一边,叶昭言策马狂奔,直奔城外。
城门处,叶正平正带着一支叶家军接应,远远看见她便喊道:“昭言,如何了?!”
叶昭言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幸不辱命。”
叶正平松了口气,又是惊叹又是欣慰,叶昭言竟然只身一人将解药拿回来了。
等了几个时辰,他险些因为担忧带人冲进郡守府。
这三个多时辰实在难熬,每过去一个时辰,他的良心都要被炙烤一次。
若是叶昭言出事,他如何承受得起。
所幸一切顺利。
叶昭言正色道:“舅舅,我去给外公送药你暂且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待北凉大军入境,咱们再进行下一步!”
原来,叶正平早就与叶昭言约定好了使出这一计,让叶正平带着一支队伍快速前往北郡边境,接应住南诏国使者团,然后再以北郡守印和文书易主、北凉入侵的事实相告,劝服南诏国出兵拿回北郡。
甚至,为了让南诏国动手,叶正平作出了替南诏国照看后方的承诺,给了他们一记定心丸。
南诏国虽然将信将疑,不愿轻易出兵,还是派出了陈云涛前往郡守府外一探究竟。
他们还未抵达北郡,现行的探子就发现了北凉军队入侵的痕迹,更是从郡守府守卫口中得知了守印和文书丢失的消息。
而这时候,正好是叶昭言与楚离在郡守府最深处单独谈判的时刻,北凉轻骑都随着停在院子里,并不知晓外面的情况。
在叶正平的“好心”指点下,陈云涛在楚离唯一的退路上守株待兔,果然一击得手。
“好!”叶正平激动地点头道:“你办事,我放心!这支骑兵你带上路万事小心!”
叶昭言此去虽然没有多少危险,但叶正平一想到她只身犯险带给人的担忧,就心悸不已。
说罢,他便带着身后剩余的将士往北境而去,如今,他要将楚离被俘获的消息传出,让北凉派出更多的军队前来。
他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赶在在南诏国权衡利弊放了楚离之前,让这场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叶昭言也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迅速往城外的密林驰骋而去,到了郊外一座荒山脚下。
她取出一块玉牌,在一棵木门上的凹槽处敲打数下,很快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条通道。
一群人鱼贯进入通道内,沿着通道一直走到尽头,推开厚重的石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幽静古朴的屋舍,屋中点着灯烛,照亮了整个屋子,摆设简洁素净。
看到叶昭言进来,屋中的老人慢悠悠睁开眼睛,正是奄奄一息的叶文轩。
在庆荃等人将他和军医丢在营地后不久,叶昭言留下的几名亲信就将他秘密送往了北郡附近一处安全的山林,只等叶昭言在北郡拿到解药,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服药。
北凉叶文轩失去联系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体内的毒素作祟更凶了几分。
叶文轩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却没有打算告诉他人。
他本来是抱着死志,打算一个人在此慢慢耗尽最后的时光。
北凉狡诈,即便完成了对方所求,拿到解药也是未知之事。
谁知竟然峰回路转,他还能活着看到叶昭言再来找他。
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眸里悄然闪烁出几点泪光。
叶昭言,是最像他的一个叶氏后人,又与年轻时的清韵性情无两。
真是让他又疼爱又惋惜。
看到叶文轩的模样,叶昭言立刻跪下,泪流满面,更咽着唤了声:“外公。”
叶文轩微阖的眸底划过一抹疼爱,叹道:“你这孩子,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没拿到解药......外公本来就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
“外公,昭言拿到了。”叶昭言泣不成声。
叶文轩点点头,伸手想将叶昭言搀扶起来,手却无力地滑落,“既如此,还哭什么......”
叶昭言见他力竭,拭干脸颊的泪水,扬声叫来一名侍女,吩咐她端来一碗汤药,亲自侍奉叶文轩喝下。
汤药温热甘醇,一股清香弥漫在鼻端,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只是,待叶文轩服下叶昭言拿来的那枚药丸之后,他的脸色再次变白,浑身颤抖不已,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这蛊毒,果然性烈......”
豆大的汗珠滚下来,他咬牙坚持了片刻功夫,终于忍受不住剧烈的疼痛昏迷过去。
叶昭言慌乱起身道:“快请军医!”
不多时,两位军医急匆匆进了房间,把脉查验之后,都是一脸震惊:“蛊虫噬体......将军身体亏损太过严重。”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初会南诏
叶昭言闻言呆怔许久,缓缓抬头看向床榻上躺着的老人。
叶文轩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呼吸若有若无,像是随时会断掉般。
正在这时,昏迷的叶文轩猛的张嘴喷出一口黑血。
两人大骇,连忙上前检视,发现黑血之中还夹杂着几丝金线般的血丝和一块黑色残渣。
“这是怎么回事?”刘军医问道。
“将军体内的蛊毒被逼出了。”张军医仔细观察了一阵后,松了口气:“这毒性霸道,好在将军体质强悍,否则真撑不过今晚。”
“不过”,张军医顿了顿,有些犹豫,“这番折磨后下,恐怕将军以后不宜再操劳......”
他没敢将话说得太直白。
叶文轩或许无法再如从前骁勇征战,这叫他如何敢直言。
叶昭言顿觉胸口窒闷,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过去。
两人吓了一跳:“大小姐,你别伤心,将军一时身子虚弱,日后可以慢慢将养回来!”
“怎么会......怎么会......”叶昭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文轩。
他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平凡又虚弱的老者,哪里还有半分第一战将的意气风发?
一向强悍勇猛,纵横沙场,征伐南北的外公,怎么就病得如此之重?
叶昭言心里涌起巨浪般的恨意,一双美丽的眼眸布满血丝,狠狠看向窗外。
戎马半生,英雄末路,如何不令人扼腕叹息?
两位军医看她如此模样,皆摇头叹息。
这叶大小姐看起来娇滴滴的柔弱,没想到心性如此刚硬决绝,这般模样,显然是恨极了害了将军的人。
“大小姐,将军交代过,若他昏迷不醒,叶家军但凭大小姐调动!”张军医提醒道。
叶昭言咬紧嘴唇,冷冰冰瞪着窗外的夜空。
天色朦胧之际,天上星斗闪烁,皎月高悬。
她望着明晃晃的皓月,神思恍惚。
叶文轩昏迷期间,北郡的战局必定会更加胶着,她必须与叶正平智取北郡城池。
她记得离开时,叶家军经历过几日来数次恶战洗礼,早已疲惫不堪。
而北凉边境驻扎着一万铁骑精锐,俱是骁勇善战,叶家军不能贸然行动。
与北凉正面碰撞,不是明智的选择。
叶昭言需要先取得南诏的信任,与其联手抗敌,将其势力收拢到手,才能做接下来的事。
叶昭言坐在椅子上沉吟了一会儿后,突然站起身,“帮我准备笔墨。”
她提笔写下几封书信,分别交给两名叶家亲信,低语吩咐道:“你们两人分别去南疆、南越,按照信上的内容,寻到南疆皇帝和南越王室的人,将这封信呈给他们。”
两人接了书信,恭敬应了声“是”,转身便欲离开。
南疆与南越毗邻,曾同属南诏,距离并不远,互通有无,互惠互利。
五年前,南疆王室的三皇子为谋取皇储之位,暗中勾结南越袭杀南诏皇室成员。
这才使得南疆与南诏国分离。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几国上下争论不休。
当初南蛮之祸,南越王室作为主要参与者,也难逃罪责。
因着三国之间的微妙关系,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了。
天下人来去皆为一个“利”字。
与南诏失去来往已久的两国,怎么会放过这样“援助母友国以结友盟”的机会。
叶昭言相信,二者必定前来。
而自己只要手握利诱,必定能够说服他们,利用三国之间的利益牵扯,一举迫使南诏对北凉拔刀相向。
临行前,她回头替叶文轩掖了掖被角,将那摊蛊毒装好,随身带走了。
天将明之时,叶昭言带着几位心腹和叶家骑兵来到了北郡郡守府外的官道上。
两支队伍在她身后的官道两旁齐列阵,每一支都由百余名身骑健壮骏马的叶家将士组成,一眼望去绵延十余丈开外。
叶昭言一身盔甲,英姿飒爽,身材挺拔,骑在马背上宛若一尊威武的神祗,令人移不开眼。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叶昭言带着几名心腹策马朝着郡守府飞驰而去。
郡守府门口,几名守卫早已等候多时,立刻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叶少将,陈统领有请,请随属下来。”
领路的守卫在前面引路,叶昭言下马跟随,她身后的几名心腹却被拦在外面。
一名心腹持剑上前道:“你们这是何意?我等奉命保护少将军安危,为何不能进去?”
“这事不是属下能够做主的。”守卫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却没有丝毫惧意。
叶昭言挥手制止了那名心腹继续争辩,对那名守卫道:“有劳你们了。”
“叶少将客气了。”守卫连连拱手。
叶昭言跟随他到郡守府正堂门口,守卫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道洪亮的男音。
叶昭言推门入内,就看见穿着铠甲的陈云涛站在屋内,正与一位中年男子低声谈话。
“你就是叶家军的少将?”陈云涛抬头见叶昭言到来,便问道。
他的语气说不上客气,叶昭言毫不在意,冲男子抱拳客气道:“见过陈统领。”
见对方无话,叶昭言大大方方地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正当叶昭言要力陈利弊开始劝服陈云涛的时候,身后的大门轰然被关闭。
一群身披银甲手执长枪的侍卫从四周蹿了出来,将门牢牢堵住.
叶昭言眉梢一挑:“陈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陈云涛淡笑一声:“叶家军的少将,本将军可担待不起。”
“哦?不知本将何德何能,居然让陈统领担不起?”
陈云涛瞥了叶昭言一眼,漫不经心道:“本将听说叶少将是叶氏嫡系后人,叶家世代忠良,怎奈后辈庸碌无能,竟然败坏叶家声誉......”
“呵。”叶昭言轻笑一声打断他:“陈统领未免太过武断,怕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才有了这般误解。”
她话锋一转:“不过这种谣言不足为虑,毕竟没有实证,只凭猜测便妄加揣摩,实非君子所为。”
“叶少将果然快人快语,本将佩服,既然如此,本将也不拐弯抹角。”陈云涛直截了当的道:“本将希望叶少将尽早退兵,不要扰乱南诏国与列国的交情,免得徒增牺牲,承担不起后果。”
第二百四十四章 循循善诱
叶昭言似乎早料到他会说这句话,并不慌乱:“不瞒陈统领,叶某这次前来,便是要与陈统领商议此事。”
陈云涛眉毛一挑,示意她说下去。
叶昭言不急不缓道:“叶某愿与陈统领携手共同攻退北凉。”
陈云涛哈哈大笑:“哈哈,这恐怕有点难办呀......本统领虽有此心,可惜北凉未曾有侵犯北郡的野心......”
他与楚离谈判之后,已经弄清了许多事,如今听到眼前这位叶家少将所言,顿时觉得滑稽无比。
“陈统领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叶昭言浅笑道:“北郡的手印和文书可都是北凉夺去了的。”
陈云涛笑意更深:“那些都是误会,是他人设计将东西放在了北凉世子身上。如今,他已经原物奉还了。夺去一说,子虚乌有!”
叶昭言笑笑,打断他:“误会?据我所知,这几日北凉世子带领大军在北境驻扎多时。陈统领,你莫非认为北凉此举妥当?”
陈云涛脸色不变,“叶少将有所不知,北凉驻军北境事出有因。正因为你们天禄派出重兵入侵河西,取下了南郡,眼看着就要吞下北郡,他们不忍心坐视北郡沦陷,这才出兵威慑。”
南郡并不直属他们南诏国,而是属于友盟西域的属地。因此叶家军攻下南郡之时,南诏国并没有出兵的理由。而北郡岌岌可危之时,他们本该出兵,却迫于国君的懦弱,仅仅派出了使者团前来说和。
谁知道叶家军竟然欺瞒他们北凉已经吞下了北郡,这才逼得南诏国君狠下心出兵。
“真的是这样吗?”叶昭言冷哼一声,“陈统领,叶某可不相信北凉世子会干出这样好心的事情来!他们为利而行,根本就没有半点情分,如何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陈云涛盯着叶昭言,沉默片刻,忽而笑道:“叶少将所言之事,我早就有所考虑。北凉世子楚离已经坦言,此举既是帮了南诏,也是帮了他们自己。河西失陷,北凉也会受到波及。”
“哦?楚离竟是用这般说辞让陈统领信服了?”叶昭言笑道。“陈统领,北凉的行事风格如何,想必你都清楚,他们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可不仅仅是这点蝇头小利。”
陈云涛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皱紧眉头不再吭声。
他不否认,叶昭言所言确实属实,他很了解北凉人的脾性,他们贪婪又自大,往往着眼于最好的东西。
但凡他们看上的猎物或者东西,势必会不折手段掠夺到手,即便是损失惨重也绝不退缩。
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波涛,镇定道:“叶少将,即便北凉有几分算计在里面,现在东西已经物归原主了。还有什么理由让本统领与你再废话呢?”
“若是南诏国与天禄撤军之后,北凉去而复返......”叶昭言嘴角翘起一丝弧度,笑容颇具嘲讽,“陈统领可想好了后果?”
陈云涛闻言脸上的笑容顿住。
叶昭言见状,又抛出了杀手锏:“陈统领,你我皆知北凉狼子野心,怎会轻易白白丢掉了这块肥肉?若他日北凉大军卷土重来,天禄相隔甚远,仅凭南诏国,陈统领可有把握抵御得了?”
陈云涛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冷漠道:“叶少将,此事你管不着,至于你说北凉有心觊觎我河西之地,纯粹是无稽之谈,这种流言不足为据。”
若是北凉心怀不轨,那东临帝掌管的天禄又能好到哪里去?
东临帝这些年频繁派兵征战,逐渐显露出几分称霸的野心,不得不令人忌惮。
他不认为从天禄手中能得到什么便宜。
陈云涛停顿片刻,话音一转:“倒是叶少将你,敢只身一人深入这重兵把守的府邸,还真是胆大包天,若是落在北凉手里,只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叶昭言微眯双眸,不怒反笑,慢条斯理道:“那依照陈统领的意思,应该怎么处置叶某呢?”
陈云涛冷哼道:“按律法,擅闯我国领土者斩首示众!”
叶昭言不以为意道:“陈统领不用拿这个吓唬我,叶某既然敢来这儿,自然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以南诏国和稀泥的做派,陈云涛还不敢杀了她与天禄结怨。
“你!”他猛拍案桌喝斥道:“你究竟有何企图?”
叶昭言不疾不徐的道:“我此番前来,自然是向陈统领表明诚意的。”
陈云涛嗤笑一声:“诚意?”
叶昭言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厅内众人,慢悠悠的道:“叶某不忍见南诏国被北凉蒙在鼓里,所以特来提醒陈统领,千万不要上了北凉人的当啊。”
陈云涛皱眉道:“这话怎讲?”
叶昭言道:“叶某先前在北凉的军机阁见到了北凉世子的亲笔信函,信中提及了河西战事。北凉世子的意思很明显,要趁天禄取下河西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陈云涛脸色微变。
他对叶昭言的话倒是有几分相信,此前叶文轩前往北凉皇室待了一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传言称,东临帝惧怕叶文轩被策反,派出督军前往河西。
他又想起北凉世子昨夜同他说的话——【陈统领,我们两国合作对付天禄,符合北凉的利益。】
当初他觉得北凉世子这番话很奇怪,却又不明白哪里奇怪。
北凉帮着南诏对付天禄,能得到什么利益?
若是按照楚离所承诺的来做,北凉不过博得一个友盟的交情,这与他们素来的原则十分不合。
此时听完叶昭言的话后,陈云涛终于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当时觉得北凉世子说话很古怪,原来北凉世子从头到尾都打着吞下整个河西的主意!
正在他心中怀疑顿生的时候,叶昭言开口道:“叶某特意带来了一份厚礼,助陈统帅识破贼人真面目!”
陈云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不动声色问道:“什么厚礼?”
“陈统帅请过目。”叶昭言递给陈云涛一份奏疏。
陈云涛展开一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竟是北凉威胁叶文轩替他们拿下河西的密谋。
这字迹他识得,是北凉皇室专用的一种字体,并不常见。
第二百四十五章 达成一致
陈运泰心中一凉,越发笃定北凉世子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可偏偏自己已经答应等天禄退兵就将他放了。
想到这里,他怀中的守印和文书变得滚烫起来。
对方这显然是拿这两件东西收买了自己的信任!
他暗骂自己糊涂,竟鬼使神差般听信了别人的谗言,还险些酿成滔天祸患!
现在骑虎难下,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叶少将的话,陈云涛只信了一半,并没有完全信服。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
这时,一名南诏将士匆忙跑进来禀报:“启禀统领,北凉的铁骑大军正在五十里外集结而来!”
陈云涛豁地站起来,厉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调遣兵马了?!”
“似乎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出兵。”南诏将士回答。
陈云涛脸色一凛,那时他正与楚离交谈甚欢,达成了约定。
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局势就瞬息万变。
他霍的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他们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莫非是来援助我们对付天禄的?”
“还有别的消息吗?”
那南诏将士道:“似乎还有两队探子正在赶来。”
陈云涛火速赶往府邸门口,叶昭言紧随其后,片刻后,几名轻骑从远处踏马而来。
他眼尖地看到领头之人怀中鼓鼓囊囊,似乎揣着什么。
待陈云涛打开信件读完,才发现这是南疆和南越带来的书信。
原来一个时辰前,在叶正平的设计下,两国于半路上与北凉大军会过面,还损失了不少兵将。
信中力陈北凉军扬言誓要踏平南诏大军,夺取河西之地报复南诏扣押世子之罪。
陈云涛手抖不已,信笺徒然跌落在地,叶昭言却没有去捡。
那信函末尾盖的两个印章赫然露出,已经昭示了一切,结合陈云涛的反应,信上的内容昭然若揭。
一切正是按照她与叶正平计划在进行。
她诱请来的两国援军,在半路就遇到了领兵等候的叶正平,在他的说服下,奔着与南诏和好如初目的的两国,自然答应了配合叶正平的计划,去试探北凉的心意,再以“为南诏牺牲的惨状”为由发出书函共同抵御外敌。
如此,最终守下的河西北郡也有他们的一分功劳,与南诏的关系也能缓和,才有机会恢复从前的待遇。
陈云涛慌忙捡起地上的信函,脸色阴晴不定。
他虽是领兵不过两年的武将,但也曾随父辈征战沙场多年,对于军队之事自然是略懂一二。
根据信中所述,北凉大军如此集结,气势汹涌而来,势要荡平河西。
而且这支北凉大军乃是精锐铁骑,装备齐全,训练有素,若是真冲着取下河西之地而来,恐怕不妙。
陈云涛立即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快去召集众位副统领和参将,速速议事。”
叶昭言不疾不徐跟在他身侧,漫不经心道:“陈统领不妨考虑考虑叶某的主意。”
陈云涛步履未停,不耐道:“叶少将若是无事,恕本统领不奉陪了。”
天禄无非是想分一杯羹,又会有什么好主意?
叶昭言勾唇笑道:“陈统领急什么,莫不是忘记了这郡守府还困着一个楚离?”
“楚离?”陈云涛脚步一滞,回过头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叶昭言缓步跟了上去,语气淡然:“陈统领可知道楚离对于北凉而言意味着什么?让北凉退兵,不妨从此处下手,不过……”
她顿了顿,故意露出为难神情:“南诏国一向与北凉井水不犯河水,这次若是利用北凉世子强行让北凉退兵,恐怕会惹恼北凉,届时北凉兴师动众,直逼南诏境内,只怕不太妥当……”
她话还未说完,陈云涛就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何意?你是担忧南诏国无法阻挡北凉铁蹄吗?”
他心中也知晓自家国君的优柔寡断,偶尔也暗恨国君软弱,可是这般被别国将领打脸,让他感到屈辱。
“叶某只是为南诏国着想罢了,要是有兵不血刃之法,又何必劳民伤财牺牲无辜百姓?陈统领不妨先行一试,若是北凉愿意退兵,那便算是陈统领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若是北凉不肯退兵……陈统领便要另寻良策了!”叶昭言嘴角挂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一句话令陈云涛心底咯噔一跳。
他知道叶昭言的言下之意,若是北凉不退兵,得罪了对方的南诏国那便只能硬拼了。
如今南诏国内部尚不稳固,北蛮入侵,他们尚且需要借助他国的兵力才能抵御,更何况这次北凉是有备而来,兵强马壮,实力比他们强盛许多,若是没有外援,贸然出兵,只怕损失惨重。
到那时,南诏国只能将河西北郡拱手相让,甚至割地求和。
陈云涛陷入了沉思,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
叶昭言并未催促,等陈云涛抬起头,她才将怀中的一封书信拿出,在他面前展开。
这是一封亲笔书信,信的末尾盖着楚离的私章。
叶昭言并没有将书信交到陈云涛手上,但就着光亮,陈云涛清晰地看见了上面写的东西。
北凉竟然打着吞下河西再借此侵蚀周边三国边境领土的想法。
北凉,想做独一份的霸权大国!
陈云涛额头冷汗淋漓,如果真是这样,那楚离与他承诺的一切都是缓兵之计,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他南诏国!
叶昭言见他看完,当场将信函碾成粉末,“此信乃是我军偷盗而来,若是传出来,恐怕伤及天禄的威名,还望陈统领保密!”
这信自然是伪造的,叶昭言如此果断毁去,除了“毁尸灭迹”,更是打着让对方信服之意。
在陈云涛凝重的面色下,她这才说出了此行的策略:“叶某带着诚意而来,也知晓陈统领的难处。陈统领不妨听我一言,让叶家军与南诏大军一同出兵,威慑北凉,让其知难而退。如此,南诏国既可以保全自己,又可以不得罪北凉。”
“南诏与天禄一同出兵,又如何能够不得罪?”陈云涛不解。
叶昭言早就料到对方会有此疑虑,“此战之后,陈统领尽可以扬言是天禄请求南诏出兵,而非南诏本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气势如虹
“此话当真?!”
“我代表叶家军对陈统领担保。”
陈云涛沉默片刻,咬牙点头道:“好,那就依叶少将所言。只是,本统领有一个请求。”
“陈统领但说无妨。”
“我要在战前当着众军的面将叶少将的话公之于众,还望叶少将体谅!”
深谙兵法狡诈的陈云涛明白,战场之上的承诺并不能完全作数,他不能承受叶昭言出尔反尔的后果,才出自下策。
叶昭言闻言,并不气恼:“但凭陈统领做主。”
一炷香后,南诏军大帐中聚集了十几位身穿铠甲的将领。
陈云涛将叶昭言的计划讲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此战若是胜了,不仅可以消除河西北郡的危机,还可以威慑虎视眈眈的列国,这对于咱们南诏国地位巩固大有裨益,因此,本统领认为可以一试。”
不少将士听得热血沸腾,纷纷称赞此举甚秒。
陈云涛却眉头紧皱,心绪翻滚。
叶昭言所谓的威慑不过单纯的威吓,而非真正的以绝后患!
北凉若真有那般狼子野心,早晚会再次踏足南诏边界。
只是情势紧急,国君的任命在身,容不得他考虑长远,只得选择眼下最好的办法—与叶家军暂且合作。
这时有一名将领道:“陈统领,此番出兵是否有些冒险?万一败了,南诏国岂不是要受辱?”
南诏国势力并不强大,素来不与他国结怨,为的就是国君最为在乎的那份体面。
身为第六大国,若是轻易被人打脸了去,如何能维持尊荣?
另一将领附和:“是啊,我南诏国一向以和为贵,未尝败绩,若是出了事,颜面何存?”
这些将领们一方面欣赏叶昭言提供的这个计策,另一方面则担心万一出了岔子,惹得南诏国君怒火。
叶昭言见状,轻啜茶盏,扫视一眼诸位将领,摇摇头叹道:“诸位,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稍纵即逝,哪容得咱们犹豫?北凉国大军压境,不论是丢了城池退缩,还是被打跑,南诏国的颜面都会丢了个干净。与其这般窝囊,不如与我天禄一同击退强敌!”
众将闻言,一又是恼怒又是气结,这叶家军少将说话也太刺心了,一点颜面也不给人留。
大帐中一时陷入了僵局。
陈云涛这才摆摆手道:“诸位将士勿须忧心,咱们兵马虽不及北凉精锐,可也不弱,再加上叶家军骁勇善战,若是连区区一个北凉都收拾不了,那也没资格称为大晋第六大国了。再者,我南诏国绝对不会任由北凉践踏我国的尊严!”
“陈统领此言有理,末将也认为值得一试。”陈云涛身旁的年轻将领上前拱手道,他初入战场,信奉激流勇进的战术,对这名天禄的叶少将颇为看好。
另一名将士闻言,也站出来附和道:“末将附议!我南诏男儿皆是勇猛之士,岂能畏敌怯战!”
半晌后,众军终于达成了一致,由叶昭言带兵押着楚离先攻、陈云涛领兵压阵,一同迎击北凉军。
两个时辰后,两方大军终于在河谷中遭遇了。
北凉军队排成密集队形,刀枪林立,整装待发。
陈云涛腰配青铜宝剑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大军,脸色凝重至极。
叶昭言身披银白色的甲胄,英姿飒爽,率领三千叶家军浩浩荡荡向着北凉大军而去,很快就被埋伏在城墙上的北凉哨探发现,立时吹响号角,惊扰了正在行进的北凉军队。
两军对垒,旌旗招展,双方立刻激烈厮杀起来。
叶昭言骑马身在队伍前列,身形矫健如龙,一柄长剑宛如游龙一般,迅疾无伦,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杀伐决断,凶悍异常。
叶正平在不远处挥舞着长枪,每刺一次,北凉将士便倒下数人,尸横遍野,血腥弥漫。
在两人的勇猛冲击下,叶家军士气大涨,纷纷勇猛杀敌,展现了一贯的本色。
陈云涛身居后方指挥作战,见叶家军队战斗力不俗,即便面对北凉铁骑,也一点也不落下风,渐渐放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叶少将确实是一员悍将。
他原本以为此人不过是武艺超群,没料到居然如此勇猛善战。
怪不得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够坐上这等位置,这样的胆识与魄力,实乃他拍马也赶不上的。
因着叶家军训练有素,将领指挥有度,一时间北凉竟然奈何不得叶家军分毫。
而以凶残著称的北凉军队有个特点,一旦冲锋陷阵,往往是一鼓作气,气势如虹,但若是久攻不下便会气馁,渐渐落入下风。
两炷香后,北凉大军的先头部队果然出现了明显的折损,伤亡不小。
即便如此,后面数量庞大的北凉军依然是个巨大的威胁。
这一切都被叶昭言看在眼里,而早在抵达河西南郡之前,她就已经与叶正平商议好了对策。
昨夜出发前,她还带上了叶文轩给她准备好的锦囊,
那是她亲手从那本兵书上总结出的对策,经过叶文轩的悉心研究被修改成了更好的方法。
叶家军以速战速决的猛攻为优势,对上短时间内凶残无比的北凉军,无异于硬碰硬,并不能完全占得便宜。
因此,叶昭言命这叶家军一开始猛攻以激发北凉军拿出全部实力,待对方进入状态,叶家军再佯装猛攻,一边防守一边假意支撑不及,以消耗对方的斗志。同时,全军以不惹人注意的速度缓慢后撤,让北凉先头部队逐渐进入叶家大军的范围。
就在叶家军越战越勇,第二批北凉军上阵之际,叶正平和几名副将带着埋伏在周边密林的两千精兵缓缓逼近战场,形成包围之势。
北凉大军的将领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只是他们人数众多,足有八千余人,并不惧怕眼前不过三千的叶家军以及后方畏畏缩缩的千余名南诏大军。
若是硬碰硬,赢得还是他们。
随着叶正平带领的军队形成了严密的军阵,将战场包裹在内,远处传来一声嘹亮尖细的号角声——“呜——”
号角声骤然停歇,远处马蹄翻飞,起滚滚烟尘,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情形。
第二百四十七章 败局已定
浑身浴血的叶昭言收剑入鞘,转首踏入远方尘烟滚滚之中,片刻后,尘埃散尽,一位头缠黑布,身材高大的男子被她押着从尘烟里走了出来。
双方大军齐齐愣住了。
只见男子脚步踉跄,浑身血污,身上还绑着绳索,嘴唇被布条堵着,受伤不轻,似乎受了刑罚。
叶昭言将此人向北凉大军的方向一推,迫使他跪下,朗声道:“北凉世子楚离在此!”
“什么?”北凉众将官们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
陈云涛也睁圆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楚离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一个时辰前,叶昭言以天禄挟持北凉世子方能为南诏撇清关系为由,极力说服他将楚离交出来。
想到北凉的强势,陈云涛最终松口楚离转交到对方手上。
他能料想到叶昭言盘问楚离、甚至拿楚离要挟北凉的举动,却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大胆,将北凉世子折磨成这般模样!
陈云涛大惊失色,厉声喝问:“叶少将,你将他怎么了?”
要是得罪了北凉未来的国君,日后谁能承担得起北凉的怒火?
叶昭言微笑道:“陈统领莫急,叶某没伤他性命,只是教训了一顿。”
她随即喝道:“来人,把他头上的裹布撕掉!”
立即有将士扯开楚离头上塞着的布条,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孔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楚离额角鲜血淋漓,皮肉翻卷,显然被折磨地极惨。
北凉军队一见此人,顿时炸锅。
“世子殿下……”
楚离怒目盯着叶昭言,恨不得吃其骨髓,嚼其肉。
叶昭言丝毫不怕楚离的怨毒目光,反而笑盈盈的道:“世子殿下,别来无恙。叶某敬您是北凉未来的国君,所以才留着您一条小命,您不必感谢叶某。”
楚离挣扎一下,张口欲呼,但刚喊出一个字,喉咙就像被火燎过一样,疼痛难忍,咳嗽起来。
他看着阳光下这张分外熟悉的脸,心中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那夜太过漆黑,他急着拿到守印和文书,顾不得前后,才没有识破这人身份。
而两个时辰前,在叶昭言用刑罚折磨他的时候,他豁然开朗。
能对他有如此刻刻骨恨意的,除了叶文轩的嫡亲后人,还能有谁?
而叶文轩膝下根本没有嫡传男丁。
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情形,越来越笃定心中的猜想,眼前这名叶少将的脸与脑海中一个清丽的女子面孔重合起来。
“他”分明就是叶文轩的外孙女叶昭言!
她是来报复他来了!
“世子为何这般盯着我看?”
楚离咬紧牙齿狠狠瞪着她,“你是叶昭......”
“慢着。”叶昭言扬声打断楚离的话,淡淡瞥他一眼:“我劝世子安静一些,免得自取屈辱。”
楚离目眦欲裂,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叶某听闻世子智谋深远,胸襟宽广,难得贤明,因此叶某想跟世子谈笔买卖,不知世子意下如何?”叶昭言语气轻描淡写。
楚离阴狠道:“你休要猖狂!你真当自己捏着我就能为所欲为吗?北凉可不会傻到任你予取予求!两军交战,你天禄不过以卵击石!”
“世子殿下果然好气魄,可惜你们北凉军不争气呀。”叶昭言摇头叹息,“世子殿下不妨猜猜,方才两军对战,北凉战况如何?”
楚离沉默下来,他已经察觉到北凉军不如叶家军。
只是北凉大军数量惊人,天禄也无法奈何。
叶昭言神态闲适,“八千北凉军在列,叶家军士气不减,以一千精兵狠挫两千北凉军先头部队。”
楚离脸色微变,阴冷地盯着叶昭言,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万万没有想到,叶昭言居然这般强硬,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公然对付北凉大军,难道就不怕剩下的北凉军反扑吗?
叶昭言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虽然叶家军不弱,但叶某不想弄得两败俱伤,伤了两国和气,故此,才请出了世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离用沙哑的声音艰涩地质问。
叶昭言继续道:“只需要世子答应让北凉投降退兵,我保证放了世子。”
楚离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叶昭言,你太小瞧我了,你真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他根本不相信叶昭言一个天禄将门之女,敢冒着挑起两国纷争的风头,真的伤他性命。
“北凉大军虽然凶残,可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惧内乱,不能群龙无首。若是世子因为两军对峙而死,还剩下谁又资格掌握军权?”叶昭言低下头,凑近他,“世子怕是不知,楚渊已经同他母亲从北凉出逃了。”
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水,瞬间掀起滔天波浪。
北凉并不只有楚离一位皇子,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原本是被囚禁多日的楚渊。
楚离的瞳孔蓦然缩紧,楚渊竟然逃了!
若是他死在这里,楚渊极有可能上位,这样一来,等于天禄隐隐得到势力。
到时候,说不定东临帝还会奖赏叶家。
如此两全其美的法子,难保叶昭言不会利欲熏心真的起了杀心!
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计到这一点!
“你......”他终于开始害怕了。
叶昭言抬眸望着北凉大营的方向,淡淡道:“世子,只要你愿意投降,我保证,我麾下的将士绝不伤害你一根汗毛,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北凉!”
北凉大军内乱成一团。
北凉军士们纷纷叫嚷着让将军带兵攻击叶家军,而楚离则被叶昭言控制住了脖颈,只要她稍一发力,就能扭断楚离的脖子。
北凉将士虽然愤怒咆哮,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世子被俘虏了,不能再贸然出手。
若是世子死了,那北凉的局势就会岌岌可危。
所有的权力轮盘都会被打乱重洗。
这对于如今在场手握权力的北凉权臣和将军而言,不是好事。
这时,陈云涛策马过来,沉声道:“世子,既然我们已是败局已定,不如投降吧。”
他不得不佩服,叶家军这一盘棋下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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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很忙,昨天的更新没有来得及精修,不好意思。
第二百四十八章 北凉秘密
楚离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场战役,已经不仅仅是胜负的问题了。
此战一败,他在北凉的威势必然大减,不经过一番周折是没办法恢复的。
这期间,若是天禄作妖,北凉只会更加难以抗衡,占不到一点上风。
北凉先锋将士见叶家少将捏着楚离迟迟不放人,更加骚动起来。
堂堂一国世子宛若阶下囚一般被敌国的将军扣押着,如何能叫人咽下这口气?
正在此时,一名威猛的北凉副将忍无可忍,将手中的弯刀狠狠朝着叶家军的方向投掷而来,瞬息之间就到了叶昭言跟前。
叶昭言并不慌乱,千钧一发之际,她将手中扣押的楚离一扭身,让他正正对着那飞旋而至的弯刀。
阳光下,刀刃银光锃亮,映照在楚离的瞳孔里,越放越大,朝着他的脑袋飞速靠近。
他有心躲避,奈何叶昭言的脚死死抵在他的膝弯处,让他动弹不得。
“世子!”北凉军方向爆发出一阵阵惊惶的呼喊,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就在楚离躲避不及的瞬间,叶昭言一巴掌拍在他的右脸,让他猝不及防被打得偏头,堪堪错开了那把弯刀。
北凉军看着表情惊怔、右脸红肿的楚离,又是庆幸又是愤怒。
沉寂片刻后北凉军纷纷大骂了起来,一个个挥舞着武器朝着叶昭言的方向扑杀过来,似乎要将这个罪魁祸首砍死泄愤。
叶昭言望着气势汹汹的北凉军,挥手斥退了上前的叶家军,她抓着楚离挡在自己身前,高喊一声:“住手!再往前三丈,世子人头落地!”
扑杀过来的数十名北凉军闻言,不得不停住脚步。
只是,他们身后的骑兵们却齐刷刷举起弓箭对准了叶家军的方向。
仿佛只要楚离一下令,他们便会齐射,让这群卑鄙无耻的天禄贼子葬身于箭雨之下。
楚离却似乎已经忘记了生死,眼神空洞而茫然地站着。
他做梦也料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狼狈落魄的一天。
看着北凉军中那一片混乱,他心脏剧烈跳动,仿佛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将会发生改变。
“世子如此犹豫不决,只会徒增烦恼,惹得北凉大军进退两难。”
叶昭言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楚离猛然攥紧拳头,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他苦练武艺,为了夺得皇位,甚至不惜背叛父王。可他没想到的是,到头来,他居然落得这般境地,被人抓住了软肋,不仅差点输掉了皇位,连性命岌岌可危。
叶昭言见他心旌动摇,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件层层包裹的东西,掀开一丝布角,放到他眼前。
楚离的瞳孔骤然收紧,“是你!你居然......”
叶昭言低低地笑了几声,“这件物品,世子想必很熟悉吧?”
那是一枚印信,金黄灿烂,正中镶嵌着一颗宝石,熠熠生辉。
“那是什么?”陈云涛不解地问。
叶昭言低笑了两声,“你猜。”
这枚印信正是楚离势力费尽心思想要寻来的最后一件东西——代表北凉王身份的印章。
而盖在那封诏书上盖着的印章,自然是焉织姬趁着北凉王死后秘而不宣之时伪造的。
原本,楚离等人翻遍北凉行宫都遍寻不到,便以为这印章定被北凉王的人带离了北凉境地,才致使踪迹全无。
没想到他们都想岔了。
而多次怀疑此印就藏在北凉的焉织姬竟然是唯一想对了路子的人。
只是因着她低微的皇室女子身份,诸位大臣并没有将如此“妇人之见”看在眼里。
想到暴露在人前的这一切秘密,楚离咬紧牙关,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流下来:“纵然你知道了又能奈我何!”
他一边哭一边笑,整张俊朗的脸庞扭曲狰狞,看起来狼狈至极。
这番秘闻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难保其他势力不会拿来做文章,甚至以此为由扶持楚渊上位,推翻他的势力。
虽然他地位稳固,但伪造诏书之错,必定为人诟病,成为他称王之路的最大障碍。
更何况,楚渊背后还占着一个东临帝,那狡猾的老匹夫心眼颇多,怎么可能放过这样分一杯羹的机会?
如今,他唯一寄希望的地方就是,叶昭言没有那个智谋想到这些关键,就算想到了,也没有胆量挑起北凉两股势力纷争。
叶昭言看着他悲戚绝望的样子,心中了然,若是放在不从前,楚离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而如今,因着身陷囹圄遭难不已的叶文轩,以及冷眼利用叶家的东临帝,叶家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或许,各国之间能够保持互相制衡,才是叶家能够屹立不倒的生存之道。
叶昭言收回思绪,将印信放入怀里,神色冷淡:“世子殿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楚离霍然转首,“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昭言微微勾唇:“世子先答应投降,我再告诉你。”
“我要是不答应呢?”
“若是北凉世子肯配合令北凉大军退兵,你我皆大欢喜。若是北凉世子仍旧冥顽不化,那就别怪叶某不留情面,让......”叶昭言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不可闻。
楚离还是凭借那唇形的闭合,猜到了那几个字——“让北凉江山易主。”
“什么意思?”楚离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昭言,“若是我答应退兵,你就能不屑露那个秘密?”
叶昭言不置可否,“叶某不知世子在说什么,世子光明磊落,又哪里来的秘密值得泄露?”
楚离闻言,忍不住抽气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们竟然舍得放了?不想着让楚渊登基?”
叶昭言露出为难的表情:“世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楚渊如何敢做这般越位之事?”
楚离冷冷注视她许久,最终吐出几个字:“我答应你。”
叶昭言勾起嘴唇:“世子果然英雄盖世,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离道:“但我也有个条件。”
叶昭言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正好叶某也有一个条件,世子请先讲。”
楚离道:“我要见皇兄,亲口问他,他究竟想要什么,好好补偿他。”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战而胜
他这话说得讨巧,背后的目的却是昭然若揭,他要再次将楚渊擒住囚禁起来,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叶昭言笑了,“我劝世子还是打消念头吧,楚渊如今与你隔着旧仇,怎么可能会见你,除非……”
她压低了声音,“除非你将北凉拱手相让!”
楚离眯起眼睛看着叶昭言,看来她是打定主意不让他知晓楚渊的下落了。
楚渊的存在和那封假诏书的秘密,于他而言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叶昭言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利害关系。
“楚渊母子的性情,我想世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昭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世子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遵守君子协议的。”
若是将楚渊交出,楚离将他废了,到那时,即便有人再揭穿假诏书的秘密,也无人能与楚离相争了,那些站在楚渊一边的老旧臣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辅佐北凉这位皇子。
这样的道理,叶昭言又如何想不到。
楚离闻言,闭了闭眼睛,心中不安。
接下来数年内,在那群老旧臣还活着的每一年里,只要一日找不到楚渊,他就一日不得放心。
“只要世子信守承诺,叶某保证,楚渊永不踏足北凉。”叶昭言低声道。
楚离睁开眼,颓然苦笑:“你赢了。”
他输了,彻底输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短短不过半月的功夫,就败得体无完肤。
这场仗输赢已定。
“世子果然识时务。”叶昭言笑吟吟地夸赞了一句,“既然这样,那就请世子写下降书,随我等前往阵前谈判。”
楚离默然应下。
很快,北凉世子即将写下降书命北凉退兵的消息就传到对面的北凉大军。
“放肆!”听闻楚离松口欲降,北凉大军顿时炸锅了,纷纷怒视着叶家军的方向,大骂道,“区区一个少将,凭什么左右我们北凉的未来?!”
这边,叶昭言对两名副将吩咐道:“送楚离去西边城墙血书降文,我要亲眼看着北凉退兵。”
待到楚离的血书被呈到北凉军前,北凉大营内一片哗然。
“敢逼我们退兵?以为我们怕死不成?”
“世子定是迫于无奈才写下这东西!”
“放屁!我看这分明是那叶家的畜生伪造的!世子心性坚韧,怎会轻易屈服!”
“杀了叶家少将,杀了他!”
北凉士卒愤懑激愤地叫嚣着,挥舞长刀向叶家军冲了过去。
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枪或弓箭,射程较远,但叶家军同样擅骑射,一时之间,两军先锐交战,打得不可开交。
叶昭言见状,亲自押着楚离走到阵前。
在她的示意下,楚离冷漠地扫了众人一眼,无奈道:“本世子自愿降敌,与任何人无关。”
叶昭言笑着望向楚离:“世子果然是个聪明人!”
楚离没有吭声,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恐怕叶昭言比他想象地还要更加聪明,他终究是看走眼了。
楚离被一行重兵押着往北凉大军而去,正当他准备与北凉将领交涉时,叶昭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世子留步,该轮到世子答应叶某的要求了。”
楚离回眸,眼前一花,一颗带着异香的冰凉物件塞进了他嘴巴里,在他本能地想要吐出来之时,一阵捶打的痛感从腹部传来,迫使他不得不吞下那颗东西。
叶昭言收回脚,嘴角噙着冷酷的弧度,“吃过这种毒,就不必担心世子反悔了。”
楚离目光凌厉逼人:“叶昭言,你!本世子分明已经答应了你,你还要用一粒毒丸要挟我!真是好狡诈!”
毒丸?正上前接应的北凉将领见状,面色大变。
他原本打算刺杀叶家少将的想法骤然消失,只剩下恐慌。
若是楚离在此刻身死,身负接应之务的他也要陪葬。
“过奖了,这是北凉皇室教会我的。”叶昭言微笑道,“我想,这东西世子会很快用得上的。”
她扬鞭催马向敌营走去,其他的将领跟在后面,气氛沉闷得可怕。
楚离被押着紧随其后。
叶昭言看向北凉军队中央那顶华美大帐,笑容温柔:“世子殿下,现在该考虑的是你的安危。去吧,告诉他们,若不退兵,你就会暴毙在此!”
说完,一行重兵押着楚离往大帐而去。
楚离被推搡着往前,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颤抖。
这就是叶昭言的报复吗?
北凉大帐之中,北凉国师坐在上首位,听闻外面的喧闹声之后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慌忙道:“启禀国师,世子降了。”
“降了?!”北凉国师猛地站了起来,怒喝道,“混账东西!”
一炷香后,北凉世子将在一刻钟内暴毙的消息在北凉军中传开了。
北凉的战车缓缓开拨,北凉人高喊一声:“撤!”
大军以极快地速度往北凉的方向退去。
叶昭言刚到城墙下,北凉的大军正像潮水般退去。
楚离站在城墙之下,眼睁睁地看着北凉军在半个时辰内撤退得干干净净。
直到此刻,他仍旧有些恍惚。
叶昭言走近他身旁,“世子可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楚离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却化作一声叹息:“我输了。”
叶昭言站在他的旁边,含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楚离瞥她一眼,没说话。
叶昭言继续道:“世子殿下的诚信,让叶某很佩服。”
“我早该猜到,你们叶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只是我没有想到,挫伤叶文轩之后,叶家还能站出来一个女人为他讨回公道。”楚离道。
叶昭言似笑非笑:“世子殿下这番褒奖,让叶某汗颜。我虽是一介女子,却也不会忘记叶家组训,必然替外公报仇雪恨!”
楚离看向城楼下方,北凉军队已经渐行渐远,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日,天禄会臣服于北凉。
“东临帝昏庸无能,好大喜功,迟早会毁掉天禄。”
“这不是世子该操心的事!”叶昭言神色冷峻道。
东临帝稳坐数年的江山该有些危机了。
而叶家,也不能重蹈覆辙,再像从前一般,老老实实地做一条痴傻的忠犬,世代戎马,却最终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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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情多,下午细细修改了才发,所有晚了。
第二百五十章 拜别众人
她需要眼前这微妙的势均力敌,不仅仅是为了让那嗜血的君王止战,更为了叶家的生死存亡——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能够恢复叶氏一族的兴盛。
喧嚣自远方传来,叶昭言抬头望去,湛蓝的天幕下,是涌动的人潮。
北郡城中的百姓们也都知道了楚离投降、北凉退兵的消息,纷纷跑到街头欢呼雀跃。
一瞬间,城门口热闹非凡,几乎堵满了前来的百姓。
“北凉大军终于退兵了!”
“哈哈哈……北郡还是从前的北郡!”
“北凉军队不堪一击,我就说他们肯定撑不住几日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听说这次多亏了那叶家军......”
“别胡说!天禄狗贼与那北凉人都是一丘之貉!”
“也不能这样说,咱们城中百姓可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那又如何?谁知道叶家军到底是不是好心,说不定他们是想利用我们呢!”
“呸,你懂什么?那叶家军根本没有想害我们,不然哪来如今的安宁?!”
“安宁?你看看南郡如今可还有安宁?我看他们就是想趁火打劫!”
“嘘!小点儿声,你不要命了吗!”
“哎哟!你掐我干嘛!”
“闭嘴!”
百姓们议论不已,半晌后,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停在了城门下。
叶昭言翻身下马,走到了城楼边上。
“我们叶家军奉旨攻入河西,绝不允许北凉军祸乱我边境!”她朗声宣布。
这个声音穿透云霄,响彻整个北郡城门。
围观百姓听清她的话语之后,皆是愣怔片刻,旋即议论纷纷,这人言下之意就是,河西北郡之所以能守住,他们天禄的叶家军功不可没。
“怎么会这样?我听说是陈统领带兵压境,叶家军迫于无奈才......难不成他们是自愿帮忙的?”
“你懂什么?他们可是天禄最为骁勇的叶家军,此战若是没有他们,这河西说不定就被北凉军踏平了!”
......
叶昭言并未理会百姓们的反应,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转身驭马朝城楼下方的楚离行去。
叶家军众人静立在原地,看着叶昭言越来越近。
她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绾起,一袭银色盔甲上染着鲜血,秀丽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双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看起来异常冰冷。
楚离的目光也跟随着叶昭言的一举一动。
北凉皇宫深藏的那副美人画像与眼前之人再次重合,一点点敲击着他的脑海。
这样一个奇女子,这般惊人的巧合。
或许,他所面临的困境还有转圜的余地。
叶昭言走到楚离面前三步距离的地方,在马背上低头审视着他:“世子殿下,现在你是自己跟着我的人回北凉,还是我派人将你绑了送回去?”
楚离默然,如此丧失尊严的回国方式,哪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
看来叶昭言还想利用他杀一杀北凉威风。
想到体内还有一枚毒丸,他没有回绝。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楚离忽然露出一个略显凄惨的笑容:“还请叶少将派人护送,让本世子安全抵达。”
说完,他低低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淤血。
叶昭言眼眸微垂:“放心吧,叶家军素有仁义之称,既然答应过了,便一定不会食言。”
楚离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他总觉得体内的毒物不简单。
不过,叶昭言既然敢当着三军的面作出了那般扬言,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害他性命。
一阵疼痛袭来,楚离右手按着左腹,脸颊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解药......”
“等到了北凉,世子就好过了。”叶昭言将一个布包交给亲信,吩咐道:“送世子殿下。”
几名将士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楚离,将他扶进了一辆马车。
楚离瞥见那带着布包的将士一路紧跟着他,总算放下心来,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解药。
叶昭言说完,翻身上了马,领着叶家军军队浩浩荡荡地撤离了。
楚离坐上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里,被看守在侧的叶家军押送着,缓缓从小路赶往国都。
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他默默扼腕。
他从未想过,自扃居然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那颗猝然吞入腹中的毒药,成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随时会落下,仿佛只要他稍微有点不慎,便会立即毒发身亡。
他只想早些抵达北凉,服下解药。
车辆缓行,一路颠簸,直到他被送到北凉边境。
叶昭言与南诏国大军在北郡边境停驻下来,商议战后事宜。
东临帝的传书还未抵达,叶昭言以叶文轩之名派遣使节与叶正平前往联络南诏王室,
北凉与南诏毗邻而治,历代两国关系极佳,如今北凉与南诏有了嫌隙,实乃天禄的机会,叶正平一番旁敲侧击之下,南诏国主立即拟定了这份诏书,让使者恭恭敬敬地将叶正平一行人送出。
叶正平走的时候,怀中正揣着南诏国君“两国结盟,共谋大业”的诏书。
在叶正平出使南诏的时间,叶昭言也没有闲着,她带着一支队伍来到了奔赴至通往南越国的要塞,见到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楚渊。
这是个年轻高瘦的男子,他的五官虽然不似楚离那般刚毅英挺,但是却有一双极亮的凤眸,眉宇间隐隐透出锋芒。
他穿着一身玄衣劲装,腰间佩剑,端坐在马背上,一点也没有逃亡的落魄。
因为囚禁多日而不见光,偏白的面色让他看上去有三分羸弱,削弱了身上的锐气。
叶昭言勒住缰绳,沉声开口问道:“阁下就是楚渊吧?”
“正是。”楚渊拱手回礼。“你就是叶家的少将军?”
叶昭言神情淡然:“不错,叶某特地前来相送,还望殿下珍惜此次机会,安心上路。”
“叶少将军的提醒,我铭记在心。”楚渊颔首,“不知母后......”
他欲言又止,想到今后几年里要隐姓埋名,不得与萦心公主相认,心中就涌起一阵涩然。
叶昭言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掠过,最终移向了北方:“她在北凉皇室很好。”
楚渊松了一口气:“多谢。”
“只要你不回来,她便永远安然无恙。”
只要楚渊一天不现身,楚离一天不能坐稳江山,萦心公主就能保全自己。
还有什么比一个拥有失踪嫡子的母后更让人忌惮?
“嗯,”楚渊低低地应了一声,心底泛酸。
叶昭言扬鞭驱策,率先离开。
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楚渊目光飘向北凉。
这次一别,怕是再也不会有再见之日。
他闭上眼睛,掩饰掉眼角的泪意,多番政变之后,他们母子能够活下来已是不易。
流落在外听来艰苦,比不得从前,却是另一层意味上的自由。
母亲也不必再为他委曲求全、担惊受怕。
如此甚好。
“主子?”侍卫低低的呼唤让楚渊回过神来。
他看向那些已经打点好行装的侍从,一声令下:“走——”
第二百五十一章 荣归锦都
叶昭言带兵返回南郡,再次抵达上次那出荒山脚下。
远远地,一个挺拔的身影就立在一扇木门前,怔怔地等待着。
正是叶家的主心骨,叶家军最牵挂的叶文轩。
这一次,叶文轩没有闭眼躺在密道深处,而是好端端地站在山下迎接她。
“外公。”叶昭言下马,待走近了才发现他竟然拄着一根拐杖,之时那拐杖又细又小,立在身旁不甚显眼,才让人忽略了去。
她心中蓦地一颤,即便他病得如此,也不愿丢失身为第一战将的骄傲。
仔细看去,叶文轩的身子依旧高大,却变得消瘦,原本乌黑的鬓边竟然又生出了几缕灰白。
他抬头打量了她片刻,“没受伤就好......”
叶昭言伸手搀扶住叶文轩,语调难掩激动:“外公,您怎么出来了?”
叶文轩的目光温和慈祥:“你做得很好。”
说完,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鲜血,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那高大的影子在萧瑟的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叶昭言吓了一跳,忙取出帕子替他擦拭嘴边的血迹,“外公........你的身子......”
“无碍......”,叶文轩缓了缓,苍老的面孔有些潮红,却挂着慈祥的笑,“外公老了,这辈子活得够久了......”
听着这话,叶昭言的鼻尖顿时一酸,流泪不止,“外公若是有恙,昭言也无法安心存活于世!”
她心里清楚,这次战事虽在东临帝扩张领土的计划之内,却是因着自己这枚导火索而发。
至于萦心公主为何刁难于她,叶昭言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利害关系。
难不成是与东临帝串通好,故意拿她做文章引得叶文轩出征?
她无法相信这样的巧合。
叶文轩拍了拍叶昭言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外公老归老,还是能再帮你挡枪挡箭几年。”
叶昭言擦干净眼泪,握住叶文轩冰冷的手掌,“几年怎么行,我要外公长命百岁!”
“你这孩子......”叶文轩无奈地叹了口气,“长命百岁哪有那么容易!外公不用你担心,倒是你........”
他顿了顿,目光柔软:“昭言,你可是答应了外公,回到锦都就早些找个如意郎君。”
叶文轩没有忘记北凉当初威胁他的东西,即便那东西毁了,只要叶昭言还存在于世,难保他们不会以此算计。
让她早些嫁人,不过是抱着侥幸的想法,终究是无奈之举。
叶昭言的眸光瞬息万变,许久才慢慢道:“昭言明白。”
她知道,叶文轩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更不会拘束着自己的子嗣,甚至强迫他们做不喜欢的事。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避开危险?
还是......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道:“外公,若是昭言愿意带着叶家军同外公守护天禄,终生不嫁……”
叶文轩眼睛徒地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叶昭言从小便这般喜欢舞刀弄枪,一定幻想过同男子一般征战四方。
只是,他以为叶昭言随着慢慢长大,便会明白身为女子该有的去路,慢慢忘记年少时的那些幻想,学着做一个安稳于室的妇人。
他终究是低估了这孩子。
半晌,叶文轩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昭言,河西之战,你做得极好,我叶家军的风骨,你没有丢,更是增添了叶氏的荣耀。只是,这般荣耀并不能长久,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当他说出这番话,自己的心也碎掉了一角。
“外公,我……”
见叶昭言眸中的光华瞬间湮灭,叶文轩心中抽痛,“外公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自小就给了外公无数惊喜,是我叶文轩的骄傲。如今,外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安稳幸福。”
他又何尝不希望叶昭言像他一样做一名征战沙场的骁勇将军?
就算叶昭言愿意如此隐瞒性别,继续领兵征讨,维持叶家下一代的荣耀,但是他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天禄已经不是从前的天禄,东临帝那样的君王,他不敢赌。
他不知道自己老去甚至病死之后,没他守护的叶家,又会遭遇多少算计。
而叶昭言女子的身份,始终是个破绽。
叶昭言闻言,悄然垂下睫毛,遮住了复杂的情绪。
上次叶文轩提起回锦都出嫁的事情后,她就旁敲侧击过两次,都未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为何叶文轩会急着让她出嫁?
像是有人扼住叶文轩的咽喉,逼迫他不得不如此。
莫不是为了保护她不被坏人戕害?
这是她唯一能想象得到的合理解释。
“昭言,我们启程吧。”
叶昭言敛了敛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好。”
天大亮时,叶昭言领着叶家军在南郡等待半日,终于与叶正平汇合,二人带着大军班师回朝。
行至半路,与东临帝派遣来的官员即将相遇之时,叶昭言和叶正平带着叶文轩和叶家军精锐从偏道回城,留下几名副将带着其余人等继续往官道前行。
就这样,带着东临帝圣旨的一行人扑了个空,与叶家人“阴差阳错”地错过。
一行人还未至锦都,城中庆贺相迎的百姓已经排列成两队,恭候多时,看到他们的车驾驶来,纷纷拱手。
“叶将军!”
“叶将军,恭祝大胜归来啊!”
外面恭贺的喧闹声不断,良久,叶文轩从马车中探出身子,向四周微微拱手,朗声说道:“承蒙诸位关爱,叶某愧不敢当,叶某奉了陛下之命前去河西征讨,未能拿下北郡,心中愧疚,还望各位父老乡亲海涵。”
“叶将军不必如此,几国虎视眈眈之下,那河西北郡又怎能轻易取下?你能拿下南郡已经是大功一件!”
叶文轩闻言,笑了起来,“叶某只不过侥幸赢了一场仗而已。”
叶家军的将士们也与有荣焉。
叶文轩是叶氏一族的荣耀,是叶家军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存在,这一场大捷,他们也跟着扬眉吐气。
“叶将军哪里话?这番仗打得漂亮,陛下定然重重嘉奖呢!”
“叶将军太谦虚了!”众人连连称赞。
“是啊叶将军!我们也是听到你的传说,听说叶将军英勇善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片赞叹声中,整个锦都喜庆不已。
没有人注意到,向来骑马入城的叶文轩这次全程待在马车中,未曾策马而行片刻,甚至连下车站立都不曾。
更没人发现叶大将军鬓角的黑色已经少了许多。
叶文轩在持续不断的恭贺声下谦逊而笑,他目光扫过众人,见众人神色间并无虚伪,也没有谄媚之态,心中了然。
待过了官道,他不再继续缓行,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然后在众多崇拜、敬仰的目光中往叶府而去。
一行人行至半路,叶昭言远远地便见一辆青布车辇停靠在那里,她心中一惊,这是叶扶归的车辇,怎么会在这儿?
第二百五十二章 帝心难测
这时,车辇帘掀开,叶扶归从车中快步走出来,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纱裙,衣襟上绣了朵白玉兰,长长的墨发随意绾成一髻,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如今的模样,竟比一月前送别时的更为丰腴了几分,看得出她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差。
“娘亲!”叶昭言大喜,连忙勒紧马缰绳停了下来。
叶扶归见到女儿,脸上浮起一抹欣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确认她安全无恙后才稍稍放下心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与外公和舅舅一同,有他们照料,怎会有事?”
叶昭言笑了起来,眼底却含着一层雾水。
她没事,可叶文轩却不好了。
正说着,叶昭言身后的马车门打开,叶文轩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看到叶文轩的刹那,叶扶归眼眶一热,眼角湿润了。
不过一月,眼前的人仿佛沧桑了数载,原本俊毅的面庞带着沧桑,鬓间多出几缕银丝,眼底有深深的疲惫和倦怠。
她在锦都守候的这段日子,叶文轩的亲信每隔几日便会传信锦都,告诉她河西的战势以及叶文轩等人的近况。
有几日书信中绝口不提叶文轩,让她心中隐隐不安,或许爹真的出了事。
如今亲眼看到他,她才明白他必然遭遇大难,不然怎会落得如此憔悴的模样。
“爹,您受苦了。”
叶文轩见她落泪,心中也是难受,急忙摆摆手:“我们先回府再说。”
“是。”
......
回到叶家府邸,叶昭言等人先去沐浴更衣换了衣裳,这才匆匆赶回大厅,见到叶文轩早已坐在主座之上,神情凝重。
叶昭言知道,过不了多久,东临帝就会按捺不住宣叶文轩入宫觐见。
“外公!”叶昭言心情沉重地走了过去。
叶文轩示意她坐下:“昭言,我已经得到消息,陛下要大赏此次征讨河西之战。”
叶昭言心中一沉,东临帝不但没有追究未能取下北郡的过错,反而要大赏功臣,难道有诈......
“昭言,别担心。”叶文轩安抚叶昭言,“此次河西一役,我叶氏一族立下大功,陛下看在百姓的面子上,一定会重赏。若有任何差池,我担着便是。”
听到这里,叶昭言才明白为何叶文轩会在锦都城街道上流连不已,与百姓寒暄数次。
他并非好大喜功之人,做事讲究低调踏实,往往是做得多说得少,从不居功自傲。
这一次罕见地接受百姓庆贺,竟是为了造势。
东临帝这样在乎名誉之人,自然不会冒着触犯众怒的代价去惩戒叶文轩。
叶文轩叹了口气,“我因河西之战伤了根本,想来陛下也不会太过为难我。只是,外公担心你。你在此战中锋芒毕露,叶家少将的名头已经传了出去,在陛下那里恐怕不好敷衍……”
东临帝猜忌多疑,没人知道得知真相后他会如何处置此事。
天禄也没有奖赏女子军功的先例,唯一一例特殊便是叶文轩的夫人林清韵,不过她当年即便那般出色,也仅仅得了女子的封号,并未领受真正的军功,
叶昭言闻言皱了皱眉,“外公可有看法?”
她自然知道叶文轩在担心什么,韬光养晦才是当下明智之举。
叶文轩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我打算私下与陛下陈情,让他收回赐给你的那份功劳,另择一名叶家子弟代为封赏,你可愿意?”
叶昭言一愣,随即点头:“此举妥帖,昭言愿意。”
“你不介意?”叶文轩有些吃惊,没想到叶昭言居然会愿意让旁人领了她的功劳。
叶昭言坚决地摇头,“昭言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荣耀被旁人夺取,但昭言更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我的战绩如何辉煌,终究不会让陛下忽略我女子的身份,反而容易让有心之人当做破绽利用。而昭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的叶氏一族的存亡罢了,这些虚名倒是其次!”
叶文轩闻言心中震撼,良久,他眼中蕴满欣慰,放下心来。
这般机敏聪慧、心胸宽广之人,若是男子就好了。
两个时辰后,宫里传来消息,东临帝宣叶文轩入宫。
叶文轩在侍卫的簇拥下,见到东临帝。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东临帝挥手让叶文轩站起,随即笑着问道:“此次取下河西南郡,爱卿立了一大功劳,朕特地赐你牌匾,以彰显你的功勋。”
“臣惶恐!”叶文轩躬身行礼,“谢陛下隆恩。”
叶文轩谢过皇帝,转而说起河西的事情,“此次陛下派遣叶家军出征,臣以为叶家军实力雄厚,战斗力远超大晋一流的将士,不曾想,北凉军实力不俗,臣没能拿下北郡,有负陛下厚望。”
说完,他将叶正平带回的南诏国诏书取出,递给东临帝。
东临帝起初脸色不善,待看完,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
北郡虽然没拿下,南诏国的交情却是有了,以后再徐徐图之,说不定还能在北郡的土地上分一杯羹。
“叶爱卿不必自责,此事朕已经知晓。”东临帝眼底的算计一闪而逝,“朕今天召你进宫,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这是一份圣旨,你且收下吧。”
叶文轩双手接过圣旨,打开看了看,发现是给叶家少将封官加爵,赐居府邸的圣旨,顿时一惊,急忙叩首道:“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只是这份恩典她恐怕受不起。”
“哦?叶爱卿何处此言?”
“此事另有隐情,事关重大,臣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隐情?”东临帝心中的猜忌悄然破土,令他不禁想起尚书的揣测,这叶家少将闻所未闻,一出世便惊艳众人,若是叶家嫡系,怎会捂这么久才请出来?
此人身份恐怕不简单,甚至极有可能不是天禄人。
想到这里,东临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个,臣不敢说......臣斗胆请求陛下能赦免叶家少将的过错。”叶文轩犹豫道。
东临帝眉毛一挑,“他立下大功,即便有错,将功折罪便是,你尽管说!”
至于这功与罪究竟能不能相抵,就是另一说了,不过,这些话他是不会事先告诉叶文轩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身份暴露
叶文轩依旧跪着,声音平静:“陛下有所不知,叶家少将虽立下功绩,却也有罪!”
这句话一出,东临帝的眉宇陡然皱起。
叶文轩一直观察着东临帝的神情,见他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这才明白他是真不知道叶家少将的真实身份。
这样一想,他倒是有些犹豫了,究竟是说还是不说好?
“你且说说,叶少将犯了何罪?”
叶文轩垂眸,决定再行试探,“叶家军乃国之利刃,叶家少将率叶家军在河西攻城拔寨,取下南郡,这固然是大功一桩,只是他的身份却不足以享有这等功绩!”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低到东临帝几乎听不见:“他本非叶家男子,情势危急之下,不得已才贸然利用了叶家男子的身份,替老臣率众出征。若是计较起来,乃是犯了欺君之罪,臣自然不能让陛下把这份功绩给他,还请陛下恕罪!”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这话,东临帝才放下心来,他原本怀疑这叶家少将是敌国子民,没想到仅仅是非叶氏的外姓人罢了!
他拍了拍叶文轩的肩膀,“朕的江山需要你们叶家的保护,却也并非只你们叶家不可。这份功绩给谁不是给?况且朕只不过是赐封他应有的功绩,为何不能给?”
叶文轩仍旧垂首,态度恭顺而不退让:“陛下圣明,臣认为此人非叶家嫡子的身份并不适合继续待在叶家军委以重任,还是另选贤才更为妥当。”
这话倒是让东临帝迟疑了,叶家军的统领之职可谓重中之重,若是由外姓子弟掌控,难保叶文轩不会生异心,届时若是闹出什么乱子,可就糟糕了。
这个叶文轩素来谨慎,断不会轻易做出无脑的决定,这般要求定是事出有因。
只是,若不让这个人继续率领叶家军征战,岂非寒了其他忠良的心?这样对于朝廷来讲,无异于损失惨重啊。
东临帝陷入沉思之中。
见东临帝似乎有松口的迹象,叶文轩再接再厉:“臣认为,此次出兵,叶家少将功不可没,但其身份终归不同,不宜长期呆在军中。陛臣恳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改赏赐金银良田,以表彰其战功。”
听到这话,东临帝神情严肃:“叶爱卿,朕知道将军疑虑,可若是让外人知道朕因为叶少将的身份而不敢擢升叶少将为叶家军统帅,那么叶家军又该如何服众呢?朕既已下令,又怎能轻言反悔?况且,朕也不是那等迂腐的昏庸之主,这般骁勇善战的男儿,应该得到封赏。叶少将是武将,自当勇猛杀敌方为正途,不过朕也会兼顾叶爱卿心意,不让他再沾手叶家军。”
东临帝顿了顿,似是下定决心。“朕决定封他为从五品武将,让他坐镇京师。”
“陛下!”叶文轩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叶昭言领兵坐镇京师,迟早会暴露身份破绽,还如何能够隐瞒?
与其继续隐瞒,不如早些坦白,免得酿成大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破釜沉舟,“陛下赎罪,臣......”
叶文轩正欲辩解,外面传来侍卫焦急的声音:“启禀陛下,卿王求见。”
“宣!”
卿王走进来跪地请安。
东临帝抬手示意他平身,“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找朕?”
卿王起身,瞥了一身在大殿上跪着的叶文轩,转而恭敬道:“臣弟确实是有一事禀报。”
“你且直言。”
卿王并未急着开口,反而盯着叶文轩道看了一会。“陛下,叶将军入宫觐见陛下多时,莫非还有什么事未上报?”
东临帝点点头,“将军有件要事相告,便与朕多话了几句。”
“不知是何棘手之事,耽搁了如此久?”
东临帝沉默了片刻,此事未下定论,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叶文轩见状,心念电转,面上却丝毫不露,“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王爷能允许臣私下陈情。”
“哦?什么大事让叶将军如临大敌,竟要避着我这闲散王爷了?”卿王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似乎对于这桩秘密很感兴趣。
叶文轩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东临帝,东临帝沉吟了片刻,随后挥手道:“卿王既有此意,叶爱卿就不妨给卿王一个面子,尽管说来。”
叶文轩站起身来,恭敬地跪倒在地,对着东临帝道:“陛下......”
语气中已经带了哀求。
卿王比起东临帝更为狡诈,在此时横插一脚绝非幸事,叶文轩并不敢赌。
东临帝见他坚持,无奈道:“既如此,便去偏殿说罢。”
“慢着!”这时候,卿王站了出来,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弟也有一事相告,与叶家少将有关,还请陛下勿怪臣弟逾矩。”
东临帝皱了皱眉,“莫非你与叶爱卿所说的是同一件事?”
叶文轩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卿王眼光扫向叶文轩,笑容冷凝,语气却是柔和的:“臣弟近日听闻这叶家少将身份颇为敏感,所以特别派了人调查他的身份,这不,竟真的让臣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臣弟认为此时应当公诸于众才是!”
此话一出,东临帝打起了精神。
卿王嘴角勾了勾,目视东临帝道:“陛下,您可曾听闻叶家有个叫做叶昭言的女子吗?”
听到这三个字,叶文轩浑身一僵,额角渗出细汗来。
东临帝微微颔首,“叶家嫡女?”
“不错,正是叶家嫡女!”
“为何提及此人?”
卿王笑道,“据探子回报,这位叶家大小姐,随叶将军去了河西,在前往南郡的路上便消失了踪影,不久后便出现了这名叶家少将率军出发,陛下可看出其中蹊跷?”
“叶昭言与这叶家少将有关系?”
卿王摇头微笑,“这二人乃是同一人。”
同一人?
东临帝沉默半晌,忽地哈哈笑了起来,“你说这话是不是太荒谬了些?叶家少将是男子,叶大小姐是女子,两人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陛下,臣弟绝非信口雌黄,而是证据确凿”,卿王正色道,“这叶昭言虽是女子却武艺高强,更是得了叶将军真传,丝毫不逊于男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为人作嫁
东临帝惊讶不已,“叶爱卿,卿王所说可属实?”
“陛下,臣不敢欺君。”叶文轩紧紧攥住双拳,强迫自己平复下心绪,郑重行礼道,“回陛下,叶家少将正是臣的外孙女叶昭言。”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空气瞬间仿佛凝滞住了,唯有叶文轩的叹息声清晰可闻。
东临帝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震惊,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叶家少将,竟是叶文轩的外孙女!
“叶少将真是你的外孙女?”东临帝震惊不已。
“是。”
“怪不得......”东临帝喃喃自语,怪不得叶文轩死活都不愿让这叶家少将受领军功。
“陛下,这都是臣的错”,叶文轩苦涩道,“若不是臣不中用了,她也不至于替臣出征。请陛下恕罪!”
东临帝摆摆手,脸色凝重,并没有心情听他辩解。
他心中遗憾不已,传闻这叶家少将骁勇杀敌、智勇双全,已经小有名气,令他心动不已。
并且,此人外姓人的身份颇合他意,他本以为可以另行培养一名猛将作为自己的忠犬,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人竟还是叶家人,更令人震惊的是此人还是一名女子。
叶家少将是女子,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他需要一个有资格执掌军权的人,而不是一个注定待在闺中度过一生的女流之辈!
想到这,东临帝的目光在叶文轩身上流连片刻,旋即恢复平静,“叶爱卿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臣有罪,甘愿领罚。”
东临帝看了他一眼,心生无奈,“念在你忠心耿耿多年的份上,朕可以宽宥。她立下了如此功劳,本足以封侯拜相,可惜她身份特殊,不足以相配。”
“老臣不敢奢求功劳。”
“这次她大出风头,惹来众议纷纷,不该再留在军中,更不可再随你出征,日后还是让她继续待在锦都比较稳妥。不过她既有功劳,朕也可以封她为郡主,你可满意了?”
东临帝这话说得极为婉转,但是叶文轩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心中一凛,恭敬道:“谢陛下,臣谨遵圣旨。”却是松了一口气。
见东临帝面色不虞,叶文轩跪地道:“臣自知有罪,望陛下恩准老臣戴罪立功,以平息陛下心中怨愤!”
他比谁都更了解这位君王的喜怒无常,若是让他受了挫败,他一定会从别的地方算回账来。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主动担下这份怒火,免得波及叶家旁人。
东临帝闻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此事也算是阴差阳错吧,谁也料不准会遇到这等突发情况,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以后为朕好好效力,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没有这可替代的叶家少将,他最为倚仗的将军依然是叶文轩,自然给他几分颜面。
“陛下,此事恐怕有失公允。”卿王突然出声道,“那叶家大小姐虽是女子,却能带兵打仗、屡建奇功,天禄正是缺人之际,陛下如此处置,岂不是埋没了她的才干?”
卿王这番话显然戳中了东临帝的痛处,“卿王莫不是质疑朕的决定?叶昭言身为女子,叫朕如何用她?”
卿王摇了摇头,正色道:“臣弟不敢。臣弟不是要质疑陛下,臣弟只是觉得那叶家大小姐的能力不俗,正是为陛下分忧解难的好人选。”
他的神情诚恳无比,可是话音刚落,他便又轻笑道,“当然,臣弟知晓以她的身份征战沙场多有不便,正巧臣对叶家大小姐倾慕不已,心有一计,正可助陛下大业,还能成全了臣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叶文轩闻言顿时心头一颤,这位卿王竟然对叶昭言有意!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他目光闪了闪,隐忍着怒气道:“卿王此举未免有些唐突!昭言是臣唯一的后人,怎可随意处置婚嫁?老臣并非迂腐之人,婚姻大事,还是先辨明昭言心意才是,免得耽误了她终身幸福!”
东临帝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朕自会考虑。卿王可先说说是什么计划,若真如卿王所言两全其美,朕也并非不能考虑一二。”
叶文轩脸色变幻不定,深感不妙。
这卿王言之凿凿,分明有备而来,抛出的东西必然正中东临帝下怀。
若是此事他极力劝阻,只会惹来皇帝猜忌;倘若任由两人算计,那叶昭言可就毁了!
卿王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朗声道,“陛下,您可曾听说过‘金蝉脱壳’?”
“嗯?”皇帝微微挑眉。
“叶大小姐的武艺虽高,但毕竟只是个女子,倘若真让她以自己的身份征战沙场,那么只怕会引来诸多非议,以至于暗箭难防,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代替一个男人上战场,反而妥当。”
叶文轩闻言,脸颊肌肉跳了跳,他看向东临帝,果然见他正一脸兴致地看着卿王,显然是动心了。
“如何替代法?”
“很简单,那叶家大小姐女子的身份不便示人,那便让她居于一能示人男子身后,假扮他征战沙场,待日后她立下赫赫战功,此人再择良辰娶她进门,也好堵住悠悠众口,免得被人诟病,毕竟这种事情,总归是有损颜面。如此一来,既不违背祖训,也能让她为陛下所用!”
“荒唐!”叶文轩厉喝道,“此事断不可行!陛下,此法委实不妥!”
卿王似乎早有预料,他淡淡笑道:“叶将军,我朝律法规定,女子不得从戎,更遑论叶昭言这样的名门贵女,她擅自伪造男子身份从戎,已经犯了欺君之罪,理应将功折罪!”
“我叶文轩唯一的外孙女,不求上阵杀敌,像寻常女儿般娇滴滴地躲在府中相夫教子安稳度日便是!”
“叶将军未免鼠目寸光。不论叶家少将是男是女,只要是有真材实料的,便能胜任将军之职!”卿王斩钉截铁的说,目光落在叶文轩身上,犀利逼人。
“卿王,你居心何在?!”叶文轩狠狠盯着卿王,恨不得将他撕碎,这混账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叶昭言头上。
“本王只是提出这个建议,具体怎么办由陛下决断。”
东临帝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朕觉得卿王此法甚妙,既能帮到朕,也算是给她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