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除夕
玄秦皇宫中竟然藏着一尊化神期大佬，秦然这下更是不知道玄秦皇帝所图谋的是什么了……要知道，如道剑门这等宗门，门内到底有没有化神期，秦然都不是很确定。
于是他再不敢靠近皇宫，只得游荡在墨城中，潜藏起来，再寻机会。
他这一藏，就是月余……十二月月底，在他还没找到见赵正的机会，准备计划自己搞事的时候，除夕到了。
玄秦和北楚确实是在打战，两国加起来有超过一百万精锐将士正在武夷城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起来。交战双方的每一个士卒，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都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事物的变化、时间的流逝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变。
尽管武夷城内外都看不到要过年的样子，但……按时间算，确实是要过年了。
其实秦然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跟女朋友见家长，居然是在战时紧张的时候，也想不到，第一次在女朋友家过年，是在军阵之中。
……按照秦然自己推算，他和李诗音母亲的关系，虽然没有明确，但大概率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毕竟他们之间，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些事情都做了，除了一些夫妻之间的更亲密的交流之外，该做的也都做了。甚至，他秦某人其实是被动的一方，他被那冲师逆徒推着走的那个。
城内城外都没有过年的气氛，但其实，当人们在意这种气氛的时候，没有过年的气氛本身就是一种过年的气氛。
每逢佳节倍思亲，真正过年这一天，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气氛都比往常来得更低沉、严肃一些……这就是武夷城的年关。
秦然是个仪式感比较重的人，从他一个人在异世界也还坚持着过各种前世的传统节日就可以看出来，所以，就算城内城外都没有想要过年的意思，他依旧决定要意思意思。
……就算是要死守这座城，要死在这座城里，那也得让他过完这个年再说。
来武夷城的一个多月了，他秦某人从没有搞过特殊，城内人吃什么他吃什么，城内物资短缺，他不吃都可以。
但今天，他必须要搞特殊……说到底，他是个修士。
早早的，他就拉着李诗音一起，走进了城主府的厨房中，决意为女朋友一家做个他家乡的常见的年夜饭。
他计划了鸡鸭鱼肉，熬煮鸡汤、烤制鸭肉、红烧鲫鱼，又有酱肘子、莲藕排骨，至于炸制酥肉、包饺子、做糍粑，也都带着李诗音做了一些。
总之，林林总总的，前世的那些家常菜肴，过年会吃的，他都做了一些。
厨房里，他是主厨，傻徒弟给他打副手，替他洗菜、切肉、烧火、刷锅之类。他本以为，傻徒弟会是那个“虽然什么都没做（甚至帮倒忙），但还是累死我了”这样的厨房杀手，但很意外的，傻徒弟一样一样的帮忙，有不会的，就问他，但总归是做得有模有样。
她年初时发誓，做学会做一个贤妻良母，要为跟师傅成亲而做准备，如今从结果看起来，她真的很认真。
秦然给灶里添了柴火，要以大火焖煮酱猪肘子，收汁起锅。
他从灶前起身，抬眼看见傻徒弟在那边认认真真的洗着菜，是一副娴熟的样子，他心里是真有些感概。
此时的他们，真有一种寻常夫妻的温馨味道。你耕田来我织布，你煮饭来我生火，仿佛真的是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妻。
他看着她，现如今的傻徒弟少了一些毛毛躁躁，多了一些温柔内敛，更有些女人魅力，更吸引他了。他看得入迷。
好一会，李诗音洗完菜，回身过来，看见师傅靠着灶台直盯着自己看，她一点不害羞，高兴坏了，连忙双手叉腰歪屁股，摆出一个造型，又傻乎乎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小贝壳一般的牙齿，娇声问道：“师傅，人家好看吗？”
秦然回过神来，看到傻徒弟臭美的样子，到底还是有几分往日的秉性，但他点了点头，笑道：“嗯，好看。”
“嘿嘿……”李诗音这才看起来有些羞涩，她心里甜滋滋的，“噗噗噗”跑到秦然身边，“mua”的一声在秦然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得意道，“我也觉得好看。”
脸侧还是湿润的，叫秦然心痒痒，他看着她润湿的唇，想抱过来含在嘴里尝尝味道，但他忍住了，打趣道：“你个臭美的，当然觉得自己好看了。”
“嗯嗯嗯……”李诗音可可爱爱的把小脑袋歪来歪去，笑盈盈的大眼睛看着秦然，说道，“我觉得师傅也好看。”
“师傅好看个屁！”秦然翻了个白眼，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道，“好了，快去把排骨剁了，时间不早了，再炖个排骨就可以吃饭了。”
他的手刚刚才加过柴火，一手的烟灰，这一捏，便捏了李诗音一脸的手指印……像个花猫。
李诗音傻乎乎的不知道，还再说：“师傅真的好看啊！我师傅最好看了……”
她转身去找排骨，又炫耀起来，“师傅，本剑仙给你剁排骨，保证均匀，每一块都一样大小。”
“是是是……”秦然看着花猫一样的李诗音，忍俊不禁，回道，“你的剑法最精准了。”
“哼！那可不！”李诗音找到排骨，拿起来洗，回头看见秦然还在笑，很不解，“师傅你又在笑什么？”
“你那么好看，我看到你心里就开心，当然会笑了。”秦然正色道。
李诗音将信将疑，但师傅给出来的理由又是完全符合事实的，她便点头：“那当然了，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超级无敌可爱的李诗音。”
于是，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李诗音脸上的手指印都还在。
秦然和李诗音忙活了一整天，最终得了一桌子菜，他们去请来李战和李诗文夫妇，一共五人，分坐于席间。
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李战很有些迟疑，眼下城内物资短缺，他们却如此奢侈，是不是不太好。
但做菜的是李诗音和秦然，他好像没有资格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
若不论关系，这就是两个神通广大的、为北楚立下了滔天功劳的修士。而且，这么久来，这两人既没有得到赏赐，也从没有得到优待，一个多月，都是与城中将士同吃，从不搞特殊。眼下只是过年这晚的特殊，还是人家自己做的，他确实没有资格指责。
于是他不说话，只是脸上有些别扭……将士在外面吃苦，他在席间享受。
秦然看到李战的样子，出声道：“这其实是我家乡的一些简单饭菜，我出门时，从山上带了一些下来，其实就这么多。叔叔也不要责怪。”
李战摇摇头，没有说话。
李诗文见状，出声道：“没想到秦兄弟你还有这一手，很不简单呐！”
“你以为都像你，只知道吃。”尉迟真悄悄吐槽一句。
但席间气氛由此轻松了许多。
“能吃也是一项本事……”李诗文毫不脸红的驳斥道，“以往我们选优等士卒的时候，是要看人牙口的。牙齿好，吃得就多，吃得多，身体就好！吃饭可不简单！”
“是是是，猪最能吃，所以猪也很有本事！”李诗音跟着说道。
秦然给席间各位盛了鸡汤、分了饺子，闻言笑道：“猪确实很有本事。其实猪的智商是不低的，猪的基因序列跟人的差不了几个百分比。有时候，一颗丹药研制出来，没给人吃过，可以先给猪吃吃看，要是猪吃了没什么问题，那人再吃就没那么大危险了。”
“基因序列是什么？”李诗文吃了个饺子，道，“哎！味道很不错啊！”
“嗯……我们炼丹师的内部密语。”秦然回道。
“哦！”李诗文专心吃饭，点点头。
“饺子是我包的哦！”李诗音举手道，“虽然馅是师傅调的，皮是师傅擀的。”
“这东西叫饺子？”李诗文听闻李诗音的话，嫌弃道，“难怪这么难看。”
“难看你就别吃。”李诗音瞪他一眼。
李诗文抬眼看向李诗音，这时借着灯光看到了李诗音的花猫脸，一个没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他一嘴饺子，又不好喷，包在嘴里，呛了个厉害。
“哎！你干嘛啊！”李诗文的样子惹了不小动静，李诗音不由呵斥道，“都那个大的人了，还不让人放心。吃饭都吃不好。”
李诗文被呛得难受，指了指李诗音的脸，出门去清理了。
“什么？”李诗音自己摸了摸，没发现什么端倪。尉迟真和李战向她看去，看见她的花猫脸，都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李诗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上有不对，她转过头问秦然：“师傅，我脸上怎么了？”
秦然一脸正色，道：“很好，你皮肤很好。没为什么问题。”
李诗音看了看秦然，不信，找出小镜子来看……
“啊！师傅！！！”她顿时反应过来是她最爱的师傅干的好事！
“咳！”秦然低头看碗里的饺子，只觉得这饺子可真饺子。
李诗音气呼呼的“哼”一声，起身随着李诗文脚步出去洗脸了。
“其实今天全靠诗音帮忙……”见李诗音出去了，秦然才夸她，“不然我一个人还忙不过来。”
“你们可以叫我的。”尉迟真道，“虽然我厨艺不精，但其实学过基本的。”
“叫你干嘛？”李诗文回来了，一边那手巾擦脸，一边笑道，“人家那是煮饭做菜吗？……你是去破坏别人感情！”
尉迟真笑了笑，反应过来，确实是那样。
李诗音也进来了，她闻言，也不羞涩，急忙拱火：“一起做菜很好玩哦……嫂子你应该叫李诗文也学做菜，然后你们就可以一起做菜……”
尉迟真想想那温馨的画面，不由心动，看向了李诗文。
“咳！”李诗文紧张了，“我就一大老粗，哪里会做菜？”
“我师傅就会……”李诗音坐回自己位置，秦然边上，继续拱火，“我师傅可比你厉害多了。哼哼！”
总归是个不记师傅仇的。
“你师傅可不是大老粗，心眼至少有一箩筐……”李诗文支支吾吾的，连忙从拿过一壶酒，说道，“这是七七送的那壶酒，你们也试试……”
“哥，你不要转移话题！”李诗音道，“我明天教你做菜怎么样？”
“……我没空！”李诗文回道，找杯子与人倒酒。
两兄妹吵吵闹闹，席间热烈起来，终于有了些过年的味道。
饭菜美味，人也和善，李战到底是没做破坏气氛的事，态度也温和起来，从善入流的吃了饭，还喝了酒，酒至酣处，也出声闲聊起来。
“可惜娘亲不在武夷城。”
年夜饭已经吃完了，师徒俩坐在城头女墙上，吹着寒风，看着玄秦军营的方向。李诗音依偎在秦然的怀里，看着前方的黑暗，如此喃喃道。
席间喝的酒，是路君行送给龙七七、龙七七又送给李诗文的酒，是灵酒，李诗音喝了些，其实有些醉了。
“明年过年，我们去丹阳为你娘亲再煮一次年夜饭。”秦然抱着李诗音，手指轻抚她的脸，享受指尖温热的滑腻，又为她挡一挡夜间袭来的寒风。
“明年……”李诗音换个姿势，反身过来，双手环抱秦然的腰，低声问道，“师傅，我们能打赢吗？师傅……我们会死吗？”
秦然又想起玄秦皇宫那个化神期，如果没有那个化神期，他是有九成胜算的，但……
“我们肯定会赢，我们不会死。”他肯定道，又问，“你相信师傅吗？”
李诗音闭上眼睛，闻着师傅身上十分好闻的味道，感受着师傅的指尖在自己脸颊上滑过。
在她心中，师傅无所不能，师傅从来都很厉害，他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就安排好一切，他总是让人无比放心。
但……
师傅从不会问她“相不相信师傅”这种话，但现在师傅这么问了。师傅其实也没有底。
她用额头蹭了蹭师傅的温热的胸膛，找个舒服的位置，好一会，她发出鼻音，悄声说道：“师傅，要是真的守不住……你就走吧。”
秦然闻言，看着前面的黑暗，更远处，玄秦军营上空的火光……他要是想走，他早就走了。
“诗音……”他柔声唤道，“你是师傅的唯一，你是这个世界赐予我的礼物，你是我前世今生的等待……
“师傅永远不会离开你。”
李诗音紧紧的抱着秦然，小脑袋贴在秦然胸膛上，没一会，秦然胸前的衣物被眼泪沾湿了。
第344章 玄秦皇帝
这世间至少是有一点公平的，所有人都同处在一个空间内，时间流逝的速度是相同的。
……这似乎是两点公平。
北楚武夷城在过年的同时，玄秦墨都也在过年。
只是，墨都本来就是一个古板的、顽固的、缺少活力的城市，寻常时候，街市上都无甚热闹的。现如今的形势，就更没有什么声响了。
说起来，秦然为了收集情报，找寻面见、面刺玄秦皇帝的机会，墨都的大部分地方都走过了，但连青楼都没看见几家。
曹老板曾有高论，一个城池中的妓院情况，可以反应这个城池的军事、文化、实力等方面的强弱情况。曹老板每至一地，先要问“此城中可有妓女”。
而墨都城里少有妓女，自然不能说墨都城的男人们没有那些需求，也不能说墨都的实力不够强大，只能说，玄秦皇帝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
墨都，这座城池，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切都遵循着他的意志来。
而他是一个有志于统一仙遗之地、甚至有更大志向的男人，他是绝对有资格说出“沉迷于女色的男人最窝囊”这句话的男人。他是不允许玄秦的男人把多余的精力都宣泄在女人身上的，他必须要那些人都留有用之躯、报效朝廷，建设玄秦。
其实这就是墨都如此古板无趣的原因……一切不利于国家发展、变强的东西，都是玄秦皇帝不需要的、被他抛弃的。
这也是往年时候，墨都的新年气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原因。
更何况今年。这时前线打到了北楚境内，两个国家正在对峙，难道国内都城还能歌舞升平、饮酒作乐不成？
而以上，是墨都今年就算是迎新除旧的时候也一样冷清死寂的其中两个原因，第三个原因是——这对秦然来说是个好消息——大燕对玄秦用兵了。
年前时候，炎汉和大燕忽然撤回了在北楚边界的军队，又由于大燕和玄秦接壤，于是从北楚边界被撤离的大燕军队径直开到了玄秦边境线上……大燕对玄秦宣战了。
前线在和北楚对峙，后面被队友背刺了。于此危难之际，墨都城哪还有心思过年？年末的最后一天，秦然走在墨都街道上，所见所闻莫不是一脸的肃穆。
不过比起去年丹阳百姓的消极，墨都百姓更多的是严肃。
秦然从街上走回当下住的客栈……他几乎不会在同一个客栈住三天以上，这月余来，他已经换了好多个客栈，这个客栈是昨天才住进去了。
说起来，比起其他客栈，这个客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它的老板是个女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而今天他似乎很幸运，刚刚走进客栈，便见到妖娆多情的老板从对面楼梯走下了下来。
老板很漂亮，最漂亮的是她的腰臀线，柳腰丰臀，起伏之间叫人心惊动魄，颤颤巍巍的，总叫人怕它折了，想帮它扶一扶。而当她将腰臀扭动起来时，又仿佛海里波浪，波涛汹涌，男人就是那海里的帆船，总随着那波浪而荡漾。
秦然从客栈门进，老板从楼梯走下，他一抬眼，就将老板的身姿妙处全收眼底。
他也本以为是意外，是偶然，像他在墨都无数个客栈中随机选中了这个客栈一样。
但当他假装不在意老板的风姿，收回视线往前走时，老板走下楼梯，径直靠近他，笑起来，笑得风情万种，在他耳边说道：“有人想见你。”
“轰隆！”
一句话，一瞬间，仿佛一记炸雷，轰在秦然神魂之间，将他以为的所有偶然炸去，将面前女人所有的妖娆美丽轰去，叫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这个陌生的城池，他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他，有谁会找他？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国家、这个城池都以那个人的意志转动，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找到他，那只能是他。
秦然的第一反应是，跑！
暴露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暴露了，他唯一的生路是赶紧跑。
但，他反身，法力流转，身形一晃……
“砰！”
他一头撞在了开着的门的空当处！
“阵法！”他被弹回，在空中认出了门口的东西，“与皇宫一样的阵法。”
“我家主人说，为什么不谈一谈呢？”看秦然撞倒在地，老板再次出声道。
秦然知道，自己被拿捏了。他从容的从地上爬起来，将衣服上的尘土拍干净，抚平衣角，都整顿一遍了，笑着与老板说道：“请引路。”
老板颇为有趣的看他一眼，而后扭臀在前带路，往楼梯上走。
一颗丰润的有无限诱惑的臀就在秦然眼前晃荡，但他充眼不视，此时他的心里平静如水。
他在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暴露的，他在想，那个男人到底想和他谈什么，他在想，他还有活路吗？
楼层上到最高，最豪奢那一间住房，老板上前敲门，恭敬道：“主人，人带来了。”
里面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带进来。”
老板才开门，带秦然进屋。
屋内很温暖，有两人在窗边泡茶。一三十许的青年人，一六十许的老年人，年轻人浓眉虎目，其间含有无上威严，周身气度，自是人上之人；老年人鹤发童颜，一眼望去，只觉普普通通，再看去，却觉空空荡荡，看得久了，又觉得他身周有无上道韵、玄奥难辨。
老板示意秦然进屋后，自己关门退了出去。
秦然打量一番屋内陈设，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声音传来：
“这墨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知道吗？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莫不知晓。”
秦然看向窗边，年轻人正在打量他，声音低沉说道，“像你这么一条大鱼跳进来，在墨都的方寸之地游来游去，你以为你隐藏得了什么？”
“陛下，有礼！”秦然抱拳向他行了一礼。
“秦首座……”玄秦皇帝赵正坐在茶桌旁，向他点了点头，道，“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秦然闻言，不由沉默，连自己的根底都查得干干净净了……他说他早就发现他了，原来不是唬他，之前没有来找他，只是在调查他。
“首座请过来饮茶，我们慢慢说话。”赵正道。
第345章 我有一个梦想
秦然在墨都游荡了一个多月，想的都是怎么混进皇宫去，做了这个玄秦皇帝。
正如张良所想，那整个庞大的帝国都因那一个男人而存在，只要把那个男人做了，那么一整个强大的帝国将瞬间崩塌。于是有了博浪沙刺杀。
而玄秦也是一个高度集权的封建王朝，也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所以只要杀了赵正，那所有的危局都将自行散去。
但……
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想到办法进宫去，玄秦皇帝就主动出宫来找他了。
此时此刻，秦然站在赵正面前，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失误……他还是轻敌了。
果然弱小和无知不是最致命的，傲慢才是。
他以为自己是修士，以为自己只是一具水分身，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但，在心底深处，他始终还是觉得，这是个凡人国度，除了那个化神修士，它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他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墨都的。
所以他当有此劫。
谁说一个凡人王朝的皇帝必须要是凡人呢？
有这项规定吗？没有。
只是一直以来，大家都这么认为，凡人国度的王只会是凡人，修士少有对凡人权力感兴趣的。秦然也下意识的这么认为。他来自一个没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修士会不会做皇帝这个问题，几乎跑到了他的思维盲区，他甚至没这么想过。
但是从来如此，便是正确的吗？
是的，坐在茶桌边上的赵正，是一个有修为的修士。秦然看得清楚，他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基础相当扎实，不弱于道剑门天骄弟子。
赵正为秦然沏了一杯茶，出声说道：
“这个世界，凡人的命不是命。修士战斗，剑气法术横行，动辄搬山蹈海、摧城灭国，杀灭凡人数万、百万、数亿。凡人之命，一如蝼蚁。对于此，秦道友如何看待？”
秦然走到茶桌边坐下，接过赵正递过的茶杯。他一时不知道赵正要说什么，于是沉默不语。“战斗误伤且不论。若有修士心情不愉，随手毁去凡人城池；若有修士要修去邪道功法，随意去抓来几百上千凡人以血祭。对于此，曾也是凡人的秦道友如何看待？”赵正再问道。
秦然还是拿捏不准赵正想说什么，他不会是要说凡人的命也是命吧？
他稍加揣测，终于出声：“此间世界，天道规则如此。金丹修士的肉身全面超脱，化神修士的灵魂全面超脱。一颗金丹吞入肚时，修士与凡人，本身就不是一个物种了。修士视凡人，确实如凡人视蝼蚁。”
赵正听闻秦然这番讲科学辩证的话，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再出声问道：“修士曾经都是凡人。天赋好的，如秦道友，不到三十岁就是金丹修士了。此时，你父母健在，你兄弟姐妹健在，所以你以为他们是蝼蚁吗？与你不是一个物种了吗？”
秦然对这一世的亲人没有什么切实的情感，感触不深，但他想到李诗音和她的家人之间的关系，不自觉摇了摇头。
“民间帮派之间尚且有规矩，祸不及家人，修士之间却没有。”赵正又道，“如此，心性最好的修士为了不影响凡人，也不过是淡泊名利、隐居深山而已。”
到此，秦然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问道：“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两国交战，抓到了间谍，不问战事，却问修士……好一个玄秦皇帝，也是个不问苍生问鬼神的？
“修士应当有规矩，凡人应当有尊严。”赵正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秦然隐隐约约把握到什么，因为他记起玄秦皇帝统一仙遗之地之后有一件要做的事，但他依然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赵正品了杯热茶，放下杯子在桌上，继续为自己倒茶，一边示意秦然喝茶一边说道：
“如果不是你，北楚现在已经纳入了玄秦，云天门将全面融入墨城。我只需要再统合两个国家的国力、两个国家的宗门，那么大势即成，从此不可阻挡，就算那时其他五国和其他宗门都反应过来了，也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就像车马已经启动，所有张开手挡在车轮前的螳螂，都将被碾成粉末。
“你不是第一个猜到我的想法的人，但那些蠢货或是不以为意，或赌我做不到，没有人重视。你是第一个看到整个过程的人，知道我会怎么统一仙遗之地。你一个修道之人，却于人间大势有如此眼力，很了不得。”
秦然心道：“因为我知道一个人，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问道，“我想知道你统一仙遗之地之后会怎么做？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修士有规矩，让凡人有尊严。”
赵正端着茶，整合着言语，然后才说道：“方今修行，有灵根才可。但凡人之间有灵根者，万中无一。而这些人，又只是有灵根而已，其德行、秉性无法确定。一个从小便被带到弱肉强食的世界的孩子，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的其实可以推断，不过是又一个有强大力量的淡漠生命的恶魔而已。
“有才有德者，是凡人；无父无君者，是修士。
“要让修士有规矩，让凡人有尊严，就要改变这一现状。而要改变这一现状，就需要修行不重灵根。
“不重灵根重什么，道德学识。譬如学子，明礼知智，学问越高而修为越高，最终可以道德成圣；譬如将士，保家卫国，功劳越大战力越高，最终可以武成道；譬如官员，布政施道，官职越高修为越高，最终可以声望成仙。”
秦然听着，有一点点把握到赵正的想法了。
“这是结果，但是，你要怎么才能做到这一步呢？”
赵正再饮一杯热茶，出声说道：“我准备将仙遗之地变作一个整体，将所灵气都集中起来，以天道意志实现我方才所言之事。”
“天道意志又如何掌控？”
“自己新造一个天道意志即可。”赵正轻飘飘说道。
“如何造天道意志？”
“阵法……”赵正放下茶杯，看着秦然，“秦首座，用阵法。布下一个阵法，笼罩整个仙遗之地。”
秦然端起茶杯，手不住颤抖，好半天，才得饮一杯热茶。
第347章 高尚者与卑鄙者
赵正说了半天的设想，将秦然震撼得神魂俱颤，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总结……他要改宗门修仙为王朝修仙。
他要将仙遗之地的灵气聚拢起来，由朝廷再分配。这就跟一个大政府，把国内的资源整合起来，在按一定的规律分发下去是一样的。
如果灵气是一种资源，如果朝廷足够强大，那确实有可能做到的。
一个理想主义者是值得敬佩的，一个有能力的理想主义者是恐怖的，而一个有能力的理想主义者还有极高的行动力，或许整个世界都会因他而颤抖。
好半天，秦然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居然把茶杯里的茶喝完了……他抬头看向赵正，只觉得恐怖。
“陛下！”他开口说话，不自觉带了些尊重，“用阵法聚拢灵气，这确实可行……你的作战计划也没问题，在宗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统一六国，而后在六国国土上建造阵基，最后阵基建成，启动阵法，掠夺灵气，由你掌控。做到了这里，那些修行宗门也自然而然在你的掌控之中。
“但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给不了你帮助，也不能造成阻碍。”
“不。”赵正摇头，“秦兄弟，你很有能力。你有学识、有远谋，能看出我的布局，能看透我的计划。你擅长炼丹、布阵、教化，修为常有，而炼丹布阵这些知识却不常有。你很有才能，何不与我一起，实现这伟大的梦想呢？”
所以……
秦然心想，这是一顾茅庐？还是瓮中捉鳖？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问道。
赵正向他对面看了看，在他对面，玄秦大祭司正坐在那里。
“我并不怕死。”秦然说道。
……他是分身。
大祭司笑起来，问道：“是因为你是分身吗？”
秦然心下一凛，看向这位大祭司。
堂堂化神期修士，这位大祭司在刚刚赵正与他讲话时，没有出声，仿佛不存在。现在他讲话了，其语气和神态，却让他觉得熟悉。“你感受一下，试一试还能不能感知到本体。”大祭司说道。
秦然闻言，急忙尝试与本体取得联系……果然毫无动静。
“你这分身虽然精妙，但到底是以元神为主的分身。”大祭司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法子，但，我是化神期，我比你更懂元神、分身。
“你以为你是分身，不怕死。但我能截断你和本体的联系，也能通过你将本体斩杀。”
秦然那次想起被那黑袍修士摇身一拜，分身当场死亡，差点就影响到了本体。
他真有些恐惧了。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恐惧，看了看大祭司，再看了看赵正，忽然明悟：“分身？你不是赵正？！”
“不，我是赵正。”赵正笑起来，与秦然解释道，“我花了五百年时间，才找到这一种建造王朝修仙的修行方式，由此，两百年前，我回到了仙遗之地建立玄秦……两百来，我参悟完全，如何建造修行王朝，这才以分身开始谋划。”
原来玄秦皇帝和玄秦大祭司是一个人。
再知了这么一个惊天秘闻，秦然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今天只有入伙和死亡两个选项了。他知道得太多了，赵正不可能让他活下去的。
至此，知道自己必死的秦然彻底放松下来，他手按在茶桌上轻轻地敲着手指，说道：“在我死之前，我还有三个疑问。”
“嗯！”赵正点头，示意秦然说下去。
“第一……”秦然问道，“你为什么不从玄秦开始呢？先将玄秦变成修行王朝，有了足够的力量了，再一步步的向外开疆扩土。”
赵正答道：“以玄秦一地的灵气，聚拢起来，变成的王朝还不足以对抗一个大型宗门。而这也会让我过早暴露，从而让仙遗之地的其他大宗门联手起来阻碍。但是仙遗之地相对偏僻独立，如果找机会将整个地方整合起来，我会得到一个巅峰实力的王朝，这时足以应对外面的强敌。”
“巅峰实力的王朝，莫非王朝上面也还有境界？”
“王朝，皇朝，帝朝，仙朝。”赵正道，“而到仙朝时，与灵南仙宗也相差无几。”
秦然明白了，他点点头，又问道：“第二，你知道我略懂阵法，所以，我清楚你要布置这样一个阵法，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是不可计量的，这不是短时间能成的……这段时间，你不当心那些宗门？”
“其中我自有安排……”赵正答道。
秦然看了看他，知道他不想说，便继续说道：“第三，虽然我是分身，但我很了解我自己。当我守不住武夷城时，当我意外身死时，当一切不可挽回时，我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他说着，侧身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与赵正介绍道，
“这颗丹药，名叫告死丹。这一颗，如果我将它扔到墨都的护城河里，明天早上你起来，你就会看见满城的尸体。所以，你可以胜，但你在北楚的军队，都会死；你在玄秦的百姓，会被我暗自留下来的告死丹毒杀殆尽。如此，你要怎么解决？”
赵正脸色微变，问道：“这样的丹药你有多少？”
“这是我炼制的，要多少，有多少。”秦然诚然道。
赵正沉默良久，才说道：“你不想死，也不想为我所用，那么说说你的条件。”
“关于你的计划，我很震撼；关于你的为人，我很敬重。我想不到这个吃人不是形容词的世界还有你这样的人。”秦然说道，
“其实我真的很想跟你混，但一想到这件伟大的事业之后会遇到的无穷量的挑战，我就觉得心累。我只是一个死宅，这样开天辟地的大事，只能由你这样的人去完成。
“所以我不想阻拦你的计划。人人平等、人人成仙、人人如龙，这是我想看到的。也无怪云天门会支持你，你真的很了不起。
“但我也不能让你灭了北楚……”
“所以，我想以这颗告死丹卑鄙的与你谈条件，请你放弃北楚。”他说道，“我会让北楚帮你建造在北楚境内所需的阵基，如何？”
……秦然这具分身从此从秦然的感知中消失，远在武夷城的本体在三天之后得到分身传到的一个讯息：
“玄秦将要退兵了！”
第348章 玄秦撤军
新年刚过，武夷城城内城外的形势忽然就不对劲了。
武夷城内在增兵，因为大燕和炎汉两国撤兵，北楚终于有兵力来支援武夷城。
而武夷城外却在撤兵。很奇怪的，玄秦军队寒冬腊月的、耗损着资源都要在这里驻扎，只为了找机会攻城；现在天气即将转暖了，玄秦那边却有了撤离的迹象。
武夷城，城主府内，李战正在与北楚一众将军、谋士分析武夷城当下的形势。
“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分析，玄秦方面确实是在撤军……”有策士出声说道，“我们的探马看到，玄秦营寨的炊烟明显小了，确实有帐篷空了，也在撤离的方向发现了车辙印。不像是玄秦在故布疑阵，是真的撤军了。”
有人分析道：“丹药传来消息，大燕那边在给玄秦压力，这可能让玄秦招架不住了；也或许，这个冬天的物资消耗让玄秦扛不住，他们必须撤离，回去春耕。”
“我觉得是他们看到我们在增兵，玄秦那群怂货怕了。”有将军道。
李战没有说话，他在拧眉思索。他站得高看得远，早知道北楚和玄秦之间的关键点不在于兵力多少，而在于修士强弱。
玄秦得云天门支持，有修士无数，而他们北楚，在原有修士死完之后，就只有李诗音和秦然了。
而李诗音和秦然……
他想到秦然，忽然觉得此次撤兵应该跟他这个高深莫测的“准女婿”有莫大关系。
雪已经停了，这两天天上云层散去，黑漆漆的天空也时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秦然站在武夷城城头，看着玄秦军营，脑子里想着分身传来的信息：
“玄秦将要退兵了。”
而随着这个信息在他脑子里浮现，分身与他的联系也随之消失了。
所以，分身在那个客栈里遇到了谁？又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有所猜测，但关于具体情况，还是分析不出来。
“玄秦退兵，跟你有关系吗？”身边传来李诗文的声音。
秦然点点头，坦然认下：“应该是有关系的。”“什么叫应该有关系？”李诗文皱眉，“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派去玄秦刺杀玄秦皇帝的分身，死了……或者说，消失了……”秦然也不是很确定，“但，我猜，他应该是见到了玄秦皇帝……我的分身与玄秦皇帝，他们之间大约达成了什么交易。”
“分身？你的这神仙法术……你跟你的分身之间，你们没有联系吗？”李诗文问道。
“有联系，但前几天感知觉被突然隔绝了……”秦然道，“更早之前，我发现玄秦皇宫里有一个化神修士，应该是精通阵法的，很厉害，应该是他做的。”
“化神修士？”李诗文不是修士，但金丹修士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跟仙神差不多了，所以化神修士在他心中不过就是一个境界而已，已经失去了具体触感。
“所以，你……你的分身与玄秦皇帝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他关心的是这个。
“分身是过去刺杀玄秦皇帝的……我事前知道玄秦皇宫有高手，所以准备了多个后备方案。其中一个是……”秦然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瓷瓶，示意李诗文，“如果刺杀不成，或者他将身死，或者遇到什么不可为的局面，可以玉石俱焚。”
李诗文伸手过来拿瓷瓶，问道：“这是什么？”
秦然缩手回来，不给他碰，回道：“这叫告死丹。宣告死亡的丹药。”
“死亡？”李诗文本能的不相信一颗小小的丹药有什么巨大的威力。
“这里面有一颗告死丹，但……”秦然说道，“他足以毒死武夷城内所有的生灵。它象征着死，所以一切活着的生灵，都为它所克。”
李诗文吓了一跳，手像被雷击了一样缩回来，惊道：“这么恐怖？！”
秦然将丹药收回乾坤袋，叹道：“我本来是为了研究使人不死的丹药，但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搞出这么一颗让人死的丹药。唉，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么研究出来，这颗丹药致人身死的原理是什么。不过，等我研究出它的原理时，想必我就是我炼制出长生丹的时候。”
李诗文闻言，默默的离秦然远一些：“所以，这颗告死丹是你炼制出来的？”
秦然看到李诗文害怕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你倒也不必害怕。这世间其实许多伟大的发明都是在意外中发现的。比如炸药是炼丹师们炼丹时捣鼓出来的，青霉素是人们发现发霉的东西对细菌有灭杀作用……”
李诗文什么都听不懂，只是觉得秦然更恐怖了。他默默离去，他还要事情，还要继续巡逻。
见李诗文走远，秦然想起什么，随口一问：“最近有看见过什么奇怪的花纹吗？”
李诗文摇头：“没有。”
第二天晨时，李诗文忽然派人找到秦然，说道：“玄秦军中有人找你。”
“玄秦找我？”秦然一愣，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分身与玄秦皇帝达成的交易了，他连忙往城外赶去。
武夷城外，李诗文正带着五百精骑与对面玄秦士卒对峙着。这边五百精骑是黑红色铠甲，对面五百精骑是玄色铠甲，一黑一红，确有肃杀味道。
秦然从城墙上飞下来，到两军之间，面向着玄秦那边。
他抬眼一望，玄秦为首者，竟是赵雅情。
“找我何事？”他向赵雅情问道。
赵雅情淡淡的看他一眼，抬手扔过来一封信，却没有说话。
秦然皱了皱眉，身体里浮现出来一具透明的水分身，以水分身将信接住，他远远的看去，信封上写着“秦兄敬启”，寄信处写的是赵正。
“玄秦皇帝寄来的信？那客栈中见到的果然是赵正。”他心下暗道。
“算你们走运……”
赵雅情就是来送信的，见秦然接信了，她冷哼一声，拍马往后，准备玄秦军营去。
这边北楚精骑倒也没有动手的意思，都看着玄秦那边调转马头，往玄秦军营的方向。
但就在这时……
“轰隆隆！！！”
天空中忽然风云突变，大片大片的云从不知名的地方向这边聚集了过来，眨眼之间，天光黯淡、日月无光。
“有诈！”
“小心！”
两军之中，同时响起这样的惊呼声……
第349章 万鬼索命阵
狂风怒号，黑云密布，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战场有战马受惊嘶鸣，有将士战刀出鞘……
极短时间内，武夷城内外便从一个春意复苏的人间，来到了阴风阵阵的地狱。
狂风卷起尘土，秦然站在风中向天空看去。
天空中黑云翻滚，以他在阵法领域的造诣，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阵法，这是阵法！
造成这一切异相的根源，是有人在此方天地，布下了阵法，一个足以遮天盖地的阵法。
这个阵法不是一般的阵法，它囊括了他身后整个武夷城，以及，身前的玄秦军营。
秦然身负瞳术幻界，他也看得出，空中翻滚着的云层中，有怨气、煞气、魔气等等阴森邪异的气息。由此，他隐隐有所猜测，这，很有可能就是那万鬼索命阵。
玄秦军营中的黑袍男，他曾想以万鬼索命阵将整个武夷城带走……但被赵礼以太伤天合为由按下。
而秦然一向以最险恶的心揣测别人，所以就算赵礼没有采用黑袍男的阵法，但他仍然一直叫李诗文注意武夷城附近，一旦有奇怪的阵纹就通知他，防止那黑袍男暗中布置万鬼索命阵。
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但他很难算到，黑跑男在被赵礼拒绝之后，竟然把玄秦军营也计算在内了。这个阵法的范围超出了他的预想，不仅把武夷城囊括在阵法中，玄秦军营也在。
不过，此时反推回去，虽然不知道黑袍男到底是谁，和玄秦军营到底什么关系，但他是一个修士，还是一个邪派修士，毫无道德信义、同时灭绝人性，对眼下突然发生的事，也就没那么意外了。
就是，关于这件事，不知道玄秦皇帝有没有想到。
城外的一千将士都是精锐，虽然战马受惊，但战士到底还是稳住了。
但，李诗文以为是赵雅情设伏，赵雅情以为是秦然耍诈，两边稳住军阵，立马便要冲杀起来。
秦然正好站在两军阵之间，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怕是要被马蹄踩成肉泥了。
他立马朝玄秦的五百精骑大喊：“赵小姐，这阵法你可熟悉？！”
“阵法？”赵雅情一愣，抬头看，这才隐隐约约看出些门道，知道是有阵法启动了。
她倒是没什么阵道知识，她只是见过黑袍男的“万鬼索命阵”而已。
“停！”她急忙叫停了玄秦骑兵，看向天空，脸色有不解、有震怒。
“他怎么敢……他连本郡主也不放过？”
云层堆积，遮掩天光，天地之间失去了颜色。地面有狂风怒号，风中云里，传来了鬼魂嘶吼。
仿佛到了无间炼狱。
这怒号、嘶吼竟能摄人心魄，阵中之人，心神渐渐受了影响……
武夷城外，战甲“哗啦”作响，又有战刀磨蹭战甲的声音响起，对峙着的一千精骑，慢慢有了拼死一战的意思。
李诗音从武夷城内飞出来，到秦然身边，向秦然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布了阵。”秦然随口回道。
他这时已经离开了两军对峙着的中心地带，找了个平台地方，盘坐坐下，手里拿着纸笔按在膝盖上写写画画。
“布阵？”李诗音仰头，从玄秦军营那边看回到武夷城这边，不敢置信，“谁布了这么大一个的阵法？”
“玄秦那边的人，那个人一开始就有拿武夷城祭阵的意思，在被赵礼拒绝后，他便连玄秦军营也算上了。”秦然一边写一边回道，“这个阵法应该是一个固有阵法，但他依然布置了两个多月，所以布置了这么大。”
固有阵法，是指，法宝阵法自带的、阵纹刻录好的阵法。
“祭阵？”李诗音惊道，“难带他要把武夷城的人都杀完吗？”
秦然抬头看了看傻徒弟，说道：“不是武夷城，是武夷城的人和玄秦军营的人。”
“竟这么残忍？！”
“残忍？”秦然低声重复这个词。
怎么说呢？这种事放到整个修行界，应该算作日常吧。
他看向赵雅情那边，护道人梅姨已经带着几个云天门弟子飞过来了，也在向赵雅情问询情况。
“那是他们玄秦找来的帮手……”他叹道，“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那人的根底。”
“所以，是玄秦找来的人背叛了玄秦？”李诗音理清楚了，“不只是要杀武夷城的人，连玄秦的人也要杀。”
她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布阵的人也是元婴期吗？玄秦军营中不是有好几个元婴修士吗？他们去哪里了？为何不破阵？”
“谁说元婴修士就会破阵了？”秦然白她一眼，反问道，又指了指黑沉沉的天空，“你给道剑气试试。”
李诗音依言取出剑，向空中斩出一道剑气。剑气轻松斩破黑云，但很快消失在黑云之后，不再出现，黑云从新合拢，仿佛剑气未曾到过。
“你实力不弱，剑宗两个元婴期战力虽然比你强很多，但结果不会有太大差别；至于云天门那个元婴修士，听你说起，似乎更倾向于苟命，战力还不如你……”秦然回道，“所以你傻乎乎的对这阵法毫无头绪，他们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别说元婴修士了，若是不懂阵法，化神修士来了也没用。”
所谓隔行如隔山，李诗音在剑道领域是绝对的天才，已经走在了绝大数剑修的前面，但她在阵道领域……
李诗音已经如此了，其他修士的情况不会比她更好。
“那师傅……”她收回视线，看向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写写画画的秦然，“你是在干嘛？破阵吗？”
她知道涂山悠悠为了学阵法，天天在后山洞府里写写画画。
“嗯……”秦然点头，“这阵法我一点也不了解，所以我现在得根据阵法表现出来的效果，去反推它具体是些什么阵法的复合，再根据基础阵法反推其基础阵纹。
“知晓了基础阵纹，才能根据基础阵纹的克制关系，整合一个新的与之相反的阵法出来，以达到破阵的效果。
“……我毕竟不是阵法师，无法用法力推演阵法，只得用纸笔代替。”
师傅很厉害，李诗音是知道的；所以师傅出手破阵，李诗音很放心。
秦然的话她半句也听不懂，只点点头，抱着剑，跟在师傅边上盘坐下，等着师傅破阵，为师傅护法。
但，她看着师傅计算阵法没多久，她忽然发现周围的动静有些不对……
有刀剑交击之声大作！
她抬起头来，看见玄秦五百精骑和北楚五百精骑，内部都自己打起来了。
第350章 万鬼索命
受阵法影响，两边士卒都失去心智、满心杀戮，在癫狂之中，向身边战友出了刀。
袍泽兄弟，在这万鬼索命大阵之下，刀兵相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片刻功法，有人战刀见红，有人跌下战马。
“师傅？”
见状，李诗音站起来，倾星剑出鞘，就要冲过去阻止。
“你不要动。”秦然却出声阻止了她，“这阵法叫做‘万鬼索命阵’，如今连鬼都还没有出现，其实阵法还没有启动……你要助我破阵。”
李诗音看了看拼杀着的将士，手中剑紧了又紧，但还是听了师傅的话，盘膝坐下。
今天在这里对峙的一千精骑，不管是玄秦那五百还是北楚的五百，都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精兵，这些人的意志力其实坚韧无比，但他们都这样了，那城中的普通百姓……
她不敢多想。
时间越长，将士们受阵法影响越大，便越来越癫狂，拼杀起来便越来越狠，总共就一千精兵，短短时间，就死伤上百人了。
李诗文因为修炼过秦然给他的体修功法，又因经历过大起大落，他的精神意志又要比寻常将士强很多。
阵中将士相互拼杀，他还有心力出手劝架。
他仗着武力强横，拉开了不少将士，阻止了不少惨案。
但……
他到底只是一届凡夫，他灵魂、元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渐渐发现自己也有些不对劲了。
有时候不想拉开即将杀死的将士，有时候也想那刀枪砍在他身上，有时候也会不自觉的用力过度……
他也越来越不正常。
然后……
他又看到有兄弟的刀将要看向另一个兄弟的脖子了，他很焦急，手中刀一伸，拦住了这一刀，然后反手用力，准备隔开这一刀。
他确实隔开了这一刀。
但他没有收力。
他的力气是这个将士的数倍有余。
“当！”
“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士卒的半边脑飞了出去。
他拿着手里的刀，怔怔的看着慢慢倒下的兄弟袍泽。这跟玄秦打了半年，从横断山打到武夷山都没有死的兄弟，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罪该万……
边上忽有人向他杀来，他身手矫健，回身一挡，在用力一踹，将这位兄弟踹飞数丈，眼看是活不成了。
“不……”他哭喊着。
然后加入了战局。
李诗音看着这一幕，再喊一声：“师傅！”
秦然抬头，向李诗文看去，李诗文正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手，一边痛苦表情，一边……
挥刀砍杀！
“唉，你去……”
他话未说完，战场忽然起了了异变。
玄秦这边，有修士气息散开了，有修士正在运转法力，正在施展法术！
他心下一惊，急忙看过去，却见赵雅情一人一剑，正杀得开心。
……梅姨和其他云天门修士怕伤到她，一时不知如何阻止。
同样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李诗音元神强横，根本没有感受到阵法的影响。但赵雅情已经癫狂暴走了！
“如此心性……”他心下叹一声。
“轰！”
玄秦军营那边，终于有两道冲天而起的剑光，向空中杀去了。
“无垠剑宗的元婴修士，出手了。”李诗音有些激动。
霎时间，天空中有无数剑气铺洒而开，将这片天空所有黑云都尽数切开剁碎；又有剑气游散下来，叫狂风都静止。
黑云散，终于有光从黑云之间漏了下来，地上或寻死觅活、或持刀杀人的人被光一照，忽然有了清醒，从癫狂状态中清醒过来。
李诗文砍出去的刀也生生收住，他刀下士卒，不由得有劫后余生之感，向他哭喊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他看了看他，脸上挤出一点笑，点了头。他回头，看见他身后歪歪斜斜躺着十来个人……
都是他亲手所杀。
他又想起了横断山脉中因他而死的天策军……
“师傅，你看！”
李诗音指了指天空中驱散乌云的两个无垠剑宗修士，颇有些欣喜。果然剑修就需要一往无前，什么阵法，暴力破除就完事了。
只是，她没有在秦然脸上看到笑，秦然叹息一声，看着她说道：“这就是不懂阵法的人了。
“你们只知道胡乱泼洒法力，却仿佛对着空地发疯一般。除了浪费法力外，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李诗音不支持秦然的话，指向天空。
然后……
她看到天空中被剑气搅散的云又慢慢复原了，地面上被剑气定住的风，又慢慢吹起来了。
“这些都只是外在的形，如烟如雾如空气，这样的破坏，对阵法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秦然与李诗音说道。
“师傅……”李诗音抿了抿唇，问道，“那该怎么办？”
“作用虽然微小，但不是没有。”秦然摇摇头，“至少让我多看到了这个阵法的更多变化，我能据此推断出更多的基础阵法。”
天空中的无垠剑宗二人，见被他们驱散的风云慢慢恢复了，皱了皱眉，却只得继续驱使剑气去定风散云。
虽然他们做的事情对阵法本身的影响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以此破阵，但他们二人在空中持续性的破坏阵法外相，阵中生灵的心神倒是不再受影响。
李诗文的刀到底是没往自己身上扎去，他随手插在地上，面无表情的为受伤的士卒包扎。
李诗音见状，收剑回鞘，盘坐在秦然身边。
她看了空中斩云的两人好一会，知道他们对剑道的感悟还不如自己，便对这等无用功不再关心。她收回视线，看向奋笔演算的师傅，还是自己师傅做的是有用功。
俗话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虽然师傅在李诗音眼中本来就是最好看的，但此时认真演算的师傅，确实更有几分魅力。
他脸上不是平常时候的温文微笑，也不是他算计别人时的皮笑肉不笑，而是一种认真的样子，带着一种对知识的纯真、一种痴迷，他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中。
这种痴迷叫她痴迷。
她想，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师傅，看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某一刻，师傅停下了演算，他拿起稿纸站起来，转着圈到处看，又对比着他手中的稿纸，似乎在找什么位置。
他找了好一会，忽然指着玄秦军营左侧的空地位置与李诗音说道：“那个地方，诗音，你用剑气将那里定住。”
“果然师傅是最强的，这么快就找到了破阵之法。”李诗音想，“天上两个元婴修士武力再高有什么用？还不是拿着剑的莽夫！”
她想着，站起来，拔出剑，运转法力，凝出一道剑气，精准的插向师傅所指的位置。
剑气飞出，空中便有星辰之力被星辰剑气勾连，落在那边空地，使地上的剑气更壮大几分。
“星辰之力？”秦然注意到这一幕，他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这阵法连星辰之力都没有隔绝，说明它的复杂程度比我想象中要低……至少它不涉及空间阵法。”
乾坤阵法本来就难，要是复合阵法中加入乾坤阵法，那么难度就会呈几何倍数的往上增。
“师傅，还要做什么？”李诗音问道。
秦然拿着笔，在纸上修修改改，好一会，才给李诗音指：“那边那座小山，将山顶位置定住。”
紫色剑气穿破山峰，将之定住。
随着这一道剑气飞出，阵法中的风，突然停下了。
“这是阵基！”秦然有些兴奋，“诗音，我们找到其中一个阵基了。”
看着秦然高兴，李诗音也很高兴。
“是师傅，我们真厉害！”
阵基被破坏一个，这惹恼了阵法的主人。天地间忽然有一声似鬼似魔的嘶吼声响起来，紧接着，便响起一声声的“吱呀怪叫”的嘶吼声，天地之间，到处都有透明生灵在挣扎，他们像是在薄膜外，要穿透薄膜来到这个世界。
“师傅，这些是什么东西？！”
李诗音看着空中浮现出的东西漂浮不定的、不可名状，让她莫名恐怖，只觉肌肤发麻。
“万鬼索命阵……”见此，秦然却笑了起来，阵法这时才出现，“自然就是那万鬼了！”
“鬼……鬼？！”哪有女孩子不怕鬼的？强如李诗音都吓得大舌头了。
“这些不是你所想的鬼。这是人刚死的时候，魂魄还来不及散去，被这人强行收起来，然后以残忍邪恶的手段炼制成冤魂、恶鬼。”秦然说道，“这世间没有鬼，有鬼的是修士，修士比鬼恐怖一万倍。”“那……那那那师傅，我们要怎么杀鬼？”李诗音并没有因秦然的解释而不害怕，她一把抱起秦然的手，瑟瑟发抖的看着即将穿透薄膜的鬼。
“你忘了？”秦然拿着笔的手在李诗音头发上揉了揉，安慰傻徒弟，他说道，“你那招‘封尘绝念’呢？”
“那是针对元神的剑法啊？”李诗音道。
“灵魂变成元婴而出窍，便是元神，灵魂被修士以邪恶手段炼制，便是鬼。”秦然解释道，“鬼，其实是低劣的元神。”
“哦哦！”听到封尘绝念能对这些可怜的恶鬼起作用，李诗音忽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她深吸一口气，又盘膝坐下，“师……师傅，你要替我护法哦！”
“嗯。”秦然点了点，又与李诗音道，“这个阵法，以鬼为核心，鬼越多，威力越大，鬼越少，威力越小，你多杀些鬼，等会师傅破他那些辅助阵基会更轻松一些。”
再听师傅这么说，李诗音彻底不害怕了，她能帮到师傅了，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闭上眼睛，元神提着暮然剑从眉心走出。
其实这“万鬼索命阵”确实恐怖，从它可以笼罩武夷城加玄秦军营这么大的区域就可见一斑。但，也正是因为这阵法厉害，让黑袍男膨胀了，他竟然将这阵法笼罩在这么大的地方。
如果是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就算只是武夷城，那么一万只恶鬼在城里面肆虐，也着实是一件恐怖的事。
如果是在很小一个地方应对修士，说不得元婴修士也得遭踵。
但……
现在，这个阵法囊括城内城外之后，如此大的空间，一万只鬼，似乎就没有那么够看了。
特别的，他万万算不到，这里的修士中，竟然有人在未达到化神之时就修成了元神，更想不到，这个人专门悟了一招针对元神的剑法。
只见，李诗音施展封尘绝念，元神提着暮然剑降临，浑身散发着莹莹光芒，真如谪仙一般。
而从空中凭空凝成的恶鬼，见到她仿佛见到了天敌，齐齐的停住了一瞬间……
那是阵法持有者黑袍男在震惊、在恐惧。
李诗音一剑出，便有一只恶鬼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紧接着，她施展九转星辰剑法，无数道元神剑气四散而出，斩杀恶鬼如同割草。
而同一时间，凡人暂且不论，他们对这些恶鬼毫无办法，只能逃跑、被杀，就算是修士，也只能以法术勉强逼退恶鬼，而无法伤到恶鬼。
赵雅情剑光舞动，施展出自己的剑法，剑法带动法力在她身周流转，将恶鬼打得节节败退，但是，她每一次打退恶鬼，那些恶鬼都会无事一般，再次嘶叫着向她冲来。
“万鬼索命……”她咬着牙，问梅姨，“怎么才能伤到这些东西？”
梅姨摇摇头，叹道：“要修元神或灵魂相关的功法才能伤到这些恶鬼。”
“陛下为什么要把这套功法交给他？！！”赵雅情恨恨道。
梅姨不敢说话。
“我们迟早会因法力耗尽而被万鬼噬魂而死！”
但在再一次逼退恶鬼后，赵雅情惊讶的发现，那些恶鬼没再向她攻来，而是调转身形，向另一个方向冲去了。
她心下不解，向那边看去，发现其他地方的恶鬼也都在向那边的位置涌过去，密密麻麻，一如潮水。
那边已经被恶鬼包裹住了，只有中心有莹莹光芒从恶鬼的缝隙中露出来……
“那是谁？”她问道，“所有恶鬼都向他而去了！”
梅姨不清楚。
但很快……
“咻咻咻……”
无数道带着紫意的剑气从那中心向外斩出来，将那些恶鬼整齐的切割成几块，无数恶鬼在剑气下变作黑气。
“那剑气……”赵雅情觉得那剑气十分眼熟，心中有了一个最不愿意的猜想。
“轰！”
一道洁白的身影从恶鬼围堵中杀了出来……
那是立足于地狱的天仙，她是，李诗音！
赵雅情如遭雷击。
“怎……怎么会是她？！”
梅姨看了看半空中绕着恶鬼游走的李诗音，又向秦然身边看去，看到那里也有个李诗音。
秦然感知到她的视线，一双深沉如深渊的眼睛向她看了过来。
她不敢与之对视，连忙收回视线。
“元神……”她叹道，“是元神！”
第351章 梦魇
一个人的一生，总会遇到那么几个如同流星般耀眼的天才，他们出现在别人的人生中，叫别人只可仰望他们，他们一如流星划过天空一般，划过别人的人生，不留下半点痕迹。
李诗音，就是无数修士人生中的那颗流星。
有的人会为她赞叹，有的人会仰望她，有的人会追赶她，有的人因她而自卑，有的人会嫉妒，如赵雅情这般，导致道心崩溃，双膝跪地，仰望天上肆意挥洒剑气的她。
或许是阵法的影响，或许真的是李诗音强得让她绝望，总之，她在这一刻忽然明白，就算到时候陛下建立了修行王朝，她成为修行王朝中的郡主，得到郡主身份以及无数功劳加持而来的灵气修为，她也追不上李诗音的脚步。
王朝气运加持，追不上一个人？可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雅情？”梅姨走过来，伸手搀扶她。
她回头仰望梅姨，问道：“我的天赋很差吗？”
“不……”梅姨摇头，一如往常对她说道，“你很优秀。”
赵雅情笑起来，又看向李诗音，这时李诗音已经在追着恶鬼杀了，她说道：“我受了阵法影响，一时之间心神不稳，心境出现了些许问题。”
梅姨将她扶起来，也抬头看天上，天上有两位元婴修士，元婴修士叫那黑云半点不得聚合。而影响阵中生灵心神的，正是那黑云……
恶鬼被自家妹妹一只只的斩杀，李诗文站在他的战马旁边，抬头仰望着。
他发现自家妹妹越来越强了。她轻松战败江小白，一人一剑守下武夷城，现在又能独战万鬼。在他心中，李诗音的形象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到了云层之上，成了神仙。
妹妹是神仙了，而他还是凡人。
他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终于从心底确定，自己跟妹妹有着鸿沟一样的差距，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亲人之间本来没有高低之分，一旦出现了……他不配做她哥哥。他不是她哥哥了。
他知道李诗音从来不在乎这些，但他知道，这件事客观存在着，无法忽视。
他开始想，如果当年真的将诗音带下了山，会怎么样？或者守得严一点，不让诗音从军营里逃出去，拜入道剑门，他或许就不会失去自己的妹妹了吧？
李诗文看着李诗音杀鬼，脑子里胡乱的想些有的没的。
“吼……”
某一刻，他耳边忽然传来叫他心惊的嘶叫声。那声音很近，好像就在地面。
他悚然一惊，回过神来，急忙低头去看，正看见地面的泥土在翻覆，有东西要从土里爬出来。
泥土溅开，有手从里面伸出，紧接着是脑袋，黑漆漆、雾蒙蒙，看不清面容，不多时，那怪物边从地里爬出来了。
李诗文顿时明白，那也是鬼，只是不像空中那些飞来飞去的，肉体凡胎摸不到的鬼，而是一种实体的，仿佛僵尸一般的鬼。
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不是一只，而是……
无数只！
整个地面，整个地面的泥土都被刨开，一只又一只，密密麻麻的，成千上万只尸鬼从土里爬了出来。
李诗文感觉到脚下泥土松动，他急忙退开，那里也有一只尸鬼往外爬，短短时间，一颗脑袋就从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冒出来。
见状，他不及多想，手中战刀挥动，一刀向前，径直将这尸鬼的脑袋掀飞了。
尸鬼没了脑袋也没死，伸出手来到处摸，还想找回自己的脑袋。
李诗文再过去，两刀将尸鬼的手也砍断了。
他身后还剩下来的三百余名精骑，也都顶着恐惧，将近处的尸鬼斩杀了。
“又一重变化？”秦然眼里光芒闪烁，飞速计算着。
他一边俯身记录，一边施展法术，唤出三具分身，都执剑，向周围的尸鬼杀去。
从空中浮现的恶鬼，有万余，会飞、无实体，不会元神、灵魂相关的术法神通无法伤害；而从地里爬出来的尸鬼，数量有十万余，有实体，普通的刀剑亦能伤害。
“还有变化吗？”秦然看着手中稿纸上计算出来的破阵阵法，有些担忧了，“要是还有变化，我可能就搞不定了。”
他毕竟不是阵法师，是纯粹靠计算破阵的，还是用笔算，计算力有限，所能破的阵也有上限。
“啊！！啊哈……”他正担忧着，战场上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压抑而绝望的嘶吼声。
这声音秦然熟悉，是李诗文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他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只能看到密密麻麻、形成了人墙的尸鬼，而看不到李诗文那边的情况。
他心念一动，一个分身腾空而起，向李诗文的方向飞去。
他本没有那么在意，毕竟破阵才是大事，但就在他俯身准备继续计算时，他忽然发现了什么……
就算是他，脸色也被镇住，眼里神色也是不敢置信。
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出去，看向那些从土里爬出来的尸鬼，尸鬼都着了甲，战甲，黑红色的战甲，北楚国的战甲！
这些从地里爬出来的尸鬼，全部都是北楚国的将士！！
甚至……
他在李诗文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了天策军的战甲！！！
斩杀掉了那只还没有完全从地里爬出来的尸鬼后，李诗文看到地面有无数的尸鬼在往外冒，他不由头皮发麻，回身从战马上抽出来一把马槊，拿着长长的马槊，准备迎敌。
但是，当那一只只尸鬼完全爬出来后，他的眼神逐渐呆滞了……他死都不可能忘记天策军的战甲制式。
从北楚国精骑附近爬出来的尸鬼，全都身着天策军战甲！全部都是天策军将士的亡魂！！
他看着他们向他围拢过来，仿佛听到他们在说：
“还我命来！”
“是你把我们害死的……”
“我们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着！来陪我们吧！！”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
“啊啊啊……”
李诗文双目血红，仰天嘶吼，手里的马槊无力落下！
空中灭杀恶鬼的李诗音听到李诗文的嘶吼，俯身看下来，正看到无数的恶鬼向李诗文围了过去。
“哥！”
她大喊一声，向李诗文所在冲了下去。
第352章 破阵
“不对……”
秦然很快发现了盲点，他知道，天策军大部分都是被噬极魔柳的柳絮吞噬而死的。噬极魔柳的吞噬，哪里还会残留有灵魂？
退一步讲，就算残有灵魂，那也应该只有很少几个，而不至于有成千上万的。
这时，李诗音从空中落了下来，他忽然明白了。
这是一座活的阵法，是有人在外面操控的阵法。
外面操控阵法的黑袍男已经知道，能切实对空中恶鬼造成伤害的，只有李诗音！
（PS：除了李诗音，秦然和追风也能对鬼魂造成伤害。但是秦然在破阵，追风在武夷城内。）
他要把李诗音从空中引开！
……就算不能引开李诗音，他也可快速将李诗文炼化成为他的尸鬼。以李诗文的强度，或许可做他的尸鬼万。
想到这里，秦然知道，必须要把李诗文骂醒了。
紫色剑气如雨，围向李诗文的尸鬼都被剑气搅成碎末，李诗音落下，一把把李诗文从地面拉起来，骂道：“李诗文，你在干什么？”
只是李诗文心存死志，不回她的话，也不去看她。
李诗音看他的样子，气得给了他一脚。他不挣扎、也不反抗，跌倒在地，仿佛娶尉迟真之前的样子，整个人没了灵魂。
他这个样子叫李诗音怒火中烧，却毫无办法，她只想打他。
她正准备冲过去，师傅忽然来到了这边。
“他交给我，你去对付空中的恶鬼。”师傅与她说道。
她看了看眼前这个身上有破绽的师傅，有些迟疑，向远处那个没有破绽的师傅看过去，那个没有破绽的师傅向她点了点头，她才应道：“好！”
到现在，这个世界最值得她信任的人，无疑是师傅……身上没有破绽的师傅。
她反身往空中飞去，继续杀鬼破阵。
秦然抬手，拉出一个气泡薄膜，将他和李诗文都笼罩在其中。他在李诗文边上盘坐下，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强的男人。”
李诗文不答。
“但我没想到你是个懦夫。”
李诗文看他一眼。
“横断山脉的事发生之前，我就劝你离开，你没有，你说你要守卫横断山脉的百姓。”秦然语气平和，“……你带着你那十万天策军死在了横断山脉中。
“这是谁的错？这是你的错。”
他继续说道，“玄秦那边得了通知，军队早早撤离横断山脉，因此，玄秦守卫在横断山脉的军队没有受损。因为北楚折损十万精骑而玄秦精骑保存完整，玄秦入侵了北楚。玄秦骑兵在北楚的土地上肆意驰骋，北楚对此毫无办法。
“这是谁的错？这是你的错。”
他深吸一口气，“天策军是噬极魔柳灭的，你活下来后不思如何报仇，不想如何重建天策军，整日里只颓废度日，浑浑噩噩过了三年。
“当玄秦入侵北楚，你手里没有骑兵去挡玄秦骑兵，国内没有修士去挡玄秦修士，你不思如何处理玄秦骑兵，不想怎么劝说北楚境内的大宗门帮忙，你一心只想赴死。”
“你不是个男人。”秦然摇头总结。
李诗文抬起头来看向秦然，秦然盘坐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当他抬起头来坐正，比秦然大了两圈。
但他大则大矣，整个人毫无威慑力。
秦然目光淡然的与他对视，继续声音平和的辱骂道：“你只是看起来很强壮，其实你软弱不堪。你还不如诗音，甚至你还没有尉迟真爷们。”
李诗音暂且不说，尉迟真柔柔弱弱，仿佛风都吹能倒。李诗文嘴唇动了动，想辩解点什么。
“我本以为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会有所成长，会成为一代大将，会青史留名。但你没有，你被打垮了。”秦然讥笑起来，问李诗文，“告诉我，你算什么男人？”
李诗文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秦然自己给出了答案：“男人，是责任，是担当！你有责任和担当吗？”
“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
秦然的声音有了起伏，“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要你自己去补救！是你身为丈夫，要给你妻子幸福，而不是带着她在战火中颠沛流离；是你身为父亲，要给你儿子幸福，而不是让他只知母亲不知父亲，在卑怯中渡过一生；是你身为一军将帅，应该带领他们打赢战争，从战场上活下来，而不是自己在这里寻死觅活，任由他们被万鬼吞噬！”
他说着，向气泡外指了指，李诗文带出城的五百精骑，眼下只剩下百余人了。他们在尸鬼群中围成圈，抵抗尸鬼，仿佛海中礁石，但每一秒都有人被尸鬼拖走，然后，吃掉。
“你身为北楚国的将领，在北楚危难的时候，应该是你站出来，而不是让我来帮你搽屁股！
“现在，我们被困在阵法中，我在破阵，诗音在斩杀恶鬼，你该做什么，为我们增加难度？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该来这里安慰一个要寻死觅活的、不是男人的东西。”
话已至此，秦然已经说了太多了，气泡外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他不想再说。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长枪，插在李诗文身边，最后道：“生命很脆弱，想死太容易了。世界太艰难，死亡可得解脱。只是……你因承受不住苦难而放弃生命，那些苦难却不会消失，它们会被别人承担了。”
会被谁承担？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中的李诗音，再指了指武夷城，最后，指了指那边还剩几十个的北楚精骑。
话音落，气泡消失，他展开身形，向尸鬼杀去。
尸鬼又向这边围了过来，李诗文的身影慢慢被尸鬼掩盖。
秦然看着李诗文所在的地方，神色十分复杂，可怜？鄙夷？惋惜？痛恨？或还有其他。
他摇摇头，准备灭杀即将成型的尸鬼王……
“轰！”
这时，那边的尸鬼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轰开，李诗文拿着他给的枪冲了出来，在尸鬼之中横冲直撞，不消多时，就将那些身穿天策军战甲的尸鬼砍砸成了碎末。
秦然看着他，见他虽然浑身是伤，但身体里到底有了一股精气神，他暗自叹息一声：“还不算完全没救。”
到这里，在横断山脉死去的李诗文，才算彻底活过来。
尸鬼虽有十万，但阵中有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恶鬼虽然万余，但李诗音的剑气砍恶鬼，如砍瓜切菜。
于是再过些时间，尸鬼和恶鬼都明显减少。秦然能感知到，这阵法有明显的减弱。
而此时依然不见黑袍男施展出更多的变化。于是秦然知道，这大概就是“万鬼索命阵”的全部了。
该破阵了。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许多布阵材料，刻录阵纹或是其他，处理好，都分发给分身，由分身带着四散而去，在此阵中各处关键位置，把阵法材料按要求布置妥当。
尸鬼和恶鬼再减少两分，秦然算算时间，怕是要天黑了。
他知道不能再拖，朝空中的李诗音喊道：“诗音，回来！”
李诗音便携带剑气从恶鬼中冲出，回到肉身之中。
“师傅，空中恶鬼还有很多。”她不解。
“差不多了。”秦然道。
他指了指玄秦军营四个位置，又指了指武夷城四方，道：“你需要出八道带有剑意的剑气，镇住这八个地方。”
李诗音暗自估算，回道：“师傅，我能出八道剑气，但这八道剑气一出，我的法力就剩下不多了。”
她只是根基扎实，天赋高，不是法力不会损耗。
秦然迟疑，他问道：“还有一战之力吗？”
虽然黑袍男没有再变化，但秦然总觉得不稳。
“勉强可以。”李诗音点头。
秦然看了看武夷城，想到武夷城中的百姓，叹道：“再不破阵，就要死完了。还是试试吧！”
李诗音念及武夷城中百姓，也不再迟疑。她点点头，运转法力，便一道一道的，连续唤出八道“天外飞仙”等级的剑气。剑气出，空中星辰明亮，剑气携带这星辰之力从天落下，镇守在秦然所指的八个位置。
剑气锁住阵眼，霎时间，阵中之鬼都不得动弹了。
秦然见状，急忙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运转法力，勾连分身布下的阵法材料，一道道阵纹被他以法力勾勒而出，在空中阵阵扩散出去……
不消多少时间，便隐隐有个粗糙的阵法成型，阵中人向他勾勒出的阵法粗胚看去，能看见阵法之外的光亮。
“以阵破阵？！”紫易长老守护着玄秦军营，他遥遥看到秦然的操作，颇有些惊奇，“阵道造诣如此之高？”紫易长老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叹服。
而就在阵法破开阵法之际，空中黑云忽然受到某种力量的操作，避开了无垠剑宗两位剑修的剑气，兀自在空中形成了一张脸。
这张脸上的眼睛睁开，猛然看向秦然，眼里有无限恨意、怒气，他张嘴出声：“你胆敢破阵？！！”
“噗！”
天空之脸，便是这阵法的主宰，空中响起的声音，仿佛是大道之音，他向秦然怒斥，秦然承受不住，心神受损，一口鲜血喷出。
手中阵法眼看着就稳不住了。
果然还有最后的变化……黑袍男擅灵魂法术！
秦然本来是知道的，但是，再不破阵，阵中百姓、将士一百多万人，可能都要死。
他没有选择……
“师傅！”
李诗音喊了一声，她在地面看着师傅，很紧张，想飞上去抱住师傅。但她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天空那张脸，心下一狠，忽然御剑而起，直向空中杀去。
她运转体内残存不多的法力，一道道紫色剑气萦绕着她，她整个人仿佛变作了一把巨大的剑，直冲进黑云之中……
“诗音！”秦然出声喊李诗音，但李诗音御剑极快，已至半空。
他抬头一看，空中战势焦灼，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信任自己的傻徒弟，不再去看天空，继续勾勒其阵纹。
没有黑跑男的意志影响，他飞速勾勒，法力不计成本的输出，在他身周凝成一个又一个阵纹；这些阵纹由他意志控制，组成一个又一个基础阵法；这些由阵纹组成的基础阵法围着他，密密麻麻的，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轰！”
某一刻，一声巨响。
空中黑脸散去，李诗音从空中落下……
秦然大喝一声：“开！”
他身周的密密麻麻的白色阵纹便猛然散开，向四面八方的虚空中飞去。
白色阵纹从虚空中每多消散一个，此间阵法便多虚幻一分。
阵法已成，秦然不再理，他在满世界的白色阵纹中，飞身过去接住了李诗音。
李诗音脸色惨白，她身受重伤，体内再无半点法力。
她在秦然怀中，虚弱的笑了笑，轻声问秦然：“师傅，他没打过诗音，诗音厉不厉害？”
“诗音很厉害。”秦然点点头。
“师傅，你成功了吗？”
“嗯……”
李诗音在秦然怀里，从秦然的发丝间看出去，看到在天空中扩散开的白色阵纹，好像白雪一般。又像那一次的白色柳絮。而正是在那次白色柳絮中，她知道了师傅也喜欢她。
她问道：“师傅，你喜不喜欢诗音？”
“喜欢！”
“师傅，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
秦然抱着李诗音落到地上，他空中待了太久，不由得腿软、犯恶心，便抱着李诗音盘坐了下去。
阵法被破，空中恶鬼和地上尸鬼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不远处有一个抱着一根残破不堪的魂幡的黑袍男。
黑袍男抱着魂幡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显然也受了重伤。
李诗文带着残存的三十余士卒走到秦然身边，看着远处的黑袍男，问秦然：“怎么处理？”
“你说呢？”秦然反问他，“不杀了留着过年吗？”
李诗文抬手一枪，标向了那黑袍男。
枪没能刺穿黑袍男，被赵雅情的护道人梅姨接住了。
赵雅情和梅姨带着几个云天门修士出现在黑袍身边，与秦然说道：“这是我玄秦的人，是非罪过，由我玄秦来定。”
秦然看了看她，没有理，向天空中道：“麻烦两位前辈。”
便有一道花瓣剑气和一道黑煞剑气交叉而下，将黑袍男劈成四半。
“你！”赵雅情咬紧牙关，美眸瞪着秦然。
好一会，她冷哼一声，反身捡起黑袍男的“万鬼索命幡”，回头与秦然道：“我们走着瞧！！！”
她说完便带着云天门一行人飞回了玄秦军营。
秦然看着离去的赵雅情皱了皱眉。走着瞧？他总感觉赵雅情话里藏有话。
第353章 写给自己的信
破阵之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赵雅情带着“万鬼索命幡”离去了，她是修士，对死在这里的士卒不感兴趣。李诗文则带着北楚还活着的三十几个士卒打扫战场，为死去的人收尸，将没死的人带进城去救治。
他来到秦然身边，看到秦然怀里的李诗音已经睡着了，小声问道：“诗音怎么样了？伤势严不严重？”
“受了些伤……”秦然回道，“不过问题不大。”
李诗文放心了，又问道：“你呢？”
“搭把手。”秦然说道。
“嗯？”
“腿软。”
李诗文不知道秦然腿软是什么情况，但还是伸手将他扶起来了。
“要不，诗音给我？”虽然他也受伤多处，但大都是外伤，而且他身体足够好，还支撑得住。
秦然想都不想，摇头拒绝了。香香软软的美少女抱在怀里，给他皇帝他都不稀罕，不说现在他只是恐高腿软，就算他是受伤严重只剩下半口气呢？
“我们去那边看看。”他示意李诗文，一起来到黑袍男身死之处……赵雅情离去时，只带走了那一件“万魂索命幡”，也丝毫不在乎黑袍男的尸首。
之前，秦然杀完人之后是从来不舔包的，但那是防止行踪、身份败露；现在都知道黑袍男是他杀的了，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有包怎么能不舔？
黑袍男是被竖着切成两片了，这时一边一半，分在两地，形状极其凄惨。
李诗文是见惯了惨况，他蹲下，准备伸手去搬动黑袍男的尸体，好歹给他拼成一个整体，还他一个全尸。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黑袍男，秦然就出声阻止道：“你最好不要碰他。”
李诗文及时收手，回头来看秦然，问道：“怎么了？”
“这家伙擅长灵魂法术，目前只是肉身死亡了，还不知道他的灵魂死没死。”秦然回道，“而且，他好像也擅长用毒，他身上说不定有触之即死的毒。”
李诗文当即站起来，后退好几步，来到秦然边上，离黑袍男的尸体远远的。
他偏头看了看秦然，问道：“也？”
秦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身形一晃，唤出一个透明的水分身。
水分身上前去，伸手去搬动黑袍男的尸体，然后果然，他的手一碰到黑袍男的尸体，就立马变得漆黑了。黑色从他手上刹那遍布全身。
秦然看李诗文一眼，发现李诗文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了……这家伙现在不想死了，反倒是怕死了。
水分身将黑袍男的尸体拼在一起，再才伸手在黑袍男身体上下仔细的摸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摸到，它又将黑袍男的乾坤袋摘了下来，探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些丹药、药材和灵石，而没有其他。
特别是秦然很在意的灵魂类功法。
黑跑男那日对着他一拜，直接把他的分身给拜死了……是把居住在水分身里面的元神直接拜死。这诡异而强大的灵魂类功法，他很感兴趣。
但是很可惜，黑袍男身上并没有这些东西。
秦然远远的看着黑袍男的尸体，脑子里飞速转着：
这黑袍男和玄秦到底是什么关系？而玄秦……自己那具莫名其妙消失在玄秦的分身，其前因后果还不知道，玄秦目前还处处透露着诡异。玄秦朝廷里的修士，似乎不止云天门的修士……
玄秦到底要做什么？
本体思索着，变得黑漆漆的水分身再过去，将遮盖在黑袍男脸上的黑色斗篷掀开，露出一张长满脓疮、烂得不见本色的脸。
这张脸，小孩子看了得请人招魂，成年人看了得三天吃不下饭。
“难怪遮盖得严实。”秦然暗道。
不过，一般来说，修士体内有天地灵气流转，不说每个修士的颜值都高得惨绝人寰，但至少，大部分修士的皮肤、肌理是没得说的，会很干净。
“恐怕这跟他的功法有关……”秦然心里有些复杂。
他既可惜没能找到那功法，又可惜这功法的代价有些大。
就在此时，那具身体被分成了两半、早已烂透了的脸上有一道沟壑忽然分开，露出一双黑漆漆的诡异双瞳……
这双瞳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水分身，一股凭空而来的力量将水分身定住，然后，一道虚幻的影子从这双瞳中飘出，直接钻进水分身的身体里。
“呼……”有了前面的毒，这次的夺舍对李诗文的惊吓就没那么大了，只是，他看了看秦然，“怎么这家伙对这些如此了解？”
“果然还有后手……”秦然淡淡的笑一笑，“防着你的！”
水分身被黑袍男的灵魂侵占，但却有一股力量控制着他顿时盘坐而下。
片刻，黑漆漆的水一样的身体渐渐凝实，变成了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
明明夺舍成功了，他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不对……这身体有问题！这不是人身……”
“不对就对了……”秦然道。
他眉心走出一个凝实的身形，白衣如雪，长得与他一样，正是他的元神。元神往前一闪，来到被水分身限制在体内的黑袍男身前，张大嘴巴一吸，水分身带着黑袍男的灵魂都被他吸进了肚子了。
《九极元神噬魔功》的另一重效果，吞噬！
这门功法有两大效果，一是分神，二是吞噬。吞噬以强大元神，分神以无限分身。
秦然学了这门功法，自然两个都会，但他以前只展现了分神的一面，从没有展现吞噬的一面。
这是他的第一次，吞掉了一个灵魂。
元神回来，钻进眉心，秦然轻吐一口气，看向边上的李诗文。
李诗文早已被镇住了，他没想到秦然会当着他的面把黑袍男的灵魂吃了。
“你……这……”
他看向秦然，这个气质温和、长相清秀的年轻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绝色动人的少女……这样一个操作是你现在这个形象、组合该做出来的事？
“修行界日常了。”秦然与他回道。
李诗文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就把他丢在玄秦士卒的尸体里，一起烧了吧……”秦然道，“他大约也是个玄秦人。”
深夜，城主府某卧室里，李诗音正躺在床上安睡。
床前有一张桌子，桌上点了灯，秦然坐在桌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白天时候，赵雅情送过来的。只是他刚刚接过信，就遭遇了黑袍男的“万鬼索命阵”袭击，一直没有机会看，到了现在，才有时间。
信封上，写得依然是“秦然敬启”，寄信处依然是赵正。
他将信封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毒，没有法力波动，没有阵纹，没有神识、灵魂、法力印记，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
但，没什么不对劲，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赵正给他一封信？
他们很熟吗？！
凭什么给他写信？
又想到玄秦莫名其妙的撤军，秦然更是满肚子都是疑惑……
他拆开信封，取出信打开，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dear本体：”。
“？？？”秦然瞪大眼睛，“这tm是什么东西啊！！！”
他反应很快，意识到什么，压下复杂的心，继续看下去：
“dear本体：
当你看到了这封信，那就意味着——I'm免费了！
同时你也清楚的知道一个事实——爷叛变了。就是“投_一念起，刹那天地宽”那种感觉，你懂吧？
其实我真的很不想做这等背德之事，也想死在墨都算了，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赵正有一个伟大的梦想，这个梦想伟大到，我听到时，有一股巨大的悸动，觉得苟在丹峰是一件极其猥琐的事，觉得我应该从丹峰的舒适圈跳出来、去帮他实现这个梦想，觉得你如果知道这个梦想是什么的话，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
毕竟，我就是你。
可惜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个梦想是什么。
但，我们也曾想过，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这个世界走一遭，最好还是做点什么，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老是那么怂，也不是个事。这个事情你不好做，那就由我来代你做。
玄秦撤军，是我跟赵正的交易，你不必抱有太多疑惑。但也不要觉得万事大吉了。因为玄秦是一定要统一仙遗之地的，但对于北楚，可以有优待。就是以后就算统一了，也可以采取两种政治制度，你懂我意思吧？
现在，北楚可以和玄秦联盟，但最后是一定会并入玄秦的。这个过程不必是刀兵，可以是和平演变。相信我，这对北楚来说，一定是好事。甚至对于诗音说的那个长生梦，也可以通过这个来实现；甚至对于道剑门的危机，也可以在这个过程解决。
总之，你要相信我。其实也就是相信你自己。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不管怎么做的，我们到底是帮北楚解围了。
以下，是你还要做的事情：第一，我后面会派人给你送来阵法图、设计图、地理图，你需要劝说北楚在地图上相应的位置，建造相应的阵基；第二，你要劝说北楚归顺玄秦。
我知道你一定会研究阵法，然后通过阵法反推我们要做什么。但我的建议是，没必要，因为费力不讨好。
ok，以上就是我要说的了。以后我们应该是会再见面的。
就祝你和诗音开开心心的吧！
我一个人苦逼的帮你追梦，呜呜呜……
——秦然四号分身于一月二号记于墨都皇宫”
看完信，秦然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黑暗，抽了一整晚的风（因为实在是没有烟）。
第354章 战争结束再参军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壹壹春风中，宽阔大路上，秦然骑着马，向李诗文侃侃而谈，“其实仙遗之地已经分散太久了，已经到了统一的时间。
“此次玄秦统一仙遗之地，实乃天下大势。”
李诗文也骑着马，就在他边上，闻言斜视他一眼，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让北楚向玄秦称臣的理由？”
秦然不答，反问李诗文：“你想听卧薪尝胆的故事吗？”
“说来听听。”
秦然便给他讲了越王勾践和吴王阖闾的故事，末了，他以“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作为总结，鼓励李诗文，往后北楚不是没有机会。
“你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李诗文很不信，嗤笑道，“跟那些穷酸秀才一摸一样，说的比唱的好听。”
“穷酸秀才可做不到让百万玄秦退兵。”秦然道。
玄秦精锐士卒二十余万，用以伺候这二十万士卒的后勤士卒又有近六十万，加之在北楚被占领的城池驻扎的士卒，说是百万，还是保守估计。
他们这是在回丹阳的路上。
经历了黑袍男万鬼索命那一天后，玄秦撤军的速度越发快了，没用多少时间，就一直从北楚武夷城撤回到了玄秦安陆城。
李战自己需要在武夷城打理被战争打烂的秩序，便一边安排少许人远远掉在玄秦军队后面观察情况，一边安排李诗文带队回丹阳去复命。
派李诗文回都城复命，一方面是为北楚皇帝汇报目前战况；另一方面却是为了说服北楚皇帝接受秦然分身与秦然所说的，玄秦那边提的条件。
而又因为李诗音受伤，一直没好，撒娇卖萌打滚的要回去看娘亲，秦然便带着她随队一起回丹阳去。
他和李诗文骑着马在前面，李诗音和尉迟真坐着马车在中间。
“所以你打算要怎么说服你们北楚皇帝给玄秦当儿子？”两人一路都闲聊着，秦然这会儿又出声问道。
“你也是北楚人，说话可不可以注意些。”李诗文瞥一眼秦然，然后才回道，“陛下毕竟不是那等昏庸固执的皇帝，他看得懂形势，不需要我多费口舌。
“事实上，据我所知，在我们接连失利的情况下，陛下已经多次找玄秦求和了，只是玄秦没有鸟他。这次条件如此轻松，陛下可能半年都合不拢嘴。”
“行吧，你有信心就好。”秦然无所谓道。
“不过，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又要我去做这个恶人呢？明明是你卖的国。”李诗文又想起这件事来，心里觉得不忿，“我从横断山脉事件后，背负的骂名已经够多了。这次之后，我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你还在乎那些？”秦然问道，“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
李诗文点点头：“我就是觉得你去要更好。以你的才智和阴险，做北楚的国师刚好。”
“阴险一词，其实用得不是很准确……”秦然想起他的分身加入了玄秦，那家伙说不得也是做国师，便不由得不爽，骂道，“委婉了一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李诗文正说着，忽然看见远空中有一道光亮向这边飞速而来，他仔细看去，是一个修士御剑而来，直直的向他们这边飞来。
他急忙停下，等着那修士过来。
不多时，那修士来到近前，李诗文定睛一看，嗨，居然是熟人！
来人竟是程楠。
“你怎么在这？”程楠停在半空，俯视李诗文，皱眉问道，“前线战事吃紧，你因何在此地？你是否临阵退逃了？！！”
李诗文眯着眼睛仰头看程楠，这小子，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文哥，现在修为有成了，竟是这种态度。
“您老人家这是要去干嘛？”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在宗门之时，听得北楚被玄秦入侵，缺少修士，便急急忙忙赶回来。这是去与前线军队共进退！”程楠凌然道，“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你，枉我以为你是一代俊杰……
“你们李家……李诗音是否回来护国了？”
程楠虽是一副势利的态度，也虽然是在战争打完了才跑来参军，但他到底有着一腔热血，在国家危难的时候知道回来……总算是不坏。
李诗文在马上，向程楠抱拳一礼表示尊敬，道：“不想程大少爷一介修士，心里也有忠君爱国四个字。”
他说着，看了一眼秦然，若有所指，“不过，现在却是不需要再往前线去了。”
“不用再去前线了？”程楠喃喃，脸色灰败，“莫不是已然战败了？你们这是……”
他看一眼队伍，“……残兵败将？”
“你如何看出这是残兵败将了？”李诗文无语，他这一队，军容整洁、军阵整齐，从任何方向上看也不像是败军，他说道，“玄秦撤军了。”
“嗯？”程楠一愣。
“等你回来啊，北楚早就没了。”李诗音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过来。
一行人看过去，看见她掀开马车门帘，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向这边说话。
“诗音？！”程楠竟有些惊喜，他似乎已经忘了被李诗音拒绝姻亲的事，见李诗音脸色苍白，还关切道，“诗音你受伤了？”
“嗯，受了些皮外伤。”李诗音无所谓道。
程楠在乾坤袋里翻找，找出一瓶丹药来，要飞过去给李诗音，道：“我这里有疗伤丹药，诗音你快服下。”
“谁要你的丹药了？”李诗音翻了个白眼。
她师傅要多少丹药有多少丹药，她要是想服用丹药啊，早就服用了。但是她没有……因为服用了丹药，伤好了怎么找师傅贴贴？
“麻烦你从剑上下来……”她与程楠道，“瞧你那个样子，搞得好像御剑很了不得一样。”
程楠这才从剑上下来，他谦虚笑道：“是是，剑修都会御剑，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学会御剑多久了？”李诗音问道。
“月余。”程楠道。
“那还不错……”李诗音很老成的点评道，“你的速度和稳定程度都很不错。月余的话，算是很有天赋了。”
“我师傅也说我很有天赋……”程楠很高兴，问道，“诗音你受了伤，是否要我载你一程？你这是要回丹阳城吗？”
“要御剑我自己不会啊？”李诗音撇嘴道，“我不想御剑。”
然后她忽然拉高语调，娇气道，“师……傅……人家要骑马，你过来载我好不好？”
“？？？”
秦然被cue，被傻徒弟这语调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向李诗文看过去，李诗文也在抹手臂，显然也被李诗音的撒娇声恶心到了。
他本来是不想理这傻徒弟的，但他看了看程楠……他也起了炫耀心理。
“师傅？”程楠一愣，“你师傅来了？！在哪？”
然后他就看到他眼皮底下，秦然调转马头，向李诗音所在的马车走了过去。
“你……你是诗音师傅？！”他不敢置信。
这个看着像李诗文军师的家伙，浑身没有半点修为气息的家伙，竟然是诗音师傅？！
秦然没有理他，径直来到马车前，他瞪了李诗音一眼，问道：“你不是身体痛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吗？”
“嘿嘿！”李诗音傻笑一声，她那是要师傅喂她吃饭。
她钻出帘子，身姿矫健，一头钻进秦然怀里，跨骑在马上，哪有伤重的样子？
她还说道：“师傅，我教你骑马。”
傻徒弟虽然傻，但很多时候就是会有很多坏心眼。
“哼！”对这个心眼越来越多的傻徒弟，秦然不想与她一般见识，抱着她在怀里，一抖缰绳，向队伍前面回去。
队伍前面，李诗文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太清楚李诗音的秉性了。这丫头从小就不是个乖孩子。现在有了个腹黑师傅后，那更是近墨者黑——坏得很。
但是程楠已经惊得嘴巴张大，足以塞进一个拳头。他指着那对浑身散发着酸臭味的师徒二人，结巴道：“你……你……师……师傅，你……喜欢……的是你师傅？？？”
他终于记起那年李诗音拒绝他们婚约的理由就是她心有所属，他以为是哪个师兄……没想到……
“诺，我师傅，秦然！”她抱过秦然一只手在肩头，与程楠介绍道。
这哪里是在介绍师傅？
程楠看得清楚，不想说话。他再一次被李诗音伤破了心。他看着柔情蜜意的二人，御剑而起，直往武夷城方向飞去。
秦然伸手捏住李诗音的脸蛋，在她耳边低声道：“道剑门那些弟子对你的评价很对。”
“什么评价？”李诗音睁大无辜的眼睛，回头看秦然。
“他们说你是恶魔，有人给你个称号，叫你剑魔。”秦然凑过去，轻咬她的耳朵，“你就是个小魔女！”
傻徒弟明显是故意做给程楠看的，旨在彻底打消程楠的想法……或许，也有炫耀的意思。
她那么喜欢师傅，自然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才不是呢！”李诗音耳朵痒痒，急忙让开秦然的嘴巴，只给秦然一个后脑勺，嘻嘻笑道，“诗音最可爱了，诗音只是师傅的傻徒弟！”
第355章 剑阁
小魔女李诗音跑出去找师傅贴贴了，马车内就只剩下尉迟真一个人了……嗯，也不是，还有一只猫。
追风的变形术修炼有成，已经可以变换身体的大小了。
这时他变成一只猫猫大小，也窝在马车内打盹。
猫科动物就是这样的，就算它再厉害、再强大、再凶猛，它终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所谓能坐车就绝不走路，能趴着就绝不坐着，能睡着就绝不醒着。
……事实上，除了人类，其他生灵也都是这样的，除了捕食和繁衍，其他所有会浪费能量的事情，它们都不愿意干。
程楠离去后，车队继续前行。
李诗音在马车内的时候，尉迟真还可以和她随意聊聊天，听她讲讲修行界的趣事，现在李诗音溜了，她就显得无聊了。
她找出书来看，但因为这马车的质量不太好，走起来摇摇晃晃的，让她看得不舒服。
再看一会，她终于放弃了。
她无聊的到处看，也掀起窗帘向外看，看外面路边忙着春耕的百姓，看了一会，也没甚意思，她收回视线，在车内看了看，终于停留在了追风身上。
试想，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可可爱爱的大猫猫，谁又不喜欢呢？特别是女孩子。
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安逸，又想抱在怀里来rua，想着猫猫软软的、毛茸茸的、滑滑的温热手感，现在有这样一只猫猫就在眼前，她忍不住，伸出了手。
但她还是停住了，因为她想起眼前这只猫猫之前的样子，它是一只站起来跟小房子一样大的白虎，强大、威武而霸气。它又在城墙上坚守了两个月，化作了武夷城人的守护神，继而又有了神圣。
这样一个守护神兽，她现在竟然想把它抱在怀里把玩。这是亵渎……是渎神！她真是罪不容恕！
于是又过了一会，她伸手到了猫猫身上……
“哇！”她眼睛顿时放了光芒，果然，热乎乎的、软乎乎的，手感棒极了，跟想象的一模一样，或者说比想象中更好。
最关键的是，这强大的守护神（可爱的猫猫）没有管她，任由她摸。
“嗯……这是可以的吗？”
她心里一边迟疑，一边摸得更加过分，手掌撑开从猫猫身上梳过，去揉一揉它的肚肚，又拿起爪子来把玩，再抓过尾巴来摇晃……真的把它当成一只听话可爱的猫猫来玩。
末了，她更觉得不过瘾，终于伸手抱起了猫猫，抱到怀里来。
似乎是动静太大了，终于把猫猫弄醒了，它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向了尉迟真。
尉迟真一惊，心知自己如此过分、大逆不道，居然把神兽抱在怀里来玩弄……神兽肯定会心生不悦，对自己降下神罚！她连忙低下头，等着神罚降临。
追风看她一眼，便不再理，又闭上眼睛，呼呼呼的睡去了。
从他长大之后，爸爸好久没有rua过他了，现在时隔多年，换了一个温柔美丽又加人妻属性的女子来给他按摩……真舒服呀喵！
“欸？”尉迟真见状，顿时有些疑惑，“没有惩罚吗？”
又过了一会，她试着把手放回到追风身上，再过一会，她又玩起来了……
料峭春寒时候，抱一只暖烘烘的大猫猫在大腿上，像一个暖炉一样，还可以肆意把玩的暖炉，又何尝不是一件人生乐事呢？
这边的马车车队悠悠前行，还没有到丹阳，那边的程楠御剑而行，不多时便已至武夷。
其实还没到武夷城，还隔得很远，程楠就看见了耸立在武夷城四周的四道星辰剑气。
那剑气远远高过城墙，仿佛向上连接着天一般。
身为剑修，虽然剑道修为低微，但凭借多年对剑的熟悉，程楠能感知到那几道剑气的强大，其中蕴含着的高深的剑道理解，以及，那一股温和的意……剑意？
剑气的锋利气息隔着遥远距离作用在程楠身上，叫程楠只感畏惧，但那锋利气息之中，却又有那股温和的守护之意。
“是哪位剑道前辈留下的剑气？”程楠心下问道，“这一定是北楚的剑道前辈，因为那守护之意针对的是北楚人。”
他能感受到剑气的强大，也能感受到剑气对他没有攻击性。
“若是有机会……”他憧憬着，“能向他请教剑道知识，那该有多好。”
程楠御剑到武夷城，又见武夷城正热闹着。
城内有许多人在进行战后重建，清理着城内芜杂；城外也很热闹，有许多人在耕地翻土，准备着春耕。
总之是一派战后重建的兴兴之态。
“战争果然结束了。”他心情复杂，一方面是为此感到高兴，另一方面是为自己大老远跑来却跑空而失望。
但他又疑惑，“听说宗门高层全面支持玄秦，北楚又如何能打赢？”
——他是云天门门人。
程楠越过武夷城上空，落到城中城主府落下。
他一路低空飞过来，他发现城中百姓对他并不好奇，也不畏惧，反而是有些尊敬之意。他隐隐明白，或许这一切都与城外的剑气有关。
“我北楚到底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强大的剑修？”
他站在城内望着城外的剑气，隐隐发现那剑气对武夷城的庇护作用。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位前辈一人一剑“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独自战败云天门众修士的绝世风采。一剑落下，叫敌修莫敢再犯。
“吾辈剑修当如此！”他叹道，“可惜未得一见。”
程楠在城主府中走着，他是要去找此城中主事者……他大约知道是李诗音的父亲李战。
一路问路到书房，他还没来得及敲门，敏锐的听觉就叫他听到了书房里的声音。
这时正是李战的声音，他说道：
“……为神兽白虎立雕像，这确实可以。但是诗音的话，还是算了。她是我李战之女，终归是北楚人，为北楚而战，是情理之中的事。”
有人道：“有人建议为武夷城改名，以纪念李剑仙为武夷城做出的贡献。”
“什么名？”
“剑仙留了四道剑气在城中，此城以后便为剑仙养剑气……”有人道，“叫剑阁如何？”
李战思量这名字不涉及李诗音的名字，不至于那么夸张，便应下：“可以。”
“关于城墙的翻修……”
屋内人还在继续商讨关于战后北楚的重建工作，屋外的程楠却已经呆若木鸡了。他不是傻子，听了屋内的话，已然明白，此战能胜利的关键，是在于李诗音……
也就是说，让他震撼、让他憧憬的那位剑修前辈，就是李诗音。
“李诗音……李诗音……”他喃喃念叨，只觉得人生如梦、恍如隔世，这世界太魔幻、太玄学，太……修仙了！
“谁在外面？！”他低声喃喃声叫屋内人听见了，急忙有人出来查看。
但屋内人出来时，只看到有一道剑光向远处飞去。那剑光在云层中摇摇晃晃。
“原来又是一位剑仙……”有人叹道，“此，真是北楚之福。”
“北楚之福？”李战看着远去的剑光，却叹了一声。北楚北楚，可能已经没有北楚了，“此北楚之痛也。”
为了纪念李诗音一人一剑守住武夷城，武夷城正式更名为剑阁城；为了纪念白虎匍匐城墙两月，守护武夷城，城中设立一座白虎匍匐像。
剑阁从此以白虎为信仰，白虎主杀伐，杀伐主剑道。
因为剑阁城外的剑气、剑意，有不少剑修慕名而来，以参悟剑道、感怀传说中的护国剑仙。
又因为剑气交感庇佑，剑阁城内又多有剑道天赋高绝的孩子。
往后越千年、万年，剑阁的剑道修士越来越多，更符剑阁之名，隐隐有天下剑道中心的意思。
也曾有一位剑道通玄的剑仙，来剑阁感怀，他站在剑阁城头，看着城外万古不灭的星辰剑气，吟叹道：“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以此赞颂伟大的剑仙李诗音前辈。
第356章 丹阳
车马行路虽不如御剑飞行方便快捷，但只要向前走，也总是会到目的地的，这天傍晚时候，李诗文终于带着车队来到了丹阳城。
到了灞桥，有宫内礼官相迎，自遵循北楚礼制，李诗文下马，走完程序，最终直接进宫面圣去了；又有李家主母杨延琦相迎，除了李诗文，李诗音、秦然和尉迟真等李家相关的人都随杨延琦去了李府。
到了李府门前，秦然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李诗音就当先跳下了马，然后伸手来拉他，笑道：“师傅师傅，快下来。”
他大约知道傻徒弟要干嘛，上次在武夷城就是这样，直接拉他去见李战了，他也不反抗，顺着她的力道下了马，跟她一起跑到了杨延琦的马车前。
傻徒弟爬上马车去接杨延琦，上半身子在马车里面，下半身子在外面，大长腿翘着个屁股在他面前。那屁股很丰润，秦然想……要是现在拍它一下会怎么样。
李诗音很快把杨延琦从马车里接出来，好高兴好高兴的与她介绍：“娘，这就是我师傅哦！”
像是献宝一样把秦然介绍出去。
秦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有那么宝贝吗？
他扫视杨延琦一眼，立马知道，李诗文和李诗音的外形遗传了她。
李诗文很高大，但这家伙其实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帅气脸庞，又高又帅又壮又有家世，本来是完美的人生赢家；李诗音也是，高挑、大长腿，前凸后翘，长得漂亮，该有肉的有肉，不该有肉的地方不长肉。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的脑子去哪里遗传来的，李战明显不是笨的。
他与杨延琦躬身一礼，道：“见过伯母。”
杨延琦顺着李诗音的力道走下马车，上下打量着秦然。
不比秦然的掩蔽扫视，她是丈母娘看女婿，从头到脚，一丝一毫的仔细打量，看得很清楚。
秦然一副书生模样，身上没有神仙高人高傲气度，倒是气质温润深沉，一副饱览群书的样子。秦然的样子，让她很满意。
他们李家是将门，她却没有再找一个女婿也是将门的意思。因为一家子都是粗人了，再找粗人来干什么，整天在家打架吗？
他们正是需要文气一点的。
且看李战为李诗文和李诗音取的名字，诗音和诗音；又看李诗文的妻子尉迟真，书香门第的小姐。
秦然文绉绉的书生气质，让杨延琦十分满意。
……说起来，也正是这种家风，才会让李诗音喜欢上秦然。
杨延琦还能看出秦然其实是有紧张的，这让她觉得有趣。
她女儿被教得那么厉害，那师傅显然也不会是简单的修士，但眼前这孩子哪里看得出是一个神仙高人？分明是一个初见家长的毛头小子样子。她不由更喜欢秦然几分。
会紧张，说明很看重诗音，于是杨延琦知道，秦然是真的喜欢自己女儿。
她笑起来，与秦然道：“你是诗音师傅，又是道剑门的神仙，我需得唤你仙长，你得唤我名姓。”
闻此言，确实紧张了的秦然还以为杨延琦不喜欢自己，皱了皱眉，向杨延琦看去，却见她正笑着，大约知道不是他所想的意思。
……看一看李诗音无法无天的小魔女性子吧，便可推论杨延琦是个什么性子。她俨然是跟秦然开起了玩笑。
秦然这时看不出来，拘谨回道：“我和诗音的关系，我还是称呼你伯母吧！”
“你和诗音的关系？你们不是师徒吗？”杨延琦问道。
秦然呐呐不言。
“哎呀！娘……”李诗音瞪一眼杨延琦，可不许她娘欺负自己师傅。
杨延琦看了看自己的傻女儿，不由得想笑，她摇摇头，道：“怎么叫都都随你们。你们修士之间的事，不同于凡间，我是不懂。
“不过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先进屋去吧。”
她说着，便要引众人进屋去。
这时，尉迟真抱着追风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走到了这边来。
李诗音看见了，笑起来：“哇，追风你太懒了！那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抱。”
追风在尉迟真怀里，懒洋洋的睁眼，一猫脸的茶味，瞥一眼李诗音，道：“我才四岁，哦，年过了，那我也才五岁。还是个宝宝。”
“羞羞羞！”李诗音向追风刮脸。
听到尉迟真怀里的猫说话，又听李诗音叫他追风，杨延琦知道，这就是李诗音一直跟他说的，丹峰的大白虎了。
她仔细看了看追风，发现这猫长得也很俊。
“追风不是只老虎吗？”她疑惑道，“怎么变成猫了？”
“娘，你不知道，他可是神兽哦！”却是尉迟真与杨延琦解释道，“追风在武夷城的时候，可大一只了，比房子还要高。但是他会法术，变小了。”
“追风也这么厉害？”杨延琦赞叹。
懒洋洋的小猫猫也不免露出得意的笑。
杨延琦见他实在是可爱，也想抱抱，便伸手过去，说道：“来，给老婆子也抱抱。”
追风是个不认生的，见自己受欢迎，高兴得不得了，便要自己跳到杨延琦怀里去。
还是尉迟真眼力劲好，急忙把他递给了杨延琦。
杨延琦胸怀更宽广，追风睡得更舒服，猫猫眼都眯起来了。
杨延琦爱怜的抚摸着他，与秦然笑道：“他们兄妹俩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只大狗，也叫追风。追风陪着他们玩闹、长大，但在诗音十岁那年，追风老死了……”
秦然总觉得追风比自己受欢迎多了，他有些嫉妒。
听了杨延琦的话，他看向李诗音，明白当时让她给追风起名时，她毫不犹豫的取了一个“追风”。
难怪他当时就觉得这像个狗的名字而不像猫，原来真的是狗的名字。
“嘿嘿！”李诗音傻笑一声，跑过来抱住他的手。
“哦，原来我是狗啊……”追风眯着眼睛幽幽道。
“错！”李诗音笑道，“你还不如狗！”
“汪！”追风凶巴巴的朝她叫了一声。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李府，至于车马行礼之类的，自有下人安排。
他们这是自战场上归来，李家是将门，自有一套祛除战场上的血气、邪气等晦气的仪式，当然与跨火盆、洒柳枝水之类差不多。
简单的过了一遍，然后才是他们凯旋的欢迎仪式。
其实李诗音和秦然是修士，都不相信这些，因为什么血气、邪气的，那些不好的东西有没有他们厉害都不好说。但这不过是一种习俗、礼仪，他们倒也没说什么，都照做了。
杨延琦提前安排了丰盛的晚宴，驱了邪，便都坐到了大堂之中，正儿八经的吃起了晚宴。
李家虽说是将门，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毕竟是北楚最顶尖的家族，就算少了很多规矩，但眼下这种场合，认真起来，还是有些东西在里面的。
而秦然这一世所出生的家庭，只是最普通的北楚百姓的家庭。虽然秦家这些年得他在背后照顾，总算是从村子里搬进了镇子里，但那离李家这种钟鸣鼎食之家也太远了。
于是今天这席晚宴给了他一种林妹妹进贾府的感觉。
……恍惚间他成了林妹妹，被李家花里胡哨的宴席搞花了眼。
幸好傻徒弟一直在他边上，悄悄的教他，叫他不至于露怯。
“莫非你也含玉而生？”秦然悄悄在李诗音耳边问道。
“不……”李诗音笑着与秦然咬耳朵，“师傅你傻呀，我当然是握剑而生啦！”
“那人家叫宝玉，你叫宝剑。”秦然低声回道，“李宝剑？”
“什么李宝剑？好难听！”李诗音皱了皱鼻子。可惜她不懂秦然玩的梗，不然确实可以回秦然一句“秦黛玉”。
看着两师徒当着她的面咬耳朵，杨延琦笑了笑，出声问道：“小秦是哪里人？”
刚才还叫人仙长，现在就叫人小秦。知道李诗音的傻狍子性格（小魔女性格、迷糊性格）哪里来的了吧？
“清源人。”秦然回道，虽说他调侃自己是林妹妹进贾府，但他到底不是林妹妹，因为他不只是心思玲珑，他确实有强大实力，眼下见岳母，虽有一时的羞涩，但应对还算从容，“不知道伯母是否知道。”
“清源？可在横断山脉附近？”杨延琦道，“之前诗文就在那附近驻守。”
“是，就在那附近。”
“这些年来，那边常遭劫难……”杨延琦关切道，“家里可还好？”
秦然点点头，回道：“家里我常有关注，都无大碍。”
李诗音闻言，意识到清源那边都被玄秦占领了，也问秦然：“师傅，d……他们都没事吧？”
“我到武夷城之前，先去了清源，他们我都安排好了。”秦然回道，“你不必当心。”
“师傅你应该带我去看看他们的。”李诗音道，“要是我们成……亲……”
她红了脸，声音小下去，到底是没继续说出来。
“为了不给他们带去麻烦，其实我很多年都没回去了……”秦然摇头，“就算……他们也不必知道。”
李诗音看了看秦然，忽然觉得师傅跟家里关系好像很淡漠的样子。
“你们已经决定要成亲了吗？！”杨延琦却是听到了李诗音的话，突然出声问道。
李诗音吓了一惊，成亲？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不回答。
秦然迎着杨延琦的目光，笑道：“我们是修士……成亲与不成亲其实没那么重要，不必急于一时。”
他才说完，就感觉腰间软肉被拧得生痛。他低头看去，正是李诗音红着脸低着头，脸偏向另一边，手伸过来拧他的肉。
这真是女人得天赋技能！他不得不感叹。
“还是成亲了好……”杨延琦只当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出声问道，“小秦贵庚？”
“虚岁三十了。”秦然道。
“那确实不小了……”杨延琦道，“你们可以在我们李家举行婚礼。若是你们不反对，明日我便去求个吉日来。”
这么快？秦然也吃了一惊，急忙出声：“倒也不必那么急。”
腰间软肉再遭袭击。
他咬着牙，继续道，“一来我们还年轻，往后还有悠悠岁月；二来诗音还没有结丹，结了丹成亲更好。”
“我随时可以结丹啊！”李诗音闭着嘴出声。
秦然瞪她一眼，可以结个屁的丹。
“成亲是什么？”这时，蹲在杨延琦旁边，吃得正热闹的追风问道。
追风很能吃，杨延琦很喜欢，一直给追风肉肉，她就喜欢胃口好的孩子……不然李诗文怎么会那么大一只？
“你太笨了，我很难跟你说清楚！”李诗音急忙红着脸回道。
杨延琦给追风碗里夹满菜，笑道：“你是叫他爸爸吗？爸爸是父亲的意思，就是你父亲要给你找个母亲了。”
追风眨眨大眼睛，假装单纯的问道：“妈妈是母亲吗？”
“嗯？”杨延琦不是很懂，她看了看秦然，秦然大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了，捂住了脸，她便懂了，与追风回道，“大概是吧！”
“诗音不就是妈妈咯！”追风笑道，“爸爸教我说话的时候，就让我叫诗音妈妈。”
“唰唰唰……”
屋内有好多道目光看向了秦然。
秦然的脸顿时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他强大的肉身赋予了他强大的脚趾，他用脚趾在地面抠出来了一个栋小别墅。
第357章 师傅跟我睡
李诗文的运气没有那么好，他从皇宫回到家的时候，李家的晚宴刚好结束。
他从外门进来，看到里面的下人正忙着撤席和上饭后甜点。
“怎么你们都吃过了？”他有点傻眼，紧赶慢赶跑回来，还是没赶上宴席尾声。
李诗音从桌上拿来糕点，想喂一个秦然吃，秦然没好意思，伸手接了过来。她自己拿着一个糕点，瞥一眼门口的李诗文，问道：“怎么，你没吃饭？”
自有丫鬟过来为李诗文卸战甲，他还站在门口，回道：“我哪来的时间吃饭？”
“我们守住武夷城，击退玄秦军，此乃大胜。陛下还不得好好犒赏你？”李诗音靠在秦然身上吃糕点，与李诗文说话，“宫里好好的御宴你不享用，要跑回家。你怪得了谁？”
李诗文换了常服，走过来，坐到尉迟真身边。他瞪一眼秦然，冷声道：“这就要问你的好师傅了。”
“关我师傅什么事？”李诗音哪能容忍李诗文诋毁自己师傅？
“呵呵！”李诗文冷笑两声，接过尉迟真递过来的热汤，喝了一口，才说道，“我在御宴上坐着，那些人恨不得眼力有杀伤力，‘歘欻欻’的把我射成筛子。我哪里吃得下去？”
他又冷哼一声，“好处都让你们师徒拿去了，骂名都让我背。你说关你师傅什么事？”
李诗音这才回头看秦然，以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询问。
“是关于北楚和玄秦议和的事情。”秦然低声与她解释道。
“哦……”李诗音明白过来，“李诗文进宫是找陛下说这个啊？”
追风白白净净的长得很俊，又胃口好，很得杨延琦喜欢。吃了饭，她逗着追风，倒是十分开心。
她听到席间几人的对话，将追风抱起来，问道：“所以这次是怎么回事？玄秦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退兵？”
作为李家主母，她自然是知兵的。她其实看得清楚，玄秦和北楚的国力本身就有差距，又一边越打越强，一边越打越萎，所以就算有大燕和炎汉相助，武夷城也不一定能守住。她都以为北楚要亡国了。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玄秦突然退兵，这太不合理了。让人看不懂。
有下人重新往桌上上菜了，李诗文在尉迟真的伺候下一边吃饭，一边与他老娘回道：“这也是这位秦兄的功劳了。
“我们能在武夷城坚持那么是因为他；那个判断出玄秦将会统一六国的人是他；最后只身前往玄秦墨都劝服赵正的也是他。”
“玄秦会退兵，会给北楚一个议和的机会，全是他的功劳。而玄秦给出的条件……”他摇了摇头，“太简单了。陛下都生怕玄秦使者反悔……”
随着李诗文的话，杨延琦的眼睛越来越亮，越看秦然越顺眼，渐渐火热。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绉绉的准女婿还真是文绉绉的，居然有此等本事，是个能计定天下、掌握局势的文人。
……他们李家正需要这样的人。
“你只身前往玄秦皇宫，说服赵正，而后全身而退？”她问道。
秦然摇了摇头，杨延琦一个都没说准，他既没能进皇宫，又没能说服赵正，甚至反被赵正说服了，也没能全身而退。
“全身……”他顿了顿，苦笑道，“没退。”
“？”杨延琦疑惑。
“娘你不知道，他们这些修士啊……”李诗文一个人吃饭的动静比他们之前五个人吃饭还要热闹，“稀里哗啦”的，他与杨延琦解释道，“都有些稀奇古怪的能力，你看诗音是剑修，所以剑法很厉害；她师傅是丹修，所以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会分身，他是让他的分身去玄秦。”
“哦！厉害，不立危墙、运筹帷幄。”杨延琦更是赞叹。她逐渐觉得秦然臻至她的完美女婿了。
“怎么样，我师傅厉害吧！”李诗音更是重量级，见到秦然被哥哥和娘亲夸奖，比什么都开心。
“厉害！”杨延琦叹服。“嗯？”这时李诗文隐隐感觉发现哪里不对劲，他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向秦然看了看，怎么回事？他不是想骂他来的吗？
劝和这些事情确实是秦然做的，但是，骂名是他背的啊！
但他看了看自己老娘和自己妹妹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接过尉迟真递过来的肉，恶狠狠的咬了起来。
杨延琦和李诗音一人一句，一个夸一个捧，把秦然夸到了天上去了。秦然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酒足饭饱，又闲聊了好久，终究还是要各自回房歇息了。
不过，其他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回，秦然却没有，他是客人，他只能去客房了。
自己的师傅自己疼，李诗音倒是热切，自己拉着师傅往客居的小院走去。
李诗文本来是要和尉迟真回自己的小院过二人世界的，但在出门时，却被杨延琦拉住了衣角。
他回头，见杨延琦以眼神示意前面的李诗音和秦然。
母子连心，他顿时明白，杨延琦这是担心李诗音这个傻孩子不知廉耻，送着送着就跟秦然同房了，让秦然太过轻易得到。
杨延琦对秦然欣赏归欣赏，但她还是认为，基本的道德礼仪还是应该有的。
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感情也到位了，想圆房可以……但得先拜堂成亲。
所以她还是让李诗文注意着。
虽然李诗文对此是不以为然的，他看得清楚，那对师徒，主动进攻的，其实是李诗音。但凡秦然有意，李诗音早就被吃干抹尽了。
但老娘有命，他还是叹息一声，松开自己的小娇妻，嘱咐她自己回房去。他则是跟着李诗音师徒跑了过去。
“师傅师傅，往这边走……你看那边是爹爹的书房，比我们丹峰的书房大很多，里面有很多很多书，师傅你以后可以去看书……往那边走是去后花园，就是你还记得吗？我说爹爹种花跟你种药草一样，后花园很漂亮的……然后这边是校场，可以练功比武打架……”
李诗文走近了，听到李诗音在为秦然详细介绍介绍着李府各处。
“师傅，喏，那边，我住在那里，你看，那个最漂亮的就是我的院子。”李诗音踮着脚给秦然指，“你都可以到那个院子去找我……”
“那师傅要不要去你那个院子睡觉啊？”李诗文在后面沉声问道。
“也可以啊！”李诗音点头道，“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没必要那么麻烦。我院子里也有客房的。师傅可以睡我的房间，我睡客房也可以嘛！”
李诗文一脸黑线，训斥道：“女孩子家家的，一点都不知道羞耻！先生教你读的书都到哪里去了？”
“忘了！”李诗音理不直气也壮，她回头问李诗文，“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不得了，李诗文冷哼一声，“女孩子不知道矜持，都不知道有谁会喜欢。”
“我师傅喜欢！”李诗音给李诗文吐舌头。
“得亏你师傅也是个奇怪的家伙。”李诗文道。
“喂？”秦然表示无辜，“你别乱把战火引到我身上好吧！”
“哼！像我这么厉害，喜欢我的人可多了！”李诗音臭屁道，“我看不上他们而已……师傅嗷。”
“是是是……就你最臭美了，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你。”李诗文翻个白眼。
“不，女人也喜欢。”李诗音坏坏一笑。
如今李诗文道心重铸，倒是没有了萎靡自卑，和李诗音的关系恢复往常了。他没有因为李诗音强无敌而觉得高低差距，他以前怎么跟李诗音相处，现在还怎么相处。
哥哥与妹妹，该打就打，不该打也打；该骂就骂，不该骂也骂，斗嘴嫌弃又变成了日常。
“话说你又背了卖国的骂名……”秦然好奇的问李诗文，“那你的官职是不是又被一撸到底了？”
李诗文摇摇头，道：“骂我的人虽然很多，但其实，他们大多是都是知道两国利害关系的。有的人是为了骂而骂，有的人是因为立场不同骂我，有的人是因为本来都准备投降了，为投不了降而骂，只有很少的真的因为道德问题骂我……
“我没有降职，反而升职了，现在又变成左将军了。过几天，我还得去守皇宫。”
“守皇宫？”秦然点点头，知道李诗文是确实升官了。
他简陋的政治历史知识，还是让他知道一件事，只有得皇帝信任的将领才有资格守皇城，而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王朝，得皇帝信任就是一切。
他笑道：“所以你这是因祸得福了。嗯，被骂火了，黑红也是红。”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到了安排给秦然休息的小院。
李诗音拉着秦然在院子里到处看，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细细的介绍给秦然。
她今天晚上为师傅介绍这个家，仿佛多年前，师傅带着她认识丹峰一样。
末了，他们来到卧室，李诗音从柜子里取出被子褥子，动作娴熟的装好被子，又铺好床。
李诗文看着李诗音的操作，颇有些惊奇：“这傻孩子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技能了？”
“在山上的时候这些都是她自己做的。”秦然笑道，“去年她还在学女红……说不得今年过年的时候还能送你一件新衣服。”
“了不得了不得！”李诗文连连摇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李诗音也能有女孩子的样子。”
秦然呵呵笑，有些得意。他为傻徒弟付出了很多，傻徒弟也因为他改变了很多。
李诗音一通忙碌，整理好房间，铺好被子，回过身来，在床前叉腰，看着李诗文和秦然，得意道：“怎么样？厉害吧！”
“诗音最棒了。”秦然照样是夸奖。
但同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还行吧！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女孩子气。啧啧啧！”
“哼！”李诗音瞪了李诗文一眼，又笑着看向秦然，“师傅，那明天我去给你要几个丫鬟来，让她们伺候你。”
“……”秦然倒是想，但是理智让他摇了头，他笑道，“不用了，师傅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傻徒弟不知道去哪里学了一肚子坏心眼，居然还想试探他。
应该都是七七的错，看来回去了，得教训教训七七，把他乖巧可爱的徒弟带坏成这个样子。
“嗯，也好……”李诗音满意的点点头，“那师傅，明天我亲自来伺候你好了。”
李诗文靠在门框上，幽幽说道：“你今天也可以……要不你先去暖床了。”
“就你话多！”李诗音杀气腾腾的瞪李诗文一眼，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搞得她没心情调戏师傅了，只好说道：“唉，师傅，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们走了。”
“别啊，时间还早，再说说话！”李诗文阴阳怪气的说道，“亲近亲近。”
李诗音“嘟嘟嘟”走到他身边，然后“砰”的一声踩下！
“嘿嘿！”李诗文早有预料，及时收了脚，贱笑道，“踩不着。”
但李诗音跳起来就是一个头槌……
“啊！”李诗文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秦然走过来，看到李诗音给他挥了挥手，然后消失院门处。他低头去看李诗文，看到地上有血，知道李诗文大约是鼻子破了。
“唉，好惨啊！”他叹息一声，随手丢出一张手绢给李诗文。
然后……
“砰！”把李诗文关在了屋外。
“不是……”李诗文捂着鼻子仰天，“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又香又软的娇妻不抱，非要跑到这里来受气挨打……唉！真是太可怜了！
第359章 秦然的纨绔初体验
“所以……”丹阳城宽阔的大街上，秦然向李诗文问道，“你这是要带着我去干啥？”
“这丹阳城……”李诗文一把揽过秦然的肩头，“我的地盘！什么事不能做？你想做什么，我就带你做什么。”
他说着，向秦然抖了抖眉，露出一个男人都懂得的笑容。
好你一个浓眉大眼的李诗文，居然真的是这种人，秦然斜视他，问道：“举个例子？”
“吃喝玩乐，但凡丹阳城有的，我都可以带你去。想我堂堂李家大少爷，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李诗文颇为得意，“虽说秦兄你的聪明才智、修为实力甩我八百里，但……人间这些消遣娱乐，你定然是没我玩得多。”
秦然看着他眨眨眼睛，不知道这家伙是哪来得自信，跟一个现代人谈娱乐方式。
“所以……”他再问道。
说实话，他现在很想让李诗文给他涨涨眼界。
李诗文伸手揽住他，弯下腰，又声音小下来，悄声道：“据可靠消息称，天香楼最新的花魁陈师师还是个雏……长得极其漂亮，又精通琴棋书画……手似绸缎，足似金莲……”
嗯，秦然听得清楚，这是要带他去逛窑子……于是他只静静看着李诗文，希望他能明白，他是他的准妹夫。他要带他的准妹夫去逛窑子！
“以我李家大少爷的身份，再使些银子。说不得你也有一亲芳泽的机会。”李诗文淫笑着挑眉，“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然翻了个白眼，正气道，“你看我是像去这种烟花之地的人吗？”
李诗文上下打量秦然，点头道：“你们这种读书人，都是一肚子猥琐、闷骚货，都喜欢在青楼显眼、砸钱。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秦然眼神十分坚定。
“唉！”见状，李诗文叹息一声，松开秦然。
两人又在街上走了一会，李诗文忽然想起什么，手肘撑在秦然肩膀上，笑道：“说起读书人，我记得唐胤今天办了一个诗会，说是春日踏青诗会……哦，唐胤是吏部尚书家长子。诗会，这个你有没有兴趣？”
秦然翻了个白眼，诗会，要他一个深山宅男去参加宴会……那是参加宴会吗？那是要他死！
他话都懒得说。
李诗文奇道：“这是吏部尚书家牵头的诗会，会有许多才学极高的国子监、翰林学子来参加。你颇有才学，也一肚子坏水，可以和他们交流学问，也可以吟诗作对，这样不好吗？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最喜欢踩着别的读书人的头人前显圣吗？”
什么交流学问，什么吟诗作对，这还是要他做文抄公？秦然连连摇头，他可不想对不起前世那些伟人。
“我跟你说，你这是刻板印象。读书人不是都那样的，读书人也是有真君子的，不是都道貌岸然的。再说了，我也不是读书人！”他与李诗文道，“我一看到读书人就烦。”
“不是读书人……”李诗文看了看他，还是说道，“诗会上会有很多才子佳人，才子你不感兴趣，那佳人呢？春日踏青加上诗会，那些个官宦小姐、青楼名妓，可都很喜欢得紧。”
秦然站定住，认真的盯着他看，好一会，他劝诫道：“你说你一个有妇之夫，儿子都有了，又是诗音的哥哥，你跟我说这些，你觉得合适吗？”
“男人嘛！胸怀要宽广一点！”李诗文却是毫不在乎，拿手背拍了拍秦然的胸脯，回道，“又不是要带回家，看一看、玩一玩，影响不了什么。”
秦然闻言，到自己乾坤袋里找了找，找出一瓶丹药，递给李诗文，表情严肃道：“我觉得你迟早要感染花柳，这瓶丹药就送给你了。到时候可以救你一命。”
“哪有那么夸张……”李诗文说着，把丹药接了过来……修士的丹药，不要白不要。
“春日踏青诗会，还会请来乐师、舞姬，高远山那家伙都会去。所谓雅音、俗乐，曼舞、美姬。”他收好丹药，继续问，“这些你也不感兴趣？”
李诗文这股热情劲，叫秦然慢慢的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自己想去青楼，想要他做个共犯；也是他自己想去春日踏青诗会，他想去诗会看妹子，但他是一介粗人，去诗会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这家伙才会一个劲的拾掇他。
“是你想去吧？”他义正言辞的问李诗文。
“嗨!”李诗文摇头否认，“你不去就不去！怎么是我想去呢？我可都是为你着想。”
“我乃是一介修士，清心寡欲，这些红尘世俗都不入我眼。”秦然一脸正气的说道，“你不要再用这些来坏我道心……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都把他妹妹拐跑了，两个人大白天的就在那里腻歪得跟什么似的，还在这里跟他说什么清心寡欲，李诗文是半个字都不信。
但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他认真看了看秦然，他就说怎么感觉今天这个秦然有点不太正常……秦然哪里是今天这一副一身正气的样子？
他压低声音，悄声问道：“诗音？”
秦然赞许的看他一眼，暗道：“不算太笨。”
家里有一个剑仙妹妹，还敢拉着妹夫出去拈花惹草，只能说李诗文是寿星公上吊——活够了。
见秦然默许的表情，李诗文顿时有些慌乱，他四下打量出去，寻找着李诗音的位置。
但他怎么可能找到李诗音？好多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没能做到。
他挣扎了一会，没有找到李诗音，但也平复了心态，不过是捱一顿打而已，李诗音还能杀了他不成？
想着，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李诗文也一身正气了，他与秦然道：“我曾听闻诗音言，然哥你习过笛子，笛声颇为优美。然哥对音乐有研究。正巧，我在丹阳梨园有些熟人，不若我们去梨园听曲儿、赏舞如何？”
这可是高雅之事，不至于被李诗音抓了把柄，秦然终于点头，道：“甚好。”
于是秦然纨绔初体验的第一天，梨园听曲。
然后第二天，踏青钓鱼。
第三天，茶楼听书。
……那真是连赌坊都不敢去。
却说这天下午时分，李诗文带着几个猪朋狗友和秦然一起，在丹阳城中戏梦茶楼饮茶听书。
其实说书什么的，秦然也不感敢兴趣。但一来是他们没地方去，二来是，此处茶楼说书，这几天说的，是此次抵抗玄秦入侵的战争中，北楚修士的传奇故事。他很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和傻徒弟的故事，于是觉得有几分意思。
而今天说的，正是北楚传奇剑神江小白的故事，此时已到了尾声：
“……却说那一晚，铅云密布，好似几万斤生铁悬在高空。
雪，鹅毛似的飘洒！江小白一人一剑，独坐武夷城头。
他在饮酒，酒似冰刀锋利，从他喉咙割下去。
他在等人，人是强敌悍敌，要来取他性命。
他知道他今天必死，但他没有走，他很平静。
因为他守护着他身后的武夷城。
一阵寒风吹来，敌军派来了修士九人。都是化丹成婴的恐怖大能。
其中也有持剑者，问剑神：“你非北楚人，亦与玄秦无恩怨。为何要为那区区凡人，葬送性命于此？”
剑神抬头，看向持剑者，回道：“我是北楚第一剑神。”
“今天你死后，再无人记得你。”
剑神饮酒，叹息：“不被记得的人，有很多，不差我一人；这城池死了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人。别人死的，我亦死的。”
玄秦有神光无敌者，劝剑神道：“我很欣赏你。给你一个机会，加入玄秦。”
剑神看向他，向他吐了一口唾沫，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何必侮辱我呢？”
掌控神光者复不再言。
玄秦有生机无限、百战而不死者问剑神：“不后悔？”
“不后悔。”
剑神说：“今日退缩，心会死；战，身会死。是进亦死，退亦死。等死，死国可矣？”
旋即是大战。
剑神有飞剑七十二，敌将有九。八道飞剑战修士一个，剑神一人独战九人。
是满天飞剑，斩破苍穹，大雪落下、大雨落下、大日降临；是神通无数，震裂大地，地龙翻身，妖兽亡离。
剑神出剑百八十剑，剑神亦有极限，终法力枯竭而亡。
那一日，武夷城下了一整天的血色雪花。”
说完剑神江小白身死，茶楼众人都有心有戚戚，一时静默，无有不悲伤者。
秦然转头看向李诗文，却见李诗文也是一脸沉凝，目有悲伤，大约是记起了那一晚真实的江小白身死的画面。
堂中说书人说到此处，喝了口茶水，醒木一拍，“啪”，出声道：“江山代有人杰出，前赴后继为北楚。剑神身死，天地同悲，但否极泰来，就在玄秦即将攻破武夷城之际……”
他顿了顿，大声道，“剑仙降临！”
这一声出，仿佛也将堂中的悲伤扫空，希冀、光亮重现茶楼。谁人不知道他们北楚绝世无敌的李剑仙呢？
“薪火相传！老朽接着讲那剑仙李诗音的故事！”那说书人嘴角都有了微笑。
“却说这李诗音啊，还颇为年轻，是我们丹阳城的姑娘。各位平时或许见过她调皮捣蛋哩……”
说到了李诗音的故事，茶楼内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快活了起来。
秦然听着，想到傻徒弟那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很奇怪的感觉，他看到的傻乎乎的徒弟，也是别人眼中的绝世剑仙。
他眼中是个傻乐呵的憨憨，却也是别人眼中救国救命的侠士。
这种感觉……可美了，叫他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笑。
然后……
美好的一天从看到程楠结束。
程楠是被好几个人拥着走进这间茶楼的，那几个人锦衣玉食，显然也都不是普通人，不过秦然不认识他们，他只认识程楠。
那几个公子哥进入茶楼引起莫大喧嚣，李诗文皱眉看过去，顿时认出了那几个人的身份。
台上在讲妹妹如何拯救国家苍生的事，他是不想理会那群公子哥的，但是很不巧……那几个公子哥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方进茶楼，仰头搜寻一圈，便找到了李诗文、秦然他们这间雅间的位置，然后径直往这边上来了。
秦然皱眉，与李诗文道：“来找你的？”
“都是丹阳城里的纨绔……”李诗文与秦然介绍道，“被簇拥在前面当冤大头的，你见过了，是首辅程立雪的儿子，程楠，以前跟诗音有婚约，因为你，四年前诗音单方面撕毁了约定；
“跟在他身后的是大将军项稷的弟弟项回，项稷是陛下为了制衡我们李家而推出来的大将军，所以项家与我们李家天然对立，我和项回的关系也势同水火，以前他被我轻松压制，但横断山脉之事后，我颓废多年，他有了些气势；
“项回旁边的就是唐胤，前几天举办春日踏青诗会的就是他。然后是世子芈华，翰林学子田伯明。
“总之一句话，都是以前被我压制的废物，近两年在我身上找到了优越感，气势有了回暖。
“这大约是知道我又回来了，及时跑来打压我……呵，还带上了程楠。”
李诗文看着不靠谱，跟李诗音一样是个憨憨，但其实他不是憨憨。
首先他是京城恶少第一人，是他们这一代最优秀的那个；其次，他将政治、形势看得分明，根本就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些在天子脚下长大的恶少小姐，大约只有李诗音是真的憨憨。但李诗音经过秦然这些年的调教，也不是憨憨了。
秦然对其余那些京城恶少不感兴趣，他多看了两眼程楠，他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家伙就是传说中被退婚的“萧炎”。他也才反应过来，原来四年前，傻徒弟就为了他做了“纳兰嫣然”。
看来，在他心怀鬼胎的时候，看起来憨憨的傻徒弟心思也不单纯。
他都被她骗过去了……嗯，是这样的。
几个丹阳恶少推着程楠来到了这个雅间，暴力砸开门，一涌而进，塞满了雅间。
李诗文那几个猪朋狗友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与闯进来的项回等人对峙。
项回悠悠然越过程楠，与程楠并列，伸手撑在程楠肩上，看着李诗文笑道：“呀！李大少爷，好不久不见你呐！身体可好？”
“托陛下的庇佑，身体很好。”李诗文靠在椅子上，与项回道，“那么项少爷，敢问您老人家有什么事？”
“我路过茶楼时，听到茶楼里面在讲剑仙李诗音……”
这时说书人正好说道：“年轻的剑仙偷偷跑出天策军驻地，越过千难万险，渡过千山万水，来到了道剑门前。
“届时，道剑门正在举行五十年一次的问道大典……”
“……我与诗音从小玩伴，青梅竹马，连忙进来捧场。”项回笑道，又指了指程楠，“况且程兄弟还与诗音有婚约呢！”
程楠闻言，脸色微变，悄悄地看了看秦然。却见秦然是一脸淡然表情，仿佛没有听到项回的话。他暗中拉了拉项回，希望他在想死的时候不要拉上他。
但项回哪可能理会他的意见？
他们让程楠当老大，大约是因为他是修士，武力值强，他们赐他做他们的老大。
程楠实质上是他们的剑、他们的盾牌而已。
“我一进茶楼，就看到了文哥，立马和小楠来给文哥问好。”项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现在问好了。我很好。”李诗文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项回踱步过来，道：“多久未见，怎么不叙叙旧呢？我见文哥状态不同于以往，很是高兴啊。”
李诗文脾气很好吗？显然不好。这家伙第一次见秦然时，都敢冲冠一怒为妹妹，向强大的修士举枪。
要是横断山脉之前的李诗文，项回敢这么跳，这么步步紧逼，早就被丢到楼下去了；现在的李诗文是经过了大起大落的洗礼，沉稳了，此时还很平静。
但沉稳归沉稳，该搞事还得搞事。
火气在心间，他面上不显喜怒，与项回问道：“你想要怎么叙旧？”
项回走到了李诗文身前，他站着，李诗文坐着，他俯视李诗文，伸手拍在李诗文的肩膀上，关切道：“据说文哥在战场上战斗勇猛，勇冲第一线。……有没有受伤啊？”
这个动作，属于上位对下位的关切，但放在项回和李诗文之间，就很有些羞辱的意思了。
李诗文仰视项回，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拍在肩膀上项回的手上，他现在心态真的很好，还给项回最后一次机会，他问道：“你想知道，我是否还能战？”
项回和他身后的三个小伙伴，属于那种被李诗文压了二十年，然后李诗文突然遭重，萎靡下来，被他们反过来打压四年。
这四年，让他们忘记了前二十年是怎么被李诗文揍的了，甚至忘了自己姓什么。
项回也笑起来，问道：“文哥，你还能战吗？”
“咔！！！”
他话音未落，雅间内就突然响起这么一声声响。
这声响来得突兀，也来得吓人，叫雅间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他们听到外面的说书人说道：“重重磨炼，李剑仙通过最终考核，进入到了道剑门核心区域，问道大殿……”
“啊啊啊……”
安静之后是痛嚎，上一秒还得意猖狂的项回，下一秒就抱着手在李诗文面前跪了下去。
……他的手掌，被李诗文一把捏碎了骨头！！
李诗文当前是什么战力？
是凡人的极限！
给他一双翅膀，他能干翻绝大多数筑基修士！
这岂是项回可以挑衅的？！
但项回到底是京城的恶少，尽管他痛得直冒冷汗、大声惨叫，但在惨叫之后，却还能发号施令：“程楠，你还在等什么？！”
程楠看了看面色依旧淡然的秦然，默不作声。
李诗文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威慑着雅间内所有人，包括程楠，他们终于回忆起了被李诗文支配的恐怖。
他睨视跪在地上的项回，问道：“项少爷，能再战否？”
“如果你还想追回李诗音，李诗文是你唯一的希望。”唐胤忽然出声，与程楠说道，“女人都是贱的，你哭着喊着求着跪着，是唤不回她的心的。你只有逼迫她，用战力强迫她，用利益威胁她，用感情约束她。既然得不到她的心，你可以用各种手段，得到她的身体。”
他仿佛恶魔一样在程楠耳边低语，“强扭的瓜不甜，但能解渴。你可以控制李诗文，以此要挟李诗音。你可是修士……强大的修士，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吗？”
程楠回头看了看他，只觉得自己心里被压抑着的东西被掀开了，里面有黑暗跑了出来。
但他又看了看秦然，咬紧牙，拼命压制心中的黑暗。
“你知道李诗音为何不喜欢你，要抛弃你吗？”唐胤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你这唯唯诺诺，犹豫不决的懦夫样子。她是你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人，连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你改变，拼尽全力……
“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程楠眼睛有些红，他看了看秦然，心想，我或可与之拼死一战。
“李诗音幸好没有嫁给你……”唐胤道，“那般天之娇女，委身于你，那就是暴殄天物了！”
程楠握紧拳头，脑海思绪波涛汹涌……
这是，外面的说书人说道：“初时，李剑仙拜师于丹峰首座门下，要学炼丹之术；后，她忽然自通剑法……”
“丹峰？炼丹？”程楠猛然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秦然，出声问道，“炼丹师？！”
他看见秦然眼里有一丝慌乱闪过，尽管秦然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看到了。
秦然维持着淡然表情，也出声道：“我……我是金丹修士！”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显得心虚了。这瞬间点燃了程楠心头的黑暗！
“呛……”
有剑出鞘！
程楠身形一展，一剑刺向秦然。
然后……
“叮！”
他的剑，顿住了。
他仔细看过去，他的剑被秦然以左手食中二指夹住了！
他用力，发现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平生见到的第一个被凡人忽悠瘸的修士……”秦然看着程楠，眼里带笑，“你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嘛……也不全是。修士就是拥有超凡力量的凡人，若是心性跟不上力量，确实很容易被内心的黑暗侵蚀。这应该在我的了解范围内。”
“当！”
他手指用力，剪断了程楠的剑，看向唐胤，笑道：“不如说，这位兄台让我敬佩。你完成了我很想完成的事。凡人以嘴遁干掉修士。”
“还有高手？！”唐胤面色一冷，看着秦然。心生了畏惧。
“有趣！”秦然笑着，但可惜的摇了摇头。
他起身向前，带着李诗文走出了茶楼。
身后，说书人还在说：“李剑仙是从一个稚嫩的小剑修成长起来得。得她师傅精心教导，为她铸了剑。有言道，铸手中剑易，铸心中剑难。她师傅却在为她铸手中剑得路上，为她铸了心中剑……”
往后越数日，项稷弟弟项回，吏部尚书之子唐胤，世子芈华，翰林学士纷纷病倒。药石无医，月余，受病痛折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