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谎言
总不能在杂物间聊那种事情，瑟琳娜还是选择了去利威尔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讲。
在没有电热水壶的年代，在兵团里泡茶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先去厨房烧好开水，泡好茶再端回去喝。
两人走到办公室与厨房的分岔口，无需多言，分别以效率最高的方式各自行动，瑟琳娜直接去烧水，而利威尔负责去拿茶具喝茶叶，等他拿了东西过来，开水也即将准备就绪。
办公室里，瑟琳娜慢悠悠第吹了吹杯子表面的热气，轻轻抿了一口评价道：“这次的茶挺香的，不错不错。”
利威尔坐在旁边，也喝了口，但他现在无法安心品尝红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瑟琳娜从她想好的借口里挑了一个逻辑最为自洽的说法。
“人生有两大悲剧。第一、人死了，钱没花完。第二、人还没死，钱却花完了。”
“果然是钱的问题吗？”利威尔感觉事情有些严重，他记得瑟琳娜之前还私下跟贵族有过交易，赚了不少钱，理论上不会缺钱才对。（160章）
瑟琳娜没有接话，而是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自顾自地说：“以前我以为我会是后者，但现在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点。所以想稍微放纵一下自己，但又很纠结到底该怎么把握好花钱的尺度。如果埃尔文能够批准我的计划的话，说不定就不用那么在意这些细节了。”
“为什么突然会想这种事情？”
“最近几次重伤恢复后，不知为何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直觉我现在这副身体大概撑不到10年。”现在是847年，到854年，事实上还剩7年左右。
说完，瑟琳娜轻微往利威尔方向瞟了眼，只见他手中的茶杯倾斜了一下，但在茶水倾泻出来前稳稳放回了桌上。
“这件事你有跟埃尔文或者韩吉他们说过吗？”利威尔听不出情绪地继续询问。
瑟琳娜摇摇头，“刚刚那些只是我的个人感受，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本来我也不想跟你说的，但我觉得你说得对，作为长官，确实有责任了解部下的情况，要是哪天我突然不行了也不至于手忙加乱。”
巨大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利威尔此时思绪犹如飞絮般纷乱。每次他庆幸瑟琳娜能够‘死里逃生’难道都只是在透支她的生命吗？假如瑟琳娜的直觉是真的，无论接下来他做什么都只是一场漫长的告别，结局早已注定。
“对不起。”利威尔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气息有些不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利威尔觉得她现在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他的责任。
“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着急，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瑟琳娜尽可能用轻松的口吻说：“如果可以的话，在那天之前，我希望你能多陪我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当然，帮忙打扫的事情也不能落下。对了，我记得有家点心店的饼干应该跟这个茶挺配的，下次我们一起去买吧。”
利威尔也很快将情绪调整过来，往积极的方面想，起码他还能为她做点什么来弥补缺憾。重新拿起茶杯喝了口，利威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瑟琳娜，“就这么说定了。”
某种意义上说，瑟琳娜算是成功‘表白’。可是与此同时也有种说不清的窒息感从胸口涌出。
明明她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错，可她却为了掩盖身份以及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硬是把锅甩给调查兵团。
喝完茶，等瑟琳娜离开后，利威尔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直到杯中的茶渍干涸。
抛开感情因素，他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埃尔文知晓。当他想要派瑟琳娜去执行任务时可以更加全面地评估任务失败的风险。
“她真的这样说的？”埃尔文半信半疑。
确实，瑟琳娜这种近似无限复活的技能很令人羡慕，但也许背后需要承受某种不为人知的代价。可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对她的产生影响，不能仅凭她的一面之词。
“很少见，你竟然会失去冷静。”埃尔文有点诧异利威尔竟然没有进一步求证就相信了瑟琳娜的话，“你怎么确定她说的是真话？”
“我不认为她会跟我开这种玩笑。”利威尔着实想不出说这种慌对瑟琳娜来说有什么好处，“除了让我继续帮她打扫和陪她吃喝玩乐外，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埃尔文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让自己的上司帮自己打扫原本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场地卫生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过分了，还要带她去吃喝玩乐，不知道的还以为利威尔是她的老父亲。
“也许，这个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埃尔文推断，“如果你不来告诉我这些，她最多就是从你身上捞点好处。但你来告诉我了，那我就必须考虑到她的不稳定性而减少派发给她的危险任务。”
虽然埃尔文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利威尔仍然觉得瑟琳娜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编造这种严重的谎言，无论是出于对瑟琳娜的信任、了解以及自己的直觉。
看出利威尔没有丝毫动摇，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埃尔文无奈地叹了口气，开玩笑道：“说不定她只是想跟你交往才这么说的。毕竟你看起来不像对那种事情感兴趣。”
“啧...”第一次觉得埃尔文那么不靠谱，利威尔转身就离开了埃尔文办公室。
不过，埃尔文也不是完全没用。他的确忽略了瑟琳娜说谎的可能性，就这样无条件地相信了她。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利威尔决定明天就带瑟琳娜去一趟医院。如果她心里没鬼，应该不会拒绝。
此时他的内心也出现了矛盾。他不希望瑟琳娜欺骗他，更不希望她的寿命真的只剩不到10年。
喝完茶回到宿舍的瑟琳娜抱膝坐在床上愣神，脑海里反复播放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头上飘着‘人渣’两个字。
在面对同伴时利威尔的表现透露着令人不忍的朴素和单纯，没有对她表达出半点质疑。
她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通过半真半假的说辞加深利威尔对她的愧疚之情来让他更加无条件地为自己付出，自己的行为跟埃尔文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
“哎...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
212 家庭纠纷
壁外调查中幸存的士兵陆续从回家省亲的假期中归来，兵团的正常训练再次有序展开。大部分士兵都没有空手而归，纷纷带上了家里的土特产，在宿舍或食堂给战友们‘加菜’。
特别作战班也不例外，饭桌上，佩特拉、奥鲁欧、埃尔德，根塔4人都拿了家里人亲手做的点心或地里种的蔬果热情地请利威尔和瑟琳娜品尝。
反观他们两人，几乎一直呆在兵团，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有点尴尬。
“瑟琳娜...”
似乎有人在叫自己，但由于周围太吵闹，瑟琳娜辨认不出是谁。转头四处望了一圈，发现莎拉和莉莉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失陪一下。”瑟琳娜站起来走向她们俩。
莉莉像个胆小的孩子一样紧紧抱着莎拉的胳膊，看见瑟琳娜过来，马上转而拽住她。莎拉终于摆脱了沉重的‘枷锁’，捏着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
现在压力来到瑟琳娜这边，她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千斤重，连走路都困难。
“到底怎么了？”瑟琳娜侧头问树懒一样抱着她的莉莉。
“被...被发现了。”
莎拉补充说明：“莉莉的父亲来找她，就在门外，但她不敢一个人出去。”
“原来你有家人的啊？”在同一个宿舍一起住的时候，瑟琳娜就没见过莉莉回过家，也没见过她因家事请假，每天与言情小说为伴，还以为她是为了逃避失去所有家人的残酷现实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因此她和其他室友都识趣地没有主动问及莉莉的家庭情况。
莉莉没有答话，只是紧张地把脸埋在瑟琳娜的胳膊上。
“我们一起去吧，毕竟你是个可靠的成年人。”莎拉对瑟琳娜说。
“说我‘可靠’我还是挺高兴的，但‘成年人’这个词咋感觉是在说我老一样。虽然跟你们20岁不到的人相比，我确实比你们年长......”瑟琳娜无奈地拖着莉莉朝大门挪去。
调查兵团大门外，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徘徊不定地抽着烟，不修边幅的胡须像野蛮生长的藤蔓布满三分之二张脸，夹杂着灰色发丝的头发也乱蓬蓬地仿佛刚起床。衣服不是很破烂，但上面的褶皱无不散发着陈旧和腐朽的气息。
看见瑟琳娜3人走出来，中年男人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认准了躲在瑟琳娜身后的莉莉，然后突然怒道：“你离家出走好几年也就算了，竟然还加入不要命的调查兵团。你要是这样死了，我岂不是白养你了吗？立马辞职跟我回去！”
把抽了一半的烟往地上狠狠一摔，莉莉的父亲气势汹汹就要伸手上前抓她。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烟酒味也如沙尘暴一般扑面而来。
瑟琳娜总算知道莉莉为什么不敢一个人出来面对。就在她准备拍开莉莉父亲的手时，莎拉抢先一步挡在前面，替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情，并且一脸严肃地说：“抱歉，莉莉是调查兵团的士兵，还有重要的军务在身，暂时不能跟你回去。”
‘这台词怎么那么熟悉？’瑟琳娜想起，那好像是莎拉的哥哥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帮莎拉解围时说过的话。（117话）
莉莉的父亲恼羞成怒，眼神就像要将眼前的3人撕碎一般。
“你们给我等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莉莉的父亲没有死缠烂打，只是跺跺脚就转过身大步离开。
直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莉莉才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软瘫在地，眼睛里满含泪水却流不出来。
“你没事吧？”瑟琳娜蹲下来摸摸莉莉的头。
莉莉摇摇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很帅？”莎拉自豪地问。
“帅极了。”明知道莎拉是在模仿自己，瑟琳娜当然要给予肯定，因为这样就相当于间接夸了自己。
扶着莉莉回到宿舍，安抚了她好一会儿，莉莉才缓缓道出她的家庭情况。
原来是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抽烟酗酒赌博甚至家暴的陋习，母亲由于受不了丢下她离开，而她也每天都生活在被喜怒无常的父亲殴打的恐惧之中。
那段时间，她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捡别人不要的言情小说看，想象自己就是里面的主角，经历过种种磨难后得到美好的结局。
有一次她被她父亲用酒瓶砸中脑袋，流了很多血，可他父亲却因醉酒而自顾自地呼呼大睡，她不知所措跑到街上，被路过的士兵救起。她记得那名士兵的胸章不是宪兵团的独角兽或屯驻兵团的蔷薇，而是调查兵团的自由之翼。
在医院里，莉莉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宪兵通知她父亲过来接她。可长长的走廊另一端传来的只有父亲纠结医药费发出的咆哮。
言情小说里似乎总是有‘私奔’的情节，莉莉不知为什么鼓起了勇气，趁她父亲还没找到她，便先行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无处可去的她背井离乡到处打零工，直到看见训练兵的征兵告示。
“为人父母不用考试真是太可怕了。”瑟琳娜忍不住发出感慨。
“真要考试的话，无需等到巨人破坏墙壁，人类自己大概早就灭绝了。”莎拉说。
“话说，那你找到当初送你去医院的士兵了吗？”瑟琳娜问。
莉莉再度摇头，“当时血黏在眼睛上，我看不清。不过来到调查兵团后，似乎也没听见过那个人的声音。”
“是吗...”瑟琳娜叹了口气，“这件事得让埃尔文团长和米凯分队长知晓，你就安心呆在这，只要你不想辞职，没人能够强迫你。”
向埃尔文报告完情况，瑟琳娜回到自己宿舍，一进门就被佩特拉叉着腰劈头盖脸一顿输出：“你去哪里了？不是说‘失陪一下’吗？结果午饭时间结束了都没回来！”
瑟琳娜看了眼桌上的点心，才想起她午饭还没吃两口就被叫出去了。
“很抱歉。”她立即两手抓起点心塞进嘴里，腮帮子被填满，口齿不清地说：“好...七...”
见瑟琳娜那么卖力道歉，佩特拉才稍微消气，“算了，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兵长说今天下午你还要跟他去执行其他任务，所以特地吩咐我给你留些吃的。”
“下午？”瑟琳娜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刚才去报告莉莉的事情的时候埃尔文也没跟她说。
佩特拉奇怪地反问：“你不知道？利威尔兵长没有事先跟你说吗？”
“正如你说的那样，事情太多了，我去找利威尔确认一下。”瑟琳娜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又急匆匆跑去找利威尔。
213 没什么大病
去办公室，瑟琳娜没找到利威尔，于是转而去长官宿舍。
“我能进来吗？”瑟琳娜敲敲门，获得利威尔许可后开门进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利威尔，“换便装...下午要去哪？”
利威尔理了理扯衫的袖口，“你也回去换个身衣服，然后跟我走就是了。”
“是什么秘密任务不能现在说吗？”
利威尔仍然没有明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去换一件不起眼的衣服就行。”
佩特拉见瑟琳娜穿得跟平时逛街时一样，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样是去执行什么任务？”
“不清楚，利威尔没说。”瑟琳娜照了照镜子，就普通的上衣和裙子，任随都不会怀疑她是士兵。
佩特拉总有种违和感，感觉瑟琳娜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去逛街的。
“你跟利威尔兵长以前也经常这样执行任务吗？”
瑟琳娜想了想，“不是经常，只是偶尔会这样。要不我跟利威尔说说，下次让你去？”
“不...不需要。”佩特拉吓得使劲甩头，她无法想象自己单独跟利威尔相处会是什么样子。
下午，瑟琳娜跟着利威尔前往城镇，顺便说了一遍中午的遭遇。
“貌似上次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利威尔回忆道。
“毕竟正常的父母是不会让自家孩子加入调查兵团的。”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一家大医院前。瑟琳娜总算明白了利威尔的用意，“你是在怀疑我昨天说的话？”
利威尔往前走两步回头，“你不是说缺乏证据吗？那就想办法证明。”
“证明了又能怎样？”
“埃尔文那家伙应该会收敛一点，减少给你的危险任务。”
“我怎么觉得他反而会想趁我没死之前尽可能利用我去完成那些不可能的任务呢？”瑟琳娜耸耸肩，跟着利威尔走进医院。由于她根本没生过病，况且兵团内部也有医疗人员，除了探病基本不怎么来医院。
但来都来了，刚好趁现在参观体验一下。
墙壁内的大医院基本已经有现代医院的雏形，起码面对不同种类的疾病有专门的医生负责，虽然分类还比较笼统。
一楼的大厅里，瑟琳娜在墙上找到了看病引导，需要先去拿号，然后到对应的医生所在办公室排队就行。
前台也有医生负责初步判断病患的疾病类型，发号的同时将病患指定给对应的医生。
利威尔来到前台，前台坐班的医生微笑着问：“请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想检查一下身体情况。”利威尔说。
在体检的意识没有得到普及的年代，没病或没症状的人是不会到医院去的。听到利威尔的话，医生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在抱怨：‘这人是闲着没事吗？’
“您要是说不清您有什么症状的话，我们这边也很困扰。”医生解释道。
利威尔把站后面的瑟琳娜拉到身前，“不是我，是她。”
医生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一脸欣慰的笑容，“原来如此，恭喜你们。现在愿意带妻子来检查的人还是太少了，等出现问题的时候搞不好已经太晚了。”
“别误会，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瑟琳娜连忙把利威尔挤开亲自跟医生沟通，“昨天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所以想检查一下内脏和骨骼有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医生听罢，一脸失望，语气也变得无精打采，“这样啊，去这个医生那里看看吧。”
“谢谢。”瑟琳娜接过递出来的带有编号的纸条。
拿到编号的瑟琳娜走到利威尔身边，有些忍俊不禁，“貌似之前也有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搞清楚你的状况。”利威尔看着一脸轻松的瑟琳娜，内心似乎更加复杂了。
医生用听诊器去听她的心跳和呼吸，检查皮肤表面伤痕以及按压腹腔内脏检查是否有硬块，对身体能完成的基本动作也进行了测试。
查完之后，医生也一脸疑惑，“看不出你有什么病症，而且比一般人都健康。”
瑟琳娜拿着报告出来给利威尔，“好消息是我很健康，坏消息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我说的话。”
利威尔瞅了眼报告，转而观察瑟琳娜的反应。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若非完全不在乎谎言被拆穿，那就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体检报告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还在纠结那些话的真实性吗？”瑟琳娜当然清楚利威尔在想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如果我们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啧...”利威尔随手把报告揣进外套的内口袋，“走吧。”
“还要去哪？”
“买你昨天说的茶点。”
“我们不是出来‘执行任务’的吗？”
“任务完成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两人走出医院的时候，迎面正好看见3个人急匆匆把1人抬进医院。错身而过时，瑟琳娜突然认出，那个被抬的人不正是中午还活蹦乱跳的莉莉的父亲吗？
抬着莉莉父亲的几人将他随地一放，然后骂骂咧咧地走掉，“真是的，欠我们的钱收不回来了...”
假装不认识然后无视，还是多管闲事去抢救莉莉的父亲？瑟琳娜一时间陷入了道德与情感的纠结。
可没等她思考清楚，身体已经本能地拦住其中1人，“请问你们是什么人？跟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见同伴被阻拦，另外2人也围了过来。见瑟琳娜是个女的，不由得向她翻白眼，“关你什么事？莫非你要帮他还钱？”
“作为士兵，我有义务弄清楚情况，毕竟不能排除是你们为了催债而导致那个人现在昏迷不醒的可能性。”
“士兵？”那几个人不太相信，其中一人突然就朝瑟琳娜猛踹一脚。
瑟琳娜将将错身躲开，踢人的人瞬间失去平衡身体往前迈了一步。瑟琳娜顺势而为，抓住他的肩膀和腿往前送了一程，导致那人全是重心前移摔了个狗啃地。
这时，一辆马车正好路过，车轮眼看就要轧到那人的头，瑟琳娜又连忙拉住他的腿将其拖回路边。
“现在你相信了吗？”瑟琳娜好心地弯下腰问。
另外2人反应过来，正想要对瑟琳娜动手，可下一秒就摔了个大跟头。只见一个目光冰冷的黑发男子站在倒地的两人中间，用不屑的语气说：“看来还是直接交给宪兵团比较省事。”
没一会儿，宪兵便赶到了，那3人以袭击士兵的罪名被逮捕。而当他们站起来才发现，一击便打倒他们的利威尔竟然比他们还矮。明明躺地上的时候还觉得他挺高的。
214 额外的麻烦
出于人道主义，瑟琳娜垫付了基础抢救的费用。但莉莉的父亲还是不治身亡了。
医生出来问瑟琳娜是否是死者家属或认识的人，瑟琳娜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坚定低回答：“不认识。”
瑟琳娜的态度能瞒得过医生，却不能轻易逃过利威尔的眼睛。医生转身去找宪兵的时候，他小声问：“这个人是谁？”
“莉莉的父亲。”瑟琳娜同样小声地回答。
联想到莉莉的父亲中午才出现在兵团门口，下午就光速领了盒饭。在搞清楚因果关系前，最好还是先别掺和比较好。
死者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说明生前应该喝了不少酒，可能是酒精中毒。但具体还得等宪兵调查的结果。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不然很难解释两个调查兵团的士兵在训练时间不在训练，反而出现在医院的原因。
利威尔按照约定买了瑟琳娜想吃的茶点，新鲜出炉的烘烤香气时不时挑逗着鼻尖，好似在催促她赶紧回去泡壶茶好好享受明媚的下午时光。
可是，抱着点心盒子的瑟琳娜此刻完全没有了喝茶的心情，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怎么告知莉莉这个噩耗。之所以称之为‘噩耗’，不但是亲人去世那么简单，还有后续的债务问题。
“利威尔，按常识判断，债主应该不止那3个人吧？”瑟琳娜问：“如果还有其他人，我怕他们会找上莉莉。”
在地下街的时候，利威尔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如果借钱的人死了，那些高利贷就会对其家人进行恐吓威胁，甚至进行杀人放火等报复，目的就是警告其他人不要欠债不还。
“先叫那个小鬼不要出来乱晃，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回到兵团总部的时候训练已经结束，瑟琳娜把茶点交给利威尔就直奔莉莉的宿舍。
见瑟琳娜脸色阴沉，还‘嘭’一声锁上宿舍门，莉莉顿感大事不妙。门外，正想回宿舍的莎拉被拒之门外，不解地拍门：“怎么了？”
“有些事想跟莉莉单独谈谈。请先等一下。”瑟琳娜对着门外喊道。
把莉莉拉到床边坐下，瑟琳娜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不是刚好出现一个跟你父亲样貌和衣着都一样的人，那么...”
莉莉听完，除了一开始有些震惊外，取而代之的是久久的麻木和死寂。
迟缓地，她终于回过神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接下来，我是不是该去宪兵团认领遗体和整理遗物？”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暴露自己的存在比较好。但如果你一定要去，请务必叫上我还有其他人。”瑟琳娜压低声音说。
交代完事情，瑟琳娜打开宿舍门，莎拉圆润地滚了进来。原来她刚刚一直背靠门板坐在地上，不小心睡着了。
“你们说完了？”莎拉揉揉眼睛坐起来，看见莉莉已经把自己包裹在被褥里把自己与外界隔绝了起来，于是指了指莉莉，用困惑的眼神看着瑟琳娜。
瑟琳娜轻轻叹了口气，“这几天麻烦你多照看一下她，我先去跟埃尔文汇报情况。”
另一边，利威尔没来得及把点心放下就拿着检查报告去了埃尔文的办公室。埃尔文看着结果一切正常的报告问：“她本人什么反应？”
“她说让时间来证明。”利威尔本以为能够通过这种突击检查来试探出虚实，但没想到瑟琳娜对检查结果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有点兴致勃勃。
埃尔文沉思片刻，把报告递回给利威尔：“既然纸面上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暂且当这件事不存在。”
利威尔一把将报告按在桌面，“我过来就是为了借你的脑子想想她说的是不是真话，结果这就是你的答复？跟放了个屁有什么两样？”
“如果是假的，那没必要理会。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连医院都无法检查出来的绝症，你也照样束手无策。既然如此，选择你喜欢的方式处理吧。”
突然，韩吉火急火燎地闯进门，快步扑到办公桌前，“埃尔文，果然还是让我加强对瑟琳娜的研究吧！像她这样的个体实在太特殊了，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解开巨人秘密的钥匙。”
“四眼，上次不是说了吗？不知道她受伤恢复有没有次数限制，万一......”利威尔正在为瑟琳娜的问题发愁，听到韩吉想再次拿瑟琳娜开刀，忽然有种想要将韩吉的手掰折让她无法做实验的冲动。
韩吉正值激动之际，没察觉利威尔的脸色异常铁青，她双眼发光对着利威尔宣告她的最新发现，“这次壁外调查，我趁瑟琳娜昏迷的时候收集了她的头发放瓶子里，可回来后我却发现瓶子里的头发凭空消失了。”
埃尔文本来没把瑟琳娜的话太当回事，但听了韩吉的发言，神经再次绷紧，“你现在才过来说，前几天是在调查其他可能性吗？”
“没错。”韩吉点头如捣蒜，“我已经调查过我分队里的所有人，只有他们知道我的东西会放哪里，而其中只有莫布里特之内的几人知道我拿了瑟琳娜的头发。再者，我有用封条贴住瓶口，封条上有我的字迹，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韩吉一口气说了很多，有点喘不过气，于是她连忙在深吸一口得出结论：“也就是说，瑟琳娜的头发就像巨人的身体脱落的部分一样，都蒸发了。所以埃尔文，为了弄清楚巨人的真相，请务必把瑟琳娜交给我研究研究。”
“这件事你怎么看？”埃尔文颇为戏谑地看了利威尔一眼，有点过于巧合。
“利威尔？”韩吉想起瑟琳娜是利威尔那边的人，想要征用当然要取得他的同意。她满脸期待地转向利威尔，用力眨巴眨巴眼睛，“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再让我拿点头发和血液样本就行。拜托了......”
利威尔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仿佛要将他逼至窒息。从理性的角度上讲，为了能够找出巨人的真相，他应该把瑟琳娜交出去。可是......
埃尔文看出了利威尔的犹豫。又往墙边的柜子上瞥了眼，上面摆着利威尔进门后暂放在上面的，不像是他会主动去买的点心。这显然已经超过了一般长官对下属的基本关心。
只要不影响工作，他也不会去干涉，但现在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问题。
埃尔文语重心长地劝道：“利威尔，你应该很清楚人类所面临的处境。请你放下私情。”
韩吉一脸懵逼，突然发现她跟埃尔文盒利威尔的谈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无意瞥了眼桌面，她看见了瑟琳娜的检查报告，“这是？”
趁此机会，埃尔文向韩吉解释了来龙去脉：“其实利威尔今天找我也是为了瑟琳娜。”
“怎么会？”韩吉听完震惊得说不出话，脑容量被密集的信息塞满，“这是真的还是她早就知道了我悄悄收集了她的头发才编造的说辞？”好像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有点细思极恐。
又有人敲门，“我能进来吗？”
听到是瑟琳娜的声音，办公室里三人一个激灵如临大敌，气氛霎时微妙了起来。
215 自投罗网
埃尔文收起瑟琳娜的检查报告，左右向利威尔和韩吉确认了以下眼神后对着门外清了清嗓子，说：“请进。”
瑟琳娜开门进入，韩吉和利威尔都在场，感觉办公室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韩吉假装无事发生地与瑟琳娜擦肩而过。
利威尔也跟着离开了办公室，顺手拿回那盒点心。
“有什么事情吗？”埃尔文问。
瑟琳娜没注意到另外两人脸色的异常，就事论事对埃尔文说明了莉莉的情况，“由于可能涉及经济纠纷，如果宪兵找上门，能帮忙搞清楚状况吗？”
“作为团长，理应对牵涉兵团的事务进行全面的了解。”埃尔文爽快地应允了。虽然莉莉的事也有些麻烦，但眼前这个人的麻烦要大得多。
见瑟琳娜还一脸无知地操心别人的事情，埃尔文觉得应该趁她放松警惕之际，再试探她一次。
几天后，宪兵团果然派人过来说明案情，埃尔文接待了他们。
训练结束后，米凯让莉莉去团长办公室一趟。埃尔文向莉莉转达了宪兵的调查结果，“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尽管开口。”
“谢谢团长。”莉莉红着眼睛退出办公室，回到宿舍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去处理她父亲的后事。
在莉莉之前，埃尔文让瑟琳娜也旁听了宪兵的报告。总体来说，莉莉父亲的去世是一场意外。
那天他不知为何赚到了一笔钱，于是开心地去买酒喝。不幸的是那些是店家私酿的劣质酒，一不小心中毒身亡。其他债主找上门发现人快不行了，便赌一把将其抬去医院。
酿酒的过程中除了酒精乙醇，还有可能会产生甲醇等有害物质，因此需要靠蒸馏等方式提纯减少有害物质的含量。私酿酒由于设备简陋等原因导致酒中有毒物质超标也是常有的事。瑟琳娜认为这个结果还算合理，或者说，起码对莉莉无害。
“卖酒的人已经被我们抓了，有几个债主表示已经用其他财产抵偿了欠款，也不再追究责任。”宪兵说道。
目送宪兵离开，瑟琳娜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担心门外会有人堵门要债了。”
“就算有，调查兵团也不会容许有人在门口生事，你可以放心。”埃尔文说。
当晚，瑟琳娜和佩特拉准备熄灯就寝之际，莉莉和莎拉突然到访。
“虽然可能不会有人催债了，但保险起见，明天我想拜托你跟我一起去。”
莉莉脸上仍有淡淡的忧伤，但至少比前几天阴霾笼罩的样子好了不少。
“当然可以。毕竟不能保证所有债主都收到宪兵的通知。”瑟琳娜转头对佩特拉说：“拜托你跟明天利威尔说一声，我请假。”
“好的。”佩特拉有点羡慕瑟琳娜，换做是她肯定不敢这么轻易向利威尔请假。
第二天早上，见集合的人当中少了瑟琳娜，利威尔问佩特拉，“瑟琳娜呢？”
佩特拉小心翼翼地回答：“她请假，因为莉莉的事情。”
利威尔听完后没有生气，而是突然命令道：“你们几个，今天的训练暂停，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瑟琳娜和莉莉、莎拉三个人并排走在林间的小路上。路不宽，刚好足够运输马车通行，两旁的树木稍微‘伸手’枝条便相互交错，将天空染成绿色。
大概是这次出行的目的比较沉重，3人都只顾着低头赶路，几乎没有交流，气氛犹如清晨漂浮在林间的薄雾一样冷清。
瑟琳娜看向身旁，记忆仿佛结痂的伤口被强行揭开，之前外出貌似是4个人一起的，而如今那些曾经熟悉的身影正在慢慢消散。
快要来到宽敞的通向城镇的主干道时，草丛里突然窜出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警觉地看向后面，果然被包围了。
瑟琳娜惊讶自己竟然连埋伏都没发现，看来最近状态真的不太好。
“等你们好久了，竟然现在才出来。”领头的男人一边拍落身上的树叶一边对瑟琳娜和莎拉，“欠债还钱，我不为难你们两个，但那个小丫头必须留下。”他指的当然是莉莉。
瑟琳娜假装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把莎拉和莉莉挡在身后，问：“你说她欠你们钱，请问有欠条吗？”
头领拿出一张按了手印的契约书，“看好了，这是她父亲写的协议书，用自己的女儿莉莉来抵偿之前的欠债。我见他那么可怜，还好心给了他一点钱去喝酒。没想到他为了省钱去喝那种劣质酒，把自己的喝死了，真是够讽刺的。”
“口说无凭。”瑟琳娜继续反驳，“她的父亲已经死了，你怎么证明那是她父亲写给你的？”
“这还不简单，如果没有她父亲前几天的协助，我们又怎么能准确认出谁是莉莉呢？之前咱们可都是素未谋面。”
“难道......”瑟琳娜突然想起，那天莉莉的父亲让莉莉在兵团门外见面，就是为了让躲在远处的这些人看清莉莉的长相吗？
再回头看了眼躲在莎拉身后的莉莉，即便看不见她的脸也不难想象她有多伤心和绝望。瑟琳娜感觉自己身处大型社会新闻直播现场，以前这种事情她只在电视上看过，背景一般都是偏远落后的山村。
“我劝你别小看我们，我们好歹也是跟巨人正面战斗过的士兵。”瑟琳娜环视一圈，有6个人，逐个击破的话应该没问题，就怕他们不顾一切一拥而上，那么在力量上她便处于劣势。
这些人选择的地点是早有预谋的，在靠近主干道却远离兵团的地方，即便现在莉莉被抓了，她和莎拉跑回去求助也为时已晚。
瑟琳娜刚想摆出格斗的姿势，但手刚抬起来，便干脆直接举过头顶投降，“你们不过是想拐个人去贩卖而已，具体是谁并不重要吧。放了她们，我跟你们走。”
头领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瑟琳娜，虽然感觉她也能卖个好价钱，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凭什么相信你？看你的表情，好像有十足的把握逃走一样。”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瑟琳娜非常肯定，她成功逃走的几率比莉莉要大得多。而她之所以不战而降，主要还是因为，她发现这些人手里人均一把枪，硬碰硬的话她倒是无所谓，莎拉和莉莉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是她们的前辈，保护后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瑟琳娜把藏在靴子里的小刀扔在地上，“如果你们连防止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劝你们还是赶紧改行吧，黑道不适合你们。”
被瑟琳娜的激将法刺激到，不想引起太大骚动反而得不偿失的头领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放莎拉和莉莉离开，并将瑟琳娜绑起来套进了麻袋搬上了停在路边的运输车上，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216 破绽
会议室里，埃尔文正在给特别作战班众人讲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除了不在场的瑟琳娜，大伙的脸上都露出震惊和凝重的表情。
但还没讲完，外面就有士兵前来通报，“团长，不好了！”
莎拉和莉莉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拜托......瑟琳娜她......又被......”
埃尔文知道事情原委后不由得扶了扶额，真的有那么巧的事情吗？如果瑟琳娜就此‘失踪’，即便之前对她有所怀疑也无法证实了。他立刻向特别作战班布置任务，“那件事先放一放，无论如何都要将瑟琳娜找回来！”
瑟琳娜被装在麻袋里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马车会驶向何方，但她很淡定。只要找到一丝破绽，她就有把握突出重围。再不济，直接等救兵算了。
理论上，用马车将人运走是几乎不会留下痕迹的，但可惜，调查兵团中有堪称人形警犬的米凯。况且，莎拉和莉莉也见到了绑架瑟琳娜的人的长相，莫布里特在她们的描述下把人的样貌画了下来。
中午时分，米凯、韩吉以及利威尔都带着自己的直接部下换上便装，披上斗篷遮住立体机动装置，顺着瑟琳娜的气息追踪到希娜之壁外围的一座小镇。
镇上人来人往，瑟琳娜的气息也因此中断，米凯再怎么嗅也找不准瑟琳娜的方位。3个队伍只好决定分头行动，最后在指定时间会合。
绑架瑟琳娜的人揭开麻袋，将瑟琳娜倒出来，但没有给她松绑。绑架犯头领让两个手下看守瑟琳娜，他去跟买家接洽。
瑟琳娜看了眼周围的地形，是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大门从外面锁死，除了几缕泛着丁达尔效应的阳光透过高处的透气窗射入屋内，深处几乎是漆黑一片。
再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没有嘈杂的声音，也就是此处远离人烟，喊救命也不会有人听见。这对瑟琳娜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要喊救命的并不是她。
调查兵团也不是无头苍蝇般盲目找人。经过缜密的分析，绑架犯们之所以会驱车来到城镇，肯定是为了中途休整。他们可能会在附近吃饭或采购物资，甚至换一辆车以掩人耳目。所以，他们拿着画像，有目的性地在镇上寻找可疑的线索。
绑架犯头目跟他的小弟来到一家饭馆就餐，而对面坐着的正是买家。
“对方可是士兵，搞不好会逃走，没问题吧？”买家有点担心地问。
“你要是不放心，就暂时拧断她的手脚就好了，反正到了地下街，她就没办法逃跑了。”
“但身体有所损伤，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价格得再斟酌斟酌......”
一轮讨价还价后，双方终于敲定了协议，并一起来到关押瑟琳娜的仓库验货并交付尾款。
买家勾起瑟琳娜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示意手下，“你们下手轻点，要是真残废了可卖不了好价钱。”
“你们想做什么？”瑟琳娜突然被粗鲁地按在地上，与此同时，脚腕传来了骨头移位的清脆响声。紧接着，脱臼的疼痛感顺着四肢直冲大脑，瑟琳娜额头瞬间满布汗珠，将近昏厥，连惨叫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出不来。
买家来到瑟琳娜面前蹲下，客气地说：“你放心，我们下手很有分寸的，等到了地下街再帮你接驳回去。只不过可能要好几个星期不能走路了。”
瑟琳娜喘着粗气，无法一口气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既然如此...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帮我把绳子...松开？”
“当然。”
两个小时后，拿着画像找人的调查兵团终于查到了绑架犯们长期租下的，坐落于小镇边缘的仓库地址。
大伙骑马赶过去，可还没到仓库门口，就看见瑟琳娜一脸疲惫、呆滞、生无可恋地瘫坐在一间库房门口旁边，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有些细碎的布条和凌乱的发丝一同正随风飘荡。
“瑟琳娜！”佩特拉率先冲了过去，把她的斗篷脱下给她披上，“你没事吧？”
瑟琳娜看见陆续赶来救她的人，满脸委屈地抱怨，“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这样她就不用在身中八枪又挨了几个榔头和刀子的情况下打败了包括买家及其手下在内的十几号人，并将他们反锁在身后的仓库里。
虽然她能够凭借意志快速修复伤口，但那股物理意义上‘刻骨铭心’的疼痛记忆并不会消失。加上高强度的战斗，她已经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快，宪兵团便赶过来收拾残局，从仓库里抬出一个又一个手脚被掰断、且吓得语无伦次的混混。
“怪物...怪物...”还清醒的罪犯们如是惊恐地重复着，完全无法回答宪兵的讯问。
当晚的食堂，众人都沉浸在瑟琳娜平安无事的喜悦之中，一个个轮流上前拍拍瑟琳娜的肩膀，“辛苦你了。”
面对其他人的关心，瑟琳娜只是点头回应，没有说话。今天的消耗实在太大，必须及时补充营养，否则搞不好会原地去世。因而她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抓着土豆，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顾不上跟人讲话。
利威尔在瑟琳娜前面放下一碗汤，“啧...别刚获救就噎死在这里。”
好像确实有点干，瑟琳娜放下手中的食物捧起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碗递到利威尔面前，“再来一碗。”
埃尔德等人不由得吓得一动不动，给他们10个胆子也不敢像瑟琳娜那样把利威尔当服务员使唤。利威尔虽然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但还是接过了碗再给她盛了碗汤。
吃饱喝足，瑟琳娜洗了个澡，饶是惋惜地扔掉了在打斗中损坏严重的裙子，然后往床上一躺便很快陷入梦乡。
又是有惊无险的一天......
“嗯......？”
瑟琳娜迷迷糊糊地想要睁开眼，却发现上下眼皮像被胶水粘在一起一样，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
而她的脑袋也天旋地转，完全分不清自己现在是躺着坐着还是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瑟琳娜总算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眼前的场景不由得让她心里一惊，她竟然被关进了地牢里，而且还被捆绑在了一张固定在地面的铁椅上动弹不得。
牢房的栅栏外，看守着她的正是佩特拉。她刚开始还面无表情端坐在外头，但看到瑟琳娜有了动静，便立即站起，眼神充满了对敌人的警惕，甚至没有向牢房靠近的意思。
“根塔先生，请转告团长，她醒了。”佩特拉严肃地对地牢另一端的根塔说话的同时，眼睛分毫没有离开瑟琳娜，好像害怕她随时会逃跑一样。
怎么回事？白天的时候不是才...肯定是在做梦吧...可是这也太真实了吧！
217 信任崩塌
从全身肌肉松弛到恢复到可以讲话的状态后，瑟琳娜试探地问佩特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佩特拉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没有答话。
不一会儿，埃尔文、韩吉以及利威尔一同来到牢房外。埃尔文和韩吉倒是对她充满了期待的目光，掏出钥匙推门而入。反观利威尔，只是靠在墙边，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事态发展。
“知道为什么把你抓到这里来吗？”埃尔文问。
“我可不记得自己违反了哪条军规。”瑟琳娜没好气地说。
“知情不报。”韩吉抢答，把脸凑到瑟琳娜跟前，让自己的脸完全填充满瑟琳娜的视野，“你其实早就掌握了控制伤口恢复的能力，对吧？”
瑟琳娜有些震惊，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刻她很想下意识地躲避韩吉的目光，可她的脸贴那么近，连扭头都很困难，只能干瞪着眼僵硬地反问：“证据呢？”
“没有证据的话当然不会怀疑你。”韩吉终于远离，转身去拿证据，“看。”她双手举高往下一抖，瑟琳娜扔掉的破裙子在半空中展开。
看到上的痕迹，瑟琳娜大概猜到原因，但她还不想主动承认，“这能说明什么？”
埃尔文接过话茬，“之前你都是重伤昏迷的状态，所以下意识地以为你的伤口都是无意识间愈合的，你并不能控制这个过程。但这条裙子却恰恰说明，你其实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伤势。”
韩吉指着裙子上打斗留下来的孔洞说：“这些枪伤或刀伤即使不致命也足以让人失去反抗能力，可事实上你不但看起来毫发无伤且凭一己之力打败了所有人，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那可能是我当时只想着活下去，所以身体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而已。就算我真的能够控制伤口愈合，这又能说明什么？”
瑟琳娜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仅仅是因为发现她能够控制伤口就把她抓起来，也太夸张了点。
埃尔文没有正面回答瑟琳娜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觉得，以吃人为目标的普通巨人和瞄准墙壁薄弱处进行破坏的超大型巨人，哪个更具危险性？”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从那天的事情推断，具有智慧的巨人是真实存在的。鉴于此后那只巨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说明它甚至可能懂得如何隐藏自己，混入人群。”韩吉重点强调了后面几个字。
瑟琳娜总算彻底明白，他们是在怀疑她能够变成巨人，甚至是巨人的同伙。某种意义上说，好像确实是如此。单论国籍，她也算马莱人。
见瑟琳娜脸色僵硬，迟迟未能憋出一句话，埃尔文觉得他很有可能赌对了，瑟琳娜很有可能知道真的知道些很重要的事情。
“玛丽亚之壁被破坏的时候你有不在场证明，但不代表你没有参与其中。”埃尔文用温和的语气威胁道：“现在坦白，我们还能够尽量保护你的安全。可一旦你的身份被曝光，先不说情绪激动的群众，你的同伙也可能为了掩盖秘密而有所动作。”
瑟琳娜被埃尔文的一套威逼利诱整得有点蒙圈，她的意志要是再薄弱一点，说不定真的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可惜，瑟琳娜也不是省油的灯。把世界的真相说出来，只会扰乱历史的进程，让自身陷入到更加不可预测的危险中。之前假装漫不经心地提示过巨人可能是人变的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既然你们早有怀疑，为什么现在才发难？”
“之前我们觉得你只是单纯体质特殊，以为你也跟我们一样什么都不清楚。你不愿意配合韩吉研究我可以理解为本能的趋利避害，但你突然说自己的寿命不足十年......”埃尔文分析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表面你对自己的体质无比了解，但却不愿意告诉我们。如果是假的，你的谎言早晚会被揭穿，你是在赌我们都活不到那个时候吗？”
‘全...全猜对了。’
思忖一番，瑟琳娜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算你厉害。”
“那么，你现在愿意跟我们分享你所知道的情报吗？”埃尔文蹲下身来，平视瑟琳娜，开始打感情牌，“虽然你不是自愿加入调查兵团，但你也依然尽职尽责完成任务，也从巨人手中救下了不少同伴。如果能把你的全部力量借给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能战胜巨人。”
“你这饼画得真够圆的。”瑟琳娜一脸不情愿地抿了抿嘴，别过脸不再说话。
“呵...”埃尔文虽然笑了一声，但眉头却是紧锁的。想要从瑟琳娜嘴里套出情报感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转身对利威尔说：“应对这种情况，你应该有不少经验。审讯工作就交给你了。”
“啧...”利威尔站直应道：“知道了。”
“利威尔你先等一下。”韩吉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一整个托盘的手术用品，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她兴奋地搓搓手，“机会难得。瑟琳娜你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一直把你的身体研究透彻为止。我没猜错的话，一点小伤应该也不会影响你的寿命吧。”
说罢，韩吉拿起输液用的针头插入瑟琳娜手臂的静脉血管，针管的另一头连接着一个标刻着容量的铁桶，然后任由她的血液在血压的推动下涌入桶中。
“住手！”瑟琳娜想要用力挣扎，但无奈身体被捆得太结实，根本无法反抗。下意识地看向利威尔，可他也只是站在铁栅栏的另一边无动于衷地旁观着。
“你向利威尔求助是没用的哦。”韩吉拍拍瑟琳娜的肩膀，“要不是利威尔给你的汤，你觉得你会睡得那么沉吗？”
瑟琳娜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眼神也变得犹如死灰一般暗淡，不管韩吉问她什么问题都不想回答。
她不是不能理解调查兵团急切想要了解世界的真相的冲动，但他们这样对她，她还是很伤心，尤其是利威尔的亲自给她下药这件事最让她难过。
难道那天，他担心地抱着她的时候的感情也是假的吗？
“你先回去等等，我这边忙完了再交给你。”韩吉挥挥手打发利威尔回去。
利威尔只留下一句：“别太过火。”就离开了。
正常人体大概有五六升血，但当桶内的血液到达两升时，瑟琳娜便再次陷入了晕厥的状态。紧接着，桶内的血液开始冒着热气缓缓蒸发，即便还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瑟琳娜手臂流出，但液面却在一点点下降。
韩吉蹲在地上睁大眼睛观察着这一有趣的现象，摘下被蒸汽模糊的眼镜惊叹道：“真的跟巨人的血液一样。”
她拿起试管尝试把瑟琳娜的血液收集起来，然而还是徒劳，即便在密封的容器里，血液也会消失不见。
218 逃离
在牢房里一直滴水不沾，瑟琳娜口干舌燥，只能耷拉着脑袋闭紧眼睛，保持最低消耗并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目前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越狱，然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第二条是就此慢慢等死，然后啥事没干成就穿越回现代。
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但无论是谁瑟琳娜都不打算理会。来者抬起瑟琳娜的下巴，轻轻将清凉的水送入她嘴里。
微微睁开眼，竟然是利威尔。但他此时并没有穿着兵团服，而是披着一件不起眼的斗篷，斗篷之下是平时出门时穿的便服以及立体机动装置。
利威尔用小刀利索地切断捆绑瑟琳娜的绳索，然后抚着瑟琳娜的侧脸小声问道：“还能自己站起来吗？”
瑟琳娜一脸懵逼，只是迷迷糊糊、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利威尔见状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几乎没有脚步地小跑离开了地牢。
直到利威尔带着她悄无声息地翻过调查兵团总部高耸的围墙，并将她搂在身前骑上马，瑟琳娜才意识到不对劲。
“其他人呢？”
“被我支走了。”利威尔一边护着瑟琳娜避免她掉下去，一边小心翼翼地驱使马匹深入密林之中。
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人渐渐到达了看不见调查兵团的地方。瑟琳娜侧坐在马上，越过利威尔的肩膀望着来时的路和两旁的树木被黑暗吞噬，总感觉很不真实。
“停下。”瑟琳娜虚弱地说。
“还没到安全的地方。”利威尔回道。
“那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暂时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瑟琳娜现在脑子还处于混乱之中，“那不如，你在城镇把我放下，然后回去自首吧。我觉得埃尔文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将你这一大战斗力开除。”
“就你现在的样子，丢下你的话估计没走两步又会被人贩抓走。”
“也许吧。但你真的要放弃士兵的身份吗？明明好不容易才在地上找到容身之所。”
利威尔握紧缰绳，果断催促马匹加速，“啧...反正已经离开了地下街，对我来说去哪里没有区别。”
确实，以利威尔的能力，就算不呆在调查兵团也一样能混得很好。可是就算要跑路，也要走正规的流程。
瑟琳娜抽出手拉住缰绳迫使马匹停下，“想走人就回去递交辞职信，你这样跟重新回到地下街没什么两样。带我回去吧，我没有兴趣在这狭小的世界里玩躲猫猫。”
利威尔的语气变得急切，“你知道回去之后是什么下场吗？放血只是开始。”
“我算是玩完了，但你还不至于。借口我都帮你想好了，就说我要带你去指认同伙，你相信了所以才带我出去，实际上我只是想趁机逃跑就......”
没反应过来，瑟琳娜话没说完，双唇突然被柔软的触感堵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茶香气在呼吸间蔓延开来。
微风拂过树梢，云层静静移开，月光被密集的枝叶打散，化作一缕缕银色的光斑散落在林间的小路以及正在拥吻的两人身上。
不一会儿，利威尔松开对瑟琳娜的禁锢，但仍然以近得可以听见呼吸声的距离轻声说：“抱歉，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炸裂，瑟琳娜只感觉自己就像个全身电路板都烧坏了的机器人，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愣在原处。
至于利威尔，他也只是表面冷静，但也心如乱麻。他只是想让瑟琳娜不再胡思乱想，结果却本能地做出了‘两败俱伤’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利威尔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心中又增加了几分负罪感。
两人一夜无话，各自沉浸在纷繁的思绪中。
清晨，他们到达一个小镇，找了间旅馆歇脚。瑟琳娜还没从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下恢复，利威尔将其安置在旅馆的房间便出门采购食物。
街边的商铺陆续营业，行人络绎不绝。利威尔混入其中，顺手买了几天的干粮。结账时，另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来到他身旁，看似也在挑选食物，实则是在跟利威尔接头。
“情况怎样？”米凯问。
“没有进展。”利威尔没有与其有任何眼神接触，就像陌生人一样错身而过。
昨晚把瑟琳娜弄晕之后，大伙搜查了她宿舍里的东西。大体上非常整洁，没有太多多余的小玩意。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她的收入来源似乎不止兵团的工资以及柜子里厚厚的一叠画像。
“画风挺新奇的。”韩吉把画一幅幅拿起来观摩并询问利威尔，“这些人你认识吗？”
利威尔瞅了眼，语气颇为不屑，“不认识。但听她说过，好像是她的‘梦中情人’之类的玩意。”
“你确定？”韩吉抽出一张给利威尔看，疑惑道：“那你也是她的‘梦中情人’咯？”
看到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画像，利威尔瞳孔猛然睁大又缩了一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埃尔文从韩吉手里拿走利威尔的画像端详，露出掌控全局的从容微笑，“看来，真的只有你能够消除她的戒心。说不定她会告诉你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直接带你去找她的同伙，如果有的话。”
“我不认为能够轻易骗得过她。”利威尔感觉埃尔文的计划简直离离原上普，瑟琳娜不是这么没有理性的人。
埃尔文收回轻松的表情，“当然，让你去主要还是因为，只有你最不可能被她反杀。”
然而，抱着食物回旅馆的路上，利威尔不禁陷入沉思。瑟琳娜从逃出来后就一直都在担心他的处境，根本没有考虑过她自己。如果她是调查兵团的敌人，那她不应该劝他回去才对。
打开房门，看见瑟琳娜还躺在床上，利威尔稍微放心了点。说明埃尔的计划可能尚未被识破。就算识破了她也没办法逃跑，这个旅店已经被特别作战班严密布控，其他人甚至比他更早到达。
旅馆旁边的屋顶上，奥鲁欧和佩特拉一组蹲守在一侧，另一侧则是根塔和埃尔德。四双眼睛都紧盯着旅馆的所有包括窗户在内的出入口。
“我还是觉得瑟琳娜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的体质确实表现出了巨人的一些特性，但我们毕竟一起并肩作战过。”佩特拉皱着眉头说。
“之前不是也有贵族的卧底加入调查兵团打探消息但被当时的埃尔文团长识破吗？就算一起经历过壁外调查也有可能是敌人。”奥鲁欧反驳：“何况，这次是兵长的命令。”
“万一...”佩特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真是那样的话，兵长跟她在一起会很危险。不能立刻控制住她的话，就会像昨天那些人一样。”
奥鲁欧倒是很放心，“其他人或许会，但那可是利威尔兵长。”
219 未来的规划
瑟琳娜一刻都没有睡着，脑海里总会情不自禁地浮现起昨晚的场景，似是像某种奇怪妄想，可唇上的触感却又如此真实。
听见房门敲了两下暗号，瑟琳娜知道是利威尔回来了，下意识地拿被子捂住脑袋。
开门进屋，利威尔把买来的食物放桌上，对着蜷缩在被子里的瑟琳娜说：“起来吃点东西，不然待会没力气赶路。”
深吸一口气，暂且放下尴尬，瑟琳娜终于缓缓冒出脑袋。见到利威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冷静神情，她稍微松了口气，坐起身，接过递来的食物。
利威尔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也安静地吃着早餐。
期间，双方互相都在悄悄观察着对方，在被发现后又躲开眼神的对视。
吃了个面包后，瑟琳娜终于清醒了过来。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干脆趁现在好好掰扯掰扯两人的关系和今后的生存策略。
“利威尔，昨晚，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利威尔不知怎么回答，大概是怕瑟琳娜疑心他救她出来的理由，所以才用这种方法堵住她的嘴。当然，他应该还有别的办法，但那个时候，他却选择了那种方法。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利用瑟琳娜对他的感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我很抱歉。”利威尔觉得，此时此刻只有这句话最能表达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无论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一种很新的人工呼吸方式呢。”瑟琳娜半开玩笑地说。然后她顿了一顿，“不过看起来似乎不是。你知道你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对吧？”
利威尔下定了决心一般回答：“对于你，我会负责到底。”他很清楚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如果瑟琳娜不是敌人，他会尽其所能补偿和照顾她。而就算她是敌人，他也会亲自‘解决’掉她以及她背后的罪魁祸首。
‘这算是表白了吗？’瑟琳娜不知道利威尔的回答背后隐藏的纠结，只怔怔地看他那坚定的眼神，并不自觉地露出哀伤的笑容。
如果这是真的，她希望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她又希望是真的。
利威尔看不懂瑟琳娜那嘴角上扬却又眼神悲戚的神情，也无法知晓她内心的复杂想法，只能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要是我从来没出现过，你现在就不会为了我这种人沦落到这地步。”
“啧...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蠢话。”利威尔轻轻弹了一下瑟琳娜的额头。
瑟琳娜摸摸额头，利威尔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似乎就将她脑海里的阴霾驱散，仿佛雨过天晴一般。她终于舒展眉头释怀道：“那剩下的时间，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不说这些。”利威尔开始试探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你带我出来之前没想清楚的吗？”瑟琳娜反问。
“昨天，米凯顺着气味就能追踪到你的大概方位，此地不宜久留。实在不行，我们回地下街，起码还有认识的人可以照应。”利威尔建议。
回地下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利威尔虽然觉得瑟琳娜了解很多地下街的事情，可是每次去地下街，她都没有提及她曾经的住处或曾经认识的人。反倒是他时不时还需要拜托曾经的同伴。
就算她至亲之人都死光了，起码应该还有认识她的人才对。只要瑟琳娜能够找到足够多的证人或证据证实她从小就生活在那里并早就有了那种奇怪的体质，那她就不可能是破坏墙壁的巨人的同伙。
然而，瑟琳娜否决了利威尔的建议，“不行。真去地下街的话，只要他们守住仅有的几个出口，我们就成瓮中之鳖了。而且，我们都是地下街出身，他们要找我们，第一时间也肯定会联想到那里。”
“那你觉得应该去哪？”利威尔严肃地问。他有些担心，难道埃尔文的猜测真的要应验了？瑟琳娜现在孤立无援，她一定会去找同伙或幕后指使帮忙。
“我觉得去王都比较稳妥。”
“为什么？”
“之前宴会或是游说的时候，不是有好些贵族都想招揽你吗？只要在贵族的手下工作，就算我们不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埃尔文也拿我们没办法。不过我要先好好列个名单，确定一下拜访的人选和顺序。”
“这样风险太大。”利威尔否定了瑟琳娜的想法，“万一埃尔文向贵族透露出你拥有的特殊体质，难免他们也会对你进行更加不像话的研究。”
如果瑟琳娜此时仍坚持己见，说明她的幕后指使很可能就在她的拜访名单中。
可是，瑟琳娜接受了利威尔的意见，“说得没错，贵族的权力对我们来说也是把双刃剑，加上埃尔文忽悠人的能力还是挺强的。还是别投靠贵族了，我们去北边看看吧。”
“北边？为什么？”
“首先，我从来没去过，也没有认识的人在那里，所以埃尔文也很难联想到。其次，巨人大体上是从南方过来的，北方很少遭受巨人的侵扰，因此有意愿加入调查兵团的人也很少。即便在那里定居，也很难碰上放假回家的调查兵团士兵，行踪暴露的风险可降到最低。”
听到这，利威尔很想马上中止这次‘愚蠢’的试探。至少从表面上看，瑟琳娜确实是在认真思考怎么逃跑且不打算依赖他以外的任何人。如此说来，有同伙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减少。
但他仍不能轻易下结论。有可能是还没到无路可退的情况她才不去联系同伙以及暴露其它秘密。他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那就这么定了。”利威尔收拾好东西，“等你恢复了就出发。”
“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瑟琳娜瞅了眼利威尔的立体机动装置，“话说，你怎么没有把我的也带出来。”
“时间紧急。”利威尔回答。实际上是防止她逃出他的掌控范围。
由于两人同乘一匹马过于明显，瑟琳娜搭上前往北方的商贩运货车的便车，而利威尔则假装不认识，对商贩的车队声称也要去北方，然后光明正大地骑马跟在后面。
从走出旅馆的那一刻开始，瑟琳娜就察觉到了异常，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是回头的瞬间，异常的感觉却又消失不见。
她看了眼身边的利威尔，他依然保持着淡定，也没有对她进行提醒。
瑟琳娜什么都没说，只是拢了拢自己的兜帽继续赶路。
220 风暴
运货的车队沿着通往北方的道路前行。虽然穿过希娜之壁，经由王都去北方的直线距离最近，但过路费也不少，因此一些商队为了节约成本，不赶时间的货物一般都绕着希娜之壁外围通过车队运送。
瑟琳娜坐在其中一辆有车篷运输车上，无需像利威尔一样风吹日晒。不过今天阴天，所以无需担心太阳暴晒的问题。
车上还有其他商人，见瑟琳娜孤身一人坐车，好奇地问她去北方做什么。
瑟琳娜自然地微笑着说：“探望亲戚。”
其中一名商人往瑟琳娜身边靠了靠，悄悄问：“后面骑马的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怎么了？”瑟琳娜小声反问。
“我发现他好像一直盯着你看，你可得小心了。”商人善意地提醒道。
瑟琳娜心里憋着笑，但脸上仍露出担心的神情：“他看起来像是坏人吗？”
“他斗篷下面穿的应该是士兵才能使用的立体机动装置，虽然掩盖得很巧妙，但我不会看错。如果他是士兵，干嘛要偷偷将那玩意藏起来？所以他肯定不是善类。”
“不会吧？”瑟琳娜仍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名商人仍自信满满地坚持自己的观点，并安慰瑟琳娜，“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你还在车队里，他应该不敢把你怎么样。”
渐渐地，车队远离了城镇，路边的风景逐渐失去人为干涉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荒草和密林。若非常年有车经过碾压出一条依稀可以分辨的土路，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天色似乎越来越暗沉，瑟琳娜本以为是茂密的枝叶遮住了阳光，结果车队冲破树木的遮挡来到半山腰，光线也依旧昏暗。
风声变得喧闹，且凉意也从衣领和袖口渐渐渗入，大白天的却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瑟琳娜看向黑压压的天空，浑身不禁抖了几下。壁外调查的时候，也是这个天气，她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天气即将变得非常糟糕，但山路狭窄，一面是山壁，另一面是山崖，连个调头的地方都没有。除了快速通过山路，车队也没有别的办法。万一雨势太大，道路说不定会被淤泥阻塞。
车夫挥起鞭子，马车的震动变得剧烈起来，严重的颠簸令人连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相比之下，瑟琳娜感觉调查兵团的运输车质量真的好太多，即便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被巨人追着跑都不会抖得那么厉害。可惜，那种技术并没有被运用到民用设施上。
随着第一滴硕大的雨水在地面炸开，千万滴厚重的雨水纷纷倾盆而下。雨大还不是最麻烦的，而且风也很大，这更是加速了雨滴的下落速度。
车顶蓬响起吵闹的‘打砸声’，似乎掉下来的不是雨水，而是无数小石头，随时会砸出一个洞来。狂风把车吹得有些失去重心，轻微滴左右摇晃。拉车的马匹被瀑布一般的雨水蒙住双眼，无法正常前进。
可狂风暴雨之中呆在山路上非常危险，即便再艰难也要缓步前行。
瑟琳娜看似无意地瞅了眼骑马跟着后面，被雨水无情刷洗的利威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又不知如何开口让他也进来避避雨。
一道闪电撕裂漆黑的天空垂直落在远处，霎时间整个山谷被照得一片惨白，同时，天上乌云的轮廓也犹如魔鬼降临一般愈发压低。闪电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的雷鸣，仿佛愤怒咆哮的野兽。
“怎么会遇上这种鬼天气...”有人碎碎念地抱怨。
突然，一记闪电击中山顶的一颗大树，胳膊粗的树枝生生被劈断，从山顶掉落，刚好砸穿了瑟琳娜所坐的马车顶蓬。
‘从天而将’的树枝就像魔鬼狰狞的爪子，把昏暗车篷内的众人吓得够呛，顺带也吓着了拉车的马。
马匹嘶吼一声，不受控制地乱窜，连同整辆车都在蹦迪。车上的人没系安全带，只能双手死死抓住所能抓住的一切。
利威尔立即冲向前头与车夫合力安抚马匹。
瑟琳娜坐在最外侧，一阵强风猛然刮起，将摇晃的马车直接掀翻。她顿觉天旋地转，竟不受控制地被甩了出去，掉落悬崖。
手指条件反射一般想要扣动立体机动装置的扳机，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穿立体机动装置！
利威尔顾不上拉起倒地的车夫，跨过侧翻的马车，朝瑟琳娜落下的方向一跃而下。
短短两秒不到，利威尔就接住了正在下落的瑟琳娜，同时将立体机动装置的爪钩钉在了崖壁上。
瑟琳娜虽然被利威尔双手托着，但她还是像不会游泳的旱鸭子紧紧抓住利威尔这个‘救生圈’，被失重感吊起的心脏砰砰直响。幸好加速停止了，不然...看了眼脚下距离自己将近一百米远的汹涌的林海，真的会摔成肉饼的。
“这回可没有积雪做缓冲了。”瑟琳娜心有余悸，冒出的冷汗瞬间被雨水冲走。
“但这次我们起码还有立体机动装置。”利威尔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去。他本不想被人看见立体机动装置，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还是未能幸免。
“你们没事吧？”上方的人朝下面喊道。
“没...”瑟琳娜正想回话，但又一阵风猛然袭来，直接灌入她的嘴里，扰乱了她的呼吸。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活活堵住了喉咙。
大风不止让瑟琳娜无法开口，连利威尔也无法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喷气口来改变运动方向。
崖壁上的石头也开始松动，在大风的加持下，爪钩脱落，两人形同落叶从高空下坠。
既然崖壁已经没办法抓取，利威尔立即射出爪钩抓住下方高大的树木，加大气体喷发让两人尽可能减速降落。
交叉的树枝虽然大大降低了下落的速度，但整个过程跟被无数根棍子抡过一样疼痛难忍。等他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就像荡秋千一样被挂在树木之间轻轻摆荡。
瑟琳娜睁开眼，虽然利威尔还抱着她，但身上的衣服陷入已经被刮破，裂口处隐隐泛红。
她小心翼翼伸手碰了一下，指尖果然沾上了鲜红，“你受伤了，必须尽快包扎。”
“皮外伤而已。”利威尔面不改色，尝试扣动扳机降落，然而经此一摔，立体机动装置似乎也坏了。
“啧......”利威尔问瑟琳娜，“这个高度你能自己下去吗？”
瑟琳娜朝外侧向下看，但实在过于昏暗，不是很能够判断出准确距离。不过起码有四五米是肯定的。
抱着反正都摔不死的决心，瑟琳娜说：“你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