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陷入误区
一看就知道那两个是过着优渥生活出来寻找刺激的贵族老爷。瑟琳娜虽知不能以貌取人，但她觉得长得帅真的很重要。远远看去，再华贵的服饰都掩饰不了他们肚子上那团仿佛要融化的脂肪。反着烛光的地中海秃头以及满嘴的黄牙更是令人作呕。
如果他们真的知道那些违禁药品的去向也就罢了，瑟琳娜还能忍一忍去套一套情报，否则她才不愿意接近这些家伙。
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侧还有一人，瑟琳娜假装不知道，移开了盖在杯口的手掌。果不其然，那人悄无声息地往她的杯子里扔了一颗药丸后迅速走开。那个跟瑟琳娜说话的仆人肯定看见有人朝她的饮品里放东西却没提醒，说明他们是一伙的。观其熟练程度，或许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那颗药丸会是她要找的那颗吗？或许眼前这个仆人身上也带了那种药。
瑟琳娜故意‘不小心’擦了一下嘴角，鲜艳的口红蔓延到脸上，变成了咧嘴的小丑，“我的装好像花掉了，能告诉我哪里有镜子可以让我先补补妆吗?不然很失礼。”
“请跟我来。”仆人领着瑟琳娜来到吧台后方，那里有供工作人员休息的房间，其中一间房便是女服务员更衣化妆的地方。眼见走廊上没人，瑟琳娜立即露出了真面目，不讲武德地从背后偷袭了那名仆人，以标准的擒拿姿势将其反手扣住压在膝盖下面。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加西亚(Garcia)伯爵的人，你死定了！”仆人咆哮道。
“你要是不说清楚刚才往我杯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就可以原地去世。”瑟琳娜威胁道。虽然她其实不敢真的动手。
“哼！有种你试试，加西亚伯爵不会放过你的！”
直接在走廊里打人太过显眼，瑟琳娜把仆人敲晕，丢进杂物间，脱掉他身上的衣服逐一检查，终于在其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小药瓶，可瓶子上的标签写的只是安眠药。
没收药瓶，瑟琳娜继续把这个仆人扒光，将他的衣服藏在另一个房间里。只要他不想社死，就不会轻易发出求救声，可以为她逃跑争取时间。
过了许久，瑟琳娜才提着裙子匆匆从吧台后面出来，看都没看那两个贵族一眼就出了门。贵族感到不对劲，立即让手下去追瑟琳娜以及查看吧台后面的情况。
才跑出十几步，追兵就撞开酒馆的门去追瑟琳娜，但他们忽略了那个一直坐在不起眼角落凝视一切的利威尔。瑟琳娜故意跑进僻静的小巷子里，几名仆人也跟了过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利威尔悄无声息地切断了他们的后路，那几个仆人还未搞清楚情况就被‘男女混合双打’一顿输出，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趁那些猪猡没反应过来，赶紧回去。”利威尔拉着瑟琳娜的胳膊，两人小跑着闯进迷蒙的夜色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瑟琳娜觉得刚才特别刺激，就像玩了场真人版的西部风格犯罪题材游戏。
跑了两个街区，确认后方没人追来之后，瑟琳娜拿开利威尔的手，放慢脚靠墙调整呼吸，“先让我休息一下。”
“你不会很能喝的吗？怎么跑两步就受不了了？”利威尔有点不满地把手绕在胸前。
“要不你也试试穿着高跟鞋跑步？”瑟琳娜抬起腿轻轻晃了晃，减轻鞋子对脚部的压迫。
利威尔只好也背靠墙上，耐心等待瑟琳娜恢复体力。但说实话，今晚的任务令他非常不舒服，仿佛整晚都在看一群猥琐男骚扰女孩子的直播。他一个‘局外人’尚且觉得难以忍受，真不知瑟琳娜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跟那些人近距离接触的。
“抱歉，我感觉今晚咱白跑一趟了。”瑟琳娜有点头疼，那些药品貌似并没有在酒馆这样的场所流通。
“啧...”利威尔严重怀疑瑟琳娜就是单纯想出来公费吃喝。
休息够之后，两人往旅馆走去。此时已是凌晨3点，一天中最为寂静黑暗的时候。若非还有人同行，瑟琳娜肯定也会觉得背脊发凉。也许是分解酒精消耗了太多能量，瑟琳娜忽觉困意袭来，只能不停地揉着眼睛。
“小心！”利威尔一把推开了瑟琳娜，随后立即抓住了那个从阴暗处窜出来的男子的衣角。
男子眼见没有抢到瑟琳娜手中的提包，立即拔腿就跑。可他的衣服被利威尔扯住，向后的拉力过猛以至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当他想要重新爬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求求你放了我......”男子哭着求饶，“我不是故意要抢劫的，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要是明天还不能买到药......”
此时，巡逻的宪兵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瑟琳娜愣了一下，怎么还是格莱曼？
“发生什么事了？”走近发现竟然是利威尔喝瑟琳娜，格莱曼继续奇怪地问：“怎么是你们？”看瑟琳娜妆容和衣着，以及她和利威尔深夜出现再这种地方，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没想到你们俩竟然......”
“别误会。”瑟琳娜连忙摆手，“是我想出来玩，埃尔文放心不下才让利威尔跟着我的。”
对瑟琳娜的话持保留态度，“让这种人跟着你，不是更危险了吗？”格莱曼对利威尔仍心存芥蒂，毕竟他跟他的同伙在地下街把宪兵团三个分队耍得团团转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瑟琳娜重重地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又作死地薅了薅他的头发，“你大可放心，他已经‘人畜无害’......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条件反射般扭了一下腰，侧面横跨两步，躲开了利威尔向后攻击的手肘。毕竟平时的格斗训练可不是白费的，瑟琳娜沾沾自喜地说：“嘿，没打到。”
看到此情此景，格莱曼忽然有点同情利威尔，曾经把大批宪兵打趴下的黑社会老大竟沦落到被女孩子‘欺负’的境地。
抢劫犯被宪兵铐起来后仍哭哭啼啼，声称自己是为了看病买药才不得已去抢劫。格莱曼对这种借口已经感到厌烦，他对瑟琳娜说：“最近王都不太安全，没事尽量不要半夜在街上游荡。”
“多谢提醒。”
“这个也麻烦你看看。”格莱曼拿出一份传单，正是他上次在威廉姆斯家族领地内发给村民的那一份，“有线索的话及时告诉我。”
092 看病
虽然知道传单上描述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但瑟琳娜仍忍不住好奇这起案件的细节，“杀债主可以理解，但杀母亲并且砍伤医生是咋回事？”
格莱曼说：“那人的邻居说他以前还挺正常的，直到两年前开始经常因为缺钱而打骂自己的母亲，还借了高利贷。在家杀了他母亲和上门的债主后，他就直接去找治疗他的医生，把医生的药柜翻了个底朝天，找不到他想要的药所有砍伤医生然后逃命。”
灵光一现，瑟琳娜忽然有些激动，传单边缘都被捏破了。她走到那个抢劫犯面前问：“能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吗？”
“我一开始只是肩膀疼，医生说只能一直吃药才能缓解。但那个药最近涨价，我已经买不起了。再不吃药，我就浑身难受......”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到年纪就得了老年痴呆。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瑟琳娜恨不得戴上一副黑框眼睛，穿着蓝色长袖西装、红色变声蝴蝶结以及脚力增强球鞋开始推理案件过程。
“能告诉我那个被砍伤的医生现在在哪里吗？”
“他现在还在住院，你问这个做什么？”格莱曼反问：“莫非你有新发现？”他满是期盼地看着瑟琳娜，觉得她肯定能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觉得，医生选择的医院，应该不错，下次有病可以去看看。”瑟琳娜并不打算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否则就相当于承认了她和利威尔擅闯贵族领地的‘违法行为’。
“是吗？”格莱曼轻叹了口气，押着抢劫犯离开。
跟格莱曼道别后，瑟琳娜加快了返回旅馆的脚步。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先入为主了。在现代，那些三教九流汇集的场所确实更容易滋生贩卖违禁物品的犯罪，可她忘了，就算是违禁药品，其原本也该是救死扶伤的止痛药。因此医生持有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她推测得没错，那个叫巴顿的人一开始也是把这种药当作止痛药贩卖给医院。这种药可能目前为止应该都只在医生和病患之间流通，所以应该去医院或诊所暗访才对。为了明天能够以更好地状态装病，她决定赶紧回去睡个觉。
第二天一大早，瑟琳娜就因病来到了王都内的某家医院。看病的人很多，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瑟琳娜。而利威尔则去住院部找寻那个被砍伤的医生。
“你哪里不舒服？”医生头也没抬，哗哗地在处方单上写着什么。
“头疼，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瑟琳娜用虚弱的声音说。
医生把处方单拍到瑟琳娜面前，“去抓药吧。”
“您不多检查一下？”
医生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一天要看那么多病人，哪有空给你这种小毛病检查？反正吃药就对了。”
被轰出诊室，瑟琳娜拿着药单仔细瞧。还好跟格里沙学过一点药单的写法，她眯着眼睛终于从龙飞凤舞的字体中看出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开止痛药，二、药很贵。
“下次就没钱买药了，我的老腰又要发作了......”
“是呀，最近的药怎么那么贵......”
两个刚交钱买到药的病人如是抱怨。瑟琳娜走过去问：“您好，我是一名实习医生，能让我看一下您的处方单吗？”
病人面面相觑，不过心想反正处方单就一张纸，给她又何妨？
不难发现，他们的处方里都有一味止痛药，跟那个医生给瑟琳娜开的是同一种。经询问，这两个病人分别是腰疼和间歇性的肚子疼，据她有限的医学知识也能看出，他们俩生的完全不是一种病，但医生却都给他们开了大剂量的止痛药，那只能治标不治本，还很有可能会使他们对药物产生依赖。
“这家医院的医生都怠惰到什么程度了。”瑟琳娜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着。
“人在五楼楼梯左边的第三间病房。”利威尔走过来对她说。
“走，我们去看看。”
刚一转身，瑟琳娜就看见了十米开外有一个认识的人。那人刚好也看向了她这边，想躲开是来不及了，她只好厚着脸皮上前问好。
“好久不见，德克团长。”自从写信拒绝了重新加入宪兵团的邀请后，她就再没见过奈尔，现在再见有点尴尬。
“是你呀，瑟琳娜。”奈尔也稍微抬手打了个招呼。他其实并不相信瑟琳娜在信里写的那些留在调查兵团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既然是她选择留下，总不能强迫她离开。只是他仍觉得很可惜。
但随即，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瑟琳娜身后的利威尔吸引，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一只手放在了腰侧原本应该插着立体机动装置手柄的地方。不过他今天穿了便服，没办法拔刀。
“你来做什么？”
“他是来陪我看病的。”瑟琳娜看出奈尔对利威尔的戒备，连忙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故技重施，撸猫一样揉了揉利威尔头顶的短发，“您放心，他自从加入调查兵团，就经常帮老爷爷晒咸鱼，扶老奶奶过马路，没再干坏事了。”
“啧...”利威尔不屑地撇过头。要不是要办正事，且人多口杂，他肯定会逮着她揍一顿。
奈尔有点震惊，利威尔竟然任由瑟琳娜‘欺负’而不还手。看来埃尔文真的‘驯服’了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家伙为他干活，而且目前看上去，他跟调查兵团的人相处得不错。
瑟琳娜紧接着岔开话题，“那德克团长，您也是来看医生的？”
“不是我，是我的妻子快要生产了，最近都在住院，我过来看看她，给她买点东西。”
“恭喜您，既要顾及工作又要照顾家人，很辛苦吧。”
奈尔摆摆手，“没什么。”
“不过......”瑟琳娜的表情由喜转忧，“感觉这家医院的医生貌似不怎么负责。但也可能是看不起我这种无名小卒才会这样吧。您是宪兵团团长，应该不至于懈怠。”
瑟琳娜话中有话，奈尔有点担心，“为什么这样说？”
于是，她将她刚才看病的遭遇说了一遍，医生一味地只给她开止痛药，感觉有问题，“昨晚我们才遇到一个为了买那种止痛药而去抢劫的男人，身体像药物上瘾了一样抽搐。”
093 诱供
奈尔被瑟琳娜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因为自从妻子怀孕之后，她时不时说自己腰痛，而医生似乎也经常开止痛药给妻子缓解疼痛。他对这家医院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听同僚说这家医院不错才来的，现在他非常担心妻子的安全，怕她也药物上瘾。
瑟琳娜看出他的担忧，安慰说：“其实只要用量得当，是不会用问题的。您若不放心，可以多找几个医生看看处方是否合理。”
“多谢你的提醒。”奈尔悬着的心才稍微落地。
“不过，药物滥用的现象还是要趁早制止比较好，否则还可能滋生更多危害。我怀疑，这起命案也和那种止痛药脱不了干系。”瑟琳娜掏出昨天格莱曼给她的传单，“听说幸存的那个医生正好在这里住院，也许他自己最清楚自己被砍伤的原因。德克团长要不也去听听？”
尽管隐隐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但毕竟事关重大，奈尔也不敢置之不理。
利威尔按住瑟琳娜的肩膀，用眼神质问：‘你确定这样没问题？’
瑟琳娜也回了个眼神：‘没问题。’
三人走到五楼，瑟琳娜和利威尔进入病房，奈尔则留在门外‘偷听’。
病房的门牌上写着病人的名字，瑟琳娜看了眼之后向那名医生热情问好：“费南德医生，您的手臂康复得怎样了？”
费南德的手臂仍裹着绷带吊在脖子上不能乱动，此时只能坐在病床上只用一只手吃力地写信。由于没有另一只手压住纸张，他不得不写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把纸摆正。两个陌生人忽然闯进病房，他连忙把写好的信纸拽在手心揉皱，不想让别人看见。
“你们是什么人？”他有点惊恐，又有点生气地大声呵斥，“这里是我的病房，请你们出去！”
“我们会出去的，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瑟琳娜拿出那张传单平铺放在费南德面前，“这个人想必您认识吧？”
“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他。”费南德气愤地说：“他经常来我这看病开药，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来我的诊所抢钱。”
“是吗？”瑟琳娜假装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淡定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前几天我凑巧碰到过这个人，他说他变成杀人犯完全是你害的。他现在只想跟你同归于尽。”
“怎...怎么可能？”费南德有点口吃，明显慌了。他追问瑟琳娜：“你说你见过他，是在哪？”
“来王都的路上，他说一个医生欺骗了他，想找他报仇。然后我在王都看到了这份传单，问了宪兵团的朋友才知道您在这里。幸好您没事。”
“那你赶紧帮我找宪兵来保护我的安全呀。”费南德急道。
瑟琳娜轻轻摇摇头，“恕我直言，若没有您将会遭到袭击的实质性证据，宪兵是不会浪费人力物力来保护您的。”
“你不是说有人要来杀我吗？这还不够？”
“那只是我的片面之词，宪兵团是不会采信的。况且，他一定要杀害您的理由是什么？您难道真的如他所说骗了他？”
费南德低下头沉默不语。这是心虚的表现，说明他被砍伤的原因绝对不仅仅是被自己的病人抢劫那么简单。
等了十几秒都不见回应，瑟琳娜翘起二郎腿拿出指甲刀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每修一点就伸出修长的手指反复欣赏，“虽然我不是宪兵，但只要价格合适，我能保证您的安全。”
“多少钱？”沉默的费南德突然激动起来，身体一挺，甚至不小心扯动了受伤的那条胳膊。
“价钱多少得看难度。如果对方执意要置您于死地，那费用肯定会稍微高那么...”瑟琳娜把食指和拇指捏合，“...亿点点。”
“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抓到他......”
瑟琳娜摆摆手，“先别激动，我不是奸商，不会多要你的钱，但我必须了解你们之间真正的矛盾才能对这桩生意的价格和风险进行评估。”
费南德再次陷入沉默，但显然他此次比刚才更焦虑了。
利威尔靠在门边，见瑟琳娜面带微笑地胡扯着这些半真半假的话把那个医生忽悠得晕头转向，有点佩服她对人心理的把控。换做是他，肯定直接揪起他的衣领威胁要打断腿来逼他说实话。虽然他觉得那样效率比较快，但在王都的医院里，这样做的后果恐怕也很严重。
“其实，一切都是从两年前开始的。”费南德终于开口，钱财和生命，他选择了后者。
费南德在王都边缘地带开了一家小诊所，日子还算过得去。两年前有个叫巴顿的眼镜男突然造访，说他手里有一种全新的高效止痛药，还带来了样品。
不是见过推销假药的人，费南德一开始是想将其拒之门外的。没想到，巴顿并不着急，让他收下样品，按照使用说明试试效果。而且巴顿还自信地说，王都的大医院都已经准备采用这种止痛药了，他大可以去问问。
打听之后果真如此，费南德不禁有点心动了。他先给白老鼠用药，看看老鼠的反应，觉得没问题后，他在征求病人同意的前提下也给病人服用了此类药物来缓解手术后的疼痛，效果确实非常好。
从那之后，他就定期去巴顿提供的那个地址进货。
后来他发现，由于止痛效果很好，一些治不好的病人为了减轻痛苦也会经常来诊所开药，于是他逐渐萌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只要是身体疼痛的，他都不怎么检查，直接开那种止痛药给患者。只要患者身体一日没康复，就会一直需要他的药。甚至有些人病都不看就直接买药回去。他隐约明白，病人对那种药产生了依赖，没病也想吃。
虽然巴顿叮嘱过这个药不能过量使用，否则药效会大打折扣，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禁不起金钱和物质的诱惑，并没有劝阻病人，还加大了进货量。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不卖，病人也会去其他诊所或医院买。这个钱，不挣白不挣。
只是没想到，有个买药的常客竟然为了找那种药提刀找他。可止痛药刚好买完了，还没来得及进货。为了保住性命，他一边求饶一边说出了他进货的地点。那人听了立即就跑了，他才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跟宪兵说，因为明显是他违背医德在先。
094 自作主张
听到这，瑟琳娜只觉他被砍罪有应得，就因为他纵容自己的病人滥用药物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但她只是心里想想，利威尔却直接说了出来，“啧，活该。”
费南德医生脸色顿时绿了，但又羞愧难当，没有反驳。
“您别介意，他比较心直口快。”瑟琳娜皮笑肉不笑地说。
现在已经能够说明为什么那个歹徒会出现在威廉姆斯的领地，因为他通过医生提供的进货地址间接找到了货源，想去碰碰运气，但最终冻死在了河边。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瑟琳娜起身离开，费南德急忙询问：“那你现在可以派人保护我的安全了吗？”
瑟琳娜才回想起来自己临时起意编的谎，“我回去核算一下，这些天请您小心，搞不好那人已经在附近了哟。”
“拜托你快点......”费南德几乎哭着喊道。
瑟琳娜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转头的瞬间把掩饰来意的假笑卸下，严肃地对全程监听对话的奈尔说：“本想去宪兵团举报，不过既然您在这，我想我就不必再跑一趟宪兵团了。”
“现在已经知道供货地址，只需要派人去查一查就知道那些止痛药是从哪里来的，就能控制住药物滥用的源头。”瑟琳娜补充说。
“你是真的头痛才来医院的吗？”奈尔问。
“只是凑巧罢了。”瑟琳娜拉着利威尔的胳膊边走边向奈尔道别：“预祝您的夫人健康生产，我们去药店买点药。”
离开医院，利威尔问瑟琳娜：“埃尔文不是说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先不要告知宪兵团吗？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们虽然是调查兵团，但并没有调查人类的权力。就算拿到证据也是非法取证，法庭可能不会承认。上次埃尔文能扳倒罗伯夫纯属总统网开一面承认证据的有效性，但下次再这样干......”瑟琳娜停顿了一下，“你还真当那些贵族是傻子吗？他们肯定会请最好的律师去攻击证据的合法性，让原本有力的证据失效。”
“啧......”利威尔只觉地面上的规矩真麻烦，此外，他还担心这样会打草惊蛇，宪兵团的办事能力不是很信得过，“说不定等他们开始调查的时候，那个贵族就已经销毁证据了。你就这么信得过那个宪兵团长？”
“第一，他的妻子正在住院，他是利益相关者。第二，他上任后能亲自来邀请我回去，说明他还算得上是个能认真负责的人。我在宪兵团工作过，他们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腐败不堪......”瑟琳娜耸耸肩，“不过也别抱幻想就是了。”她伸了个懒腰，“能亲历亲为当然最好，但很多时候我们也会分身乏术。就算他们去到供货地址也一无所获，我们手上不还有一个让宪兵团进入威廉姆斯家族领地调查的理由吗？”
说到这，瑟琳娜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是很愿意提及这件事。
利威尔明白她指的就是前天晚上潜入兵团盗取物资的那伙人，可利用同伴的死去给自己创造有利条件，他总感觉有点不舒服。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宪兵团就会找到威廉姆斯制造和贩卖违禁药品的证据。不过，瑟琳娜其实也根本没期待过宪兵团能够把事情解决。
根据史料，帕拉迪岛只是145代王为了逃避战乱而建立的‘乐园’，要是乐园内出现了足以破坏乐园稳定的因素，王室必定会出面处理掉，因此威廉姆斯根本不需要调查兵团亲自下手。告知宪兵团让他们调查也只是为了通过他们让王室了解情况而已。
其实如果威廉姆斯卖的止痛药没有引发社会问题，其实王政府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现在，药物上瘾甚至导致了凶杀案，再放任不管，肯定会威胁到王室的统治，那就不会王所能容忍的了。
返程之前，瑟琳娜还要先去一个地方。难得来到王都，当然要再去一趟那家旅馆问问他们的香皂从哪里买的，香味特别。上次来王都的时候，利威尔就用了旅店的香皂，被瑟琳娜因此白白占了他一路的便宜。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旅馆看着特别眼熟。”瑟琳娜问利威尔。
“你来这里做什么？”利威尔充满抵触的语气说明他想起来了。
“买香皂。”瑟琳娜凑到他耳边，不怀好意地问：“要一起进去吗？但搞不好又会被人误会哦。”
利威尔把瑟琳娜推到身前，“啧...赶紧的。”
回去的路上换做瑟琳娜驾车，利威尔在后面休息。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身旁装着香皂的袋子，无比怀念着能够网购的现代生活。
“利威尔，如果能在家里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该多好，就不用为了一块肥皂跑大老远的了。”瑟琳娜有感而发。
“哈？”利威尔觉得瑟琳娜懒到家了，“除非你家就是杂货店，不然怎么可能？”
“就不能写一封信告诉卖家我要买什么，然后卖家叫人送过来吗？”
“让其他人来回跑腿，买到的东西的价格肯定会是原来的三四倍不止，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反倒是那些肥头大耳的猪猡天天享受着你刚才所说的便利。”利威尔斜眼瞅着瑟琳娜的后背，脑海里出现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压迫弱者时的嚣张气焰。莫非瑟琳娜也想成为他们的一员？
身后凉风习习，瑟琳娜发觉利威尔曲解了她的意思。
话说回来，威廉姆斯也找过她，利威尔怀疑她临阵倒戈才不顾埃尔文的命令让效率低下的宪兵团去调查这件事也属正常。自己还是太冲动，一心只想阻止药物滥用的趋势，没顾及自身的处境。她需要好好想想怎么面对埃尔文的质询，于是抛出了终结话题的大杀器：“嗯，你说得对。”
瑟琳娜的赶车技术比前几天长进了不少，中午出发，终于在特罗斯特去的城门关闭之前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住一晚，然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利威尔驾车回调查兵团复命，瑟琳娜则坐船直接去西冈希纳区，先回耶格尔家住一晚。
此时其他士兵都陆续回兵团，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和利威尔一起回去的场景，不然好不容易平息的谣言又会随风扬起。此外，这样可以稍微拖延去见埃尔文的时间。
“瑟琳娜，你回来了？”卡露拉惊讶地问。
“接下来就是壁外调查之前的高强度训练，到时候恐怕没时间回来探望你们了，所以趁现在回来看看。”
卡露拉走过来摸摸瑟琳娜的脸颊，“你不是说你叔叔请你吃大餐吗？怎么整个人看上去还憔悴了不少？”
瑟琳娜随口说道：“那肯定是因为他做饭太难吃的缘故吧。”
远在调查兵团的埃尔文听完利威尔的汇报后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095 怀疑
奈尔带人来到码头附近的一处街区，那里到处都是大型仓库，是往来货物的集散处。其中一间不起眼的仓库前面，一群人堵在门外喧闹地等待着什么，看见宪兵来了，都纷纷调头离去。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奈尔问仓库管理员。
“都是医院或者诊所的搬运工，平时每周都会来这里拉货，可最近他们要的货好像没了。”管理员也很头疼，毕竟他也不知道货什么时候能到，但却成为了被攻击的对象，有的人还怀疑他独吞了货物。
“你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货吗？”
“还能是什么，医院要的东西呗。”
“具体什么东西？药还是手术用具之类的？”
管理员直摇头，“我也不知道，平时都有一个叫巴顿的人来分发货物的。”
“那你知道货是从哪里来，以及那个巴顿是什么人吗？”奈尔继续逼问。
“这个嘛......”管理员挠破了脑袋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一个简单的线索，“我好像远远地听见巴顿说出过‘威廉姆斯’这个姓氏。”
竟然扯出了贵族，奈尔本来很不想管这件事，可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如果他放任这种引发社会混乱的根源野蛮生长，自己的家人也会终日生活在不安当中。可宪兵在仓库搜索无果，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药品跟威廉姆斯有关。
正当奈尔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借口去威廉姆斯家族的领地调查时，一份来自调查兵团的协助报告呈递过来。报告指出，放假期间有4人使用立体机动装置潜入兵团内部盗窃，还杀害了一名士兵。该团伙均已被捕，并供认出幕后策划是一名长相酷似威廉姆斯仆人的家伙，现需要宪兵团协助调查兵团前往其领地取证。
“配合得还真是及时。”奈尔签字同意，整个过程默契而流畅。虽然感觉被人当枪使了，但绷紧的神经此时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由于利威尔和瑟琳娜两人已经去过威廉姆斯家族的领地，还跟村民打过交道，所以协助宪兵团调查的人改为了米凯和韩吉。闻过带回来的药草样品，米凯的鼻子可以清晰找出领地内的其他草药。而韩吉学过医，对化学药品的作用最具发言权，只要在他们领地内找到原料或半成品药，威廉姆斯的罪行就实锤了。
可是，他们还是晚到了一步，威廉姆斯家附近的树林‘天干物燥’燃起大火，殃及威廉姆斯的住宅。尽管附近的村民极力抢救，约翰逊.威廉姆斯本人还是被严重烧伤。
埃尔文看着报纸上报道的内容，抬眼瞧了瞧吸入烟尘过多而鼻炎发作的米凯，“辛苦你了。”
“我没事，起码在书房里找到了一些样品。”米凯吸了吸鼻子说。
“多亏你找到了那瓶药粉，不然这次就要无功而返了。”当埃尔文听利威尔说瑟琳娜直接告诉奈尔实情的时候，真的有点蒙圈。说好要先掌握证据再做下一步打算，可她倒好，干脆让宪兵团去找证据，这中间能趁虚而入的地方太多。
果不其然，威廉姆斯也许正是因为收到风声才放火毁灭证据，只是不幸连累到了自己。
然而埃尔文知道瑟琳娜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除了表面上她所说的‘调查兵团没有调查权’的原因，她肯定还有别的依据才有把握不听他的命令行事。
门响了两声，瑟琳娜进走办公室，看见米凯也在，就没有直呼埃尔文的名字，而是规规矩矩地称他为分队长。好像自从发现埃尔文坑她加入调查兵团之后，她私底下就再也无法对他尊敬起来。
“你看看吧。”埃尔文将报纸放桌上王外推了推。
“贵族领地内私制药房起火......涉嫌贩卖危险药品，或将面临巨额罚款和终生监禁......”瑟琳娜内心毫无波澜地扬了扬手中的报纸，“你的目的已经到达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什么？这是真的？不会吧不会吧！”瑟琳娜故作震惊地尖声表演了几秒，然后马上恢复正常，“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我相信宪兵团能够调查清楚，不行吗？”她前思后想，觉得埃尔文没奈尔那么好忽悠，越是掩饰反而越会露出破绽。反正理直气壮就对了，他又不能拿她怎样。
“那倒不是。有个任务想交给你。”
瑟琳娜走后，埃尔文问米凯：“你觉得她刚才的演技怎样？”
“她可能根本不屑于演。”米凯奇怪地问：“你觉得她早就料到那个贵族会遭殃吗？”
“我只是好奇她不遵从我的指令的原因。”
“其实有件事，也许是我的错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米凯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让埃尔文有点不习惯。
“你说。”
米凯疑惑地皱起眉头，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的味道很奇怪，闻起来不像活物，可是她确实活蹦乱跳的，就像一堆会动的木头或者石头之类的东西。除了她被活埋那次闻起来比较像人。”
不知为何，办公室内骤降了几度，埃尔文也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他之前就已经在怀疑瑟琳娜是不是‘不会死’，现在米凯这么一说，反而让他怀疑也许她根本就没‘活’过。
‘既然一开始就不是活物，又怎么可能会死呢？’埃尔文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很快回过神来，“可能只是她的气味比较特别，没必要无端猜忌，你先回去吧。”
瑟琳娜接到任务后颓然地坐在回廊的石凳上叹气，“我已经不是一个好人了。”
“瑟琳娜，你做什么坏事了吗？”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瑟琳娜扭头，“苏菲亚？我怎么觉得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苏菲亚撇撇嘴，“才一个月而已。”
“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给你‘特训’。”苏菲亚叉起腰，她身后左右两边同时各冒出一个头，分别是莉莉和莎拉。
这时候瑟琳娜才猛然发现，原本由于自己年龄比较大，大家一直把她当老大姐。然而，现在全宿舍就只剩她一个没有经历过壁外调查，地位自此‘一落千丈’，成了宿舍里的‘弟弟’。
“虽然你毕业以及平时训练的成绩都不差，但缺乏壁外调查的经验，趁壁外调查还没正式开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们。”莎拉模仿着前辈们的语气对瑟琳娜说。
“能活着回来才算独当一面，你现在还差点火候。”莉莉也故作老成地对瑟琳娜发话。
“那...”瑟琳娜犹犹豫豫地缩了缩脖子，“我先谢谢你们？”心想，她们也不过是去了一次壁外，而且均没有什么战绩，感觉不太靠谱。
096 路线图
假期结束才半个月，目所能及之处已经找不到一丝冬天的痕迹，嫩绿的小草破土而出，虫鸟和鸣，四周都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虽然天气仍有些冷，但高强度的训练过后，汗如雨下的感觉跟夏天没啥两样。
越是接近壁外调查的日期，集体训练越是注重立体机动、战术、队形，理论知识反而很少提及，只能靠自己复习。而舍友们所谓的特训，就是她们看着平时理论课的笔记跟瑟琳娜进行问答考试，以及根据上次出墙的经验，给她补充一些‘实用性’很强的建议。
课室里，莎拉拿着她和莉莉事先准备好的笔记问，“遇到巨人向你扑来怎么办？”
“根据训练时的动作把它的后颈削下来。”
“错！”站在莎拉旁边的莉莉指着瑟琳娜说：“你应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让前辈给你垫后。”
“好像好有道理。”瑟琳娜认真地点点头。虽然有些前辈也这样说过，但她只当是玩笑。要是新兵都那么怕死，还怎么成长为身经百战的士兵？没想到，这话竟然是真的。
“下一个问题。”莎拉眼珠上下转动，找到一条她认为瑟琳娜可能会犯错的点，“在长距离索敌过程中，你发现自己掉队了怎么办？”
“辨认方位，如果是去程则继续前往目的地，如果是回程则往北走，以到达墙壁为目的。”瑟琳娜非常流畅地把笔记内容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莎拉‘嗯’了一声，“那怎么辨别方位？”
“指南针、太阳、树木的年轮和生长方向这些都可以辨别。”
“但光会辨别方向是不够的，巨人随时可能出现，你必须对所处的位置和地形足够熟悉才行。”莎拉合上笔记本，颇为感慨地说：“上次壁外调查，中途突然下了很大的雨，要不是有个熟悉地形的前辈领着我们跑到一棵巨人够不到的大树上才躲过一劫。”
‘在树下躲雨很危险的。’瑟琳娜心想。不过在那种环境下，被雷劈死的概率还是比被巨人吃掉的概率低得多。
这时，苏菲亚走了过来，把手中的地图摊开铺在瑟琳娜面前的桌上。
“哇~”连瑟琳娜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这张占满整张桌子的地图，竟然是纯手工绘制的，细节纹理跟调查兵团的官方地图几乎分毫不差，甚至更为细致，山谷、树林、河流等地形都非常形象具体。
这个年代没有打印机，能亲手绘制如此复杂的地图，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是做不到的。瑟琳娜有点自愧不如，她最多在笔记本上画个简笔图，不至于把地图复刻一遍。
因为壁外的巨人非常多，除了会跟着人跑，它们的行迹没有特定的规律，因此行军和战斗过程异常艰辛。虽然百年来已经经历过几十次壁外调查，但对于墙壁之外的广阔天地，他们仍知之甚少，能到达的仅仅是地图上玛丽亚南部二三十公里范围。
但聊胜于无，调查兵团虽还未查出巨人的真实面目，但他们至少还绘制了壁外的地形图，也算是墙内向外扩张的第一步。要是真的毫无成果地花费巨额物资去送死，这个组织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除了地形，瑟琳娜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她指着地图上犹如蚂蚁般的虚线，“这不是这次壁外调查的行进路线吗？不过旁边的这几个叉叉是什么？”
苏菲亚手指点了点虚线末端最大的红叉解释：“其实，这是三年前的一次行进路线。经过这些年对周边的探索，前辈们觉得还是那条路线比较安全。三年前那次比外调查，前辈们一路上没有遇到过多的巨人，到达了预定要建立据点的森林才遇到成群的巨人袭击。”
“而我们这次，就是要清除那里的巨人，建立人类在壁外的第一个据点。”说着说着，苏菲亚的语气逐渐激动，肩膀随着话音颤抖。瑟琳娜坐在桌旁仰望着她，此时的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是一个探险家，正在兴致勃勃地向其他人介绍即将前往的目的地。
‘上次壁外调查她好像没那么兴奋吧？还上瘾了？看不出苏菲亚竟然是这样的人。’瑟琳娜心生疑惑。但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我上次没去，不过听说利威尔战斗力很强，就让他去清理巨人吧。”瑟琳娜说。
苏菲亚满怀希望地点点头，“只要能清理掉树林里的巨人......”她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没说出口。
几人热闹的谈话把一只叫韩吉的奇行种吸引了过来。
“看到后辈们那么认真地专研，我真的太感动了。”韩吉张开双臂就要抱一抱另外四人，然而她们一见她那‘油光可鉴’的头发，纷纷灵活地翻过桌子，跳上旁边的台阶四散而逃，仿佛被追赶的小动物。
“抱歉抱歉，最近在研究一些有趣的东西，都忘洗头了。”
‘原来你还知道呀。’瑟琳娜几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共同的心声。
韩吉低头一瞥桌面的地图，“这不是三年前的那次壁外调查的路线图吗？”
“你怎么知道是三年前的？”瑟琳娜好奇地问：“这路线不是和这次一样吗？”
指着虚线末端的红叉，“因为我当时差点就死在这里了，所以印象深刻。”
“不会吧？”众人有点难以置信。平时韩吉见到巨人都会主动扑上去‘亲热’，若非有绝对的实力，她不可能活到现在。但就连她都有差点死掉的时候，这不禁勾起了她们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看出后辈们想听她讲讲当年的事情，韩吉连忙招呼她们坐在旁边。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韩吉的嘴巴就像拧开的水龙头，文字滔滔不绝地涌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巨人，在这个位置几个训练兵团一起毕业的同伴就这样被吃了......”韩吉的手指从一个个小叉一路向上划，“最终我们到达了这片树林，中途运输车被冲散，物资所剩无几，但还勉强够我们搭一间小树屋。可是这时候巨人又来了，嘴边还挂在刚才吃人留下的血渍。我当时冲昏头脑想飞过去跟它们硬碰硬，结果差点被拍飞。”
“接下来呢？”苏菲亚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听见有人朝我喊了声小心，所以躲开了。我感觉巨人的手刮过我后背的那股风都是热的。再一转眼，我就看见刚才喊话的那名士兵被另一只巨人拌到立体机动的钩索，直接摔在地上当场没了反应。”韩吉遗憾地叹息，“我记得他是当年训练兵团的第三名，多好的一个孩子呀。”
097 作画
不知是谁的肚子当着众人的面外放出‘咕噜噜’的惨叫，大伙才意识到午饭时间快过了，再不去食堂，就得饿着肚子进行下午的训练。
“韩吉，不如今天就讲到这吧。我们先去吃个饭。”瑟琳娜急忙收拾东西。
“我们可以在食堂继续说。”韩吉说上了头，想跟着她们一起去食堂。
“韩吉分队长！”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赶来，“原来你在这里，会议还有5分钟开始，请立即前往会议室！”
韩吉猛然站起来，一脸惊恐，显然差点忘了这茬事，“谢谢你，莫布里特。”她冲出门外，回头朝几人挥手，“跟你们聊天很开心，有空继续。”
“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莎拉小声哔哔。
“她的助手好惨......”莉莉的关注点则在莫布里特身上，看他气喘吁吁的表情，应该跑了不少地方才找到了这个不靠谱的上司。
“走吧。”瑟琳娜早就对韩吉的作风基本上见怪不怪了。几个月前她卧病在床的时候，也饱受韩吉的声波攻击，无奈她当时不能乱动，逃不掉。每当这时候，她最期待见到的人便是莫布里特，那代表韩吉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没空纠缠她。
就在她们转身要走之际，瑟琳娜忽然发现苏菲亚还愣在桌旁，眼也不眨地注视地图。更准确地说，她正盯着目的地的那个红叉，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
“苏菲亚？”瑟琳娜歪歪头喊了她一声。
“啊...”苏菲亚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卷起桌上的地图，“我们走吧。”
虽然平常训练比较紧张，但由于照明工具不是很先进，为了节约灯火钱，调查兵团几乎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节奏总体而言没有现代那名紧凑。闲暇之余，瑟琳娜便拿出画板和画纸开始画画。
并不是瑟琳娜突然接到了画肖像的订单，而是为了完成埃尔文之前交给她的任务。
那天她去埃尔文办公室，他莫名其妙地命令她画几幅画，画什么无所谓，抽象点也没关系，只要不涉及兵团内部机密就行。最好艺术点，好看点。
当时米凯在场，瑟琳娜只好毕恭毕敬地问：“请问您需要这些画来做什么？”
“你只需照做便是。”埃尔文并不打算解释。
觉得自讨没趣，瑟琳娜便不再过问，但她心里清楚，埃尔文不告诉她，背后肯定有不能告诉她的理由。也许是伤害她利益的事情，也许是她不想做的事情。为防止她百般推脱，干脆不告诉她缘由。
回宿舍的路上，瑟琳娜路过某个分队长的办公室，恰巧门没关，里面的谈话声由远及近传入耳朵，但她没有停下脚步，把声音留在身后。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钟，瑟琳娜还是听清了两句话。
“唉，这次的物资还是紧巴巴的。”
“年年都是这样，习惯就好。”
显然，埃尔文并没有把他白嫖的钱捐出来。原因很简单，即使威廉姆斯垮台了，但他给埃尔文的那些钱依旧来路不正，埃尔文不敢贸然拿出来乱花。
所以，现在埃尔文急需把那些钱变成看似合理的‘合法收入’，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调查兵团在议会中也不是没有支持者，只要跟那些人商量好，让他们高价购买这些画，那调查兵团就有‘合法’的大笔收入了。
这种行为在现代，叫‘洗钱’。所以瑟琳娜才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了，但她没有理由拒绝执行命令。何况，自己还有‘隐瞒地下街出身’这样莫须有的把柄握住他手上。
临近壁外调查之前，瑟琳娜也终于画好了三幅画。为了让画看起来更值钱，她甚至抽空去买了颜料，当然，是要让埃尔文报销的。以前她只画素描，主要是因为铅笔比较便宜，携带方便。要是配上颜色，作画时间长、成本高，不利于她薄利多销，反正有钱人肯定不会找她这种三流画师，普通市民也很少能承受得起彩绘的价格。
就在瑟琳娜夹着画去埃尔文办公室，刚走上楼梯，目光眺望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利威尔先她一步进了办公室。
‘真巧......’瑟琳娜看了看手中的画卷，有点好奇他们看到这几幅画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天才？毕竟，这几幅画可是凝聚了现代绘画的‘精华’。
走到门口，抬手就要去敲门的时候，微弱的交谈声隔着门板传出来，瑟琳娜虽然没有敞开门时听得清，但有几个涉及到她的关键字就足以令她冒了一身冷汗。
“你觉得瑟琳娜真的来自地下街吗？你本来就是那里的人，又跟她执行了多次任务，应该最有发言权。”埃尔文问利威尔。
对他来说，瑟琳娜面对他威胁时的反应确实像是地下街流窜出来的人，可她给人的感觉又有诸多不合理之处。从言谈举止就能看出受教育程度不低，这不是一个地下街居民该有的素质。如果她不来自地下街，那她又是什么人？
这一点利威尔当然也很怀疑，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瑟琳娜不像地下街的人，还三番五次找机会问‘以前怎么没见过她’，只是瑟琳娜都闭口不谈，讳莫如深。
不过，地下街的居民也并非全都目不识丁，起码十年前他就曾经跟一个知识渊博的老头子住在一起过，只是后来老头人间蒸发，他再也找不到那个人。而瑟琳娜竟然知道那个老头的存在，说明她起码有可能十年前在地下街呆过一段时间，至于她是否是原住民就不得而知了。
“我只能确定她应该在地下街住过一段时间。”利威尔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不是百分比确定吗？”埃尔文奇怪地问：“照理来说，你们应该会有许多共同语言。”
“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以前的事，她也不肯开口。”
其实埃尔文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瑟琳娜也许是个比利威尔还要‘危险’的存在。
“既然如此，拜托你继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人明明是他挖过来的，一会儿怀疑她身体构造异于常人，一会儿又怀疑她出身有问题，利威尔不禁觉得埃尔文简直自作自受。
098 交差
利威尔从埃尔文办公室里出来，迎面就看见瑟琳娜抱着三幅画卷从楼梯方向走来。愣了半秒，他自然而然地走过去。
“早上好。”瑟琳娜若无其事，不咸不淡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还没等利威尔回应，她就已经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这回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瑟琳娜就不再对埃尔文使用敬语了，“这是你要的画。”她把三卷画像棍子一样戳到埃尔文面前。埃尔文要慢半拍抬起头，铁定会被她的画顶到脑门，掀飞他的‘假发’。
“辛苦你了。”埃尔文表面维持着和蔼的笑容，完全没有了刚才怀疑瑟琳娜时的那种阴云笼罩面庞的严肃感。他欣然接过画，一一打开，感觉风格迥异，不太像同一个人画出来的作品。
第一幅是里就画着一颗闪亮亮的大钻石，在阴影和高光的衬托下非常立体，乍一看还以为是一颗钻石贴在了纸上。虽然主题有点庸俗，但这种立体到令人产生错觉的绘画方式还是令人耳目一新。
“不错。”埃尔文赞赏地点点头。
第二幅也他给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画中是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里面的回廊、阶梯、流水都以三维空间中不可能的几何构造组成光怪陆离的图形。
同一条通道，只看一边觉得这是底层的回廊，而只看另外一边却是高层的回廊；同理，明明是高处倾泻而下的瀑布，其起点和终点看起来竟然处于同一平面；在画中一角，一个小人站在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就会回到原点的环状楼梯上仰望着浩瀚的迷宫，不知如何走出去。
埃尔文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这真的是你画的？”
“确实是我画的。”瑟琳娜斩钉截铁地说。没错，她只负责画，只不过‘剽窃’了现代艺术家关于矛盾空间的构思。
至于第三张画，画风与之前的完全不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欢快，好像混进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埃尔文看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大受震撼，也有可能是不明觉厉。只见蓝天之下，几坨白色的四脚生物在青翠的草地上撒丫子奔跑。
打量许久后，他问：“这些毛茸茸的白色生物是马吗？”
瑟琳娜一脸淡定地回答，“你有所不知，这是一种叫做草泥马的上古神兽，喜欢吃草和吐口水，据说给它点赞收藏投币可以带来好运哦。”
埃尔文干咳两声，“是你想象出来的动物吧。”第三幅画大大拉低了三幅画的总体颜值。不过，前两幅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最终，埃尔文收下了前两幅画，第三幅他让瑟琳娜回炉重造。
“秃头大叔，不懂艺术。”瑟琳娜抱着她那幅《尥蹶子的羊驼》走出长官办公楼。
才下到楼梯，侧面猝不及防传来了利威尔的声音，“你听见我跟埃尔文说的话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没戴眼镜听不见？”瑟琳娜装傻充愣。
“少来这套，我听见你走到门口又走回去的脚步声了。”
瑟琳娜心里播放了首《凉凉》送给自己，眼皮直跳，‘他是野生动物吗？这都听得见？’
利威尔上前一步，还未等瑟琳娜躲开便拉着她的胳膊走到办公楼背面的人迹较少的树下盘问：“既然知道埃尔文怀疑你，你没什么要坦白的吗？”
“没有。”瑟琳娜反问利威尔，“倒是你，想让我坦白什么？”
“你以前住在哪里？”
“问这个做什么？”
“证明你的出身。”
瑟琳娜追悔莫及，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说谎，如果她不说谎就不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第一个谎言，也就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地面临灵魂拷问。
“证明了又能怎样？”
“说明你不会是某个猪猡派来的奸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瑟琳娜没好气地回怼，显然，利威尔刚才是故意使了激将法，想看她会不会露出破绽。哼了一声，瑟琳娜神情镇定：“别忘了，我是被迫留下的。如果我是奸细，那派我来的人岂非相当于预判了埃尔文的预判？世界上若真的存在这种人，那我还是劝埃尔文赶紧放弃，别垂死挣扎了。”
确实，利威尔自己也想不到瑟琳娜有什么伤害兵团利益的动机，就算她有好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也不代表她有威胁。当然，也许有他想象不到的其他情况存在。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更倾向于是埃尔文太多疑，总是算计别人，所以也经常觉得别人也在算计他。但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有时刻如履薄冰，才能谨慎行事。
“好了，不说这个，你觉得这幅画怎样？”瑟琳娜晒出了那幅被驳回的画转移话题。
利威尔也看了半天，“那些白色的，一坨坨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叫羊驼的神兽。”
“你画这干什么？”
“别管，你觉得，好看吗？”瑟琳娜非常期待地问。
利威尔不说话了，看着她的死鱼眼无声地传达了他的想法，‘连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觉得好看？’
瑟琳娜抱着画多愁善感地自哀自怜，“难怪有名的画家生前都那么穷苦潦倒，都是人死后才被世人认可。看来这次壁外调查我凶多吉少了。”
后脑突然疼，瑟琳娜捂着脑袋看向袭击者利威尔，他教训小孩子似的凶巴巴对她说：“与其画这种无聊的东西，不如赶紧抽时间训练。”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别死了。”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
忽然，瑟琳娜表情一僵，抱歉地别过脸。对她来说，死亡最多不过是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梦。但利威尔可是真实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失去生命就是失去所有，刚才的叮嘱无疑是认真的。在这种话题严肃的情况下开玩笑，是不是有点过分？
“啧......”利威尔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还有心情开玩笑......但愿你看见巨人后不会吓到尿裤子。”
“那你有吗？”好不容易缓解的气氛又忽然微妙起来，瑟琳娜咬咬唇，怎么自己变得说话不经大脑了。为什么他们要讨论这个充满味道的话题？她为什么要接这个话茬？两百年前的女生应该都比较内敛，她这样大大咧咧会不会让自己直接社死？
慢着，这不是利威尔开启的话题吗？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瑟琳娜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子静静等待利威尔回复。
“没有。”利威尔非常正经地回答。
099 灵感源于生活
“你们在聊什么呢？那么起劲？”韩吉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兴奋不已，“该不会......之前关于你们的传言都是真的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找埃尔文有事碰巧撞上。”瑟琳娜立即张开她的画，“这幅画，你觉得怎样？”
韩吉脖子伸向前，眯起眼睛细瞧，突然，她脸色一沉，严肃地质问：“瑟琳娜，这是你画的？”
“嗯......”瑟琳娜轻飘飘地上扬了尾音。这幅画得罪她了吗？语气怎么那么可怕？
“实在......画得太好了！”韩吉大声嚷嚷：“四脚着地、毛茸茸的巨人，太可爱了！能送给我吗？”
“拿去。”瑟琳娜心如死灰，双手捂着脸，快被气哭了。虽然这幅画她要表现的就是可爱，但从韩吉嘴里说出来，不知不觉间就变了味。
“谢谢。”韩吉接过画，很快就发现背面的签字，“莱昂纳多？是你的笔名吗？为什么是个男性的名字？”
利威尔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马上，他就想起了三个月前那次深入贵族领地打探消息的任务，以及瑟琳娜打扮成男人的样子，连他第一眼也没认出来，简直刷新他对性别的认知。
韩吉立即察觉到利威尔眉眼间由懵逼到恍然大悟的细微变化，“利威尔，你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
“不知道。”利威尔无语地摇摇头，那次任务需要保密，不便透露。由于韩吉身上有股几天没洗澡的味道，他先走为敬。临走前对瑟琳娜说：“恭喜你找到了知音。”
瑟琳娜没利威尔那么幸运，刚想借口开溜就被韩吉勾搭住肩膀，“话说，你为什么要画这幅画？”
“埃尔文让我画的，一共三幅画，这一张他不要。”
“他要这些画做什么？”
瑟琳娜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毕竟洗钱的事不过是她的猜测，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韩吉期待地搓搓手，“那你另外两幅画的是什么？”
“你去埃尔文那里看看就知道了。”瑟琳娜仰天长叹，“还要再画一幅，应该画什么好呢？”
“再画一幅巨人吧。”韩吉马上接道。
‘那是羊驼，不是巨人......’瑟琳娜在心里呐喊。
“瑟琳娜还没见过真正的巨人吧，来来来，我来给你说说巨人具体长什么样子。”韩吉搂着瑟琳娜的肩膀，不由分说将她‘挟持’到自己的办公室。
被拽着上楼的瑟琳娜用画外音回复：‘我又没说要画巨人......’
韩吉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堆满了物件，瑟琳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落脚。背部倚着窗边，目光往外一瞧，正下方正是她刚才和利威尔谈话的位置，难怪韩吉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找到了。”韩吉搬来椅子踮脚，轻车熟路地扒拉出放在柜子顶端的一个放文件的纸盒。里面全是形态各异的巨人画像。有的在流口水憨笑，有的在惬意地晒太阳，有的则在少女跑，但无一例外都长着一副类似男人的身躯，没有生殖器。
原来教科书上的插图原型来自这里。她记得韩吉上次请她吃的‘碳烤土豆巨人’好像就是长这样。
耀眼的闪光、失控的人群以及满嘴鲜血的庞然大物，两百年后艾尔迪亚复权派恐怖袭击的画面影像忽然再次闪过脑海，瑟琳娜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韩吉见瑟琳娜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俯下身关切道：“瑟琳娜，你没事吧？”
“没事......”从回忆中抽离，瑟琳娜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不是哦。这些都是莫布里特的杰作。”韩吉对他赞赏有加，“看到那么恐怖的食人怪物，普通人早就奔溃了，他还能镇定地记住它们的样子将它们画下来，就技术而言，调查兵团现在也只有他能做得到。”
画面中，为了突出巨人的高度，旁边还会画一些人或者马匹作为参照物。瑟琳娜尝试把自己代入到相应的场景中，如果自己从来不知道巨人的存在，那她肯定会吓得动弹不得。毕竟，在这种几个人高的大家伙面前，普通人也不过是轻易就能被踩死的蝼蚁。
“怎样？巨人是不是很有趣？”
瑟琳娜点点头，“很有压迫感。”人类对巨大的东西天然就会产生恐怖的情绪，瑟琳娜站在50米高的城墙上也会有种整面墙壁朝着她倾倒的错觉。有学者将这种心理反应称为‘巨物恐惧症’。
“我想到画什么了。”瑟琳娜灵巧地避开重重障碍钻出门，“谢谢你，韩吉。”
瑟琳娜躲进仓库，脚边摆满了颜料，手中的调色盘晕开了一些诡异的颜色。不知不觉中，瑟琳娜双手弄得脏兮兮的，还不小心把颜料弄到了脸上也毫不在意，并且不时发出邪恶的笑声。
她之所以那么乐在其中，主要还是因为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年代，消磨时间的东西太少，听首歌都必须到街上找有没有人卖唱，连狗血小说舍友们都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遍。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那些年代久远的残存物，表现意识的形体和形态早在人类进步的大潮来临之前就已经消逝，在诗歌和传说中，那些形态被称为神灵，魔鬼，及各种各样神话似的活物......”
埃尔文看着手中的画，一边听着瑟琳娜莫名其妙的吟诵，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进了什么邪教。这幅画的震撼程度丝毫不比之前的话差，甚至让埃尔文回想起了他第一次直面巨人的恐惧。能画出这种东西，不是嗑药过度就是心理阴暗。
“埃尔文，不介意我来参观一下瑟琳娜的画作吧。”韩吉果然跑到了埃尔文那里凑热闹。
“你看看吧。”
“这是......”韩吉愣住了，“这种东西比巨人可怕多了，小朋友看了肯定会做噩梦。”
一艘小船漂浮在平静的湖面，穿着斗笠渔夫在悠闲地钓着鱼。而他不知道，湖心的小岛其实是一只巨大怪物的一部分，幽暗的湖底深渊，硕大贪婪的眼珠盯着小船，八只扭曲的，长满吸盘的触手正伸向水面，随时将其卷入水底那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瑟琳娜是受什么刺激了吗？”韩吉有点不解，然后，她马上想起瑟琳娜那天看了巨人的画像之后的反应。好吧，如果瑟琳娜受到了什么刺激，那肯定是她的锅。
100 忐忑的心情
树枝上，原本只是稀疏的嫩芽在短短一个月内便成了一片片绿油油的伞盖，气温回升到适合的范围，壁外调查也准备就绪。每次壁外调查之前，所有参加的士兵都会写下遗书。如果牺牲了，便由长官或者兵团高层把遗物以及慰问金带给家属。
后天便是壁外调查，瑟琳娜拿出上次‘白写’的遗书，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毫无疑问，第一封是给耶格尔家的，主要是把自己的财产都赠与他们，以及劝艾伦不要加入调查兵团。第二封是给以苏菲亚为首的舍友的，大致是让她们不要太伤心。虽然她很想写一句她的死都是埃尔文害的。可是一想，他又不能真的害死自己，姑且作罢。
吸了吸鼻子，瑟琳娜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感动得不行。
除了原本的那两封，瑟琳娜还想另外再给韩吉、利威尔这些对自己关照比较多的人留点‘礼物’。至于埃尔文......不踹他两脚已经很给面子了。
给韩吉的信里，瑟琳娜用猜测的语气说出她对历史书的片面描述的看法，隐晦地提示她外面的世界还有人类，并且也都活在巨人的威胁之下。可是写完后，她犹豫了一下，把信纸折起来烧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虽然她所在的平行世界不会受到影响，但如果历史改变，处于这个平行世界的马莱很有可能会遭殃。她作为一个马莱人，心里总觉得别扭。何况，之前她的提示已经够明显了。
掐指一算，瑟琳娜所了解的史实是，853年左右马莱发现帕拉迪岛已经荒无人烟，这个时间点跟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很相近。而墙壁被破坏应该是更早之前的事情。
低头看着自己握笔的手，想象着笔杆子变化成手枪的模样。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得鼓起勇气自杀？废土求生什么的玩玩游戏也就罢了，真在现实中她感觉自己会崩溃。
可是一想到其他人，比如收留她的耶格尔一家，也许能把他们带到海边然后漂流到其他国家，哪怕拯救几个人也好。
不过，瑟琳娜很快就压制住了泛滥的圣母心。因为艾尔迪亚人的特殊体质，哪怕他们不自愿也会有被人投毒的风险，为了不再发生巨人恐怖袭击那样的惨剧，为了世界上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她决定选择鼓起勇气‘自杀’。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对准脑袋一枪不知能不能死透。
如果谈巨人的真相，她忽然不知道应该跟韩吉说些啥，那就先写给利威尔的信吧。但笔尖迟疑了一会儿，瑟琳娜愣是没能憋出一个字，比对韩吉更无语。
只是这种无语的感觉有点奇怪，也有点微妙，明明有话想说，却不知从和说起。之前一起执行任务的画面一一浮现，貌似只要有他在，就觉得特别安心，那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是个可靠的成年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瑟琳娜逐渐暴躁，气急败坏地摔笔。经过两个小时奋战，铺在桌面的信纸上只多出了几滴飞溅的墨水。
“明天出门给他们买点礼物好了。”
壁外调查前一天，除了检测装备和物资，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了，训练暂停，大家都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或出去走走，因为明天过后，有些人注定无法再回到熟悉的家园。
苏菲亚也住在西冈希纳区，瑟琳娜便与她同路回家探望。在城镇中心的路口分别后，瑟琳娜先在街上晃悠了两圈。
无论根据她父亲的笔记还是平时的印象，利威尔貌似挺喜欢红茶的，给他买点茶叶就行。但韩吉，总不能给她买只巨人。瑟琳娜苦思冥想，之前韩吉请她吃过饭，那今晚她不妨回请一顿‘巨人’大餐。
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瑟琳娜从商店里走出来，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耶格尔家。
“我回来了。”瑟琳娜将她在街市买的蔬菜递给卡露拉，糖果则分发给艾伦和三笠。
“瑟琳娜姐姐，你明天就要去壁外调查了吗？”艾伦兴奋地问。
“是呀，明天我就能去参观参观外面的风景了。”瑟琳娜不想打破艾伦的幻想，收起了不情愿的心情附和道。
“明天我去送你。不要像上次那样没去成，我想去还去不了呢。”艾伦叉其腰，努努嘴。
卡露拉走出厨房，看着艾伦无奈地摇摇头，她担心地问瑟琳娜：“你真的要去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吧？不然我和老公去找基斯团长谈谈？”
瑟琳娜连忙摆手，“那怎么行呢？对其他士兵也不公平。”忽然想起她还有事情要拜托卡露拉，正好转移话题，“哦对了，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听了瑟琳娜的讲解后，卡露拉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留在耶格尔家吃了顿午饭，毫无疑问，艾伦不停地拉着瑟琳娜询问他们这次壁外调查的任务以及做了什么准备。
“这次我们会沿着三年前的路线前往二十公里以外的一片树林里建立第一个据点。”
“真的？”艾伦眼睛里发着光，“有了据点，是不是就意味着士兵可以长时间在壁外驻扎了？”
“物资要跟得上才行。”瑟琳娜解释道。
艾伦还想说什么，卡露拉喝止了他，“好了，艾伦，瑟琳娜姐姐现在最需要休息，不要打扰她了。”
午饭吃完，卡露拉开始帮瑟琳娜搓面团，教瑟琳娜调酱汁，忙活了两个小时，厨房里的柴火劈里啪啦想个不停。虽然有烟囱，但瑟琳娜仍被这种原始的生火方式熏得两眼梨花带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叠圆圆的脸那么大的烙饼新鲜出炉，上面还用另一种掺了酱料的不同颜色的面粉勾勒出来的图案。
“这是什么，好丑。”艾伦看着瑟琳娜给他展示的烙饼图案，毫不留情地吐槽。
在一旁的三笠也认真地点点头，“这应该是我见过的瑟琳娜姐姐画得最丑的画了。”
“丑就对了。”瑟琳娜非但不生气，还有点得意。
把带回兵团的手心装进手提袋，瑟琳娜告别了耶格尔一家。回去的路上，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立即鬼鬼祟祟地躲在拐角，悄悄探头。
101 作战前夜
苏菲亚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囊，里面应该全是她父母给她的东西。上次壁外调查之前，她就曾带了好几大包零食回来分给大家吃，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够，苏菲亚现在并没有往兵团的方向走，而是搀扶着一名老奶奶，两人有说有笑地慢慢走进一间破旧的小屋。老奶奶明显腿脚不利索，每走一步都必须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杖。
“苏菲亚，我也不是一定要找到迪恩(Deane)，你不用再为这件事操心了。”老奶奶抓住苏菲亚的手说。
摇摇头，苏菲亚眼神坚定地说：“这是我答应您的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这次刚好就经过那里，我保证这次一定能带他回来。”
见说不动她，老奶奶握住苏菲亚的手用力紧了紧，“那答应我，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已经失去了迪恩，不能连你也......”
苏菲亚抚着老奶奶的背安慰道：“放心，我肯定会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送老奶奶进家门后苏菲亚便与她挥手道别。老奶奶很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直到苏菲亚离开了视野却仍呆呆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瑟琳娜离得比较远，没能听见她们的对话，只能看出两人关系不错，应该是老熟人了。
一道犀利的冷风刮过，苏菲亚后颈一凉，转过身来却没看到有人靠近她。重新回过头，瑟琳娜恶作剧一般跳到她面前，“哇！”
“瑟琳娜！”苏菲亚连忙后退了两步，握起小拳拳向瑟琳娜的胸口，“吓死我了。”
“刚才凑巧碰见你扶老奶奶过马路，你俩好像很熟的样子。”
苏菲亚一愣，“那是邻居家的奶奶，我小时候经常去她家里玩。”
“感觉她好像很担心你。”
“壁外调查那么危险，担心也很正常。不过，我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壁外调查的士兵，才没那么容易出事呢。”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瑟琳娜撇撇嘴。
回到兵团的时间赶上食堂开饭，某种意义上说这有可能是在场士兵的最后一顿，但为了不影响明天的任务，大家都不敢太放纵，只是比平时多吃一点家里带来的食物。
“太可爱了，这个饼我都不舍得吃了。”韩吉怜惜地看着瑟琳娜送给她画着丑萌丑萌巨人头像的脸那么大的烙饼，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尖锐的声音。
“韩吉，趁热。”瑟琳娜拿起一块并咬了一口烙饼，脆脆的表皮与松软的内在形成了富有层次的口感，烘烤的香气随着每一口的咀嚼溢满鼻腔和喉咙，整个人被一股暖暖的柴火气息包围，仿佛置身于温馨的小屋面对着火光摇曳的壁炉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到两人对着这种造型奇怪的烙饼吃得津津有味，旁人不由得怀疑瑟琳娜和韩吉才是天生一对。
“咯~”后仰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瑟琳娜忽然意识到她还有一件礼物没送出去，“话说，怎么没看见利威尔？”
“上次壁外调查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现在估计想一个人静静吧。”韩吉猜测。
瑟琳娜拿起茶叶盒，“那我去找找他。”
韩吉‘奸诈’地笑道：“你现在不怕被别人误会你们的关系了？”
“明眼人显然觉得我跟你关系更好。”
今晚的夜空只有弯弯一道月牙，没有过于明亮的月光，天上的星星便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利威尔坐在楼顶边缘仰望着美丽的星空，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心灵上的慰藉，反而更加睹物思人了。上次壁外调查前，那两人明明还在......
“原来你在这里。”瑟琳娜深吸一口气平缓急促的呼吸，走到利威尔身边坐下，拿出她买的那盒茶叶，“要是再找不到人，我就直接让你室友带回你宿舍了。”
利威尔转头看了眼，不明白瑟琳娜怎么突然会送礼物给他。
“这是红茶。”
条件反射一般，利威尔接过盒子，“多谢。”
见利威尔收下礼物，瑟琳娜的良心稍微得到一丝宽慰。毕竟，不算埃尔文布置的任务，利威尔平时还得代替她去搞公共区域的卫生，而她偶尔还去占他便宜......不送点东西补偿一下，显得自己不厚道。
“话说，没想到你还是个文艺青年，明天就要壁外调查了，不去食堂里多吃点东西或者跟别人聊聊天，反而在这看星星，可真够小清新的。”
“在地下街的时候，很少能看见这样的天空。”
“都在地上生活那么久了，还没看够？”瑟琳娜非常直男地问。
利威尔低下头，“谁知道明天之后会发生什么。”
“听说你一个人能单挑十几只巨人。如果连你都没有活着回来的把握，那我岂不是更惨？”
“壁外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万一装备出了故障或者补给跟不上，我也没办法对付巨人。”
“也许你可以试试手撕巨人。”
‘砰！’利威尔用瑟琳娜送他的茶叶盒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瑟琳娜揉了揉被敲中的地方，“不讲武德，又来偷袭我这个老同志，信不信我现在就躺地上要你赔钱。”
‘砰！’利威尔又敲了她一下，“有种你试试。”
“算了，地面脏。”瑟琳娜一秒认怂。利威尔可是黑社会出身，踹过的地痞流氓可能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她要是敢讹他，搞不好‘试试就逝世’。
站起来，瑟琳娜拍拍屁股，“我所在的补给班在队伍中后侧，需要物资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正要离开，瑟琳娜猛然回身报复性地敲了一下利威尔的后脑勺，然后立即‘咿咿呀呀嘻嘻哈哈’地飞奔而去，满脸都是紧张刺激的酸爽。利威尔回头的时候瑟琳娜已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平时训练都不见她跑那么快。
“啧......幼稚......”利威尔没想到瑟琳娜的胆子越来越肥了，虽然察觉到她转身回来，却没料到她竟然敢偷袭他。下次要是被他逮到，铁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叶盒，利威尔突然觉得心情畅快了不少，偶尔有人陪他打打闹闹似乎也不错。
瑟琳娜直到跑回宿舍才刹住脚步，扶着墙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刚才一直不敢停下来或者回头张望，害怕利威尔下一秒就冲出来狂扁她一顿，还好没有。
“哈哈哈哈......”她丧心病狂地跺着脚，在旁人看来就跟疯子一样。
“瑟琳娜，你怎么了？”莎拉和莉莉回到宿舍后看着瑟琳娜嗑了药似的自嗨，不禁疑窦丛生。即便明天是壁外调查，她也不用那么高兴吧？
笑累了，瑟琳娜没头没尾地解释说：“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件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102 墙壁之外
一整晚，瑟琳娜精神亢奋，辗转反侧，不只是因为她给了利威尔脑袋嘎嘣一下，还有明天即将壁外调查的紧张。其实，宿舍里其他人也一样睡不着觉，时不时能听见有人翻身。
天色蒙蒙亮时，调查兵团的队伍便已经在西冈希纳区外门的街道上集结，沿街的商铺住户也才刚刚起床，很少有人出门围观，都睡眼朦胧地推开窗户，趴在窗台边安静地看热闹。
据调查兵团历年来积累的经验，大部分巨人在夜晚到来之际活动会减弱，但由于照明工具的限制，调查兵团没能实现晚上进行壁外调查。现在，他们只能趁着太阳还没冒出头的时候赶紧溜出去，否则等巨人恢复活力，他们连出门都会死伤惨重。
“好安静......”苏菲亚轻声说。上次壁外调查出发时间比这次要晚，那时街上熙熙攘攘，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脑袋，可现在街边的人却稀疏得可怜。
瑟琳娜和苏菲亚在同一个补给班，一左一右骑马跟在运输车两侧，驾车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是他们的班长。如果班长有个三长两短，就得轮到他们来负责驾车，保护物资的安全。
‘那么早，艾伦应该不会来了吧。’瑟琳娜突然想起了艾伦说要来送送她的话。
“瑟琳娜姐姐！我们在这！”艾伦的叫喊声打破了街道上的宁静，由于路上人太少，他的叫喊甚至产生了回音。
瑟琳娜循声望去，艾伦拉着三笠和阿尔敏兴高采烈地跑到街边与她最接近的地方，“我会等你回来的！到时候别忘了跟我们讲讲你的‘英勇事迹’哦！”
“瑟琳娜姐姐，请一定要活着回来。”阿尔敏也跟着艾伦对她喊道。
“好的好的......”瑟琳娜小小地在身前竖起手掌左右挥了挥，尴尬而不失礼地微笑着。她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旁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就像一道道灼热的射线，刺得她浑身不难受。现在大概整个西冈希纳区都知道调查兵团有个叫瑟琳娜的士兵了吧。
三笠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不像另外两个男孩子，她早就注意到路人看他们的奇怪眼神，也跟瑟琳娜一样不自在，所以她没有对瑟琳娜大喊大叫。不过，她还是拉下围巾，用唇语轻轻说了句，“注意安全。”
瑟琳娜无声地向三笠点头表示回应。
其他士兵听见艾伦的声音，都不由得愣了一下。一直以来他们听到的都是群众的抱怨，如今竟然能听见鼓励的话语，还是从小孩的口中喊出的，心中不免感慨万分。基斯转头看着身后的士兵，拔出长刀指向天空，宣布壁外调查的开始，“这次我们一定要建立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据点，迈出夺回世界的第一步！”
士兵们也跟着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回应，空旷的街道回荡着他们高涨的士气。
“瑟琳娜，多亏了那个小弟弟，感觉我们这次真的可以做到。”班长说。
“但愿如此。”瑟琳娜并怎么关心这次壁外调查能否成功，她唯一需要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全。作为马莱人，她并不是很希望墙内的人获知巨人的真相，否则历史的发展必定会偏离她‘预知’的结果。虽然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不会直接影响她原本所在的时间线，但却可能会阻碍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任务。
开门的钟声敲响，通往墙壁之外的大门缓缓打开，手中的汗水不知不觉浸湿了瑟琳娜手中的缰绳。
“瑟琳娜......”旁边索敌班的班长纳拿巴拍拍瑟琳娜的肩膀安慰道：“等一下你直接向前跑就是了，巨人交给我们解决。”
“拜托你了。”瑟琳娜稍微安心了一些。
纳拿巴加入调查兵团好几年了，但就目前的生理年龄而言，他比瑟琳娜还要小几岁。可经过多次壁外调查的洗礼，他已然是个成熟可靠的士兵，当新兵们遇到挫折时总是能看见他拍着对方的肩膀激励和鼓舞他们。
除了不是很擅长跟马有关是事情，瑟琳娜自认为能完成所有士兵的本职工作，可是现在看来，缺乏实战经验的她表现得简直就像个弟弟。远没有人家的稳重和从容。
还没来得及生出自愧不如的挫败情绪，瑟琳娜就被大部队裹挟着冲出了墙外。没有了墙壁限制视野，一望无垠的平原展现在眼前，远方寥寥矗立着的几棵大树缓缓朝身后平移。虽然天空还比较幽暗，但地平线上喷涌而出的暖色已经犹如潮水一般从远方安静却又轰轰烈烈地推动着明暗分界线横扫而来，伴随着温暖的微风，所有人都被淹没在了阳光之下。
‘这样看日出还挺壮观的。’瑟琳娜斜眼看着周围的风景。
“瑟琳娜，集中精神，我们可不是来郊游的。”班长提醒道。
“是！”瑟琳娜重新目视前方。
绿色烟雾弹缓缓升起，那是队形展开的信号。根据平时训练的模式，瑟琳娜控制马速，跟自己的班保持相对静止，同时慢慢与其他班拉开距离。
补给班在阵型的中后方，位置比较安全，不像利威尔所在的前锋索敌班，非但最有可能第一个遭遇巨人，还必须把巨人干掉，不然巨人会直接威胁到团长所在的指挥班的安全。
远处时不时有黄色烟雾弹升起，那是遭遇巨人的信号。不到两分钟，改变方向的信号也会随之传来，前进方向反复调整了好几次。
已经狂奔了一个多小时，果真如埃尔文所说，瑟琳娜所在的位置十分安全，连巨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想出这个阵型大概是埃尔文那家伙做的最有良心的事情了。’
“这次由你来发信号弹。”班长回头对瑟琳娜说。
“收到。”瑟琳娜稍微摸索了一下才从马身上挂着的皮革袋里拿出信号弹，由于马背过于颠簸，她眼前的事物基本犹如手持摄像一般晕眩，想要看清眼前却只有一片乱涂乱抹的抽象画。好不容易对准枪口装上弹，可身体抖得厉害，跟别人笔直的向上信号轨迹比起来，唯独她发射的信号轨迹歪向一边，特别显眼。
“你不用太紧张，放松点。”苏菲亚面带笑意地说。显然是没见过瑟琳娜狼狈的样子，感觉有点新鲜。
“刚才不小心抖了一下而已。”瑟琳娜替自己辩解。
由于那次被活埋，瑟琳娜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确实错过了许多训练，其中就包括索敌阵型的实战运用。因此发射信号弹不熟练也很正常。多试几次后她也很快找到了诀窍。
但话又说回来，就靠那几种不同颜色的信号弹来表示遇到的情况实在过于简单粗暴，而且很多特殊情况仍需各个班派人前往指挥班进行说明，关键时刻十分容易延误战机。
‘如果有无线通信设备就方便多了。’瑟琳娜一边继续朝天空发射信号，一边无比怀念能够‘千里传音’的现代生活。
103 运送补给
又过了一阵子，前方一个班的成员骑马靠近补给班，“前锋索敌班派人传来消息，需要气体补给。”
‘壁外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万一装备出了故障或者补给跟不上，我也没办法对付巨人。’
利威尔昨晚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瑟琳娜神经猛然绷紧，他所在的班已经快弹尽粮绝了？不过也正常，毕竟阵型中最危险，战斗最频繁的就是他们。手撕巨人什么的确实只是她的玩笑而已，没有立体机动装置，身体素质再好也是等死。
“我去运送补给。”还没等班长下令，瑟琳娜便脱口而出，主动接下任务。
班长疑惑地瞅了眼瑟琳娜，感觉今天的她比平时积极了一点。虽说她缺乏经验，但好歹是以西冈希纳区训练兵团的第一名成绩毕业，在相对安全的阵型内部运送一些补给的能力还是有的。
“那瑟琳娜，你去吧。”班长命令道。
“是！”
班长让坐在旁边的士兵继续驾驶马车，自己翻身跨入马车后面，按照传令士兵所说的补给需求把一定量的气体灌和刀片放入特制的箱子中递给瑟琳娜，“拿好了。”
瑟琳娜接过箱子，手臂穿过肩带把箱子背在身后，拉出箱子两侧的皮带扣在身前加固。然后，她挥舞了一下马鞭，跟着传讯兵加速追赶前面的班。
说也奇怪，明明早就决定对墙壁内的人的命运袖手旁观，为什么还要主动给他们送补给？让苏菲亚去不也一样吗？莫非她是想确认利威尔的安全？
老脸一红，瑟琳娜甩甩头，把皮肤表面的热量甩掉。脸红个泡泡茶壶，很明显是因为更加现实的原因。
先不说在地下街的时候，利威尔曾是瑟琳娜父亲的‘合作伙伴’，从目前的形势看，他要是出了事，瑟琳娜在壁外的安全就少了一层保障。况且回去后，他还要继续帮她打扫起码两个月的公共区域卫生。
这样一来，她担心利威尔也是很合理的嘛。
“话说，你跟利威尔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吗？”传令的士兵突然问。
“假的。”
“是吗？”士兵遗憾地叹了口气，“刚才看你着急地揽下任务，还以为你很在意他呢。”
“如果有一个人欠了你几百万，并且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你是救还是不救？不救的话钱不都打水漂了。”
“利威尔欠了你那么多钱？”士兵大为震惊，但仔细一想也不对，“你哪来那么多钱？”
瑟琳娜耐心解释，“只是一个比喻。他还得帮我搞卫生呢。”
士兵觉得瑟琳娜也太小气了，“他好歹救过你一命，不能抵消吗？”
“不能。”说到这瑟琳娜的目光突然好似冒出了火星，她很想吐槽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但出于对兵团内部团结的需要，她还是按捺住说实话的冲动，抿抿嘴，厚颜无耻地说：“毕竟是他亲口答应帮我分担打扫任务的，总不能不给人家兑现承诺的机会。”
“报告气体和刀片的损耗情况。”前锋索敌班的班长命令道。
所有人井然有序地报告了自身的情况，传讯兵默默记下并统计清楚。
利威尔摸了摸立体机动装置上的气瓶，侧眼瞄了一下刀片存量，虽然已经把多带的补给用上了，但他有信心能撑目的地而不需要补充。
“还够用。”利威尔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前锋索敌班可没有‘够用’这个概念。”班长提醒他，“我们才是与巨人交战最多的士兵。”
话音刚落，前方又冒出来一群‘欢快’的巨人，手舞足蹈地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来。
利威尔自告奋勇，“我去解决它们。”
“你去解决最前面那只，其他的交给我们。”班长有条不紊地指挥道。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班长驳回了利威尔的想法，“你的战斗方式消耗太大，起码要保留下攀上树顶的动力。”
“啧......”利威尔虽心有不甘，但也没有违抗命令。他跳上马鞍，飞离马背，抛射出的抓钩钉住巨人的肩膀，风一般掠过巨人身侧，然后马上急转弯调头，手中的利刃对准巨人的后颈划出两道寒光，巨人突然失去力气瘫倒在地上。
其他人的马匹从两边绕过冒烟的巨大尸体，兵分两路分别展开战斗。当利威尔回到马上追赶上去时，两外两边的巨人也已经被消灭。但作战并没有结束，巨人的嚎叫正从四面八方传来。
瑟琳娜追上前一个班后，指挥班又传来了改变方向的指示。传讯兵对瑟琳娜说：“我们也要跟着改变方向，不然等一下就找不着北了。”
“好的。”瑟琳娜跟着传令兵调转马头。前方的地形有些起伏，看不见下一个班的具体位置，幸好有个‘导向’在身边，不然单靠她自己很可能会南辕北辙。
没一会儿，青绿的草地上赫然多出了一抹鲜红。瑟琳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回头细看，地面似乎有些类似人体残肢的玩意。但马匹带着她很快离开了原地，触目惊心的东西很快边消失在视野中。
“那些，该不会是？”
传讯兵点点头，“刚才这附近，肯定已经有士兵在与巨人的战斗中牺牲了，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停下脚步。”
又过了没多久，斜前方地面突出了不寻常的‘小土堆’，还悠悠地冒着白烟。随着观察角度的变化，那几个‘土堆’越看越像人形。
“巨人？”觉得风声太大对方听不清，瑟琳娜提高嗓音问：“那些是巨人吗？”
“是呀，已经被讨伐的巨人。”传讯兵安慰瑟琳娜，“不用害怕，它们已经威胁不到我们了。”
“我没在害怕。”瑟琳娜深吸一口气，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跟一个小屁孩似的，大惊小怪瞎嚷嚷。也许以前都是隔着屏幕看巨人，现在能够零距离接触，有点兴奋吧。就像窝在家里看动物世界的纪录片和真正开车到野外被狮子老虎包围的区别。
苦战过后，利威尔再次确认他的装备，消耗的速度远比他预计的要快，最多只够他砍杀三五头巨人。如果补给班在他耗尽气体前没能把物资送过来，他真的要‘手撕巨人’了。果然，经验非常重要，好在开战前班长已经派人去调遣物资了。
104 初遇巨人
瑟琳娜在传讯兵的带领下，追上了一个又一个作战班，确认清楚方位后再向前一个班的位置移动。不久，两人就赶上了指挥班，团长基斯还有埃尔文都在这。
看见背着补给的竟然是瑟琳娜，埃尔文略感诧异，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积极了？
前锋索敌班近在眼前，瑟琳娜再次夹紧马肚子向前加速。
“久等了。”
利威尔听见熟悉的声音后回过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瑟琳娜不是跟埃尔文讨价还价要呆在阵型安全的区域吗？怎么身先士卒亲自来到阵型最危险的地方送物资了？
把马速控制到与其他士兵持平，瑟琳娜抽出背后补给箱中的气瓶和刀刃递出，并且收回拆卸下来的空瓶。整个过程都在马背上完成，瑟琳娜一个简单的交接动作都搞得跟帕金森综合征一样，别人想拿她给的物品都得先判断抖动范围。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士兵，很可能会认为她是在故意找茬。
“你怎么来了？”利威尔接过瑟琳娜递给他的补给时问。
“难得出来，当然要体验一下生活。”
利威尔利索地更换气瓶和补充刀片，“好了，赶紧回去，这里可不比后方，随时都会......”
一只四脚趴地的奇行种突然从旁边冲出，庞大的身躯压垮了沿途的小树。张开血盆大口嚎叫着前锋索敌班横冲直撞而来。不过由于索敌班的马速整体偏快，巨人刚好与他们错开扑了个空，然后追着背后他们跑。
巨人擦过身边时的热风瞬间点燃了瑟琳娜的求生欲，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就算没看清那只巨人长啥样她也已经没心思回头观察，而是一个劲地催出马匹向前狂奔。
与瑟琳娜不同，索敌班其他人都相继放慢了速度，越来越接近巨人。班长指挥两人绊住巨人的后肢，两名士兵从巨人身侧低空划过，精准地砍断了其脚腕。失去后腿动力的巨人笨拙地摔了个嘴啃地，但双手仍不遗余力地抓挠着地面努力向前爬。
趁巨人的后颈完全暴露在上方，利威尔向后一跃，当身体随着抛物线经过巨人头顶的时候，半空中翻身朝巨人后颈射出爪钩。一只手换成反手持刀的姿势，他立即扣下扳机，刚补充过的气瓶强有力地提供了加速的动力，刹那间便俯冲到后颈的位置。
随着一片热腾腾的血花四溅，巨人再起不能。
“啧...脏死了。”利威尔站在巨人的尸体上，用力甩掉刀片上的血渍。
“不至于吧，明明马上就会蒸发掉。”
“你忘了利威尔是洁癖吗？”
“嘘......会被他听见的。”
刚才辅助讨伐的两名士兵悄悄议论。
利威尔从巨人的身上若无其事地跳下，说得那么大声，他早就听见了。
班长追上瑟琳娜，“没想到你的马术一下子精湛了那么多。别跑了，巨人已经被解决了。”
瑟琳娜回头确认，看到冒白烟的巨人尸体才松了口气，缓缓勒住缰绳。
另一名骑马赶上来的士兵打趣道：“不错嘛，竟然没有吓得尿裤子。想当年那谁谁可是一边尖叫一边在半空中......”
“任务完成，我先回去了。”瑟琳娜打断了士兵声情并茂的解说。不知道待会儿还会不会有巨人窜出来，她还是赶紧缩回阵型内部为妙。
传讯兵对她说：“那我就不送你了，可千万别迷路了哟。”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梳理你内心呐喊。但也许在他们这些老兵眼里，自己的表现可能真的很幼稚也不一定。
放慢马速，瑟琳娜准备往后原路退回道补给班的位置，此时，利威尔正从后面赶回。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菜吗？”瑟琳娜与利威尔短暂交错的时候问。
“至少我的手不会抖得跟便秘拉不出来一样。”
“那是骑马的缘故。”
利威尔伸手敲了一下瑟琳娜背后的箱子，“把握好马是节奏，就连伊莎贝尔那种笨蛋都比你强。”
明明利威尔比她还晚接触骑马，怎么连他都开始教训自己了？瑟琳娜撇撇嘴，拍了拍马脖子，对着自己的马装模作样地教训道：“听见了吗？要把握好节奏。”
马儿面无表情地奔跑着，没有一点反应，仿佛在鄙夷背上驮着的那只愚蠢的两脚兽。
把锅甩给了马，瑟琳娜对利威尔耸耸肩，“没办法，是马不配合。”
“哈？”利威尔看着瑟琳娜的一通操作，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回过神来的时候，瑟琳娜已经调转方向疾驰而去。
按顺序依次找到了去时经过的几个作战班，瑟琳娜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把更换下来的气瓶交付给运输车上的士兵。
“负责运送物资的感觉怎样？”苏菲亚问。
“还行，如果他们不吐槽我的马术的话。”瑟琳娜长长呼出一口气，“而且，还碰到了巨人。”
“真的？”其他人都睁大眼睛，很想知道瑟琳娜当时的情况。看她毫发无伤的样子，应该没有吓得摔下马。
瑟琳娜说：“我跑了，等他们把巨人解决了才回来。毕竟身上背着那么重的补给箱，行动受限。”
“第一次遇到巨人，能有这种反应已经很不错了。”班长评价道。
“是呀，我第一次看见巨人是时候吓得一动不动，要不是前辈过来拽了我一下，我都忘记要逃跑了。”苏菲亚心有余悸地说。
接下来，虽然视野的尽头偶尔还会看见阵型外围有遭遇巨人的烟雾弹升起，但处于阵型中后方的瑟琳娜直到到达目的地为止，她都没再看见活着的巨人。
队伍在一片树林前收拢，补给班把运输车停在树林的入口周围，然后驾驶立体机动装置攀上树枝待命。保护物资之余，吸引树林外的巨人的注意力，让它们不要进入树林。而另一半战斗力较强的队伍则跟随团长基斯深入树林进行下一步作战。
根据侦察兵的情报，林地中心仍有几只巨人在徘徊，只要消灭它们，调查兵团就能够在此建立据点。
105 树林之战
骑马久了，全身都有点麻，瑟琳娜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放松，望着树林外无边无际的原野，没有一丝人类留下的痕迹。
“我们到底离墙壁多远了？”瑟琳娜喃喃自语地问。
“你忘了？”苏菲亚打开她自己画的路线图指着标记着大红叉的树林，“我们在这个位置，距离墙壁起码有二十公里了。”
“那么快？”瑟琳娜有点惊讶，这才半天不到，还没到午饭的时候呢！
如果一路畅通无阻，调查兵团最多三天就能到达海边，那他们极有可能发现流放艾尔迪亚人的港口，然后得知巨人的真相。瑟琳娜忽然背脊发凉，好像做了亏心事怕被人发现一样。
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什么，墙内的王也会清洗他们的记忆，否则调查兵团不至于将近百年都没能在墙外建立一个据点。
树干微微震动了一下，树叶沙沙作响。向下一看，已经有好几只巨人眼巴巴地抱着树干看着树上的人两眼放光。嗓子眼差点跳出喉咙，瑟琳娜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起立，不过她马上冷静下来，继续保持着原本轻松看风景的坐姿。
苏菲亚留意到瑟琳娜的动作，安慰她，“巨人应该爬不上来，没必要太担心。”
话是那样说，但瑟琳娜还是难免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她望着巨人，巨人也望着她，相安无事。可是只要她稍微放松戒备，那些家伙就会狼吞虎咽地将她生吞活剥。
“我总算明白，‘凝视深渊’是什么感觉了。”瑟琳娜有感而发。
“是什么感觉？”苏菲亚问。
瑟琳娜指了指向下方，“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树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中，一只巨人缓缓移动着脚步漫无目的地游荡。
马蹄踏在土地上的声音环绕四周，立体机动装置在耳边呼啸而过，但认真寻找却看不见一个人。
突然，一个身影从旁接近巨人的后颈。士兵举起手中的刀刃，旋转身体劈向巨人的后颈，“让你尝尝我们人类的力量！”
刀光闪过，但只砍到了巨人的肩膀。这只巨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笨拙，在士兵发动攻击的瞬间转过了身。
“可恶！”士兵连忙后撤，可是离巨人的嘴巴实在太近。巨人稍微往前走了一步，张嘴就要将其吞进肚子。
看到那名士兵的危险处境，团长基斯也冲上前，想要抓住那名士兵的手将他从巨人嘴里拉出来。与此同时，别的士兵也已经飞过去补刀，只要能在巨人合上嘴之前杀掉它，就能救下那名士兵。大家都在与时间赛跑。
巨人脑袋的前方和后方同时炸开鲜红的液体，基斯紧握着士兵的手停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咬着牙，颤抖的嘴唇轻声说：“我们终于把它消灭了。”
没有因胜利而高兴的回应，只有鲜血从高空滴落的‘哒哒’声。那只手已经感觉不到生命的重量，轻飘飘地随风微晃。
“团长......”埃尔文飞过来说。他垂目看了眼基斯握着的那名士兵仅剩的手臂，用冷静的嗓音提醒道：“刚才的动静似乎惊动了树林里的其他巨人，我们需要加强防范。”
基斯从悲痛的情绪中缓过劲，“按计划进行。清除树林里的所有巨人，通知后勤随时准备支援。”
“是。”埃尔文点头应答离开。
调查兵团的几个分队各自带领部下深入树林之中搜寻巨人，虽然树林不大，但也耗时甚多。几个小时后，各分队虽损失了一些士兵，但总体而言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
其中埃尔文带领的队伍，本来就没怎么死过人，现在有了利威尔，战斗力更是直线飙升，不但最先肃清了他负责的那片区域的巨人，还顺带帮助了其他分队完成任务。
包括瑟琳娜在内的其他补给班成员还在树林外围的树上等待命令，茂密的树林深处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打斗声和巨人的叫喊声，可谓‘余音绕梁’，即便看不见战斗的惨状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瑟琳娜搓搓胳膊，虽然不想听那些声音，但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眼看太阳攀升到最高点然后慢慢向一旁偏移，“真是漫长......”
“不如你也加入作战班，那就不用在这里干等了。”班长开玩笑说。
下意识地摇摇头，瑟琳娜说：“像我这种缺乏实战经验的人就不要给前辈们添麻烦了。”
突然，树林中的几个方位分别升起绿色的信号弹，代表树林中的作战已经结束，现在需要补给班运送物资到指定地点。
“实战的机会到了。”班长命令手下的士兵讨伐树下的巨人。
眼看着其他补给班的成员从树上毫不犹豫地跳下，瑟琳娜深吸一口气，向后一仰翻身降落。
巨人看见人类接近，都兴奋地嚎叫起来，可很多嚎叫都在几秒后戛然而止。瑟琳娜和苏菲亚分别落到两只巨人的眼前，然后迅速飞开。巨人果然随着她们的引诱而迈开步伐去追赶，全然忘了树上还有其他士兵盯着它的后颈。
用同样的方法击杀了所有外围的巨人后，运输车队立即赶往树林深处。运输车上除了战斗和野外生存用品，还有大量建筑材料。他们即将在此处建立一个全新的据点。
调查兵团的士兵原本都不会建房子，但为了消灭巨人，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学习并设计最实用的建筑。在一些调查兵团经常训练的林地里，偶尔会出现一些像模像样的小屋甚至高悬树顶的小房子，那些都是历代调查兵的杰作。野外训练的时候，长官们偶尔也会把那里当成作战指挥的中心。
对建筑最有研究心得的老兵们撸起袖子，心中感慨，“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瑟琳娜环视周围的树木，确实比她刚才躲避巨人的树还要高大，只要把屋子建在树上，巨人应该无法对其进行破坏了。
林间响起了敲敲打打以及人们努力工作的声音，充满了生活气息。如果不知道这是在壁外，还以为这里是一个新兴的城镇。瑟琳娜不会建房子，只能做着打杂的粗活，一会儿帮忙拿找工具，一会儿帮忙搬建材，一会儿给大汗淋漓的士兵们端茶倒水，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刚才进行清剿巨人的士兵现在都处于休整状态，换做他们悠闲地坐在树上看风景。当然，他们其实也在戒备着可能来袭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