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来：“这孩子，不能留！”
程清清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张贵：“女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贵猛地吐出一口烟圈，眼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头胎生的女儿，还可以生二胎，但之后不管二胎生的是男是女，都不可以再生了。
所以，大女儿留下来，没关系。但这个孩子留下来，咱家就再也生不了小孩儿了！
生不了小孩儿，以后就都没有儿子了！”
“说得对！这孩子不能留！我还要抱孙子呢！”张贵母亲这下也不哭了，跟着出主意，“贵儿，咱后山不是有一个小山洞吗？趁着天黑，你快把这孩子抱过去埋了！
我一会儿再去包个红包给刘产婆送过去，让她跟村里人说，这孩子一出生就病死了。
这样一来，咱家就是一胎，还能再怀！”
程清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张贵母子，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两个人。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坦然地谈论这件事？
这个孩子才刚刚出生！
这个孩子可是他们的亲骨肉！
他们怎么可以就这么简单地决定孩子的生死？
张贵母子完全没有察觉到程清清的眼神，依然自顾自地讨论着行动方案。
他们越说越心动，当即决定开始行动！张贵母亲就要起身去拿钱，张贵就要走过来抱孩子。
“等等！都不许动！”程清清立刻挡在孩子的面前，死死地盯着张贵，“女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可是在杀人！”
“什么杀人？亲家母可别说得这么难听！”张贵母亲走过来，阴阳怪气地瞧着程清清，“我们这可是在积善行德！
要怪，就怪你女儿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
她要是生了个儿子，我们犯得着这么干吗？
我们啊，这是在给你女儿擦屁股！给她做好事、积功德！”
“我呸！”程清清一口唾沫直接吐到张贵母亲的脸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说这话是要臭嘴巴、烂舌头、天打雷劈的！
我女儿怎么了？我女儿嫁给你们家，把你们家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给你们生了两个女儿！我女儿够对得起你们家了！”
程清清又看向张贵：“张贵，你过来看看，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她这么健康，这么可爱，你真的忍心埋了她吗？”
说到这里，程清清忍不住哭起来。但她的苦不是那种柔弱的、祈求式地哭，而是悲痛的、愤怒的哭！
程清清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贵，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下。
她的哭，没有一丝声音，却被嚎啕大哭更有力量！
此哭无声胜有声！
张贵被程清清哭得心惊胆战，他明白过来，自己这个丈母娘是个硬骨头！只要有她在，他就无法实施自己的计划！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这个孩子不死，那我就没儿子了！绝对不行！
我得想一个办法，把这个老太婆给制住才行！”
张贵眼珠子一转，突然绕过程清清，直接冲着王芳问：“芳儿啊，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张贵表情悲痛，像个痛苦又无奈的孩子一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软：“芳儿啊，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这孩子实在是留不住！
我老张家三代单传，就指望着我传宗接代。这要是没有儿子，我老张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啊！”
程清清被张贵这种无赖行径气得胸口发闷，正准备破口大骂，一个弱弱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出。
“这孩子命苦，一出生就夭了。”
一锤定音！
程清清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瞪着王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如此狠心，居然同意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王芳低下头，不敢正视程清清的目光。
在心里，王芳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辩解：“女儿啊女儿，你就算活下来，以后的日子也只会苦不堪言，还不如现在就去了，还可以少受点苦。
而且，你留下来，咱们家就不能再生孩子。我生不出儿子，以后的日子也会非常凄惨。咱家没有儿子，在村子里也会抬不起头。
女儿啊女儿，你如果留下来，只会把我、把咱们家都拖下水！
留你一个，苦了大家！
女儿啊女儿，你要是懂道理，也一定会支持妈妈的决定的！
牺牲你一个，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
这正是伟大的牺牲精神啊！
女儿啊女儿，你有这么伟大的精神，妈妈会一辈子为你骄傲的！”
听到王芳的话，张贵心里一喜，知道这件事就是成了！她程清清就算再强势，也翻不起风浪来了！
于是连忙走上前去，三下两下将孩子包好，准备抱走！
“等等！”
“你又要干什么？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们不要这个孩子，我要！”程清清一把夺过孩子，“这个孩子，让我带回我的老家养。对外，你们依然可以宣称孩子死了，继续生孩子。
这个孩子，从此以后就跟着我姓程，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张贵母亲冷哼一声：“说得那么好听！你女儿生了孩子，孩子却死了；这个时候，你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多了个孩子。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谁都会起疑心的！”
“不会起疑心的！”程清清目光炯炯地看着张贵母子，“这个孩子我会先拿给娘家亲戚养一年，一年之后我再抱回去。
我老家离你们村一百多里路，中间又隔了一年的时间缓冲，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来的。”
张贵母子对望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王芳倒是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妈，你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吧！”
说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王芳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程清清眼神复杂地看了王芳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对自己的女儿说什么才好。索性，便什么都不说了，只盯着张贵母子。
张贵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次。好一会儿，才终于出口：“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一个女孩儿的命运便这样定了下来。
一年半之后，程清清的户口本上多了一页内容。那是一个女孩儿的户口信息，名字是程清清亲自取的，叫“程君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