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萌新幼苗，亟需爱护！
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大：
明天，《重生九八逆风局》就要上架了。
小鱼我非常激动，也非常忐忑：
激动的地方在于，这本书是小鱼第一次挑战起点大长篇。
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小鱼非常开心。在这里，小鱼要感谢我的编辑绿萝大大，感谢她给我的鼓励和推荐，让这本文能被更多的人看到。
忐忑的地方在于，从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挑战！
因为上架就意味着真金白银的订阅，意味着只有真正喜欢这本书的读者才会继续消费跟读，也意味着小鱼只有写出真正有趣的书才能赢得读者们的认可。
接下来，为了让读者大大们能有一个更好的阅读体验，有几个问题要先说明一下：
1.倒V
本书采用倒V模式，VIP章节将会从第63章开始收费。已经看过的读者大大们可以不用再买了。
2.求首订、全订
首订的数据很重要，关系到接下来这本书可能得到的推荐等一系列资源。希望喜爱这本书的读者大大能在明天多支持一下，谢谢各位！
另外，也希望读者大大们能多多订阅本书，支持一下正版阅读，让小鱼挣一点小钱钱，贴补一下家用吧▄█▀█●（跪拜各位读者大大！）
3．更新
上架之后，小鱼会保持每天两更保底，早上9点一更、下午5点一更。遇到特殊情况，也会爆更。
当然，上架首日会爆更！回报大家的支持！
4.加更
打赏一万起点币加更一章（如果我有的话，哈哈哈……）
两百月票加更一章（如果我有的话，哈哈哈……）
5.完本
本书一定会完本的！
小鱼的宗旨就是——这个笔名下不能有太监的作品！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只有一个订阅，我也一定会写出一个结局的！不仅是给各位读者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6.致谢
本书写到现在，我最想感谢的是那些收藏本书、给本书投推荐票的读者们。
很多次，当我想放弃或者敷衍的时候，打开作者后台，看到还有读者收藏本书、给本书投票，我都会非常感动。
心想，还是有人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还是有人喜欢着我的书的。
我，并不是孤独一个人。
说实话，本书和起点女频里绝大多数文都不一样，它不是言情、不讲男主女主间的男欢女爱，它讲的，是女性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和社会环境下的抗争和成长。
这样的题材，注定一开始就不讨大众的喜欢，也得不到太多读者的认可。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居然还是有接近一百个读者收藏了我的书！
每每看到收藏数据，我都有些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谢谢！
谢谢你看到这里！
谢谢你喜欢我的书！
第1章 死亡与重生
2015年。
凤若鸣从未想过自己的死亡来得那么快。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店铺里的面汤还在咕噜咕噜地开着，两天之后自考的本科就要开学，8岁的女儿还需要人照顾……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她怎么就要死了呢？
腹部传来异样的感觉，凤若鸣无意识地一摸，满手都是鲜血。红色的鲜血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妈妈——！”稚嫩的尖叫一下子射入凤若鸣的耳朵，像一把利斧劈开了那模糊不清的界限，将凤若鸣的意识重新代入了现实世界。
撕心裂肺的疼痛骤然席卷全身。
“妈妈！妈妈！”女儿云云尖叫着想要扑到凤若鸣的身边，却被一只黝黑的大手一下子推开，摔到了很远的地上。
那双手属于一个40岁的中年男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脸上挂着青黑色的眼袋，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和狠毒。
那是凤若鸣的前夫王港，凤若鸣腹部的那一刀就是被他给捅的。
“妈妈！妈妈！”女儿云云的哭喊声更大了。凤若鸣的视线被王港遮挡，但她可以想象到，幼小的女儿是如何克服心理的恐惧和身体的痛苦，努力向着母亲跑来。
如果可以，凤若鸣多么想将女儿云云紧紧地搂在怀里，安慰她：“不要怕！妈妈在这里！”
可惜，有人不会给她留这样的机会了。
狠厉的冷光在王港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他左手钳住凤若鸣的肩膀，右手像装了马达一样，短短几秒的时间就捅了凤若鸣四刀！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逼我的！”
王港大叫一声，将凤若鸣残破的躯体从6楼阳台上推了下去！
“妈妈！”
女儿云云尖叫着，拼命地伸出手臂，但幼小的手指还是和母亲的身体无奈地擦过。
“咚——！”的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居民小区里格外刺耳，闲来无事的居民们迅速地被好奇聚拢到一起，又立刻被四溅的鲜血吓地一哄而散。
灰白的鸽子在人们的哄跑中飞上天空，落下几片灰色的羽毛飘飘荡荡，伴着女童绝望地哭号。
“妈妈！妈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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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
凤若鸣尖叫一声，一下子坐起身来。
“死丫头，大白天地鬼叫什么！讨打吗？”苍老刻薄的女高音隔着石棉板子传到凤若鸣的耳朵里，像只提着脖子高声尖叫的老母鸡，虽然难听，却让凤若鸣浑身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是……自家奶奶的声音？
可是，自己已经和那个家断绝来往好多年了，奶奶又怎么会在这里？”
一边想着，凤若鸣一边抓紧了衣角。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每当遇到什么想不通的难题时，她都会不自觉地抓紧自己的衣角。
可当手指刚刚一抓，凤若鸣立刻感觉到不对了!明明记忆中已经到了初秋，自己也换上了保暖的针织衫，怎么手里的触感却那么轻薄！
凤若鸣赶紧四下张望，只见自己正身处一间由石棉板搭建的小棚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窄小的木门。远离木门的一侧墙边（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墙的话）放着一张由几块破木料改造的小床，床边放着一张写字台，一个台灯。写字台的对面挂着一面缺了角镜子和一个粗糙的挂历。
挂历上，明晃晃地写着1998年的大字，4月30日的那一天还被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1998年！
凤若鸣一惊，赶紧冲到镜子前面，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立刻映入眼帘。
这是自己吗？
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但眼前的这张面孔却充满了青涩和稚嫩，青春的气息铺面而来，根本不是多年后那张饱紧风霜的面容可以比拟的。
但凤若鸣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脸！
这是自己18岁时的脸！
凤若鸣又看向书桌，那上面放着几张纸，其中一张的左上角端端正正地印着“蓉城高考第四次联合模拟试卷”。
凤若鸣记得这件事，自己在高中四模的时候考了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为此，班主任还专门奖励了自己一个港城买的笔记本。
身边种种的迹象，再结合曾经看过的网络小说，凤若鸣立刻断定，自己这是重生了！
“重生……”
凤若鸣轻轻地念叨着这两个字，舌头一舒一卷，就像一枚仙丹入肚，瞬间带来了无尽的力量！
我重生了？
我重生了！
瞬间，凤若鸣欣喜若狂！
凤若鸣回顾自己曾经的一生，可谓凄凉艰苦的一生。
虽然高考成绩很好，但凤若鸣在父母的劝说和威胁之下还是放弃了学习的宝贵机会，南下到广城打工。流水线上三班倒，一个月挣1000块，800块全部寄回家，只剩下200块作为自己的生活费。正是青春年少的女孩子，衣服捡着别人不要的穿，吃饭只吃最便宜的大锅饭，连两毛钱一碗的大锅汤都不舍得喝。处处俭省，不敢多花一分钱。
25岁的时候，凤若鸣被叫回了家，说了一门亲事。这是父母看好的亲事，他们看中的不是男方人品有多好、性格有多体贴，而是男方能给一大笔彩礼。而就是在这一年，弟弟凤云帆满22岁，刚刚好是可以领证娶媳妇的年龄。
嫁过去两年后，凤若鸣生下了女儿云云。前夫一家嫌弃生的是个女儿，平时根本不管不问，对凤若鸣也是非打即骂。女儿云云还没满三岁，前夫王港出轨，得了一个宝贝儿子，继承了他们王家宝贵的香火。
有了儿子，前夫王港当然不想再见到凤若鸣和女儿云云这两个“拖油瓶”，果断离婚。凤若鸣毫无反抗的权利，只能带着女儿云云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口袋里装着前夫王港施舍的200块钱——而那一年，已经是2010年了。
那段时间，真的是凤若鸣最艰难的日子。租住在臭水横流的城中村，一个没有技术也没有学历的女人，推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走街串巷地吆喝，卖过茶叶蛋、卖过豆浆、卖过馒头……，被威武的城管追着满街跑。苦苦熬了五年，终于攒了点小小的本钱，在破旧的居民楼里租了一个小门面，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了。
可就在这时，前夫王港却找上门了！
前夫王港不知何时迷上了赌博，债务缠身。为了还债，竟然挟持了女儿云云！而就在争执的时候，凤若鸣被王港连捅五刀，推下高楼！
凤若鸣身死！
凤若鸣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地平复激动的心跳。那些前世的委屈、悲伤、仇恨……全都在心口交融，又一起从心口喷涌向四肢百骸，最终如同春日消融的冰雪一般全部融入了这具年轻的身体，将她的骨髓血肉一寸寸重新锻造。
终于沉下心来，凤若鸣又不禁担忧起女儿云云之后的命运。一个小姑娘，没了母亲，其他亲人又是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态度，她又该怎么生存？
但凤若鸣也明白，如今自己和女儿云云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命运天堑，自己再怎么担忧也无能为力，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自己既然重生了，就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想到云云最后哭泣的小脸，凤若鸣的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温柔，暗暗祈祷：“上天垂怜，如果今生我还能有自己的孩子，请让云云再次做我的女儿吧！”
凤若鸣闭上眼睛，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点一点回忆着那五刀的位置。每摸过一个位置，凤若鸣心上的铠甲便冷硬一分：“上辈子，自己就是个包子，谁都能上前踩上一脚。自己受苦不说，还连累了最爱的人。
这辈子，我定要挺起腰杆，活出自己的光彩。
任何人，都休想再摆布我的人生！”
第2章 1998年的家（1）
凤若鸣正坐在床上，努力克制住自己澎湃的思绪，床对面的小木门突然发出一声惊人的响动，吓得凤若鸣在床上弹了一下。
“干什么吓人？不会好好开门吗？”毕竟前世出摊5年，凤若鸣的胆色长了不少，也会回嘴了。要是在前世，她一定只会捂着胸口退到屋角，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当然，凤若鸣现在敢说这样的硬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知道门外是谁。
果然，正如凤若鸣所料，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出现在门外，他身材高挑清瘦，面容和凤若鸣有七分相似——正是凤若鸣的弟弟凤云帆！
凤云帆收回脚，双手插兜，斜垮着肩膀。明明还没有凤若鸣高，却偏偏要扬起下巴，一脸用鼻孔看人的嚣张样。
98年正是古惑仔电影大热的时候，不少男孩子都沉迷其中，纷纷模仿里面人物的行为、衣着。看凤云帆的样子，估计也是中毒不轻。
“叫你半天了，也不知道出来。耳朵聋了吗？”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模仿电影里的，就差再含颗口香糖嚼两下了。
气势很足！
仿佛凤若鸣下一句话要是回答得不好，凤云帆的拳头立刻就要跟上来一样！而这样的事情，凤云帆也并不是没有做过。
凤家虽然只有凤若鸣、凤云帆姊弟两个孩子，但两个孩子在家里面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从小，凤云帆就是家里的“小宝贝儿”、“小国宝”，想要星星不会给他月亮，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几个人围着他转；而凤若鸣则是“败家的丧门星”、“赔钱货”，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拿正眼瞧她，只当她是个端茶递水做家务的小佣人。
在这样的环境中，凤云帆自然从来就不把凤若鸣当自己的姐姐。小时候拳打脚踢就是家常便饭。后来长大一点，知道打女人会被别的男孩儿嘲笑，这才停了手。不过说话的语气、态度什么的，自然就不会很好了。
凤云帆气势汹汹，但凤若鸣不怕他。她转了转眼睛，露出一个教导主任般的标准微笑。少女青春的笑容都是美好的，更何况凤若鸣容貌秀丽，一笑起来更是如同春光乍泄，点亮了这阴暗、破旧的小房间。
但不知怎的，看着凤若鸣这样好看的微笑，凤云帆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整个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凤云帆心里暗暗纳闷：“这个凤若鸣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可怕……？”
凤若鸣微笑着，声音轻柔婉转：“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站也不会站，人话也不会说了。街边小混混似的，哪里还像我们五二三机械厂的人？小心我告诉爸去。”
五二三是正牌的国营机械厂，从幼儿园到火葬场，各种设施一应俱全。那个年代，进入五二三机械厂，成为厂里面的正式职工，是一件让所有人羡慕的事情。因为那等于是成为了“国家的人”，端上了一辈子都不会破的铁饭碗。
而凤若鸣和凤云帆的父亲凤爱国，便是那令人羡慕的一员。凤父才刚满十六岁时，凤爷因为受了工伤，办理了早退。凤父便直接顶了凤爷的岗，成为了五二三机械厂的正式职工。后来因为踏实肯干，更是升了车间主任！
凤父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子弟，一辈子待在五二三机械厂里，从小受到组织的正统教育，以工人阶级勤劳朴实、端正勇敢的作风为荣，最看不惯那些流里流气的痞子作风。升了车间主任后，凤父的这份浩然正气更是达到了顶峰，时时刻刻都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周围的人。
要是被凤父知道了凤云帆模仿古惑仔，一顿好打是肯定免不了的。而凤云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老爸手里的那根皮带。
果然，凤云帆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恨恨地瞪了凤若鸣一眼，但身体还是老实地做出了改变。挺直腰杆，端正肩膀，充分表现出了工人子弟的先进性。
“出来吃饭了。”凤云帆吃了瘪，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先走了。
凤若鸣在后面看着凤云帆挺直的腰板，心里一阵感慨。上一世，凤云帆因为巨大的家庭变故，若干年后变成了彻底的二流子，跟着所谓的“老大”在街上混。以至于后来进了监狱，人生彻底没了指望。
虽然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凤若鸣还是希望凤云帆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但一想到那一场家庭巨变，凤若鸣也明白，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的。只希望这一世，凤云帆能够坚持住，不要再次堕落下去。
凤若鸣轻叹一声，理了理衣服，跟着走了出去。
凤若鸣住的是家里搭的棚子，出了门才算进了自家的砖瓦房。首先进入的是家里的过道，右边是家里的正门，对面是厨房和厕所，左边客厅。进了客厅后，右手边有一扇门，里面是凤父凤母的卧室。
这套房是凤父分的单位房，一楼，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过道，总共40平方，挤着凤家一家6口人：凤爷、凤奶、凤父、凤母、凤若鸣、凤云帆。
凤若鸣的脚刚踏进过道，凤奶的声音就从客厅里传了过来：“还不是体着她妈的，整天好吃懒作，一回家就睡在床上，叫都叫不动！还要人去请！我们凤家真是造孽啊，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怎么养出了个地主小姐来！”
凤若鸣知道，这是凤奶在骂她。前世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不少，这两句只能算是毛毛雨。更何况就算反驳了回去也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惹出不少事端来，于是凤若鸣只打算当耳旁风，听过就算了。
这时候，凤母正好端着晚饭从厨房里走出来，听了这话，心里很不高兴：“什么叫‘体着她妈的’？这不是拐弯抹角地在骂我吗？”
凤母将菜盘子放到桌面上，道：“若鸣今天跟着我去幼儿园干了一天，实在是累了，回来才歇一歇，哪里好吃懒作了？”
这一句话可点了炸药桶，凤奶气得直拍桌子：“果然是农村里来的野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我在这儿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你是什么身份，真当自己是猴子的尾巴——飞上天了！”
凤奶的话一下戳中了凤母的伤心处，眼圈顿时红了：“我没……”
“还敢回嘴！”凤奶的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了，她转头看向坐在桌子边的凤父，拍着胸口一副要昏倒的样子：“你也不管管，就任凭她欺负你妈？”
第3章 1998年的家（2）
听到凤奶的质问，一直沉默抽烟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有些慌乱地扶住凤奶，帮她顺气：“妈，别着急，我回头骂她。”转过头来，冲着凤母厉声道：“还不快过来，非要我喊吗？”
见丈夫发了话，凤母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将菜端上桌。凤奶见凤母低眉顺目的，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凤若鸣跟在后头将最后一盘菜端了出来，刚放下，凤父严厉的声音就在头顶上响起：“快去帮你妈。”
“是。”凤若鸣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向客厅的另一边。
凤家人口多，房间少，一个房间通常有好几个用处。比如客厅，不仅用作客厅，还用作饭厅以及凤爷凤奶的卧室。
凤弟两岁那年，凤爷摔了一跤，重度偏瘫。到如今10年，都只能躺在客厅的床上。生活起居，都由凤母照顾。
而这10年里，凤家也养成了一个新的规矩。吃饭的时候，都是凤奶、凤父、凤云帆坐在餐桌上吃第一轮，凤母和凤若鸣在旁边给凤爷洗脸、洗手、喂饭。等事情都做完了，凤母和凤若鸣才能上桌吃剩下的饭菜。
凤母已经解开了凤爷衣领附近的纽扣，凤若鸣赶紧去厨房端了一盆温水出来，绞好了毛巾递给凤母。凤母拿着毛巾给凤爷洗脸、擦手。趁着这空挡，凤若鸣又从厨房里端出专门给凤爷准备的食物，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凤爷。
凤母给凤爷擦好手，终于可以上桌吃饭了。在这之前，凤奶早已把盘子里的肉都挑净了，夹到了凤父和自己碗里，只剩下些青青白白的菜叶子。凤母上桌之后，又仔仔细细地挑出几根漏网之鱼，全都放进了凤云帆的碗里，眼里满是慈爱：“乖儿子，好好吃！你下个月就要中考了，一定要保证营养。”凤云帆胡乱地点点头，扒了几口饭，就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又吃了几口饭，凤母轻声细语地起了一个话头：“爱国，你们厂里这个月的工资发了没有啊？云帆下个月就要中考了，这营养可不能跟不上啊。家里这个月添了几件新衣服，又给爸买了药，钱有些紧张了……”
话音未落，凤奶立刻就发作起来：“你这个败家婆！你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居然还敢要钱？我们家爱国可是每个月都给了你生活费的，怎么这个月才过去一半，就没有钱了？哼，还说什么添新衣服，怕不是都被你藏起来了吧？”凤奶越说越气，直接站起身来拉扯凤母的衣服：“藏到哪里去了？藏到哪里去了？我们家的钱都被你偷干净了！”
凤母吓得赶紧往后躲，一边躲一边辩白：“没有！没有！我就是看着云帆要中考了，想给他多买点肉吃。妈，云帆可是你的大孙子，你也想他吃得饱饱的、考得好好的吧？”
凤奶冷哼道：“少蒙我！当我是乡下来的老太婆——没见识吗？我家爱国是五二三厂的正式职工，云帆是职工子弟，怎么样都有高中读！你也别拿‘大孙子’的名头来吓我，这个孩子来得不明不白的，是不是我们凤家的人还不知道呢？这样的‘大孙子’，我可要不起！”
凤奶的一番话就像一把锥子一样，直直地戳进了凤母的心脏，将她胸中的委屈全都翻了出来。凤母顿觉胸口一紧，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
一直在旁边喝酒的凤父这才终于开了口：“妈，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看明丽都哭了。”
“她哭是因为她心虚！”
“妈……”
凤奶冷哼一声，起身去二儿子家看她的小孙子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将柜子上放的大苹果装走，一边走一边说：“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还不许别人说。真是没天理了……”
凤父听着凤母的啼哭，顿时觉得口里的酒都没有滋味了。叹了口气，凤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数出一张二十的、两张十块的、两张五块的放到桌上：“哭什么？还嫌闹得不够吗？快把钱拿去！”凤母见凤父似乎真的生气了，便赶紧将钱收好，不敢再哭。
凤若鸣在旁边从头到尾看了一处闹剧，心里却是平静无波。重活一世，她早已斩断了对这个“家”的所有念想。这个“家”里所发生的种种，在她的眼里，都不过是电视上演的戏而已——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一点代入感。
凤若鸣早已打定主意，这一次重生，自己再也不要被所谓的“家”、所谓的“家人”牺牲利用。自己要做的，就只有读大学、抗婚，改变自己曾经悲惨的命运，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因此，虽然知道凤母受了委屈，凤若鸣却一点也不想帮忙说话，也不想上去讨人嫌。她将手上的动作慢了又慢，将一口饭喂成了三口，硬生生撑到了整场闹剧结束。
凤若鸣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心想这样总可以安安静静地吃两口饭了吧。谁知凤父被两个女人闹得脑袋都大了，心里憋着火正没处发，见到旁边还有个凤若鸣，不管三七二十一，顿时火气倾泻而出：“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懒虫，就知道偷奸耍滑！你之前不是说要签什么字吗？还不快拿过来！”
凤若鸣被说懵了。前世太远，很多记忆早已模糊，现在的凤若鸣根本就不知道是要签什么字。想到自己书桌上放的四模试卷，凤若鸣死马当活马医，拿给了凤父。
凤父看着试卷上的分数，问道：“这个分数，班上排第几？”
“年级第一。”这件事凤若鸣记得非常清楚，答得也很快。
凤父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悲喜。签好名字后，凤父又沉默地喝起了酒。
一顿晚饭终于吃完，凤若鸣收拾好了碗筷，拿着试卷回房间。按照凤家的格局，凤若鸣要回自己的房间，必然要通过凤云帆的房间。
凤云帆正在写作业，暖色系的台灯将钢笔尖照得闪闪发亮。
凤若鸣正走过时，凤云帆突然问道：“听说你这次四模考得很好？年级第一？”
“是。”
凤若鸣以为凤云帆要问什么，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凤云帆那边再有什么动静，便转身回房间了。虽然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却没有深想，转过身就忘了。
“年级第一……考得真好啊……”另一边，凤云帆却突然轻轻地开了口，脸上挂着冷笑：“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终究不过，是个女的……”
第4章 计划上大学
凤若鸣回到自己的房间，赶紧将最近的试卷、书本都拿出来，认认真真地看过去，一个一个地整理知识点。
想到前世，凤若鸣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上大学，而这也几乎就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这一世，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就是上大学！
上大学之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全日制本科毕业生。虽然98年之后，大学扩招，大学生数量急剧增加，本科生也不在是闪着光环的身份，但依然是社会招聘重要的筛选条件。一个人没有太多门路和资源的普通人，想要在找到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想要在城市中立足，本科生的身份依然重要的筹码。
凤若鸣不禁开始畅想自己考上大学之后的美好未来——走得远远的，在外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前世那些肮脏悲惨的事情一刀两断，开始新的、美好的生活！甚至是组成一个小家庭，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叫“云云”……
这些美好的想象，让凤若鸣的身体顿时充满了力量，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对知识点的掌握也更加快速清晰。
凤若鸣前世死亡的时间是2015年，距离98年已经整整17年，曾经熟悉的高三考试内容自然是忘得精光。但好在凤若鸣前世一直有一颗上大学的心，当她开了小门面，生活稍微轻松些之后，便一直筹备着参加成人自学考试，并且被成功录取，所以两相对照之下，许多知识点都能理解。这样一来，凤若鸣对自己现在的水平有了些把握，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只是，因为成人自学考试是按照报考专业安排相应考试科目，和高考只考语数外理化等科目不太一样，凤若鸣现在有把握的也只有语文、数学、外语这三科，物理和化学则有些头疼了。
凤若鸣算了算时间，现在离高考还有两个月，这段时间里，自己不但要巩固语数外的知识，还要重新学习物理和化学，肯定不可能面面俱到、样样拔尖。所以，物理和化学考试后面的大题只能放弃，重点突破前面的基础知识，以90分及格为目标，争取突破100分。
心里有了大概的计划，凤若鸣对上大学的把握又多了几分，心里的渴望便更是迫切。她拿出物理和化学书，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用树状图将知识点列出来。
凤若鸣看得忘我，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完全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一个个知识点就像是一个个雪白的浪花，轻轻地怕打在她的身上，让她不禁发出舒适的呻吟。突然，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浪花没有了，海洋也没有了，凤若鸣坐在摇摇欲坠的板凳上，面前是摊开的化学书。
凤云帆的大眼睛瞪过来，气道：“大半夜的还不睡觉，灯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走过来，看见凤若鸣面前摊开的化学书，凤云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来某些人是想考状元啊。可惜啊可惜，某些人就算是再用功，也不一定有这个命！”
凤若鸣一把夺过化学书，开始利落地收拾书桌：“你又没考过，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上？”
凤云帆冷哼一声：“你考不考得上大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读不了！”
凤若鸣的心被这话狠狠地捶打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快速地一闪而过：“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读不了？”
凤云帆还是第一次在自家姐姐的眼睛里看到那样的光芒，就像是黑夜中闪烁着绿光的狼瞳一般，让人心惊胆战。
这真的是自己那个懦弱的姐姐吗？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风云帆的心跳不禁一乱。很多年后，凤若鸣再次回想起那个夜晚，他才终于明白，那是命运变动的波纹。
凤云帆硬撑着脊背，冷笑道：“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不过就是个女的，败家的赔钱货，迟早是要嫁人的，家里面为什么要花钱供你上大学？凤家如果真的出一个大学生，那一定是我——凤云帆！”
凤若鸣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是，我是凤家的女人，不配家里花钱供我上大学。可家里也不一定会供你上大学！”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局势几乎在瞬息之间颠倒过来，凤若鸣冷笑道：“我是凤家的女人，你可不一定是凤家的男人！”
“你胡说！”
凤云帆愤怒的脸瞬间出现在凤若鸣眼前，同时一股大力袭来，凤若鸣的身体像个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木板床上。仿佛一个铜钟在耳边敲响，凤若鸣的脑海中嗡地一声炸出一串声波，眼前阵阵发黑。恍惚之间，凤若鸣看到风云帆仓皇逃离的背影。
唉，自作孽，不可活。
凤若鸣在心中自嘲。
凤云帆本来应该是凤家唯一的男丁，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凤奶却突然开始质疑他的血统，还不只一次在家里说这件事。凤云帆从小就是家里的小皇帝，骄傲自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质疑？这件事，也由此成为了风云帆心里的业障，一碰就要发疯。
凤若鸣一边揉着发疼的脑袋，一边慢慢地坐起来，末了，轻轻地叹了口气。
凤若鸣为刚才的话感到有些后悔。凤云帆这个人虽然有些令人讨厌、不好相处，但本质并不坏。前世，自己出小摊的那几年里，风云帆也多次出手帮她摆平了一些混混、流氓的骚扰。更何况，自己前世的惨剧并非是风云帆直接造成。而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有些刻薄了。
凤若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细细地回想着风云帆刚才的表情，心里蓦然一动。都说“外甥像舅”，女儿云云这个外甥女也和舅舅风云帆有六七分相似，几番比较之后，凤若鸣的心中竟然不知不觉生出了几分母爱和柔情……
顿时，凤若鸣又好气又好笑，羞得用被子盖住了脸——母性太强，真是没救了！
第5章 难眠的夜晚
凤云帆猛推了凤若鸣一把，见凤若鸣撞到了头，顿时害怕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回房间。过了一会儿，又悄悄地贴到门上听。听到对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这边心刚放下，那边被忽略的怒气立时又起来了。
凤云帆滚进被子里，把凤若鸣恨得牙痒痒，心想：“总有一天，要让你知道爷爷我的厉害，看你那嘴巴还利不利。”
隔壁的房间里，凤若鸣在被子里埋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了心情，又开始盘算起上大学的事情了。
刚刚风云帆的话提醒了凤若鸣，就算自己顺利地被大学录取，凤父和凤母也不一定会出钱让她上大学——不！按照上一世的经历来看，凤父和凤母应该是肯定不会出钱的！因此，如何筹到足够的学费，是一个绕不开的大难题。
凤若鸣回忆了一下，98年的物价还没有飙升，大学的学费也没有15年那么高。一般来说，一学期的学费是1000元左右，一次需要缴纳2学期的学费，再加上住宿费100元，其他杂费若干，自己最少需要准备2200元。
2200元！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98年的时候，大家的平均工资也才400元左右，2200元就是半年的工资。别说是凤若鸣这个学生，就是凤父这个工厂工人，也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凤若鸣心里不由地焦虑了起来。自己不是没有挣钱的本事，蒸包子、炸油条、烙煎饼、煮冒菜……早点小吃自己是样样都会、样样都精。前世的自己，也是靠着这么一手的好本事，硬生生地挣出了一个小门面。
可惜这些好本事，现在都不能拿出来用。
其一，凤若鸣根本没办法解释这些手艺的来历。一个在工厂区里长大的工人子弟，一个根本没出过城的学生，能从哪里学来这么多手艺？
其二，作为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子女，凤若鸣只有少得可怜的零花钱。而出摊必然要买面、买菜、买锅、买碗……，凤若鸣没有那个本钱。
其三，就算凤若鸣东借西挪凑够了钱，出了摊，这前前后后一番动作必然惊动凤父凤母——而这，也是凤若鸣最忌惮的。
前一世，凤父凤母对自己有多么的苛刻，凤若鸣可是历历在目——工资自己留200元外其他全部上缴，除此以外，每个季度还要给家里衣服钱，生日要给生日钱，过年要给过年钱，结婚收的彩礼全部收走，弟弟结婚要给钱买房子——凤父凤母就像是拿着一把刀子，仔仔细细地将“凤若鸣”这根蜡烛上的蜡全部刮走、一点不留，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木棍子；末了，还要将这根木棍扔进灶膛里，非得全都烧成灰、吹成烟，将所有的价值榨得干干净净才算完。
因此，一旦凤若鸣出小摊的事情被凤父凤母知道了，那么那出摊挣到的钱就不可能再留在凤若鸣的手里。
想来想去想不出好办法，凤若鸣心里又是烦闷又是焦急，翻来覆去地想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而这一夜，就在这套房子的另一端，凤父凤母的房间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吃过晚饭后，凤母便一个人进了卧室。凤父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和凤爷“咿咿呀呀”不清不楚地聊了会儿天，也跟着进了卧室。
凤父一进门，便看到凤父靠在床头上，一个人默默地垂泪。
凤父皱了皱眉头：“怎么哭了？钱不是给你了吗？”
凤母一听，顿时更加委屈，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滚下：“钱钱钱，我是为了钱吗？我是为我自己委屈！你妈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她怎么能那么说……”
“妈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急得很，今天也是话赶话地顺嘴说了。她心里也是没有恶意的。”凤父叹了口气，坐到凤母身边，一边低声劝着一边给凤母递纸巾。“她毕竟是我妈，你多忍让一些。”
凤母接过纸巾，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顺嘴说也不行啊。当年的事她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怎么现在却突然说这种话？还是当着云帆的面说的！她怎么能当着云帆的面说？云帆还那么小，听到这些话怎么承受得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凤父顿时皱起眉头，厉声道：“胡说什么！云帆是妈千求万求求来的宝贝孙子，妈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恶意？再说了，她也就是顺嘴说了一句，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你现在这样又哭又闹的，简直是胡搅蛮缠！”
凤母最害怕凤父生气了，一见凤父突然板起了脸，顿时慌了起来，心里更是又苦又涩，不禁长叹：“你也知道云帆是咱们千求万求求来的？当年我为了云帆，吃了多少苦？什么法子都去试，什么草药都往肚子里灌，听说哪里有个医生，三更半夜不睡觉也要跑过去看。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为了躲计划生育，也为了保住你的工作，我不得不和你离婚，回到乡下去，改嫁给你堂兄弟……”
“我在乡下一呆就是3年。那3年间，你和你妈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没有照顾过我一天！你知道那3年我过得有多苦吗？”
凤母越说越激动，无数往事在眼前再次闪现，多年的酸楚一齐涌上心头，本来有些止住的眼泪再次滚滚而出：“结果呢？我又换来了什么？本来说好了躲过风头就复婚的，结果到现在也没看到一个影儿。”
“唉，明丽，你难道不明白吗？我身为车间主任，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子，真的是一步也不能出错！本来你带着云帆回来，厂子里就已经有很多风言风语了。我们俩要是再复婚，岂不是就坐实了？假离婚躲计划生育，那还了得！这事一出，我肯定就得被开除！我一被开除，这一大家子人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明丽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这一家人好啊！你要理解我。”
凤父一边说着，一边搂住了凤母的腰。凤母被这番话说得心中一软，一边滚着眼泪，一边将头靠在凤父的颈间。
第6章 凤父凤母的算盘
见凤父对自己说了软话，还又搂又抱地安慰自己，顿时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一样，什么火气都消了。
凤母道：“我当然理解你，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因为有你，我们家才能有房子住；因为有你，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才有饭吃，有衣服穿。我也知道，复婚这件事情急不得，毕竟还是你的工作更重要。我虽然是农村出来的，也没读过几年书，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凤父点点头：“这就对了。”
凤母听了，脸上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像个小女生似的，将头靠在凤父的胸口：“咱们虽然没有复婚，但现在过的日子和复婚后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啊，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嗯。”凤父的大手拍了拍凤父的肩膀，声音从上方传来：“快睡觉吧。”
“诶，等等。”凤母连忙拉住凤父的手，道：“我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你明后两天不是要加班，还要在厂子里过夜吗？哪里有时间？这事还是现在说吧。”
听到凤母的话，凤父愣了一下，立马想起来了：“对！我明天、后天还得加班。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
凤母道：“其实就是今天晚饭时说的事情——家里是真的快没钱了。这个月，爸突然病了一次，光拿药就花了二十多块钱。云帆又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上个月刚买的裤子，这个月就短了，于是又多添了一条裤子、一双鞋……”
凤母一样样地算着家里的开销，想着兜里越来越少的钱，心里发慌：“下个月云帆要中考，再下个月若鸣要高考。下半年，他们一个要上高中、一个要上大学。这两样学校厂子里都没办，都得花钱到外面去上，这又是一大笔钱。特别是读大学，我听说一年的学费要两千块呢！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凤父本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两千块”的时候，瞬间睁开了眼睛：“那么贵？”
“可不是嘛。听说还不止呢！两千块只是上学的学费，住在学校里还要缴住宿费，吃饭要缴伙食费。而且上大学一般都在外地上，来来去去坐车还要车费……”
没等凤母把话说完，凤父便阴沉着脸打断了：“上什么大学？本来就是个赔钱货，再上个大学，岂不是要把我的血吸干？”
凤母也在旁边不住地点头：“可不是吗？你说这丫头都已经18岁了，按照法律上来说算是……那个什么……成年人了。结果整天还光吃饭不干活，还要家里倒贴钱，天下间哪里有这种事情？像我们那个时候，都是十三四岁就出来，就能往家里拿钱了！”
凤母悄悄地看了看凤父的脸色，只见凤父板着脸，眼睛里阴沉沉的，顿觉有戏：“所以我想啊，这什么鬼大学的，咱们也不读了！反正就是个丫头，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花那么多钱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就在这边的厂子里找个工作，每个月的工资都拿回家。云帆读高中要花钱，正好就让她出了。”
凤父听了凤母的话，肚子里的小算盘一打，立刻有了决定：“你说得对，就是该让她出来干活了。咱们把她养到18岁，给她吃、给她穿，现在就是该她回报咱们的时候了。不过，我另外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咱们不要让她在这边厂子里找活，咱们托小刘，把她送到广城去打工。”
“广城？”凤母愣住了，“那是什么地方？是在市里吗？”
凤父推了凤母一把，冷哼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还‘市里’呢，一点见识都没有！我跟你说，广城是在南边，靠着海，坐火车都得三天三夜。”
五二三机械厂位于华国的内陆深部，凤母在这边过了一辈子，别说是海了，连湖也没见过，顿时惊呼：“那么远！干嘛把若鸣送到那边去啊？这去一趟得花多少车钱啊？不划算！”
凤父顿觉不耐，斥道：“所以说你没见识！凤若鸣在这边干活，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三四百就顶天了！可我听小刘说啊，广城那边有很多外国人开的厂子，工资开得很高，一个月起码能挣这个数……”
凤父比出一根手指，凤母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千块！这么多！”
“所以说啊……虽然咱们把她送过去要多花点车费，但只要到那边去打工，每个月家里就能多一千块，你说划算不划算？有了这一千块，咱们家肯定能比现在过得好。”凤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朦胧的烟雾之下全是得意的笑容。
“就是就是！爱国，果然还是你聪明！咱们送若鸣到广城去打工。”凤母终于从一千块的巨大冲击中醒过来，积极地盘算道：“一千块啊！每个月一千块啊！有了这一千块，咱们一定要先打一个猪蹄回来，好好地吃一顿。还要给云帆买新衣服新鞋子。我听说，现在的小孩子都要穿那种专卖店里有牌子的，咱们也给云帆买上。他到了高中，可不能被其他人给看扁了！还有你的衣服、爸妈的衣服、我的衣服，都可以多买两件，买那种好的！还有……”
“别都花完了，再过两年，云帆就要娶媳妇了，得存点钱。”
“我知道，不过每个月都有一千块，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花完的？再说了，就算是花完了，不是还有若鸣吗？那可是她亲弟弟结婚，怎么样都得拿个一两万出来吧。”
“对。”
“还有啊，我刚才想了想。从这边到广城，做火车都要三天三夜，那火车票肯定很贵。到时候咱们给若鸣买车票，就买那种站票，这样又能省下一百多块钱！”
“对！我们还可以……”
凤父和凤母你一言我一句，热烈地商讨起了那一千块钱的用途，仿佛那每个月的一千块钱早已揣进了他们的腰包。当他们在讨论这个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凤若鸣孤身一人到广城讨生活，是多么的孤苦无依；每个月挣一千块钱，是多么的艰难辛苦；每个月将一千块钱都寄给家里，她一个人身无分文又该如何生存？
这些，凤父和凤母是从来都想不到的。
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只有自己，只有宝贝儿子凤云帆。
而这一切的算计，另一边沉浸在学海中的凤若鸣，都毫不知情。
凤若鸣还在想象着，自己读完大学之后，那个光明灿烂的未来，她的父母早已盘算好，将她推入无边黑暗的深渊了。
第8章 不甘心！
“死丫头，怎么还不起床啊！快出来！”
凤母的骂声从背后传来，有力的手掌将石棉瓦搭的“墙壁”拍得咣咣作响。
凤若鸣赶紧擦干眼泪，匆忙地将纸包塞进裤子口袋里，一面答应着，一面走出房门。
为了照顾家里的一群老小，凤母虽然不在厂子里上班，但平时还是要打许多零工，挣钱补贴家用。其中比较长期的一个，就是到附近的幼儿园食堂里帮忙煮饭。这几天放五一假，食堂不用上工。不上工就没有工钱，凤母不甘心，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大堆的纸壳子，带着凤若鸣在家里糊纸箱，一天下来能挣出个饭菜钱。
糊了一上午的纸箱，差不多10点半了，凤母掏出10块钱，让凤若鸣去买菜。凤若鸣到菜市场买好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到了菜市场旁边的一家旧书店里逛了逛。
这家旧书店已经开了很多年了，老板是个精瘦的小老头，笑起来特别慈祥。老板的脾气也很好，客人们在店里捧着书看多久都不会赶人。因此，热爱看书凤若鸣常常会到店里逛逛，顺便蹭书看。这里，就是凤若鸣的精神天堂。
这一次，凤若鸣照例跟老板打了招呼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架中。书店里还有几个小女孩儿，围着一本琼阿姨的小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看得不亦乐乎。而凤若鸣跟一般的青春期小孩儿不同，更爱看一些经典名著、名人传记，因此绕过前面的青春小说书架，直接走到了店铺的最里面。
经典名著的封面大多是黑色或者深红色的，显得深邃而神秘。整整一面墙的高大书架中，黑色的、深红色的各色书脊杂乱无章地露在外面，看起来像一张浸满了时光的旧帕子，又像是某种凌乱的人生。
凤若鸣叹了口气，直接在书架上找到了《悲惨世界》。这是她最爱的一本书，上一世看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是里面的珂赛特，有一位温柔又富有的冉阿让从天而降，给自己带来橱窗里的洋娃娃和美好的生活。
但上一世，珂赛特终究没有等到冉阿让，洋娃娃还放在橱窗里。
而这一世，凤若鸣决定让自己成为冉阿让，为了心中的信念，一往无前！
随意地翻了翻，凤若鸣将书放回原处，抽回手时无意间看到旁边放着的另一本书，书脊上写着三个大字——第二性。
第二性？
这个书名到挺有意思的。
凤若鸣这样想着，取下来随意地翻了翻，才发现，这是一本法国女作家写给女性的书，书名的“第二性”指的就是女性。
书中的某页写道：“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哄地一声，仿佛一个霹雳在凤若鸣的头顶上炸开。凤若鸣心神动摇，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书！
——是了！是了！放弃艰难的选项，选择容易的选项，这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可选择的时候，难道就只看眼前的难易，以后的结果便不管了吗？当选择了简单的道路，向着海市蜃楼出发，结果最后却只到达了荒芜的沙漠。往前，没有一分绿色；往后，没有半丝退路。到了那个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呢？
——“上大学”是最艰难的选项，因为它意味着最高的进入门槛，和最大概率的光明前程。
——“不上大学”固然轻松，还能多挣四年的工资。但是一旦走下去，就很难再有往上走的机会，只能在各种底端的体力劳动中消磨人生。
凤若鸣不太懂书中那些男人、女人之间的分别，但是她清楚，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首先是一个人！
作为一个人，就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努力奋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一时间，凤若鸣神魂激荡，几乎要落下泪来。
原本被压抑的不甘被完全勾起。
想要上大学，想要继续读书，想要去争一个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未来！
这样强烈的愿望几乎要从胸口脱出！
的确，现在的自己没有2200块钱，也不一定能成功说服父母放自己读书。但现在才五月，距离大学开学还有四个月。谁能肯定，这四个月里就完全没有转机呢？
再说了，现在还没有高考，自己就先放弃，那不就等于螃蟹还没煮熟就先扔掉了吗？若干年过去后，再回想起这段往事，自己必定会为当年的软弱和踟蹰而后悔不已！
如果参加了高考之后，分数太低确实没考上，那就是自己的实力问题，怨不得别人。而这样，也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一瞬间，凤若鸣下定了决心！
全力以赴，冲刺高考！尽心尽力，再无遗憾！
凤若鸣擦干了眼泪，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本《第二性》。
凤若鸣满心欢喜，却不知道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第9章 报复
凤云帆这几天过得很潇洒。
中考是六月底才进行，满打满算离现在还有两个月。他一向成绩不错，从来没觉得自己考不上。更何况他还有个有恃无恐的身份——五二三机械厂的工人子弟！
就算自己考不上高中，只要出去读个中专，回来一样可以在厂子里谋个职位，稳稳当当地领工资。
既然没有升学压力、也没有生活压力，凤云帆自然也没了那种刻苦学习的精神。这次五一放假，凤云帆打算在外面拉通了玩，好好地快活一场！
今天，风云帆跟着一群职工子弟打篮球，冲锋、投篮都特别卖力，引得篮球场边的小姑娘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90年代末期，琼阿姨的小说风靡了华国大江南北，无数的小姑娘陶醉在那美好甜蜜的爱情中，像只贪嘴的小蜜蜂一样，恨不得整个人都滚进那份甜蜜里。可惜，美好的文字总是有限的。尝到了甜头的小蜜蜂便目光从有限的文字转向了无限的现实中，努力搜寻着那甜美的目标。
而今天，凤云帆无疑就是那个目标。
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站在篮球场边，一边看着男生们在球场中冲锋陷阵，一边配合地发出阵阵惊呼。她们时不时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又时不时地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互相打闹着。
青春洋溢的小姑娘们就像是一丛娇蕊初绽的鲜花，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引得球场上的队员也不时地走神。
打了一上午球，估摸着差不多要到11点了，一群男孩子收起篮球准备回家吃饭。
那群站在球场边的小姑娘突然走了上来。抱着篮球的男孩子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笑嘻嘻地站着不动了。
女孩子那边叽叽喳喳地笑了一会儿，突然将一个瘦瘦小小的长发女孩儿推了出来。长发女孩儿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走到凤云帆面前，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轻声说了一句：“这……这个给你……”说完之后，迅速地将头扭向一边，根本不敢直视风云帆。
凤云帆低头一看，是一瓶冰水。他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谢谢了哈。”
男孩儿和女孩儿的队伍里都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声，长发女孩儿的脸更红了，低着头跑了回去。
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儿在旁边起哄。
“哎！珠珠，你怎么不说话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快说句话啊！”
“就是啊，快说句话啊！”
“你看，凤云帆都快走了，赶着回家吃饭啦！”
“我听说他们家是他姐姐做饭，要不然你跟她姐姐学学怎么做饭，把他的胃给勾住！”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过分，羞得那个叫刘珠珠的长发女孩儿一个劲地挥舞着小拳头，追着要打起哄的那人。
凤云帆在旁边嘿嘿地笑了两声，好心地解围道：“你们看到我姐了？”
刘珠珠停下手，点了点头，轻声细语道：“嗯，刚刚在菜市场旁边的书店里看到她了。手里提着个菜篮子。”
“在书店里，她买书了吗？”
“不清楚，我们比她先走。”
旁边一个女孩儿插嘴道：“我看她和那个店老板挺熟的，应该是经常照顾生意吧。”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凤云帆暗暗想到：家里几乎没给过凤若鸣钱，她怎么会有钱买书？肯定是偷家里的！
风云帆顿时兴奋起来。
偷家里的钱啊！这个可是个大罪！只要把这事儿捅给妈妈和奶奶，凤若鸣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样一来，也可以报复她昨天晚上侮辱自己的仇了。
凤云帆面上不显，依然和男孩子们一起回家，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借口分开，立刻跑到菜市场旁边的书店外。
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凤若鸣拿着一本书出来结账。
这下错不了了！凤若鸣，你就等着吧！
凤云帆立刻用最快速度跑回家里，大声道：“妈，咱家里出贼了！”
话音刚落，一个花白的脑袋从客厅里探出来。凤奶脸色阴沉，问道：“什么出贼了，凤云帆，你给我说清楚。”
凤母也从客厅里走了出来，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担忧，还不时用眼神瞟旁边的凤奶：“云帆，胡说什么！我们家里怎么会出贼？”
凤云帆愣了一下，得意地说道：“妈，你可别不信。我这两只眼睛可都是亲眼看到了的！不仅是我，还有好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的！”
凤母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凤若鸣在书店买书了！妈，你想啊，一本书至少是四、五块钱，凤若鸣她哪里有这么多钱？肯定是偷的！而且肯定就是偷的家里的！”
凤母本想反驳，但突然想到自己才给了凤若鸣十块钱叫她去买菜，立刻就相信了：“这个死丫头……”
另一边，凤奶气得把扫帚往地上一扔，骂道：“没良心的癞皮狗，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居然还敢偷我们家的钱！我就是养条狗都比她好！”
凤母连忙劝道：“妈，你别生气。你放心，我一会儿一定好好教训她！”
凤奶只是阴沉着脸，坐在床沿上，也不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凤若鸣就提着菜篮子回来了。虽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还是向往常一样打了招呼。
凤云帆正要把菜都拿进厨房，凤母突然道：“等一下，我问你，今天买了些什么菜？”
凤若鸣虽然觉得凤母的态度像是在审犯人一样，很奇怪，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买了些白菜、莴笋、豆皮还有猪肉。”
“买了多少斤？花了多少钱？”
“白菜一斤7角，买了1块钱的；莴笋一斤4角，买了7角钱的；豆皮买了1块钱的；肉4块5一斤，买了五块钱的。一共花了7块7。”
“剩下的钱呢？”
“在这儿。”
凤若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递过去。凤母接过来一数，果然是2块3。又瞟了一样凤若鸣买的菜，根据经验类看数量也差不多能对上。
凤母把钱揣进口袋里，厉声问道：“还有呢？”
第10章 审问
凤母厉声问道：“还有呢？”
凤若鸣被问得呆住了：“没有了，钱和菜全部都在这里了。”
凤母冷笑一声：“谁问你这些了？你偷了家里的钱，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偷家里的钱了？！”
风云帆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插嘴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每天在家里呆这么久，谁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偷的钱。再说了，我们要是知道你什么时候偷的钱，你还能得手？早就被我们当场逮住了！”
凤若鸣立刻反驳道：“也就是说你根本什么证据就没有吧！哈，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天底下居然还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人，两个嘴皮子上下一翻，什么事情都敢扯出来！”
凤母冷笑道：“给我闭嘴！我叫你说话了吗？还敢骂你弟弟了！你这个头上长疮、心里流脓的烂货，凭你也敢骂你弟？简直是长胆子了！你不是要证据吗？好，我现在就给你证据！你把菜篮子放下，把身上的口袋都给我翻过来！”
虽然早就知道凤母重男轻女，看不起自己，但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自己的妈妈这样毫不留情地骂自己，凤若鸣还是心里一痛。
凤若鸣紧紧地提着菜篮子，挺着脊背看着凤母，一动不动。
凤母尖叫起来：“没听到我说话吗？放下菜篮子，把口袋都翻过来！”
凤若鸣还是不动，一旁的凤云帆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地推了凤若鸣一把，夺过了菜篮子。
凤若鸣踉跄了一下才站好。在众人的逼视下，只得屈辱地将身上的口袋都翻扯出来。
众人一看，裤子上两个口袋、衣服上两个口袋，翻过来都是干干净净，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凤母不信：“看来你这个死丫头还挺狡猾的。也是，偷了钱的人都心虚，谁也不会蠢到把赃款揣在身上。你偷的那些钱，肯定都藏在你的屋子里了。你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我的！我劝你还是全招了吧，省得我浪费精力去你屋子里头翻东西；第二，等会儿我打你的时候也会轻点。”
凤若鸣眼圈都红了，心里满是委屈：“我没有，我没偷钱。”
“妈，你别跟她浪费口水了。再说了，要拿脏，也不用去翻那个屋子。”凤云帆道。
“你说。”
凤云帆得意地提了提菜篮子：“凤若鸣刚刚用偷来的钱买书。钱，她可以都花完了，或者藏在哪个角落里；书那么大，她可没办法藏。她身上没有，就肯定在篮子里！”
这时候，凤若鸣总算明白了这场审问是因何而起。她的心里一阵慌乱：自己并没有偷钱，他们再怎么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可要是书被他们发现了，那就糟糕了！
凤若鸣连忙上去夺菜篮子，凤云帆一边躲一边得意地说：“果然有问题！妈，你看，她心虚了！”
“谁心虚了？你把菜篮子还给我！一会儿把菜打烂了，中午就没饭吃！”
“没饭吃就没饭吃！反正我有饭吃，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谁会没饭吃！”凤云帆一把将凤若鸣推开，手脚麻利地将整个菜篮子倒过来。里面的东西顿时呼啦啦地往外落，散了一地。
众人一看，落出来的都是白菜、莴笋、豆皮和猪肉，并没有什么书。
凤云帆顿时僵在原地，脸色难看起来，大叫道：“她肯定是刚才进门的时候把书藏在她屋子里了。妈，我这就去找！”
“等……”凤母的话才起了一个头，一个人影突然从侧面冲出来。紧接着就是“啪”地一声脆响，凤若鸣“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脸上顿时浮起了半指高的一个手掌印。
第11章 爆发的秘密
凤奶抄起旁边的扫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打，一边打还一边骂：“不要脸的烂货，黑心肝的死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偷家里的钱了！偷了钱还不认账，还乱买东西，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大水冲来的？就会糟蹋东西，糟蹋钱！你个赔钱货，烂货，不要脸东西！当初你一生出来，就该把你按在坛子里淹死！”
可怜凤若鸣一开始就倒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两边都是墙壁，躲都没处躲，只能生生受着。
凤若鸣开始的时候还脾气倔，不肯出声；后来扫帚像雨点一般落下，便是心里再怎么倔，也禁不住哀嚎出声，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起来，想要躲到床底下去。
凤奶见凤若鸣又躲又哭的，心里更气，下手更狠，嘴里的话也想刀子一样刀刀剜心：“你还敢躲！你还敢哭！我还没死呢，你就再哪里哭丧！你安的是什么心？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把我哭死，好自在快活去！”
凤奶越骂，下手越狠，就那样狠命地打了二三十下，竟然生生地将扫帚柄给打断了！众人再往下一看，只见凤若鸣面朝下伏在地上，半边脑袋躲到床脚下。从脖子到大腿，只要露出来的地方，都是肿得又红又高。此时，凤若鸣也不嚎了、也不哭了，双眼紧闭，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几声呻吟。
凤母见打得不祥了，赶紧上来拉凤奶的手，一边拉一边劝：“妈，你别太生气，生气伤肝。为这小丫头伤了身体，不值得。你先坐着，一会儿我再教训她。”
谁知凤奶一推，反手就给了凤母一巴掌：“少在那里假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拿这个死丫头当枪使，把我气死了，你好当家作主！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我要是不在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凤母又惊又怒。惊的是，本来只是说凤若鸣偷钱的事情，怎么突然骂到了自己头上；怒的是，自己本来是一片好心，却被凤奶这样恶意揣测。凤母性格柔顺，可对上凤奶这样的无端指责，也有些压不住火气了。
凤母道：“妈，自从我嫁到你们家来，也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我不仅要打工挣钱，还要养两个小的，还要照顾你们两个老的，真的是当牛做马、尽心尽力！你怎么能这么乱说人！”
虽然说凤母乘着火气说了这么一通，但到底是个软性子的人，说着说着自己就流下了泪来。
两相比较之下，凤奶的气势立时更高，骂人的声音也更响亮了：“果然是山旮旯里出来的农村人，没读书没教养，一张口满嘴都是假话。”
“谁说假话了？我蒋明丽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说假话是要烂舌头的……！”凤母气得满脸通红，一开口全是哽咽。
凤云帆见凤母哭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母子连心，连忙走过去扶住凤母，心疼地唤了一声：“妈……”
凤奶冷眼看着这幅母慈子孝的情景，冷笑道：“蒋明丽，就你做的那些事儿，不仅要烂舌头，还要天打雷劈！你说你嫁到我们家里来已经二十年了，我问你，你和我家爱国领结婚证有二十年了吗？你现在还是爱国的老婆吗？你还在我家的户口本上吗？”
“你还说，你在我家当牛做马、尽心尽力，照顾老的照顾小的，还要打工挣钱。那我再问你，我家爱国没给你钱吗？天天呆在家里不挣钱，谁给你吃的谁给你穿的？”
“答不上来了吧？因为你的心是虚的，说的话都是假的！凤若鸣两岁的时候你就跟爱国离婚了，还改了嫁，你跟爱国根本就不是夫妻了！”
“不要脸的丧门星，都改嫁了，还敢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儿住到前夫家里，要吃要喝、要穿要住。也就是我家爱国这么好心，才让你住进来，给吃给喝给钱。要是我，早就抄起扫把把你给赶出去了！”
一听到把凤云帆扯出来，凤母立刻变了脸色，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居然也拉开了嗓门吼了回去：“妈，说话要讲良心的！云帆怎么就来路不明了？他可是爱国的亲儿子，你的亲孙子，正正经经的凤家人！”
“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是知道的！我为什么改嫁，不也是你的主意吗？当初你是怎么说的？离了婚再生孩子，也是要缴罚款的，姓也不能姓凤，不如改嫁给爱国的堂兄弟，既可以免缴罚款，还可以让孩子正大光明的姓凤！我当初就是听了你的话，怀着云帆嫁给了爱国的堂兄弟的。”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能翻脸不认账！”
凤奶冷笑道：“我不认账？怕是有人不会算账吧！你去乡下一呆就是三年，连个音信都没有。回来的时候就抱着个两岁的孩子，还说是我家爱国的种。蒙谁呢！月份都不对！”
“呸！出来卖的烂货，还不知道勾搭过多少汉子。随便抱个小孩儿就赖在我们家头上。我们凤家才没这个孙子！我们凤家也要不起这个孙子！”
“你……”凤母气结，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什么你？你就是个灾星、扫把星！你和这小子一回来，我家老头子就偏瘫了。都是你害的！你还我老头子！还我老头子！”
骂着骂着，凤奶自己都哭了起来。她将这十三年的怨恨、十三年的愤怒、十三年的伤心全都化作锋利的尖刀，非得把凤母刺得满身是血，才能让她的心头之恨稍稍平息。
凤奶哭了几声，又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将手上的扫帚一摔，凤奶捡起地上的猪肉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败家娘们儿，我儿子都不在，买什么猪肉！”
看样子，是又去凤父的弟弟，凤二叔家里去了。
凤奶一走，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谁也说不出话来，因为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被看似和睦的家庭生活下，那肮脏纠缠的欲望所震慑。
被看似肤浅重复的叫骂声下，那深沉的怨愤所震慑。
不知何时，凤云帆松开了扶着凤母的手，缩着肩膀，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
“云帆！”凤母急得叫了一声。可当凤云帆真的停下脚步的时候，凤母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是安慰吗？
还是解释？
当那些扭曲的真相以这种形式被赤裸裸的摆到眼前，所谓的安慰和解释还有意义吗？
凤母也不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凤母叹了口气，道：“云帆，你奶奶也是气晕了头，才说出那样的话。她就是担心爷爷的身体，你不要怪她。”
凤云帆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依旧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12章 曾经的同学
另一边，凤若鸣终于从疼痛中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一点一点地蹭着地板坐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凤母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客厅中央，两眼放空，怔怔地看着远方。
这个女人，结婚之后，将丈夫看作自己的天；生了儿子之后，又将丈夫和儿子一起看作自己的天。
现在，一半的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个从未经历过变天的女人，突然，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看着这样的凤母，凤若鸣突然感到悲伤。为了凤母，也为了身处此境的自己。
“妈，你没事吧？”凤若鸣小心地出声询问。
凤母这才回过神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凤若鸣，叹了口气，道：“去洗把脸，把菜收拾一下，做出来吧。”
猪肉被凤奶给拿走了，凤若鸣只得做了几个素菜。
饭菜一上桌，就被凤母分走了一半，装在一个大碗里。接着，凤母从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掏出一盒午餐肉罐头，打开来切好，将里面的肉全部都盖在白米饭上。
泛着油光的午餐肉被白米饭的热气一熏，顿时香气四溢，馋得凤若鸣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
凤母一左一右地端着两个大碗，走到凤云帆的卧室门前，小心地说着各种好话。凤若鸣忙着给凤爷喂饭，也没听清凤母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等到凤若鸣将凤爷的事情打理好之后，看到凤母空着手从凤云帆的房间出来，想必情况还是不错的。
午饭之后，凤云帆不想待在家里，跟凤母要了些钱后便出去了。
凤母本来还要带着凤若鸣继续做纸箱，但看见凤若鸣连纸板子都拿不稳，便觉得心烦意乱，骂道：“连个纸箱子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滚回你的房间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凤若鸣如同得了特赦令一样，赶忙回了自己的房间，生怕晚了一步，凤母就翻脸变卦了。
凤奶的棍子主要是打在了凤若鸣的背上。
凤若鸣自己看不到，也不知道到底伤得有多重，只觉得整个背上火辣辣的，柔软的纯棉衣服稍一摩擦，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凤若鸣没什么好的医治办法，只能悄悄地偷了些凤父喝的白酒，小心地淋在肩膀的伤痕上，再用手掌细细地将淤血揉开。
白酒一上，凤若鸣就疼得面容扭曲。本来还想忍一忍，但无奈实在是太疼了，凤若鸣只好死命地压低声音，“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凤若鸣正揉得酸爽、叫得痛快，旁边突然传来扑哧一声清脆的笑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站在门边，脸上满是促狭的笑容。
“蒋婷婷！”
这是凤若鸣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后来又一起在广城打工多年，所以一见到，便立刻认了出来。
蒋婷婷身穿白衬衣、扎着双马尾、背着双肩书包，青春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温柔的书卷气，果然是亭亭玉立！
蒋婷婷笑着往里走，道：“怎么不继续唱了？我听这歌挺好听的。”
凤若鸣羞红了脸，连忙把衣服笼上：“你要是真喜欢，我以后天天唱给你听，保准叫你一听到这首歌就吐！”
“好狠心的人！我好心帮你，你居然想害我！”蒋婷婷惊叫了一番，坐到凤若鸣的身边，道：“你别动，我看看。”
蒋婷婷小心地拉开凤若鸣的衣服，只见后者的背上、肩膀上、手臂上全是青一道、紫一道的棍痕，整个皮肤都肿起来半指高。
“天啊，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到底是谁打的？你妈？你爸？你奶奶？还是……你弟？”
“是我奶奶。”
“那老太婆……”蒋婷婷啐了一口，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接过剩下的白酒替凤若鸣揉了起来。
有人帮忙，疗伤的过程就顺利多了。许多凤若鸣原本看不到、揉不到的地方，蒋婷婷都能帮她弄好。但缺点也非常明显，别人揉的力度可比自己揉的力度强多了！
更过分的是，蒋婷婷还以“手上揉得重，淤血散得快”为由，比常人更多用了两分力气！
结果，等到身上的伤全部揉好之后，凤若鸣只能全身陷在床上，脸上满是冷汗，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歇了好一会儿，凤若鸣才穿好衣服坐起来。问道：“我拜托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蒋婷婷拿过书包，拍了拍，笑到：“都在这里呢。你放心。”
“我妈没有问你吗？她有没有怀疑。”
“你妈倒是问了句。不过我说，我是来找你问四模的试卷的，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凤若鸣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快把东西给我吧！”
蒋婷婷打开书包，将一本《第二性》和一个小纸包拿了出来，递给凤若鸣。
凤若鸣一脸欣慰地抚摸着《第二性》的封面，道：“幸好当时遇见了你，要不然这两样东西就保不住了。”
原来，凤若鸣在买书的时候察觉到了凤云帆的存在。虽然不知道风云帆到底会做什么，但女性的直觉还是让她担心刚买的书和自己存的私房钱会有危险，所以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想办法将两样东XZ起来。恰好半路上碰到了好友蒋婷婷，凤若鸣灵机一动，就请蒋婷婷帮忙将两样东西暂时收好，等下午的时候再悄悄地帮自己带过来。
蒋婷婷看着凤若鸣那高兴的模样，叹道：“别人都是买琼阿姨的小说，也就是你才买这种书看。”
“你要不要也看看，这本书真的很不错！我感觉，它给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看了它，让我更加了解我自己了！”
蒋婷婷果然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刚要点头说好，却突然愣了一下，伤心地拒绝了：“我还是不看了。现在看这些书有什么用呢？反正以后我连课本都用不上了，这些书就更用不上了。”
第15章 曾经的高中生活
风风雨雨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快到午饭的时候，凤奶一脸平静地回来了。
那时饭菜刚刚端上桌，凤母见到凤奶，连忙热情地招呼，又是搬凳子又是拿碗筷：“妈，快坐！菜刚做好。若鸣，还不快给你奶奶盛饭去！”
无论是凤奶还是凤母，都默契地没有提昨天吵架的事情，仿佛那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倒是凤云帆有点奇怪，也没跟凤奶打招呼，也没说话，就那么沉默地坐在饭桌上，沉默地吃完饭出去了。
凤若鸣看着凤云帆一直沉默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担心。但好在，之后的几天里，凤家的生活一如往常，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凤若鸣也就将那点担心归咎为反应过度，抛到了脑后。
五一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凤若鸣也要开始上学了。
时隔17年再度回到曾经的高中，看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青涩面孔，看到那些老旧却充满亲切感的楼房设施，凤若鸣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姿态故地重游。
说句实话，17年过去了，凤若鸣对高中生活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同学就记得要好的那么几个，老师也只大概记得脸。就连自己所在班级的具体位置也完全忘记，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是在高三（1）班。
跟着大部队走，好不容易着微薄的记忆找到高三（1）班的教室。凤若鸣站在教室门口，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她忘记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了！
看着教室里密密麻麻的五十张桌子，凤若鸣感到自己脑袋都大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肩膀被人一拍，凤若鸣跟着转头，蒋婷婷青春靓丽的小脸映入眼帘。
凤若鸣几乎要激动地落下泪来。
救星啊啊啊啊！
虽然凤若鸣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了，但她还记得自己是蒋婷婷的同桌。这个时候，只要跟着蒋婷婷走，一定错不了！
“没想什么。”凤若鸣亲热地挽住蒋婷婷的手，道：“我们快进去吧，不要在这里堵门了。”
之后，凤若鸣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总算是没有露出破绽。
谁知，凤若鸣刚刚在位子上坐定，一群同学便如狼似虎地围了过来。
瞬间，凤若鸣想起了后世一个经典游戏的画外音：“有一大波僵尸向你袭来！”
凤若鸣：“……！”
这是要干什么！
第16章 难以抗拒的魅力
还没等凤若鸣开口，围上来的同学已经七嘴八舌地说成一片。
“若鸣，你那个港城的笔记本带来了吗？快拿给我看看！”
“若鸣，先让我看看吧，上次我就摸了一下，连颜色都没看清楚！”
“你好歹还摸了一下呢，我连个角都没摸到！若鸣，先让我看吧！”
得！这都是冲着那本港城笔记本来的！
重生而来的凤若鸣完全没想到那本笔记本的魔力居然这么大，一个假期都过去，班上的同学们还是对它心心念念。
原本对那笔记本没有太在意，打算今天就拿出来记课堂笔记的凤若鸣同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最好不要让面前的同学们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将自己这个“糟蹋东西，暴殄天物”的阶级敌人人道毁灭的！
面对同学们火热的浪潮，凤若鸣赶紧双手高举作投降状：“谢谢大家的热情。但不好意思哈，我今天确实没把它带在身上。下次！下次一定请大家看个够！”
此话一出，围上来的同学立刻发出失望的声音，并且纷纷谴责凤若鸣小气、不体贴，搞得凤若鸣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最终，在凤若鸣再三保证明天一定把笔记本带上之后，围上来的同学这才慢慢散去。
一转头，凤若鸣就看见蒋婷婷在旁边偷笑，气得打了对方一拳：“叛徒！刚才也不来帮我解围，这会儿还笑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蒋婷婷一边躲一边笑到：“你的心碎就碎吧，反正也不值钱，只要那笔记本没事就好了！”
“重色轻友！”
“谢谢夸奖！”
两个女孩子又嘻嘻哈哈地说笑了一会儿，便拿出书本认真地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上大学，凤若鸣学起来便格外地用心。更何况，她重生回来，对很多考点都不太熟悉，这个时候，能有学校老师带着复习，那简直如同春夜喜雨一般！
凤若鸣像一块干燥的海绵一般，如饥似渴地吸收每一个考点、知识点，恨不得将老师讲的每一个字都印在脑袋里。
旁边的蒋婷婷也受到感染，原本只有六分的认真，如今也变成了九分。
凤若鸣就读的高中是片区的重点高中，附带价廉物美的食堂。凤若鸣和蒋婷婷手拉手地吃过午饭之后，凤若鸣表示自己想走一走消消食，蒋婷婷则表示想先回去午休，于是两个人就在操场边分开。
凤若鸣沿着跑道慢慢地散步，一边走一边不著痕迹地四下张望，熟悉现在的环境。
虽然现在穿越、重生之类的网络小说还不流行，偶尔露出几个破绽大家也不会深想，但太不熟悉周围环境的话也会对凤若鸣本身的生活产生影响。因此，凤若鸣准备抓紧时间多多熟悉生活环境，尽快融入其中。
凤若鸣顺着操场走了大半圈，正好走到了一个拐弯的地方。
学校把这个拐弯的地方往外扩展了出了一小块空地，安装了一些单杠、双杠之类的器材，是男生们空闲时很喜欢呆的地方。
这时，一个男生从单杠上跳下来，跑到凤若鸣的面前：“嗨，凤若鸣！”
凤若鸣仔细看了看来人，认了出来：“张鹏，你好。”
凤若鸣就读的高中，不是五二三机械厂自己办的高中，而是政府办的公立高中，因此大部分学生都是城镇里的普通居民。少数的机械厂职工子弟进了学校之后，都会抱成团，互相帮助，关系也都处得比较好。
这个主动打招呼的男生也是五二三机械厂的职工子弟，名叫张鹏，跟凤若鸣一样都是高三学生，不过不在一个班；学习成绩在全年级仅仅是中游，但性格很好，有人缘，在全校的男生中都比较有威望。
凤若鸣停下脚步。
张鹏特意从单杠上下来打招呼，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果然，张鹏哈哈一笑，道：“听说你上次四模考了年级第一，你们班主任特意奖励给你一个笔记本，还是从港城买回来的，是不是真的啊？”
又一个！
没想到连身为男生的张鹏都对笔记本有兴趣，这港城笔记本的魔力还真是惊人！
凤若鸣笑道：“你想看啊？我明天就带来学校。等我们班的女生看过之后，我就给你送过去。”
“诶！不是——！”张鹏突然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我是想问你，你那个笔记本能不能卖给我？”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这个？”
“我有一个玩得很好的表姐，最近要过生日了，我就想送她一个生日礼物。我这个表姐可厉害了，自己做生意，平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市面。我寻思着，这街上卖的东西可能都入不了她的眼，也就只有你那个港城来的笔记本最合适。”
凤若鸣笑了，故意说：“你都没见过那个笔记本，怎么就知道它‘最合适’了？万一那笔记本丑得不得了呢。”
张鹏也笑道：“港城来的东西，还能有不好的？要真的那么不好，你们班主任也不会拿它送人。再说了，我都听蒋婷婷说了，那个笔记本是真的很漂亮！”
凤若鸣有些心动，现在她正是缺钱的时候，卖了笔记本也算是有些收入。但又转念一想，一个笔记本也卖不了多少钱，根本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卖了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收起来自己用。
心思一转，凤若鸣便拿定了主意，道：“那个笔记本刚拿到，就被班上的同学摸来摸去地摸脏了，你真拿去送人也只会丢脸，还是算了吧。”
说完，凤若鸣也不管张鹏，径直走回教室了。
后来连着几天，张鹏都找机会跟凤若鸣说笔记本的事情，表示自己真的很想买，凤若鸣都拒绝了。
高中的日子，就在这波澜微兴的日常中一日日滑过。
在凤若鸣的努力之下，很快就跟上了班上的学习进度，对周围的环境也熟悉起来。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快节奏的高三学习中，日历翻到了六月。
这天，原本乐观开朗的蒋婷婷却愁眉苦脸地坐在座位上，唉声叹气。
凤若鸣一问，蒋婷婷眼圈就红了：“若鸣，我爸言而无信，他不让我参加高考了！”
第17章 流言蜚语（1）
凤母继承了华国农村人的优良品质，从来都是个勤劳朴实的人。
虽然当初为了生凤弟，凤母辞去了工厂的工作，但当她再次回到凤家的时候，也是一刻都没有闲着。
除了照顾一家六口的生活起居之外，凤母还要出去打零工，挣来的钱全部用来补贴家用。
这13年来，凤母干过水泥工、干过砖瓦匠，擦过地板，也扫过大街……要找出一件她没干过的活来，还有点难度。
凤母年轻时，也是棉纺厂的一枝花，追她的人能从车间排到工厂大门外。
可如今，在十多年的操劳之后，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暗沉昏黄，光滑饱满的肌肤上显出了难以忽略的皱纹，苗条纤细的身段变得臃肿迟钝，细腻娇嫩的手掌也变得粗糙不堪。
曾经受人追捧的一枝花，在风雨之后，也只能无奈红满地，终陷淖泥中。
不过，凤母没有功夫伤怀自己逝去的青春。在她的眼里，多干活、多挣钱才是最重要的生活日常。
毕竟，凤父一个月只给家里200块钱。这200块钱，要出来一家六口人的衣食住行，要出来凤爷的医药费，要出来凤若鸣、凤云帆两姐弟的学费、书本费——就算再怎么俭省着用，也是不够的！
凤母每个月都要出来打两份零工，闲暇时还要糊纸箱子，一个月能得300块左右，这才能把这日子过起来。
现在，凤母最重要的一份工作就是给煤电厂的幼儿园做饭。
为什么凤母去了煤电厂而没有去五二三机械厂呢？认真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段缘由。
凤若鸣一家所在的城市名为蓉市，在蓉市北边的郊区是一大片的工业区，各种棉纺厂、煤电厂、火砖厂、水泥厂就坐落在这里。其中，工资最高、福利待遇最好、社会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五二三机械厂。
这些厂子都公家的，一般都有自己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医疗室、文化室、小剧场等各种配套设施。很多职工家属进不了工厂车间，都会在这些附属设施里谋一份工作。
凤母自然也不例外。
当初凤母要找工作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五二三机械厂、其次就是自己工作过的棉纺厂。一来是这两个厂子自己都很熟悉，干起来上手快；二来是这两个厂都是工业区数一数二的大厂，给的工资也要高一些。
但这个想法刚刚提出来，就遭到了凤父和凤奶的坚决反对！
当年，凤母为了生凤云帆，和凤父离婚又再嫁，虽然现在和凤父住在一起共同抚养凤若鸣、凤云帆两姐弟，就如同真正的夫妻一样，但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却属于不清不楚的那一类。
凤父、凤奶都是很要面子的人。凤母要是去了这两家厂子工作，那厂里的人还不得把那些事情全都翻出来，反反复复地嚼个没完！真到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流言传出来！凤父、凤奶一想到那样的情景，脸都要绿了。
再者，凤父也有自己的顾虑。他认为，凤母要是去了这两个厂子里工作，就等于坐实了自己假离婚躲计划生育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公家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到时候自己车间主任的位子就可能会被端掉。
想来想去，凤父和凤奶给凤母下了死命令：凤母绝对不能再五二三机械厂和棉纺厂内找零工！
无奈之下，凤母来到了煤电厂的幼儿园。
这天，凤母照例来到煤电厂幼儿园食堂，开始一天的辛苦劳作。
此时，已经是六月天。火红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连绵不断地热浪舔食着大地。工业区中零星的几棵绿色植物根本无法抵御这猛烈的攻势，病恹恹地垂下了头。整个工业区都赤裸裸的暴露在这强烈的热度之下。
幼儿园的食堂中，这份热度更是残酷。
凤母用力的抬起盆子，将其已经洗好切好的土豆块全部倒入锅中，再用特制的大铲子拼命翻炒，不一会便满身是汗，整个上衣都被打湿了。
将水倒入锅中，将土豆淹没，再盖上锅盖。这道土豆烧肉需要稍微炖一下，也给了工作人员短暂的休息时间。
凤母赶紧走到旁边，猛地灌了一口凉白开，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她有些无力地靠在墙角，想稍微歇一歇。
在她旁边，也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大妈聚在一起。她们手里都拿着保温杯，嘴里杂七杂八地说着工业区的一些八卦闲话。
“哎，你们听说了吗？隔壁的机械厂好像要倒闭了！”一位大妈神秘兮兮的说道。
听到在说机械厂的事情，凤母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悄悄地听着。
旁边另一位大妈听了，顿时笑起来：“瞎说什么呢，这公家办的厂子也能倒闭？我不信。”
旁边的大妈也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这怎么能倒闭呢。”
“张妈，你这嘴巴也太大了，这也能胡说。”
“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这种事谁信啊？”
张妈冷笑一声，道：“你们别不信！我家里面有个亲戚是上面的。这可是他告诉我的内部消息！”
听到张妈说得这么信誓旦旦，众人也都起了好奇心，继续问道：“那你跟我们说说，这机械厂开得好好的，之前还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怎么会倒闭？”
张妈得意地道：“什么好好的！这事儿，其实早就有苗头了！听我家亲戚说，机械厂从早几年开始效益就不怎么好了，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变成了一周上六天班，然后又变成一周上五天班、三天班、一天班！最近几个月，好像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开一次生产线了！”
众人都惊呼：“竟然是这样的！我们都在工业区里，居然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张妈得意地笑道：“人家机械厂是保密单位，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当然捂得紧紧的。你哪儿能知道？”
众人都恭维她：“也是。也就是你有关系，有个上面的亲戚，才能知道这种内部消息。”
又有人问：“如果机械厂真的倒了，那里面那么多工人怎么办？是要把他们都安排到其他厂里面吗？”
见众人都围在自己周围，张妈越发得意，道：“哪儿有那种好事？我那个亲戚说了，公家要让厂里的员工都下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