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12)
叶琼妃说了那么多,霍奕琤听进去的却是甚少。
或者也可以说,他不喜欢。
“可我不会放你走。”男人眼角勾起一抹愠色,在整张寡淡清冷的脸上只显偏执:“在我乏味之前,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叶琼妃瞬间转过脸,眸中尽是不敢置信的微光。
“我再说一遍,我有男朋友。”
她不确定他要对她做什么,此时心里生出很多种担忧。
“从现在起,你只有我。”
霍奕琤笑得让人心寒,甚至笑意都未曾达至眼底,唯有语气过分笃定。
或是强势。
叶琼妃不想和他犟,扭头生气,嗓音更是带着烦躁:“停车,我要回去。”
“回是回不去了。”霍奕琤的情绪彻底松弛起来,似是已经找到和她相处的完美方式,现在心中只有轻漫:“叶琼妃,是我的,就得永远是我的。”
……
霍奕琤果然还和当年一样,言出必行。
叶琼妃被他带回当年那栋公寓,即将过上被圈养的金丝雀的生活。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霍奕琤知道,她没有亲人,唯一的好朋友只有权薇。
而今天第一次见的那个黎朔,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他再靠近叶琼妃。
管他是男朋友还是什么,现在是在他霍奕琤的地盘,一切他说了算。
“你把我关在这是什么意思?”
叶琼妃的手机被他收走,现在真的是孤立无援,求助无门。
霍奕琤站在门口,高大的身体挡住她面前唯一的出路,他的一言一行都很强势:“没什么意思,温习一下感情。”
谁想和你温习感情。
叶琼妃从床上起身,挥手拼命推搡他就想往外面跑,但她再努力也不过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丝毫不是霍奕琤的对手。
他将她狠狠推在床上,看着她凌乱的头发,耳边是她紊乱的喘息。
霍奕琤手握成拳,紧咬着牙关往后退了一步,严正警告:“今晚是你唯一可以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想明白了,我们就正常交往。如果你还是想走,那很抱歉,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对待你。”
话音落地,床上的女人只是呼吸,丝毫未动,也不说话。
霍奕琤言尽于此,他转身出门,回手反锁。
夜里,他坐在客厅抽烟,整间房子都很安静,安静得像是家里没有活物。
沙发上,男人一双长腿交叠搭着前面的茶几,墙上播放着很久没有动静的监控视频,但他却看得入迷。
窗边有他之前鬼使神差安的监控摄像头,所以他并不担心叶琼妃逃走。
视频里,叶琼妃笔直地坐在窗边,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很遗憾,今晚没有半点月光。
女人痴痴地坐在那里,已经快一个小时没有动过。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并不想看她这个样子。
手中的烟盒已经瘪掉,茶几上的烟灰缸也被烟蒂堆满,无法再容下其他。
可霍奕琤并没有停下,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盒烟,夹出一只点燃,咬在嘴里,继续吞云吐雾。
现在不止女人,任何带瘾的东西都能对他产生影响。
今夜无眠的不止卧室的人,客厅里的照样在痛苦中煎熬。
……
正值夏季,天蒙蒙亮,公寓的门铃被按响。
一时半会没人回应,门外传来密码锁解锁成功的提示音。
打扫阿姨一进门,就被客厅弥漫的缭绕烟味熏得大声咳嗽,她缓缓走近沙发,只见沙发上横着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
对方眉心紧蹙,脚边横着歪七竖八的酒瓶。
原来是喝多了。
保洁阿姨已经在这干了两三年,和霍奕琤也算是能说得上话,她轻轻拍了拍他,唯恐他出什么事:“先生,先生?”
耳边不停回荡着声音,紧闭双眼的霍奕琤悠悠转醒,却头痛得厉害。他手捏着发涨的太阳穴,长腿一横,在沙发上坐起。
“吴姨,你来了。”
他的声音粗哑,一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吴姨听这声音吓了一跳,但作为保姆,她也只能点到为止:“先生,夏天寒气重,晚上还是回卧室休息吧。”
霍奕琤没说话,紧蹙的眉头迟迟不见舒展。
“先生,你先去洗澡,我给你熬个醒酒汤吧。”
说着,吴姨就奔向厨房。
“等一下。”身后的霍奕琤喊了一声,在吴姨疑惑的目光下,他无奈加了一句:“麻烦你再做份早餐,中式。”
“啊……好。”
吴姨觉得很奇怪,因为霍奕琤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几年如一日空腹上班。
但她也没过问,拿钱办事而已。
回主卧洗了澡,霍奕琤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尽管不去上班,但他习惯了穿正装,还是被精心熨过无一丝褶皱的那种。
清除干净颓靡之气,霍奕琤才敲响叶琼妃的房门。只有三下,充充样子,随后他自己拿钥匙开门。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自愿开门。
她很抗拒他。
推门进去,就见叶琼妃歪躺在床上,没有脱鞋,也没有盖被子。
估计是昨晚累到了自己,才不知不觉倒了下来。
耳边只有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声,霍奕琤瞬间动了靠近的心思,他放轻脚步,蹲在了她身边。
头发短了,五官就更显柔美。白皙小巧的耳垂,纤长优美的脖颈线,以及,她瘦削圆润的肩头。
无一不暴露她的柔弱。
可她的性格却坚硬无比,早已脱离了样貌给人的第一印象。
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脸上,大拇指腹轻轻摩挲那一颗小痣,眸光已经柔情似水。
或许是防备意识太强,他的手还没有动,叶琼妃就猛地睁开眼。
还未看清面前人是谁,她就被吓得身体往后缩,在床上慌乱翻了个身,避开他的触碰。
“你做什么?”
恢复理智后,才是倔强地质问。
霍奕琤并不感觉尴尬,只是因为吓到她而感到抱歉,他站起身,闭口不提刚刚的举止用意。
他在意的,是他昨晚留给她的问题。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
他双手插进口袋,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眼前,只显得高高在上。
而叶琼妃心意已决,绝不妥协半分:“话不过三,请你放我离开,我不想让我朋友报警抓你,非法拘禁。”
闻言,霍奕琤似是觉得颇有乐趣,他低笑一声,眉尖浅显地扬了扬,道:“既是非法拘禁,那我不怕再加一条。”
叶琼妃绵密的睫毛颤了颤,紧张地吞咽口水。
这反应成功取悦了霍奕琤,他弓下腰,靠近她的同时还在笑,非常恶劣:“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要不要以被害人的身份,亲自送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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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在13号完结这个番外
匆匆那年(13)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叶琼妃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看着与自己极其贴近的男人,她静静地注视两秒,突然身上泄了一股劲儿,她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道:“霍奕琤,咱俩没缘分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不管现在霍奕琤对她是哪一种感情,但这时间已经不再合适。他们没有在彼此喜欢对方的时候两情相悦,反而在分别多年后错位纠缠。
“缘分是人决定的,只要你今天点头,咱俩就是有缘分。”
霍奕琤丝毫听不进去她的话,手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带到身前。
“妃妃,我为什么在你眼里看不到一点爱意?”
这是他迷惘的源头,看不到爱,也没有恨。
所以,她是释怀了?
叶琼妃被他桎梏在身前,姿势非常不舒服,她微微仰望着他,笑得有些无力:“我以前最爱你了,但你让我不能见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四年后再提起这件事,她不是抱怨,也不是委屈,只是有些介怀,觉得自己当初的心甘情愿过于轻贱。
这些话霍奕琤从来不知道,初次听到,让他沉静多年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他可以改,没有顾忌。
“去洗漱,一会儿吃饭。”
话落,霍奕琤一手拢住叶琼妃的后脑,将她的唇往前凑了凑。
两人四目对视间,叶琼妃瞬间看破他的心思,她别开脸,男人的吻轻轻滑在她的脸颊。
“你别这样。”
她拒绝他的亲近,毫不拖泥带水。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只会让她困扰,给她增添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一吻落空,霍奕琤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什么,他抱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在地上。
“穿鞋,浴室里有新衣服。”
他一步一步教导她,仿佛她是个还未懂事的孩子。
叶琼妃心里不舒服,她抗拒地推开他的搀扶,转身快步走进浴室。
但一进门,她发现浴室没锁,让她不敢随意脱掉衣服。毕竟,现在的霍奕琤什么事都做得出。
同样,浴室之外的霍奕琤也不舒服,他头痛,心里也烦躁。
迟迟听不到水声,他瞬间察觉到她在意的点,微微走近,扬声给她解答:“你放心洗,我不会靠近。如果我有别的心思,刚刚完全可以跟你一起进去。”
单纯讲,他有这个禁锢她的能力,但他不急于这一时,惹她厌嫌。
或许是这句话真的有效,大概过了几分钟,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听到这个声音,霍奕琤转身去了客厅。他嘴角浅淡扬起,心中不禁自嘲自己的卑微。
但这也同样说明,在她心中,他的话还是有一定信用的,不是吗?
叶琼妃洗澡的时间很长,长到不用猜就知道,她在躲他。
就在霍奕琤无法再沉默等待之时,浴室的玻璃门被缓缓推开,声音很轻。
他闻声掀起眼睫,首先入目的是女人纤长笔直的双腿,像奶酪一般白皙诱人。
在某一方面,她很听话,没有拒绝他给她准备的裙子。
白色的短裙与她气质十分相称,她还是更偏向于温柔娇媚的类型,尽管她现在是短发。
霍奕琤在看她,她同样也在看霍奕琤。
“我已经说了三遍,现在是第四遍,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这句话很煞风景,成功让霍奕琤眼中的柔光化为利刃,冰冷渗人地慑向她。
他分开二郎腿,从沙发上起身。
“妃妃,乖一点才惹人爱。”
长臂一伸,他将僵在原地的叶琼妃拢入怀中,亲昵地抱着,嗅着她颈窝的淡淡香气。
叶琼妃想推,但推不开。
索性,她放弃了抵抗。
现在公寓只有他们两个人,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离开。
叶琼妃也毫无避讳,她仰脸看他,目光坦率直接:“你是想睡我吗?”
话音落地,她明显感觉到男人抱着她的手劲收紧不少,让她略微有些喘不上气。
但,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信他爱她。
当初都不爱,时隔四年,又怎会爱上。毕竟,他一向薄情寡欲,将欲和利分得很清。
“按你这么说,给睡?”
霍奕琤的眼神以明眼可见的速度变冷,他深深锁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反应。
但她基本是面无表情,脸不红心跳,冷淡至极:“如果睡完可以放我离开,以后也不来纠缠,那我完全可以当做自己被狗咬了一口。”
气人的艺术已经被她完全掌握,霍奕琤胸口微微翕动,一股怒气在暗自涌动。
他松开她的胳膊,让她瞬间如获大赦,退后两步,以免再被他占到便宜。
“你的建议很不错,不如就现在吧,机不可失。”
话落,他弓下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叶琼妃害怕自己摔到,只能先用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同时,叫喊着拒绝:“放开我,不然我真的会去告你!啊……”
她被他重重丢在沙发上,凌乱的刘海遮挡她的眉眼,还未及膝的短裙让她彻底走光。
这对于被怒意占据理智的男人来说就是催.情剂,霍奕琤用膝盖分开她的腿,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他冰冷指腹捏住她尖细的下巴,让她的脸更近一些,同时,另一只手禁锢她双手的反抗。
“昨晚给你的两个选择,看来你选了第二个。”
话落,叶琼妃紧闭双眼,唇上被暴怒啃噬的痛感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不看他,但她明白他生气了。
霍奕琤以前从未和她生过气,退一步讲,他当初的生气也只不过话少一些,态度冷一些。
不像现在,会发脾气,会伤害她。
失神太久的叶琼妃是被身前突然涌来的凉意惊醒的,她能保护自己的东西通通被他丢在地上。
随后是温热的触感,从她的脖颈滑向小腹,引起阵阵战栗。
接下来的时间,叶琼妃觉得自己被堕入了地狱,她的肉体和灵魂被分离。
一个在痛意中挣扎,偶尔享受欢愉。一个在天平上摇摆,不敢向任一方倾斜。
霍奕琤终究是选择了最直接简单的方式,没耐心再向她步步引导求和。
匆匆那年(14)
这是叶琼妃被霍奕琤带回公寓的第二天。
第一天是晚上,她因为抗拒和担忧,只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是白天,她因为被他欺负,从洗完澡到暮色降临一直没有离开卧室。
再缩小范围的话,仅限于床。
期间,她不知道他折磨了她多少次,只知道自己睡得频繁。
醒来。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颓靡的味道,深深刺激着她想起这一整天的荒唐。
她无力地趴在床上,声音既哑又轻:“开窗,我喘不过气。”
叶琼妃的精神头不好,但霍奕琤相反,整个人由里到外散发着神清气爽,他衣服还没穿好,就伸手越过她开了窗。
仅开了半扇不到,怕她着凉。
女人安静地躺在那里,脸朝窗外,把自己包裹得无比紧实。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亲密接触,但她对他的态度依然抗拒,毫不掩饰。
可惜,这招对他无效。
手臂隔着被子将她抱在身前,霍奕琤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连带着温热的气息:“妃妃,你好像并非不爱我。”
他这句话成功让久默不语的叶琼妃破防,她紧紧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自己之前的反应。
她恨自己的回应。
好恨。
“既然还爱我,为什么宁可闹成这样,也不肯松口和我复合?”
霍奕琤一直想不明白。
之前,他以为叶琼妃恨他,所以要远离他。但他现在发现,叶琼妃好像并不恨他,她只是躲他,甚至还爱着他。
房间安静很久,她喊了他的名字,字正腔圆:“我承认,我对你还有感情。但你不爱我,这是无论你囚禁我多久都不会改变的事实。所以,你不如放过我,我们各自安好。”
这便是霍奕琤的第二个疑点。
叶琼妃总强调他不爱她。
可若不爱她,他为何会如此异常,以强迫解决问题从来不是他的做事准则。
他也从未对哪个女人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和兴趣。
“我爱你。”
霍奕琤好似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语气轻巧,像是在回答问题一般笃定。
但不可否认,叶琼妃的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随后泛起阵阵疼痛。
这三个字是她当年苦苦寻求但始终未得到的,而现在,却被他用来留住她,说得简单又直接。
“我困了。”
叶琼妃没勇气再和他辩驳这个问题,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她便将头微微低下,半张脸藏在被子里。
许是体恤她的疲惫,霍奕琤只是安静抱着她,没有再影响她休息。
直到耳边传来女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轻轻起身,捡起衣服走出卧室,全程小心翼翼。
阳台上冷风扑面,霍奕琤的衬衫却一颗扣子都没系。
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中刺目燃烧,他低头猛吸了一口,手机呼叫界面显示通话开始。
“what"s
up
?bro.”
霍延晞的声音透着笑意,整个人都是幸福的。
这要和此时的霍奕琤形成鲜明对比,他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话语声平静:“她总说我不爱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有关曾经和叶琼妃的接触,很多事情都是霍延晞告诉他的,比如两人相识的契机,分手的原因等等不是很私密的话题。
闻言,正在家里哄孩子的霍延晞是相当自信,逮着机会就故作玄虚:“女人说你不爱她,无非就一个原因。”
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的霍奕琤已心生烦躁,但为了破解这个谜团,他只好耐着性子主动问:“什么原因?”
“当然是你没表现出爱她啊。”话筒中,健谈的男人此时侃侃而谈起来:“不是我说大哥,你以前对她真挺狠的,说分就分,一点余地不留。认识五年,外界愣是找不到你俩同框的半个字。”
电话挂断后,霍奕琤站在阳台上抽了半盒烟,期间他心绪一直很乱。
不管过去的他爱不爱叶琼妃。
但他确定,现在的他爱她。
如果不爱,他四年前为什么逃婚,只身去南美找她?!
天色越来越深,霍奕琤的心里却越来越亮。
既然以前躲躲藏藏,那以后就光明正大,给她足够的体面和名分好了。
……
夜晚,叶琼妃做了噩梦。
在梦里,霍奕琤变成了恶鬼,将她逼到穷途末路,一直问她爱不爱他。
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女人,因惊吓过度,甚至流出了泪水,一直在摇头抗拒,嘴中不停地嘟哝:“我不知道,别逼我……我不知道……”
洗完澡回来的男人刚进门就察觉到她的异常,俯身靠过去,正好将她的恐惧听得清清楚楚。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下一秒,男人点亮床头的暖光灯,轻轻拍了怕叶琼妃紧缩的肩膀,柔声唤道:“妃妃?”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让正经受梦魇折磨的女人猛地惊醒,她一时没看清面前之人样貌,只想尽快找个人缓解恐惧。
她将头紧紧抵着霍奕琤的胸膛,纤瘦的身体明显在颤抖着。
她在害怕,但霍奕琤还是正常状态,看着她不着一物的光洁背脊,他拽过被子给她紧紧围住,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的温柔,他尽力地安抚她:“别怕,只是一场噩梦,别怕。”
如果说刚刚被惊吓吞没了初反应,那现在,霍奕琤的声音足以让叶琼妃恢复理智。
她尖叫一声,迅速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随后,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叶琼妃粗重的呼吸。
足足沉静了五分钟,叶琼妃才缓过劲来。
“我做了噩梦。”
一句简短的回应,似是解释她梦醒后的失态,或者,也是在解释她刚刚从他身前的逃离。
霍奕琤当然按他喜欢的往里听。
“没事,要不要开灯?”
愣神很久的叶琼妃突然有些尴尬,她摇头,再次躺在了床上。
卧室再次恢复安静,不过这次是和平降噪,没有一点争吵的气氛。
叶琼妃还是背着身,但她这次没有藏头,躺在那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霍奕琤刚要掀开被子,耳边就响起一阵肚子的咕噜声,来自床上的女人。
此时,叶琼妃直在心里骂脏话,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你饿了?”
霍奕琤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叶琼妃今天一直在和他生气,只吃了一点早饭。
“不饿。”
她还在嘴硬。
“那我饿了,穿衣服陪我出去吃饭。”
说着,霍奕琤起身打开灯,站在门口等候。
匆匆那年(15)
晚上八点,叶琼妃被霍奕琤带出去吃饭。
她这一天过得非常混沌,此时吃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她只觉得如同嚼蜡,弃之可惜。
席间,她一语不发,仿佛只是来完成吃饭这一个任务。
霍奕琤坐在她对面,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明天是霍氏二十五周年答谢宴,你陪我出席。”
话落,一直低垂着眉眼的叶琼妃果断抬起头,她眸色不解,还是很抗拒。
“我不去,你找别人吧。”
说着,她继续低头吃饭,实则是在逃避和他的交流。
霍奕琤早就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神色从容间透着些许阴霾:“妃妃,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们不一样了。只要我在你身边,我绝对会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其实,从叶琼妃回国见到霍奕琤开始到现在,他对她说过的所有话里,只有这句是最触动她的。
这也是她以前最在意的点。
她想谈一段光明正大的爱情,能和爱人手牵手走在阳光之下。
“所以你会娶我吗?”
叶琼妃放下了餐具,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尽显漫不经心。
“我会。”
男人的话音掷地有声,他第一次向女人承诺未来。
可叶琼妃不信:“霍家不会让你娶我这样的女人吧?我帮不了你任何。”
毕竟,当年霍老爷子在这方面管得特别严,就连不可一世的霍二少,也是先搅动了一番风云,才抱得美人归。
更何况,把权力看得比任何人都重的霍奕琤。
“我说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霍奕琤眼底的戾气渐浓,一言一语间是钝化的强势:“现在,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他想,谁也拦不住他。
这句话给叶琼妃的冲击力极大,同时她也承认,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消失。
“四年,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叶琼妃首次和他提到过去,但她很平静,让人看不出她接下来的打算。
霍奕琤并不想和她解释自己的病症,只是给了一个不够全面的回应:“四年可以看清很多事,包括人心。”
“所以,你看清你的心了吗?”
叶琼妃倏地勾唇,眼睫弯出弧度。
霍奕琤看得出来,这是善意的微笑。他心中淤塞许久的压力渐渐分崩离析,嘴角化开一抹侥幸的温柔:“我的心不是秘密,只有一个你。”
情话永远都是能蛊惑人心的,叶琼妃也难逃世俗,她低声笑了笑,突然鼻酸涌上,让她用手挡住了脸。
那晚,霍奕琤并不知道叶琼妃为什么哭,这是他冷漠了二十多年无法理解的细腻情绪。
但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让她哭,她看起来很伤心。
这场声势浩大但孤掌难鸣的囚禁,只实施了不到两天,在第三天就被击溃,天光大亮。
叶琼妃对霍奕琤的态度好了很多,虽然称不上热情,但至少没有像之前那般事事拒绝,事事躲避。
她陪他参加了公司的答谢宴,以女伴的身份。
这是霍奕琤接手霍氏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带女伴参加商业活动,也是除了那次婚讯宣告外,首次和女人出现在娱乐报纸头条。
因为他当场官宣恋情,承认了叶琼妃的正牌女友身份。同时,这也让阔别娱乐圈近四年的叶琼妃,再次成为媒体和网友关注的热点人物。
对于这则突出其来的喜讯,喜欢这对cp很久的权薇最高兴不过,她拉着叶琼妃不松手,一直和她打听他俩的复合。
“你是认真的吧?”权薇还是很激动的,“我觉得你俩当年就是时机不对,你不知道,在你刚离开南城那几天,大哥虽然装作没事人一样天天正常上班,但他心里绝对无比煎熬。”
“哦?”叶琼妃来了兴趣,甚至有开她玩笑的意思:“他心里煎不煎熬你怎么知道?”
“啧,别闹。”权薇佯装生气,瞬间掌握了话语权:“既然你不信,那我问问你。你觉得以大哥的性格,他会在你走半个多月后才想去找你吗?”
叶琼妃缓缓摇头。
他不会。
以霍奕琤那时候的性格,他要么不找,要么就立刻找。他不会把一件事拖沓到这么久,甚至是女人问题,他不会。
“这不得了。”权薇一副我说的没错的姿态,整个人越来越像霍延晞,有点不着调地热情:“那天是农历十六,大哥来看君君,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有点失神,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第二天,我就听说他乘最早的航班去找你了。”
“去找我?”叶琼妃瞬间捕捉重点,甚至后知后觉结合权薇之前那句话,声调升高不少:“他在我离开之后,真的去找我了?”
霍奕琤当初和她提过一次,不过她当时心情不好,在愤怒之中打断了他的话。
她当时以为这是他的想法,没想到,他真的付诸过行动。
“是去找你了,他还……”
“薇薇我先走了,下次和你说。”叶琼妃打断权薇的话,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霍奕琤身上,走得非常匆忙。
宴会厅的另一侧,霍奕琤正被霍延晞缠着插科打诨,找乐子。
“大哥现在的行径不亚于我当年啊。”霍延晞十分热情地搂着他,一副求表扬的自信:“我上次是不是说得没错?你得给人家名分,不然也就只能骗骗小姑娘,她现在成熟了,不会再被你骗了。”
说着,霍延晞笑得特别开,主要是霍奕琤现在被他拿捏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天下男人,动情就完。
万物都有命门,他唏嘘,尊重。
叶琼妃赶过来时,正对上他们兄弟俩谈得很开心的样子。
当年可不是这样,当年他俩都是明里暗里的关心,表面敌对。
“大嫂。”最先看到她的是霍延晞,他向她招手,热情地打招呼:“你快过来,我大哥想你了。”
不羞不羞。
叶琼妃略显尴尬,主要是不好意思。
她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身姿自然摇曳着走到霍奕琤身边。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握住,耳边传来他的关心:“脚累不累?”
叶琼妃那双鞋很高,他怕她不舒服。
“哇呜。”电灯泡霍延晞的表情非常做作,他此时和叶琼妃面对面,忍笑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大嫂,我有件事想求你,希望你能在你愿意的前提下,答应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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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废物,我不会写虐。而且我自己控制不住走向,他们现在竟然在一起了。所以,这就说明,就算我给他俩开放式结局,也是很he的开放式,或许就是一种he。
匆匆那年(16)
这是霍延晞第一次喊她嫂子,也是他第一次向她开口提帮忙。
就算没有霍奕琤这层关系,仅凭权薇的面子,她也会乐意帮忙。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帮你。”
叶琼妃现在外向很多,自然而然就能和霍延晞聊起天来。
而对面,见未来大嫂已经上钩的霍延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弯了唇,道:“大嫂,我哥已经三十四了,我求你让他老来得子吧。不然你哪天不要他,他就是一孤独寂寞小老头啊,太惨了。”
霍奕琤想说脏话,但实在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
眼见叶琼妃的脸越来越红,甚至红到异常,他手指着一旁门口,语气低沉:“滚。”
这是霍奕琤第一次骂霍延晞,换做以前,他非得跳起来和他干一架,但现在不用,他非常享受这一个字,因为霍奕琤终于走心了。
功成身退的霍延晞摆摆手,转身离开,声音却格外清晰:“哥哥嫂嫂努努力嗷,尤其是大哥,别真把自己当老头。”
“……”
聒噪的人走了,留在原地的两人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霍奕琤怕她多想,只能先出言安慰一下:“你不用把他的话当真,他很爱开玩笑。”
本以为能安抚人心,没想到,却被叶琼妃抓到话柄,她当即仰起脸反问:“所以他叫我大嫂,我也不能当真?”
闻言,霍奕琤脸上明显一愣。
虽然他现在和叶琼妃的关系缓和了些,但两人并没有就真实的关系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外界承认了她是他女友的身份,但叶琼妃对于这个决定,并没有同意。
她只是没有拒绝。
微恍几秒,霍奕琤眼神慑回注意力,他浅笑,给她肯定答案:“他这么叫,就说明你是。”
叶琼妃对这个答案没感到意外,只因近期霍奕琤对她的喜欢非常明显。
她拉他走到身旁休息区,坐在了沙发上,手里拿起一杯香槟,她故意不看他:“听说,你当年有去b国找我?”
原是故意装作满不在意,却在没听到对方回答时,她猛地回过头。
四目相撞的瞬间,一个躲闪,一个进攻。
无所畏惧的霍奕琤嗯了一声,但因为不想得到对方的可怜,他没提那场飞机事故。
因为现在的生活很安逸,他不想再惹出任何和过去有关的风波,唯恐再次失去这份他拼尽全力维系的感情。
“去了,但中途转机时,在当地出了点问题。等我再继续直飞b国时,你已经去了下一个地方。”霍奕琤简单概括当时的情况,扯了个善意的谎言。
他说的没错,叶琼妃知道他没撒谎。因为当时她从b国离开,就没有再坐飞机,而是换了其他不太电子化的交通方式。
她有意抹除一切痕迹,但她真的没想过他能来找她,还是那么偏远的国家。
叶琼妃依然矫情,她被感动了。
“霍奕琤,以前你给过我两次机会喜欢你。那我现在也给你一次机会喜欢我,好不好?”
她轻轻揉了一下眼睛,没有任何让眼泪流出来的意思。
识破她故作的坚强,霍奕琤觉得自己的心口软软塌陷了一个位置,随后又被撑得很满。
他把她拥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有暴风雨般的亲吻,他们平平淡淡,只希望这个拥抱能永恒。
“好,我会珍惜这次机会。”
霍奕琤低醇的嗓音让她心安。
但她并没有再想以前那般恋爱脑,凡事都提前和他说明:“如果这次我们还是没有好的结果,那以后,就真的不会再有以后了。”
她或许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只有让她把每一种可能都试过,她才能正确且坚定地退出他的世界。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霍奕琤。
只有试过,才能理智面对。
*
自从两人有了对未来的憧憬,霍奕琤确实做出了很大的改变。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公司家里两点一线,甚至在公司的时间要比在家里多的多。他现在的目的地只有叶琼妃,无论她在哪儿,只要联系他,他都会随传随到。
同时,他也在商业政策上做出了减缓,放弃了一些可有可无的板块。
前半辈子的时间和精力都送给了事业,他后半辈子要活给自己和家人。
……
九月入秋,叶琼妃有了好消息。
霍奕琤自认,他以前对小生命没有特别的感觉。除了霍延晞家的孩子能让他喜欢,他的世界里没有再出现第二个讨喜的小孩。
但现在有了,因为是叶琼妃所生。
都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他自己就是反面例子,所以他要让他将来的儿子或女儿拥有最幸福的童年。
不,他要他们幸福一生。
前三个月胎像不稳,霍奕琤除了公司的正常休假,他每天把上下班时间全部缩短,要陪叶琼妃吃早晚饭,绝不留他一个人在家。
或许真是应了霍延晞那句调侃,他老来得子,所以格外重视。
确实,等孩子出生,他就三十五岁了。
而叶琼妃也已经二十九。
按当初霍延晞告诉他的情况,叶琼妃是十八岁认识的他,现在兜兜转转,两人竟已经相识十年。
人生没几个十年,所以他无比珍惜这段时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从房间出来,叶琼妃就见霍奕琤坐在沙发上发呆,整个人的眼神很空,持续了有好几分钟。
霍奕琤闻声回头,随即脸上漾开笑容,他以前不常笑,实则他笑起来非常好看。
比有桃花眼的霍延晞笑起来还深情。
他眼型微上扬,看人时很勾人。
“在想宝宝和你。”霍奕琤如实回答,甚至脸上的暖色久久不见消退。
叶琼妃已经怀孕了四个月,在这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他对孩子的喜欢。
但这不是因为是他的孩子,是因为,是她给他生的孩子。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霍奕琤竟然这么爱她,让她确实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四年前和四年后的对比太强烈,午夜梦回,她总担心这份爱不真实,像是泡沫一样,手一碰就散了。
可她毕竟无利可图,他没必要陪她演戏。这般想,她又觉得自己没那么抑郁了。
“霍奕琤,其实我没有男朋友,当初那位是我朋友,我故意骗你的。”
男人浅笑,罕见地扬眉,傲气横生:“你以为我当时信了?幼稚。”
匆匆那年(17)
如果一段感情中有隐瞒,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都会在真相大白时,对已知的情况做有影响。
霍奕琤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天就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带她回霍家吃饭,所有人都在,气氛相对很热闹。
只是在餐后,叶琼妃无意间听到了霍奕琤和他母亲的对话。
霍母问:还是想不起来吗?
霍奕琤答: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就像一颗怀疑的种子,深深扎根在她心里,让她疯狂想要到答案。
对于这个希望,叶琼妃只能寄托在自己的好朋友身上。她转身去找权薇,神态和表情毫无异常。
“薇薇。”她让权薇过来说话,仅两人只闻的声音:“霍奕琤说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成功让权薇一愣。
因为在她的理解中,叶琼妃是知道这件事的。但现在发现她不知道,所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怎么说。
“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见权薇缄默其口犹豫,叶琼妃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前方就像有个潘多拉魔盒,引诱她去开启,又让她感到害怕。
将这个问题提升到友谊层面,权薇就算再为霍奕琤考虑,这也比不过叶琼妃在她心中的分量。
她轻咳一声,尽量委婉着说:“就是在去b国找你时,大哥乘坐的航班坠机了。虽然逃过一劫,但他伤得很重,住了快半年院,就失忆了。”
“不可能,他明明还记得我啊?”叶琼妃无法接受地摇着头。
明明她回国后能感知得到,霍奕琤对她有感情,虽然当时让她有怀疑,但她怀疑的点,始终是霍奕琤对她爱意的增加。
而非是他的爱。
如果是失忆,那不应该会将她完全忘记吗?!
可他是一直强取豪夺的。
“我们只是告诉他,他坐飞机是去找你。或许他认定了这份感情,才会在没有记忆的状态下越陷越深。”
权薇只能这么说,毕竟她确实如此认为。
“不是,不是。”
叶琼妃的信念崩塌了,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不爱我,他只是爱上了他想象中的虚幻人物。”
明明四年没有见面,霍奕琤又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他怎么会对一个以前弃之敝履的女人,产生这么浓厚的爱意。
他是被他寻爱坠机这件事感动了,才会失去理智一般爱上“叶琼妃”这个女人。
叶琼妃什么都不相信了。
“妃妃,你理智一点。”觉察出她的异常,权薇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安抚道:“你相信我,只要爱一个人,无论什么情况,那份感觉不会消失。”
如果霍奕琤不爱他,任凭那般高傲冷情的男人,岂会一而再为她俯下背脊,任她差遣。
“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话落,叶琼妃挺着已经明显显怀的肚子,快步往楼下走。
“你看一点,小心!”
权薇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直到确认叶琼妃安全离开楼梯,她才转身跑上楼,去找霍奕琤。
*
别墅外,连声招呼都没打的叶琼妃一人离开,她没有车,只能步行往市区走。
除了权薇,她只有两个朋友。
嵇野是演员,没时间。
黎朔最近在英国,离得更是远。
她找不到人来接她,只能一步一步,沉重缓慢地往前走。
很快,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已经预料到什么的叶琼妃丝毫不减速度,目不斜视。
没办法,明白她的抗拒,在后面赶过来的霍奕琤只能先停车。
他推开车门下车,跑着追上前去。
“妃妃,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你不要伤害到自己。”
她一个四个多月的孕妇,现在大步流星地暴走,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她,都是一种伤害。
“我没什么事想和你说。”叶琼妃停下了脚步,但她表情十分冷漠:“霍奕琤,趁着还没结婚,咱俩分手吧。”
“分手?”男人眸色染上一抹不解,深究,底下还要隐隐的愠色:“我到底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爽快提分手。”
见他还不主动承认,叶琼妃不由得轻哼了一声,眼底干涩发痛。
她昂着脸,底气十足地质问:“你失忆了,对吗?”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尖锐,让一向在谈判场上纵横驰骋的霍奕琤哑口无言。
他的沉默就像一把刀,把叶琼妃刺得更痛。她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笑了:“你也知道,说出这件事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对吗?”
霍奕琤依旧是沉默。
她说得没错,他好多次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只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一旦叶琼妃知道他失忆,她就不会和他在一起。
关于原因,他说不清楚。
“我之前说过,只给你一次机会。”叶琼妃收敛起体面的笑意,转变出一种全身而退的决绝:“很可惜,你没珍惜这次机会。”
话落,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再想听他多说一句话的打算。
霍奕琤这时才有了她要离开的实感,他迅速追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妃妃,我并不认为我有没有之前的记忆是重要的,这不该成为影响我们感情的关键。”霍奕琤头一次这么卑微地和一个人解释,甚至总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全面:“我一直都是我,我爱你这份感情也一直都在。”
无论有没有记忆,他就是他。
他不会是另一个人。
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同他的身份,为什么偏偏叶琼妃如此在意?!
“你是霍奕琤,但你不是我爱上的那个霍奕琤。你也确实很爱叶琼妃,可惜,那不是我。”
叶琼妃长叹一口气,她真的在这场重逢中用尽了所有的心力。
这句话霍奕琤当然能听明白,但他不能接受。眼看叶琼妃执意离开,他无法做到放任,只能强势上前把她抱了起来。
“霍奕琤,如果你再强迫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把这个孩子打掉。”
她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挣扎大喊,她此时的态度很冷静,同时也很冷漠。
霍奕琤感觉有一根刺戳在自己心头,让他每一寸呼吸都带着痛意。
“你知道怀孕的人有多危险,只要我想,总能一尸两命。”
见他还不放手,她只能拿杀手锏威胁。她知道,他在意的。
霍奕琤没想到她能决绝至此,下一秒,他把她稳稳放在地上,第一次做出人生方向上的大退步。
“好,我不逼你,你不要伤害自己。”
他笑得苦涩,心头涌上一股此生到头的悲壮。
匆匆那年(18)
那天,叶琼妃特别抗拒他的靠近,但同样为了孩子考虑,她坐了一趟霍奕琤的车。
当天下午,她把权薇叫到霍奕琤的别墅,请她帮忙一起搬家。
权薇来了,霍延晞自然也在。
眼看好事将近的两人现在再次分道扬镳,他们作为朋友和兄弟也是无能为力。
这些年能帮的不能帮的,都帮了。若到最后还是没有好结果,那他们就该认命。
整个过程,霍奕琤都没有出现。
“你陪她一起,我上楼看看。”
霍延晞嘱咐了权薇一句,才转身上楼去找此时最难受的霍奕琤。
搬家公司的人在搬运箱子,权薇扶着叶琼妃走到一边休息。
“你现在是孕妇,做什么事要考虑一下孩子。”
说是这么说,但孩子和母亲共同存在,伤到谁都会对另一个产生影响。
权薇怕她想不开做傻事,只能拿未出世的生命劝劝她。
毕竟,叶琼妃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可坚强了。”叶琼妃对她笑了笑,抬手握住了权薇的手,言语间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温柔:“其实发生现在这种情况,我并不意外。
甚至,我都没有想象中伤心。我对这段感情所有的伤心,好像都在四年前结束了。
这次回来,我确实还爱他。若能在一起,我很庆幸。不能在一起,我也觉得很正常。
我没什么期待,所以就不会有失去理智的可能。现在分手,只希望我们以后都越来越好。”
因为她从来不恨霍奕琤,所以不会有不甘,更不会做傻事。
这十年,霍奕琤对她仁至义尽。
毕竟当初开始这段情的前提,就是银货两讫,不谈爱情,只问风月。
“那你之后怎么打算?”权薇指的是这个孩子,继续道:“你要自己抚养她吗?”
单身妈妈可不容易,权薇总得为朋友多考虑一些可能。
闻言,叶琼妃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凸起的小腹,终于在表情中流露出悲伤,缓缓道:“我们说好了,孩子生下来给他。”
“给他?”权薇瞬间抓到重点,“你的意思是,完全由他抚养?你没有共同抚养的权利?”
“这是我们相互制衡的结果吧。”叶琼妃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尽是阴郁的雾霭,继续说:“我用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威胁他,他才愿意放我走。同样,只有孩子顺利生下来,他退步的条件才成立。”
听到这,权薇这个局外人只能沉默。当事人都已经做了约法三章,她确实做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我也很现实,我要考虑这个孩子的未来。跟着我,远不如跟着霍奕琤。”
霍家在南城如日中天,霍奕琤的孩子一旦生下来,完全可以说是天之骄子。
而她,以后也不会去打扰孩子。
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打招呼,这意味着叶琼妃也要离开。但她一个孕妇不方便做搬家的车,只能权薇开车送她。
叶琼妃没买过房子,又考虑到她现在怀有身孕,霍奕琤执意让她先住在湖边的一幢别墅。
既有人照顾,居住环境又好。
当然,他承诺,不去打扰。
人和人就是要相互理解,他能这么果断地放她离开,叶琼妃也没必要和他争夺住址。
*
分手后的霍奕琤明显变了样,他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性格,又沉浸在过往那阴郁寂寥的世界里。
以前是两点一线,现在是完全待在公司。下班后就住在办公室,除了为数不多的出去应酬,他基本不会离开这栋大楼。
这可能是一种病,但无药可医。
女人不关心他,但他兄弟关心他。可过往曾帮他处理过很多感情困惑的霍延晞,在这次确实想不出有效的办法。
除非,霍奕琤能想起过去,还要确定,他爱叶琼妃。
这两者缺一不可。
但这很难,所以霍延晞对霍奕琤的关心根本说不出口,太浅显。
……
次年仲春,叶琼妃马上要到预产期。
这个重要的消息让五个多月没有登门的霍奕琤,初次找上门来。
“你来干嘛?”时间并没有抹平一切,叶琼妃对他还是很抗拒:“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你想毁约?”
面对昔日恋人的冷待,霍奕琤并没有生气,他知道,曾经的他也不是什么暖心人。
“你马上要生了,家里没个男人,我怕你有什么事会耽误。”
霍奕琤实话实说,这幢别墅只有女佣,确实没有男人。
闻言,叶琼妃深棕色的眸子微微闪烁,“谢谢你的关心,但我可以提前去住院……”
“你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她的话被霍奕琤冷静打断,这是一句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发言。
叶琼妃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这是失忆的霍奕琤才知道的。
对于他能用心记住她的喜恶,叶琼妃感慨但不感动。
“所以你想怎么办?说说。”
叶琼妃很快掌握主动权。
一切都在顺着霍奕琤的安排发展,他也提不上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情绪,就很平淡:“我在一楼住,没事不会上楼。反正你也快到预产期了,这半个月你忍一忍。”
曾经能对叶琼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连被她抱着哭都不会动容退步半分的霍奕琤,现在竟用如此卑微的口吻和她说话。
叶琼妃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好吧,希望你言出必行。”
叶琼妃转身上楼,笨重的身子已经明显比五个月前缓慢了许多。
她并没有像其他孕妇那样发胖,她四肢依然纤细,只有肚子高高凸起显现孕相。
会不会是孕期营养没有跟上?
他作为男人不太了解这种情况。
“叶小姐一直不爱吃饭吗?”
他用叶琼妃喜欢的身份,问周边的女佣。
女佣知道霍奕琤是这个家的男主人,遂如实回答:“叶小姐平时吃得很少,虽然每餐都没落下,但……并不多。”
佣人两次强调她饭量小,霍奕琤想不在意也难。
他挥挥手,示意佣人先去忙。
转身,他边往一楼自己的房间走,边给权薇打电话。
……
当天中午,权薇就带着自己的大包小裹过来找叶琼妃。
看到好朋友,叶琼妃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她热情地让佣人给权薇安排房间,小姐妹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合租的日子。
“你怎么来了?”叶琼妃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天知道,这几个月她有多郁闷。
想到霍奕琤的那通电话,权薇随便扯了个慌,但也确实往他督促的方向讨论:“最近霍延晞在减肥,家里没油水。我想着你是孕妇,你这最滋补,我就过来和你一起补补。”
“咦。”叶琼妃噘嘴,姿态尽显小女孩的娇憨:“这是孕妇才能有的待遇,你怀二胎了吗就想吃。”
“先吃,回去我再怀。不然在外面怀上,孩子不一定是霍延晞的。”
“哈哈哈。”
客厅内传来一片笑声,气氛温馨。
拐角处,听到叶琼妃笑声的霍奕琤微微勾唇,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匆匆那年(19)
有了权薇的陪伴,叶琼妃平时的食欲确实增大了一点,但对于一个不到半个月就要生产的孕妇来说,已经略显于事无补。
她还是很瘦,怎么吃都不胖。
在这期间,霍奕琤一直很遵守约定,基本没有和叶琼妃面对面见过,他总是避开她的作息时间。
就叶琼妃和霍奕琤将来的关系如何发展,权薇已经和叶琼妃谈过很多次,现在没有再提的必要。
叶琼妃很坚定,宁缺毋滥。
他们姐妹俩相处起来非常愉快,不需要再掺杂男人话题。
*
夜晚,大雨将至,窗外已经电闪雷鸣。
霍奕琤一个人待在房间,手中的书成了困扰他注意力的牢笼,让他越看越晕,直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今天权薇有事,晚上没有过来住。
想到楼上独自在房间的叶琼妃,霍奕琤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上的书,起身上楼。
此时华丽装修的走廊显得有些荒凉,窗外闪电不停地作怪,随之发来震耳的雷声。
他不由得加紧了脚步,唯恐叶琼妃一个人害怕。
来到她房间门口,霍奕琤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谁?”
里面的女声显然很紧张。
霍奕琤长吁一口气,扬声回应:“是我,有事找你。”
得到熟悉的回应,叶琼妃才给他开门,但她没有让开门口位置的意思,一直堵在门口。
“什么事?说吧。”
她的脸色有些白,看起来略显病态。
霍奕琤撇开目光,神色不慌不忙地往房间内看,说道:“我笔记本坏了,能借下你的用用吗?”
“笔记本?”叶琼妃转头看向窗外雷电交加的恶劣天气,微微蹙起眉:“这种天气,你还要处理公事?”
她只是照常一问,没想到能让别人听出关心的意味。
但霍奕琤完全理解到了,他弯唇笑了笑,点头应声:“没事,不会有影响。”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得试试。
虽然当事人这么无所谓的说着,但向来胆小严谨的叶琼妃还是觉得不妥。毕竟,今天的雷电特别强势,感觉天幕要被撕裂一样可怖。
“我真的奉劝你,暂时不要用。”
叶琼妃第二次给他提出建议。
本以为是仁至义尽,对牛弹琴,但这次霍奕琤却意外地听话,他温顺地哦了一声,作势就要往房间里走。
“既然办不了公事,那我进去坐一会儿可以吗?”
一米八五的他俯下目光,和孕相十足的女人四目相对。
“外面雷电太大,我一个人待在房间害怕。”
霍奕琤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
虽然很幼稚,但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他的用意。
叶琼妃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只是在她出神之时,一道惊雷劈下,轰隆震耳的声音吓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随后,她往后挪了两步,笨拙的动作让身后的霍奕琤看得担惊受怕。
他没再征求她的意见,手掌按在她的肩膀,轻轻推着她进门。
他反手关门的动作很敏捷,下一秒,他又走到床边,将一整片落地窗帘全部拉上,将外面世界挡得死死的。
“没事了,你别怕。”
虽然这招数如同掩耳盗铃,但对于很怕雷电的女人来说,却是非常有效果。
至少,视觉冲击少了些。
窗外还响着雷声,叶琼妃缓缓坐在了床上。
暖黄灯光下,叶琼妃精美的五官被映衬得非常柔和,下巴甚至比怀孕前还要尖细。
看着看着,霍奕琤略微有些走神。
“我明天还是去住院吧。”
“嗯?”
注意力不集中的霍奕琤猛地慑回心神,可他实在是没听到她刚刚说什么。
但对面却没这样想。
叶琼妃还以为,他误会自己嫌弃他的处所,随即好心解释了句:“我马上就要生了,如果那天遇到这种天气,不太方便。”
南城的天气很怪,明明现在还不算进入夏季,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雨水量。
“嗯,听你的就好。”
嘴上答应,但霍奕琤心里却不好受。
叶琼妃生下孩子,就代表他们俩的联系即将结束。虽然是两人当初说好的,但他时刻都想反悔。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过去吗?”
不甘心的,何止他一人。
叶琼妃眼波平静地望着他,心跳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其实她一直没和霍奕琤说全,当年霍奕琤给了她两次在一起的机会,她如今也可以尽数反馈回来。
第一次,在她回国时已经使用。
第二次使用的唯一契机,就是,他能想起过去,且真的爱她。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相比想起记忆,她还是相信霍奕琤不爱她。
下一秒,霍奕琤的话确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他说:“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像医生说的,想起记忆这种事很随机,或许很快,或许一辈子都不会。
没有得到什么新奇的答案,叶琼妃又渐渐锁起了心。她半躺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红色锦盒。
“这个先给你。”
她摊开手掌,把盒子递给他。
霍奕琤低头,不知道这是什么。
所以他不接。
“这是我给孩子的项链,到时候你送给他吧。”
叶琼妃的目光终于流露出真情,她舍不得孩子,但她也不能委屈自己。
她只能在两全其美的基础上,尽量给他保障最好的未来。
得到答案,霍奕琤才伸手接过,手指顶开盒子,他看到一个精美漂亮的小金锁。
“既然是给孩子的,怎么不自己送?”
他低着头,说这句话时嘴角却明显翘起,但这不是开心,是嘲弄。
也是唏嘘。
“我怕我舍不得,所以还是心狠点好。”
叶琼妃也笑了,感慨的情绪和他不相上下。
此话既出,卧室瞬时陷入死寂,静得仿佛有战争要一触即发。
“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霍奕琤扣上盒子,接受了这份礼物。
“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叶琼妃用了一句一摸一样的话回应。
但他俩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前者感慨结局不好,后者认为结局比想象中好。
随后两人的视线再次交织,只是这一次,好似都有种要解脱的轻松。
但叶琼妃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就感觉小腹传来一下刺痛,随后是阵阵痛意翻涌而来。
霍奕琤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反常,迅速来到她身边。
“肚子疼?”
此时,叶琼妃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她呼吸粗重缓慢:“好像要生了,肚子好痛。”
匆匆那年(20)完
四月二十三号,南城迎来五年来最大降水量的一次降雨。
那晚十点,霍奕琤经历了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时刻。街上积蓄的雨水太多,交通情况也不顺畅,他开着车,行驶起来特别困难。
尽管早早已经在医院预约好了医生,但霍奕琤要面对的复杂局势明显让他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
“妃妃,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给叶琼妃打了强心针,霍奕琤直接在拥挤的交通中杀出一条血路。他的车开得很快,遇到信号灯也依旧驰骋。
幸好,这种恶劣天气,路上几乎没有步行的路人,没有造成伤害。
等霍奕琤把车开到医院,急救担架车已经等在一楼大厅。
他迅速把已经破了羊水的女人抱上去,快步跟着医生护士们往手术室走,直到最后被拦在手术室外。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话落,手术室的大门紧紧关闭。
这是霍奕琤第一次在鬼门关门口等人,他了解生孩子的危险性,所以脑中一直有根弦紧紧绷着。
毕竟,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手术室内异常的安静,霍奕琤没有听到孕妇任何叫喊声。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就在他马上坚持不住心中的煎熬时,走廊响起一阵紊乱急速的脚步声。
权薇穿着运动鞋,一路小跑到霍奕琤身边,脸上是雨水和汗水交杂的狼狈,呼吸极重:“妃妃现在怎么样?进去多久了?”
霍延晞也随后而来,安静地站在权薇身边。
霍奕琤手机和手表都没看,就能准确说出那个精确的时间点:“进去七十分钟了,一直没消息,也没有声音。”
他眼神空洞地摇着头,头绪乱得很。
“七十分钟,七十分钟。”权薇一边重复这个时间,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也安慰和她狼狈得不相上下的霍奕琤:“大哥你别担心,没有消息,就说明也没有坏消息。好多孕妇生孩子时间都长,妃妃可能就是这种。”
确实,有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知是不是权薇的话起了玄学效果,很快,产房内响起一声啼亮的婴儿哭声。
“生了,生出来了。”
权薇激动地抱住霍延晞,眼角甩出几滴劫后余生般的眼泪。
此时,同样紧张的还有霍奕琤,他靠近产房,拳头渐渐攥起,骨节凸显。
大概过了五分钟,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推开,医生护士一起出来。
“她怎么样?没事吧?”
霍奕琤把对产妇的担心写在脸上,甚至话音都流露出几分艰涩和颤抖。
医生走在前面,对他弯起一个欣慰的笑容:“放心吧,母女平安。”
平安。
这两个字重重砸在他心头。
“她生产过程还顺利吗?”霍奕琤关心则乱,怕医生没听明白,又解释了一句:“因为我没听到她声音……”
“确实,这位产妇很坚强。”医生清亮的眼神中透着敬佩,淡淡道:“她全程没有出声,一直咬牙坚持。我猜,她是不想让你担心吧。”
医生拍了拍霍奕琤的肩膀,临走之前告诉他新生儿放到了保温箱。
但霍奕琤仿佛没听到最后那句话,猛然回神之后就跟着叶琼妃去了新病房。
床上的女人一脸病弱,平时就白皙的脸色在此时显得毫无血色,没了孕肚,她整个人愈发清瘦纤细。
霍奕琤坐在她病床旁边,一开始,他只是静静地看,后来忍不住,他反手摸了摸她瘦削的脸颊,寸寸心痛,无法停止。
按照约定,他现在都不该出现在她身边。能猜到,一旦她醒过来,一定会一脸冷漠地赶他走。
不,不是赶,是逻辑缜密地和他讲道理,让他做君子,要守约,自愿离开。
病房外,权薇和霍延晞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室内,两人面面相觑,心里明镜一般。
“这个故事好像真的要落幕了。”权薇啧了一声,由鼻酸衍变成心酸,不太舍得。
霍延晞给她抹了下眼角的湿润,声线平静:“你觉得是好结局还是坏结局?”
权薇吸了吸鼻子,实在笑不出来:“我期待好结局到来那一天,他们同样期待。”
“只要相爱,就是最好的结局。”一向对别人感情不感冒的霍延晞,罕见发表预测:“我确定,无论哪个霍奕琤,都爱上了叶琼妃。”
而真相掌握在霍奕琤手中。
结局同样,他还拥有死地求生的机会。
……
生完孩子的叶琼妃精疲力尽,昏迷中她做了个梦,在梦中她还处在五年前。
那时是她刚从南城离开,降落在b国的第三个月。也是霍奕琤马上要结婚的重要节点。
三个月的时间,她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重担,不再觉得爱情是天,她接受了爱而不得。
她每天的日常成了带着摄像机出去街拍,拍拍大自然的风景,拍拍当地的风土人情。
在这个封闭的小城市,没人认得她明星的身份,也没人对她怀揣恶意和伤害。
这是她目前为止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她遇到了第一位国外朋友。他们每天一起出去采风,具备了远离尘嚣自由的灵魂。
可就在她觉得心疼的感觉减淡时,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她不知道霍奕琤怎么找到她的,也不清楚他为何愿意横跨一个大洋,转了两趟超长时间的航班来到如此偏僻的小城。
但这一秒,叶琼妃动心了。
没人会闲得满世界跑,有所图才会有所付出。
“你来找我?”
这是叶琼妃在这段感情中第一次自信,且意外的有底气。
话音落地,对面风尘仆仆的霍奕琤笑了,他微微侧开脸,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迷人:“明天是我的婚礼,可我现在在你面前。”
这就是霍奕琤最大的特点,他不需要身体力行表达他的爱,甚至强求一个人爱他,他有能力让叶琼妃主动扑上去。
果然,叶琼妃的心跳越发澎湃,她紊乱的呼吸都快压不住,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面前,仰头相望,满眼都是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没笑,但眼底都是甜蜜的柔光。
闻言,霍奕琤微昂起脸,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逗趣,嗓音明明淡漠,却意外显露春色:“后天回去,明天不是好日子。”
叶琼妃终于笑了。
时隔多日,她再次扑在他的怀里,像只贪欢的小猫儿,慵懒惹人疼爱。
“阿琤,你来找我,是说明你爱我吗?”她小心翼翼攥紧了他的衬衫。
“妃妃,我的人生现在只缺一样。”
霍奕琤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上面明显刻着叶琼妃的名字,坦然给她看。
“缺的是爱情,最爱的是你。”
他承认,叶琼妃更爱他。
但他从未爱过别人,若论最爱,此生只有叶琼妃一个。
——end
溺海骄阳(1)邵司捷黛翎篇
邵司捷知道,自己这辈子肯定有报应。但他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还不是朝他动的手。
他的父亲邵正是为官之人,政治斗争向来比商业斗争要尖锐,一旦被上头定罪,绝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而邵正并非清官,他名下有很多产业,黑白混杂,甚至灰色地带的也有。
那天就是很平静的一天,邵正被搜查局的人带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尽管邵家在南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家族,但这种时候,权势已经起不到效果,舆论已经占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就连霍家,想帮忙也只能照应邵正在审讯过程中得到该有的尊重。
邵家的家产被封,对于邵正的审查还在继续。
一夕之间,邵司捷从天之骄子,变成了未来渺茫的丧家之犬。
也就是在这时候,黛芪终于心软,从英国回国,和此时出事的邵正冰释前嫌,关系有了缓和。
而邵司捷,只能听从父亲的话,先去国外避难。
他在那里继续可以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邵家的产业很多,虽然主力都在国内,但以国外散落那些子公司和副产业,都可以成为日后邵司捷东山再起的根基。
其实说实话,邵正并不看好邵司捷能在商界再做出一番名堂,毕竟他当年学医,对管理方向毫无触及。而且,他又不是一个能耐得住苦闷钻研学习的人,还不如放他去国外,享受一下家族最后的光辉。
半月后,邵司捷即将登上飞往纽约的飞机,这次走他背负得太多,就是穷途末路,再狠狠拼上一把。
没人知道他的决心,但基于对邵正又爱又恨的感情,邵司捷必须孤注一掷。
“你放心,叔叔在这不会有事,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不让他有牢狱之灾。”霍延晞拍了拍他的肩,只觉得自己从少年时期玩到大的好兄弟,一夜之间沧桑许多,他心中涌上一阵苦涩,按住他肩头的手狠狠握紧,声音沉了下去:“阿捷,拼一把,你不该输在这儿。”
政敌恶意攻击可以毁了邵正将来的仕途,甚至是家族企业的商业前景,但不能毁了邵司捷三十代的朝气和傲气,他还有他需要财富和声望堆砌的梦想。
对于家族光辉的陨落,邵司捷唏嘘,但不沮丧。毕竟丧家犬只是他的自称,放眼整个南城,就算有谁敢置喙邵家之事,也绝不会有任何一个敢舞到他面前。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他是霍家最亲近的兄弟企业。
只不过,他需要出去找找支撑。
他邵司捷马上三十了,而立之年实在吃不下去嗟来之食,尽管是亲兄弟相喂。
他抬手和霍延晞顶了一下拳头,嘴角挂着独属于他那种轻慢的笑,哼道:“好兄弟没白交,现在我出国,邵老爹就交给你照顾了。不用对他太好,反正他对我也就那样。”
邵司捷漫不经心地打着哈哈,实则眼角已经晕出一条红印子,整个人的气质略显阴郁压抑。
虽然他在笑着说话,但他的努力骗不了任何人。
没人喜欢背井离乡,更不喜欢孑然一身。
……
邵司捷走了,姿态潇洒又落寞,他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机场不停涌动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霍延晞长吁一口气,此时看起来并不比邵司捷轻松。
*
纽约。
距离黛翎彻底离开南城,已经有满一年。
三个月前,她从母亲黛芪那里听到了邵家的最新消息。对于邵家的陨落,黛翎只为邵叔叔感到惋惜,所以她并没有阻止母亲回国,这是他们老夫老妻缓和感情的一次机会。
但她并不可怜邵司捷,她只恨他怎么还没死。
作为从邵家度过青春期的孩子,黛翎当然了解邵司捷的个性,他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就算术业有专攻,但他没去专攻,只知道花钱买乐子,享受上一代的荣耀,却背负不起家族的使命。
如今,恐怕他的好日子是彻底到头了。
他吃不了苦,黛翎十分肯定这个认知。
“lareina,你在想什么?”见黛翎下课了还不动,身边的外国同学轻轻推了她一下。
黛翎猛然回神,随即嘴角弯起一个俏皮的笑,道:“我听乔说,晚上班里有活动,要去高级会所喝酒。”
此话一出,一向对各种派对感兴趣的路斯李发出一声爽快的尖叫。
路斯李是白皮肤的女生,是黛翎的舍友,是她在这个国家最好的朋友,这一年对她照顾颇多,黛翎很感恩。
晚上七点,同学们结束了一天的课业,纷纷精心打扮去了那家约好的会所。
对比路斯李的成熟妩媚,穿着一身白色短裙的黛翎就像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虽然二十二岁,好像并未褪去稚气。但她裙子又微微紧身,纯纯的好嫁风,有那么一股轻熟的氛围感。
单看脸,其实黛翎长得并不幼态,她是美的,但她的美有攻击性。所以自从来了国外读书,她就基本没怎么化过妆,不想在女人之间产生风波,不管是嫉妒还是误会。
但这只是黛翎的自认为,在路斯李眼中,黛翎不用化妆就可以干过一个学院的女人,她是东方仙女。
大家都是同专业的校友,领头的男生事先订了一个包厢,还没到半小时,同龄人之间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其中不乏有初次见面的男生过来要黛翎的联系方式,但都被身高一米七六的路斯李帮忙婉拒了。只因黛翎很早之前就说过,她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当然,路斯李在男生圈子也很吃香,唯一影响桃花的点就是,她好像有些高了。
幸好黛翎也过了一米七,不然和她站在一起还真是显得弱小无助。
酒过三巡,大家又唱又闹,黛翎的头有些晕。
“路斯李,我要去下洗手间,你要不要去?”
喝了好多酒但一点没上脸的路斯李很快起身,刚想陪她一起,就被坐在旁边的男生拉住了胳膊。男生啧了一声,一脸嗔怪地望向黛翎:“lareina你勇敢一些,这是高级会所,没有流氓。”
言下之意,你自己去。
黛翎当然不会打搅别人的雅兴,确定路斯李对那男生没有反感,她才笑着点点头,一个人走了出去。
确实,诚如那位男同学所言,高级会所的环境确实安全些。自从包厢出来,她已经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不仅安静,就连喝醉之后不雅的人她一个没遇到。
非常舒适。
黛翎加快脚步,向带着洗手间指引贴纸的方向拐了进去。
她的头晕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喝酒,二是因为包厢太吵,她才不太舒服。如今出来透透气,她的意识清醒多了。
可她还没走两步,就在洗手间外面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他侧着身,背倚墙,手中摩挲着一个小物件,姿态慵懒地在等人。
黛翎不信会那么巧,但她也不敢轻易上前试探,她就站在原地,先静静等待。
只见,那男人从兜里掏出烟盒,很快夹出一根叼在嘴里。右手大拇指滑动齿轮,旧款式的打火机倏地擦出火花。低头,额前浓黑如墨的发丝微挡眉眼,他薄唇紧抿,神态懒洋洋地吐出一口白雾。
他把吸烟这种消遣做得像是瘾君子在吸/毒,不知道是忧郁还是爽快。
就在她观察入神时,那男人仿佛感受到了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缓缓转过头,脸上带着他天生而来的风流气。
这一秒,黛翎屏息,双腿如同绑着沉重的铁砣,无法移动。她紧咬牙往前走,想故作若无其事,又好似在尖刀火路上苟延残喘,备受煎熬。
那就是邵司捷,她一年多没见过的那个混蛋。
同样,邵司捷也认出了黛翎,这个时候的她要比当初逃回南城找他时多了些肉。虽然还是瘦,但整体身材很匀称,而不再显得病态。
纵使是某种意义上的久别重逢,他也不过是扫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深沉黑眸睨着洗手间的方向,邵司捷脸上的表情愈发寡淡,他没耐心再继续抽烟,直接从嘴里拿出,用指腹生生捻灭。
下一秒,洗手间的方向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黛翎先邵司捷一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商务短裙的金发女子走了出来。她很漂亮,五官欧美,身材更欧美。
不过外貌这些东西黛翎不在意,她唯一多看了两眼的,就是那女人身上的外套。非常明显,那是和邵司捷西裤配套的西装外套。
怪不得能让不可一世的邵大少爷在外面干等,原来是枕边人,是能一起过夜的漂亮女人。
黛翎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讥诮,几乎是微不可见,但邵司捷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只可惜,他不在乎。
“久等了,stephen。”金发女人笑着走到邵司捷身边,虽然在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暧昧,但黛翎自从认定了这件事之后,就没再关注过他们。
她目不斜视,堂堂正正地在邵司捷面前经过,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里面没有人,黛翎在洗手台面前驻足,她没有想上厕所的意思,只是想进来洗个脸,压压上脸的酒气。
擦干脸上和手上的水,正巧,她放在台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备注威廉。
威廉是当初帮她逃回南城的那个男人,后来在她回去后,两人有了联系,现在也是好朋友。
虽然她怀疑过,威廉喜欢她。但威廉从未提过感情的事,她也就没有主动问过,怕冒犯,怕误会。
黛翎很快接听电话,边往外走,边回应着。
“听说你去同学聚会了,现在有些晚,要不要我去接你?”
威廉住的地方离黛翎的学校很近,又考虑到路斯李的身高,万一她一会儿喝醉了,确实不太好搀扶。这般想,黛翎嗯了一声答应:“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我现在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多了,晕晕的。”
对面的威廉打趣了一句黛翎的酒量,惹她莞尔,让她也开了句玩笑:“这是天意,英雄救美嘛,不错不错。”
话音刚落,她还没听到对方回什么,就被突然出现在拐角的邵司捷吓了一跳。
同时,话筒里出传来威廉的关心:“怎么不回话?你没事吧?”
黛翎的眼睛直了,不过不是以往的迷恋,是不知如何反应。
她的年纪太小了,没经过社会的鞭挞,心里想什么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尤其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玩。
黛翎无意间拖长了音调,直直地看着面前也在看她的男人,鬼使神差幼稚了一把:“威廉,你现在就来接我吧。外面黑了,我有点害怕。”
对面很快答应,并安慰她和朋友待在一起。
“威廉,你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叫一句威廉的名字,唯恐邵司捷误会对方是女人。
最终她挂断电话,仿若无事人一般欲往外走。
可这好像并不是邵司捷过来的目的,他横跨一步,挡在黛翎面前。又是那副渣男钓鱼的苏笑,他直勾勾地睨着面前的小不点,尾音似透着蛊惑:“男朋友?”
他问的是威廉的身份。
这一问,彻底打破黛翎的隐忍,她笑着昂头,毫无畏怯,也没有以前的卑贱迎合,脆声道:“对啊,两条腿的蛤蟆遍地都是,但两条腿的真男人可不好找。很幸运,我找到了。”
话里的挤兑两人都懂。骂他是蛤蟆,还骂他不是男人。
这话邵司捷从来没听过,黛翎以前对他都是各种娇嗔放软,换别人,更没人敢骂他。
不过现在听来,他也不生气,一声哼笑,只显得他云淡风轻:“那,可惜了。”
说罢,他双手插紧裤带,作势就要离开。
这句阴阳不明的评价,成功惹怒了黛翎重新建立的骄傲,她拦住他:“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凭什么她找到男朋友就是可惜。
没想到自己能被拦住的邵司捷扬了扬眉,一双深邃的黑眸从她胸前打量到脚下,目光暧昧不清,嗓音更是引人犯罪:“我还以为,能和亲爱的妹妹在异国他乡重温旧梦。没想到,有男人捷足先登,啧。”
他表情做得特别惋惜,殊不知,黛翎看得出他的玩弄。
“混蛋!你怎么还没死!”
胸前被女人狠狠一推,他顺服地往后踉跄两步,眼见小不点快步逃跑,明显的慌不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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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用电脑写感觉状态更好2以后两章合成一章,因为写字软件我看不到字数,不想在两千加的时候分章3邵司捷家破产了,就这么理解就成,不用盘逻辑,我家又不是豪门,不懂hh
溺海骄阳(2)
自从那天在会所遇到邵司捷,黛翎平静许久的心终究再次泛起波澜。她没想到自己会在纽约遇到他,但她也没勇气向自己的母亲询问邵家的近况,她更是怕母亲担心她和邵司捷再起联系。
黛芪原谅了邵正,但并没有原谅邵司捷。
黛翎也一样,她现在正处在讨厌邵司捷的巅峰时刻。
上午十点,下了课的黛翎从教室往外走,路斯李今天上午没课,所以两人没在一起。
走到学校门口,黛翎发现外面有一辆黑色的豪车,略显奇怪。因为路过的同学们都在注视着那个位置,这瞬间吸引了黛翎的注意力。她靠近些,外面那辆车正好打开了车门。
下一秒,只见路斯李从车上下来,手中抱着一捧娇艳欲滴的鲜花,含羞带怯地对车里的人摆手。
透过那个有限的车窗开口,黛翎发现一个十分狗血的事实。开车的人是邵司捷。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路斯李有联系的,甚至已经发展到了会送玫瑰的地步。
那辆限量款的车子开走,连带着吃瓜群众的眺望,相继消失。
路斯李看到在原地发呆的黛翎,小跑着过来,明显的掩饰不住开心:“你下课啦?现在要回宿舍吗?”
黛翎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的目光全部凝焦在那束玫瑰上,语气有些怪异:“这花,谁送的啊?”
闻言,路斯李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一抹红霞,她罕见地害羞起来,手撩着头发声音细弱:“我今天上午回家,那是我爸的合作伙伴。我觉得他很帅,就蹭了他的车回学校。这花在他车里,他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屁,黛翎在心里冷哼。
都是他把妹的手段。同时,她更瞧不起邵司捷了,现在他父亲受难,他竟然远渡国外过来享福,身边女人不断。
“第一次见就这么油嘴滑舌,你小心被他骗了。”黛翎不能提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破事,只能点到为止,关键时候拉一把路斯李。
毕竟在她心里,邵司捷就是混蛋,一点余地都没有。
她的好意是好意,但此时的路斯李却顾不上,她扬了扬手上的鲜花,明显的已经是星星眼,道:“玫瑰花倒是没什么,可他长得太帅了。而且,我爸有意撮合我们,不然不会一大早叫我回家。”
“……”
黛翎相信命运,她打算先看看情况,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和路斯李坦言过去。相比一个爱过的渣男,她更珍爱路斯李这个朋友。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劝你没冲动,现在的男人都很坏,你别便宜了他们。”黛翎挽住路斯李的胳膊,两人并肩走向宿舍。
黛翎是艺术生,她平时的课都是理论少,实践多。而路斯李搞经济,学术性太强,大多时间都花费在学院教室里。他们白天见面的次数不多,一般晚上下课后才能待在一起。
但路斯李今晚没有回宿舍,换做以前,她一定会给黛翎打电话,告诉她不回来的原因。可今天没有,直到晚上九点,黛翎的手机才响起短信提示音。
她点开,就见是路斯李的讯息:今晚他请我吃饭,我可能会晚点回去~
现在已经九点,吃完饭没有半夜也快半夜,邵司捷的心思已是路人皆知。黛翎觉得他是真不要脸,刚在国外见两次,他就和两个女生有感情牵扯。甚至,这两个女生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不行,她不能让路斯李成为下一个她。
手指敲动键盘,黛翎迅速回复:你们在哪吃饭?
后半句她没说,她怕说了去接对方,对方隐瞒位置。
很快,对方回复:香美丽岛328号。
收起手机,黛翎赶紧换衣服,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展其他快些赶过去。
整整路程需要四十分钟,黛翎进去时,路斯李和邵司捷正在靠窗位置用餐。
她没避讳和邵司捷的不悦,仿若无事般上前,叫了路斯李的名字:“好巧啊,我刚从威廉公司回来。”
下一秒,她更是坦然地拉开了路斯李身边的椅子,加入其中。
见到入局的黛翎,路斯李根本没有察觉这其中的奥妙,她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大方地给他们做介绍:“这位是lareina,中文名字黛翎。这位是stephen,也是华人。”
虽然路斯李在一本正经介绍,语气非常商务,但黛翎的态度始终漫不经心,就差把不礼貌写在脸上。甚至,她也不主动和邵司捷打招呼,就环抱着双臂,满眼都是我瞧不起你的微光。
这感觉邵司捷不喜欢,他无法接受在自己羽翼下成长的女人,此时把所有倒刺都指向他,毫无保留。
虽然他先对不起她,但他永远是这段关系的主宰者,谁也不许替他变更。
“lareina小姐很冷酷啊,脸上一点笑都没有。”手中摇晃着红酒,邵司捷一双精明黑眸中透着直慑人心的诡异力量,他想把她看透。
闻言,黛翎冷哼,唯独不知情的路斯李尴尬起来,她转头,一脸窘迫地看向邵司捷:“你千万别误会,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和男人不太亲近。”
“路斯李!”光顾着甩脸色的黛翎此时根本拦不住口无遮拦的女人,更没想到,她这些日子费心经营的一段假恋情,当着邵司捷的面被拆穿,对方还是无心之失。
这一句失态的低喊,成功让场上局势更加凝滞。
面对黛翎的急躁,邵司捷的冷眼旁观,路斯李彻底懵了:“我没说错吧……”
黛翎气死了。
她摇摇头,拍了拍路斯李的胳膊,解释道:“我没凶你,你没必要和陌生人提我。”
主要是她不想让邵司捷知道她任何私事,尤其是她先撒了谎,不想被他识破,那样会显得她对他在意。
路斯李还是疑惑未解地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现在的尴尬。
这时,邵司捷仰头抿了一口酒,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没关系,lareina小姐的性格,我很喜欢。”
这句喜欢,黛翎下意识压低眉头,而路斯李却是笑容僵在脸上。
她迟缓又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好朋友,总觉得自己被隔绝事外了。
“别误会,我说的喜欢,是她很像我妹妹。”邵司捷深谙女性心理,此时更是精准捕捉到路斯李的怀疑,他不想让当年那段情显露在路斯李面前,便只能这般引导。
殊不知,这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让黛翎听着满心嫌恶。
不知道的,还以为邵司捷是什么二十四孝好兄长,其实他最恶劣,杀人诛心被他玩得信手拈来。
“你还有妹妹?”初次提到家人,路斯李又来了兴趣,脸上尴尬缓解,露出笑意:“她现在在华国?”
下一秒,邵司捷背倚着座椅,整个人的动作非常慵懒。他昂着下颌,家族的破产并没有打碎他的骄傲,他依旧是还是当年桀骜冷傲的模样,一字一顿:“她在国外留学,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哪个国家啊?”路斯李已经开启闲谈模式。
此时,被问问题的邵司捷移开几分目光,他直接大胆地和对面的黛翎对视,脸上浮现已久的笑意越发深邃:“她也在纽约,但她躲我,生我气。”
“为什么啊?你们可是兄妹啊。”路斯李完全以为邵司捷和黛翎是亲兄妹,才会如此不解。
而故事里的女主人公黛翎,全程冷眼看邵司捷拿她的过去哄骗新的受害者。
邵司捷终于收敛起了虚假的笑意,他蹙眉,好似忧郁了起来:“我不让她谈恋爱,她就生我的气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好像不该拦她。”
这个渣男说着真假难辨的话,但他很聪明,成功击溃了几分黛翎的心防。
当年那件事就是她心理上最大的创伤,最想忘记,也最在意。她当初宁可和邵司捷和平分手,也不愿他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让全家人都知道她的爱情,更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将她抛弃。
而邵司捷现在,竟然还敢冠冕堂皇的和别的女人提起这段过去。不仅不知悔改,还似乎把过错加注在了她身上。
黛翎实在听不下去,猛地一下站起身,不看邵司捷,只看路斯李:“我先去趟洗手间,等我回来咱们就回学校。”
这一瞬间的强势效果显著,路斯李点头,答应了她。
因为黛翎今天真的很反常,路斯李认为她有心事,或是身体不舒服。
洗手间内,黛翎打开冷水,不管不顾地冲洗着一片蜡黄的脸蛋。
她恨死邵司捷了,凭什么他现在仿若无事地和别人吐槽她的过去,那是她饱含青春幻想的血与泪,他有什么资格评价。
足足在洗手间冷静了十分钟,黛翎才擦干脸往外走。
邵司捷就站在门口,她一出来,两人正好四目相撞。
“有意思吗?”黛翎怒目圆睁,平日里的潋滟水眸此时只剩严肃和杀机。
邵司捷不知死活地点头,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极有压迫气场地往下俯视。
他说:“没意思,但谁让我们遇到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黛翎冷哼,“南城招不下你了是吧,你非要往外面走。”
岂料,邵司捷怒极反笑,回击道:“说好的伦敦留学,怎么跑纽约来了?”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黛芪带着黛翎去了伦敦,甚至在那边给她安置了学业。
谁知道现在,她并不在伦敦。
“所以你并不知道我在这?”黛翎捕捉到重点。
邵司捷瞟开眼,姿态轻慢又嚣张:“不然你以为。”
“……”
是啊,邵司捷从不为某一个女人停留,他只为他自己考虑。
心思再次清明的黛翎终于冷静下来,她不管过去有多少积怨,此时第一次郑重其事和邵司捷拉开对立:“路斯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管你什么想法,赶紧用最妥协的方法和她断了。”
“为什么?”邵司捷歪头,眼底情绪让人无法辨别,“成年人的男欢女爱你也要管?”
“男欢女爱?”时隔一年多,三百多个日夜,黛翎第一次在邵司捷面前露出笑脸,但却是尖锐的:“扪心自问,你配吗?”
他没有爱人的能力,同时,她也不配爱任何人。
话音落地,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黛翎抬头,正巧遇到一张向下压迫的俊颜。
邵司捷的吻变了感觉,以往的他很温柔,但现在的他粗暴强势,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黛翎只有两秒的惊愕,却被他聪明的掌握了先机,他发起疯来,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黛翎的呜咽在夜晚十点的餐厅走廊显得孤立无助,这附近空落落的,没有人帮忙。
她拼尽全力去推,却被他收住双臂,紧紧压在墙上。
终于,他停了下来,可眼底血红一片,可怖又邪肆。
黛翎狠狠擦着嘴巴,扬起手臂,作势就要甩出巴掌。
可她在他面前永远弱小,不仅被他制服手腕,还一用力拉进怀里。
“妹妹,在哥哥面前永远都要乖。”邵司捷弯下脊背,温热的气息在她颈窝喷洒,暧昧至极:“主动权在我这儿,你不要总想着制衡我的计划。”
“计划?”黛翎狠狠地瞪他,“恐怕不是计划,是你勾搭小姑娘的诡计吧。”
“怎么?妹妹在意哥哥找女人?”
面对邵司捷恬不知耻的自信,黛翎除了一道嗤笑,实在不知道要回什么。
“还是说,”邵司捷靠得更近了,像极了饿狼捕食前的眼神震慑,“妹妹在乎的是,哥哥的女人不是你?”
真是冥顽不灵。
“邵司捷,我很可惜在你身上浪费了四年多的时间。现在想想,半生噩梦。”
话落,黛翎用力往前推了一把,趁着邵司捷晃神的功夫,瞬间逃脱束缚。
“路斯李不是玩咖,你要玩儿,去找别人。”
随后,黛翎快步下楼,不想再和邵司捷产生任何纠葛。
寂静无人的走廊,徒留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整个人眉宇间的郁气紧紧凝结。
经过几次接触,邵司捷当然知道路斯李不是玩咖,正相反,她是一个自信阳光,心思澄净的女孩子。
但他也是迫于无奈,不然纵横情场十多年的邵司捷,绝没必要靠操纵感情去达到目的。
……
回宿舍的出租车内,黛翎心事重重,路斯李却一直掐着手机,紧张的动作如小鹿乱撞。
她的喜悦实在是太明显了,引得黛翎侧目注视。
只见,路斯李的屏幕上,赫然一条最新简讯,自然是来自邵司捷。
他说:今天的裙子很漂亮,当然,是因为你。
呵呵。
黛翎收回视线,嘴角弯起讥诮弧度。
但不得不承认,她心底深处,泛起一丝难以压抑的酸涩。
溺海骄阳(3)
出国一年,黛翎第一次想起过去,想起她和邵司捷完全都是甜蜜的高中生涯。
她十七岁那年在高三,邵司捷当时二十四,已经大学毕业,接手了家里的企业。正因为他平日里给人一种流里流气的感觉,黛翎才没觉得七岁的年龄差对谈恋爱有影响。
她当时的认知,也的确没有把他当哥哥,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当时的邵司捷在她心里就是完美,一米八六的身高,五官俊美,唇红齿白招人注目。
是她先动的心,每天借着找他补习功课的理由,暗搓搓地进行着少女心的幻想。
这一迷恋,就是一年。她成年后成功进入大学,相比其他同学远走其他城市,只为摆脱家里的琐事。但她没有,她不想离开邵司捷。
她留在南城读了艺术院校,争取让自己有绝大多数的自由,可以随时约他的私人时间。
和他第一次发生关系,是他二十四岁生日那天。那天他喝醉了,抱住她就不撒手,嘴里一直低喃着什么。
她至今都不知道他当时在说什么,只记得他滚烫的温度,和在密闭房间内的每一声我爱你,低沉密集,扰她心智,更是无形之中缓解了她的疼痛。
后来她整个大学期间,都和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同样,他很宠她,甚至把她原本就娇气的性格养得越发娇蛮,占有欲也越来越强。
她知道他身边桃花不断,也不止一次想着将他占为己有,所以她有付诸行动,只要有时间就黏在他身边。
故事的最后,他腻了,先是给出好处劝她远离,主动出局。发现行不通后,他选择全盘皆输,一场蓄谋已久的主动暴露,将他们两人的关系暴露于众人面前,让她不得不出国。
想到所有的过去,黛翎心中感伤而唏嘘,对邵司捷憎恨的情绪越来越浓。
……
因为邵司捷的出现,黛翎不得不把自己的注意力分一些给路斯李。
眼看她在邵司捷的渣男攻势下陷得越来越深,黛翎很多时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没办法直接阻止他们私下交往,也没办法和路斯李说明邵司捷的卑劣过去。
没有一种办法能在保住她们友谊的前提下,解决邵司捷这个渣男。
黛翎第一次为别人的事感到头痛。
但她同样也很现实,再在乎别人,也得以自己的事情为先。她上完学校里的课,还要去参加在校外的实习,要积满学分。
她的专业方向是流行音乐,所以课后时间她会去一些清吧做驻唱歌手,赚的钱不多,但主要能积攒舞台经验,也可以提升唱功。
晚上时间过得很快,黛翎做着自己熟练的事,一不注意就已经到十点。她收起舞台上的设备,背好自己的包,果断地离开这个喧闹场。
她不缺钱,所以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
还没走到酒吧门口,黛翎离开的脚步就被拦住,她转身想绕开,又被那身高马大的男人抓住胳膊。
“放开我。”她的英文字正腔圆,神情忿忿。
可她不知道,男人既然出了手,就没想过空手而归,他笑出声,将她拉得更近:“小美女,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喝杯酒。”
话说得有模有样,但他的动作却依然强势,丝毫没有松开手劲儿。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黛翎生来就很娇气,尤其是她的皮肤,很容易浮现淤青。此时被男人攥住,她的手腕就已经泛起明显的红痕。
这也意味着,她很疼。
黛翎娇媚的五官瞬间因痛意皱到一起,她用力想摆脱,却是杯水车薪,毫无效果。
就在她明显表达出陷入麻烦后,只见自己身后伸出来一条长腿,直直踹上了那男人的小腹,将他整个人窝倒在地,碰掉了好几瓶酒。
酒瓶碎裂的声音更加明显,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倒地的男人将玻璃碎片压在身下,硬生生被割出很多血痕,疼得他在地上哀嚎,十分痛苦。
明明有些像英雄救美,但当黛翎看到救她之人的脸时,她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呆滞。这是邵司捷,可不是她的英雄。
她的震惊还没反应过来,邵司捷就被前面匆匆赶来的几个男人施以拳脚。很明显,他们和倒地的男人是一伙的。
或许邵司捷单打独斗的能力很强,但此时他还要顾及黛翎的安全,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了下风。
黛翎也知道,这里不是南城,邵司捷的势力无法遍及这里。甚至,他已经不是当年耀武扬威却无人敢置喙一句的政商豪门大公子了。
眼看邵司捷被他们打倒在地,黛翎就算再讨厌邵司捷,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此时此刻,她和邵司捷是同一阵营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的争斗还在继续,黛翎不管不顾危险,直接冲进去狠狠去推不停殴打邵司捷的男人们。
“停手,不然我报警了。”她的语气再也不是温温软软,这是她这辈子最慷慨激昂的一次硬碰硬。
不知是警察在他们之间起了效果,还是他们不想对她一个瘦弱女人动手,他们渐渐往后退,让开了中间的位置。
没了这些阻碍,黛翎终于看清邵司捷此时的情况。他白皙的肤色此时被嘴角溢出来的鲜血染红,身上的白衬衫也不再规整,领口被扯出很多褶皱。
黛翎从没看过邵司捷这般狼狈的样子,整整六年,他在她面前都是矜贵桀骜的闲云野鹤模样。
今日的此时,竟然还是为她出头导致。
黛翎蹲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关心道:“你有没有事?”
邵司捷微微眯起黑眸,没有觉得丢脸,只是摇头,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缓有力:“别报警,没事的。”
随即,他单手扶着一旁的柜子起身,右手无意间将黛翎拉到身后位置,留自己一个人和他们面对面。
“不报警,我直接将你们告上法庭怎么样?”
邵司捷的一双潋滟桃花眸此时烁着璀璨微光,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落了下风而抵掉姿态,相反,他铁骨铮铮,毫不退缩。
在国外,请律师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而面前这几个男人,一看就是无业游民的混子,绝对没有雇佣律师的财力。
邵司捷深谙人心,不是谁都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尤其是狐朋狗友,更现实。
果然,此话一出,对面那几个男人瞬间面面相觑,态度明显犹豫起来。
见他们有了动摇之心,邵司捷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说道:“是谁先动手动脚,大家都看到了。如果真要论责,恐怕你们这位朋友要吃牢饭了。”
他手指着地上还在哀嚎的男人,一脸不怕纠缠的顽固模样。
很快,对面的人已经泄了气,不敢再用拳头解决问题。
“你想怎么解决?”领头的人问道。
闻言,邵司捷一笑,他拉着黛翎的手走上前,俯视着地上苦苦挣扎的男人。
他侧脸,看向黛翎:“踩他右手,狠狠踩。”
此话一出,已经失去理智许久的黛翎只知道摇头,她不想让他把事情惹大。现在是在别人的底盘,她唯恐他吃亏。
“算了吧,他已经受伤……”
“啊——”
黛翎的话还没说完,邵司捷的手工皮鞋就踩在那男人的右手上,用足力气,碾了又碾。
男人痛苦的尖叫在夜晚的酒吧撕裂出一道特别的风景线,而那些刚刚还大义凛然帮他出头的朋友们,此时没一个再愿意站出来。
没错,本就是他先欺负别人女朋友,受点伤也是应该的。
这般想,他们也没觉得自己的视而不见有违道义。
*
夜晚的空气很清爽,黛翎的手一直被邵司捷握在手心。
一开始她并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但在她刚要发现不妥时,她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邵司捷的右手一直在抖。
“你要不要去医院?你受伤了。”
邵司捷以为她提的是嘴角,就没在意:“我没事,刚刚的玻璃有没有划到你?”
她刚刚一直被他挡在身后,当然没有受伤。
但她在此时撒了谎,只为他能乖乖去医院:“胳膊疼,他刚刚一直拉扯我。”
黛翎的身子有多娇弱,这个世界上最有体会的人当属邵司捷。他低头看她的左手,果然在她冷白皮的小臂上看到一圈十分可怖的指痕,红得发紫。
“我送你去医院。”他按了一下车钥匙,一辆黑色的车子亮起车灯。
“好。”
话落,黛翎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车钥匙,先他一步进入驾驶位。
这个抢先的举动,让邵司捷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但他也没有再纠缠,而是绕开车头,坐到了副驾驶。
医院里,医生说邵司捷的右臂有些骨折,应该是受到过硬物撞击。黛翎这才知道,是刚刚他用手臂抵挡椅子时受的伤。
好在伤势不严重,医生只给他用夹板吊起了手臂,嘱咐他一个星期不许用力,不能提重物,防止大动作。
嘴角和脸上的伤也开了药,医生让黛翎回家给他按时涂药。
回去路上,自然还是黛翎开车,她目不斜视,一心开着车。
“你住在哪儿?”沉默了大概五分钟,她才能问得出口。
闻言,邵司捷瞥过来几分目光,鬼使神差地娇了一声:“干嘛?”
“……”
黛翎懒得和他废话,哼了一声后才回答:“你手不是还吊着嘛,我送你回家。”
“哦。”
男人的回应听起来好像有些失落,随后,他如实告知了自己住所的位置。
黛翎按照他的话继续行驶,很快,车子就开进他的高级公寓。
确实,邵司捷的生活质量有了下降。不再是奢华贵气的大别墅,也没有以往国外度假时的欧洲城堡,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复式公寓。
当然,依旧还是有钱人能住进来的那种小区。
车子停在楼下,黛翎就把钥匙还给他。
但邵司捷不接,反而十分正经地看着她:“来都来了,不去哥哥家里坐坐?”
黛翎顺着这话往楼上看了一眼,两秒后,她才找回注意力,回道:“这话你是不是经常说?只要是女人,你就都想往家里带?”
闻言,无所禁忌开着玩笑的邵司捷一愣,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没有让她发现自己的失神。
“我说了,这是哥哥的家。”
言下之意,他对她是哥哥对妹妹的邀请,不是男人对待女人的调情。
提到这句哥哥妹妹,黛翎只觉得他道貌岸然,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答应了他的提议:“那就走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哥哥的家。”
她把‘哥哥’这个发音咬得极重,但此时,她脸上的笑意却不温顺,有十足的尖锐针对之意。
上了楼,黛翎跟着邵司捷走进公寓。
他的房子和国内的装饰很像,晦暗的颜色一如往昔沉闷,不见一丝朝气,十分不符合他浪荡的本性。
“坐。”邵司捷示意她去客厅,自己转身走向冰箱,拿出一瓶与这件房子极其不符的儿童酸奶。
回身到她身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递给她。
感受到头顶一片阴影,黛翎下意识抬头,眨眼之间,就看到一瓶她很熟悉的草莓酸奶。
这是她最爱喝的饮品,在国内的时候,家里的冰箱和他房子里的冰箱都被她堆满了这种东西。但此时在伦敦见到,且还是在邵司捷的单人公寓里,就显得十分诡异。
她接过,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个?”
其实,她很想知道,这其中原因会不会是她。
但邵司捷好像并没在意这个话题,他低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态度丝毫未变:“我家里有这个很奇怪吗?”
黛翎已经钻了牛角尖:“很奇怪,所以我在问你原因。”
她不信,他能在伦敦轻易买到这个酸奶。
对面,邵司捷啧了一声,身体微微后靠,神态打量,最后道:“不知道哪来的,可能是我前女友买的吧,不清楚。”
前女友?
这三个字让黛翎的眉心一跳,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经受不住。她咽了口唾沫,只觉喉咙异常发涩。
“骗你的。”
邵司捷嘴角轻勾,左手伸过去,抢过她手中的酸奶。随后平放在桌子上,亲手给她插上吸管,又递回去。
“当年我冰箱里都是这个,你喝着喝着,我也喜欢上了。”
闻言,黛翎呼吸一窒,不受控制地挑眼看他,眼里的锋利收敛下去不少。
溺海骄阳(4)
黛翎投过来的目光成功让邵司捷思考自己刚刚那句话。
但他没有觉得过火,毕竟自己确实在阐述事实。
“你看什么?”他问道。
闻言,黛翎眨了眨眼睫,澄净的目光一瞬不瞬睨着他:“你那话什么意思?”
自从她和他在纽约遇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的过去。她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邵司捷先是没有回答,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惬意地翘起二郎腿。见她还在等自己的答案,他才慷慨地回答她:“我说了,哥哥关心妹妹。”
其实深究,邵司捷明白是自己对不起黛翎。更何况,现在邵正在国内出事,黛芪已经摒弃前嫌回国照顾相陪,他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道义,都应该在异国他乡对黛翎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好一些。
再论其他情感,他暂时是没有心力去经营的。
不过他不知道,他的这份哥哥的照拂,在黛翎看来就是亡羊补牢,甚至是惺惺作态。
她不需要他帮助,尤其是出于哥哥的名义。
“今天谢谢你帮忙,我要走了。”
黛翎起身,不管她有多在意那瓶酸奶的意义,她都没有碰一下,那是她的伤,触目惊心。
她要走,邵司捷没有多热情的挽留,只是远眺着漆黑一片的窗外,轻声说道:“这附近晚上没有出租车。”
至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是让她走还是留,邵司捷没有明说。
同时,黛翎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犹豫,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一点私心都没有:“我可以找我朋友来接我。”
说着,她就按亮手机,似乎正在寻找联系方式。
下一秒,一言不发的邵司捷直接抢过她的手机,他没看她的隐私,只是灭屏拿在手里。
“找谁?”他轻哼了一声,“威廉?”
这个名字,他已经在她口中听到了不止一次,说实话,很不喜欢。
被问及威廉的黛翎此时微有愣神,因为邵司捷言语中对威廉的在意,听起来真的很像吃醋。
但他从始至终都不承认。
“这么晚了,我得找个男人来接我。”
顺着他的想法,此时的黛翎有意误导。虽然她并没有想联系威廉的意思,但现在被他问到,她就要这般去说。
反正,他身边也有了不少女人。凭什么,她要立起贞洁牌坊,她将来也是要自由恋爱的。
“找个男人?”邵司捷勾着唇,看向窗外的目光移了回来,最终落在她因生气而微有红润的脸上,道:“但外面狼很多,这么晚走,不安全。”
“你安全?”黛翎环起双臂,一脸哂笑。
此时,邵司捷对她挑眉,俊逸的眉眼烁着自信的光亮,一字一顿:“哥哥当然安全,不然今天怎么保护妹妹。”
“……”
又是这该死的兄妹说辞,黛翎不喜欢。
她突然上前一步,拿回他掐在手里的手机,反问道:“邵司捷,我今晚若是留下来,咱俩算怎么回事儿啊?”
她不信,他没有别的心思。
邵司捷啧了一声,指腹摩挲着自己的眉尖,一副顽固不化的混蛋样儿:“看你啊,我现在落魄了,也提供陪睡服务。”
“呵呵。”黛翎笑得刻意,她连连点头,听起来有些自暴自弃:“怎么收费啊?”
“分项目和尺度。”
“……”
黛翎输了,插科打诨她不是他对手。
“怎么不说话了?”邵司捷笑得愈发深邃,可能是真觉得有趣,竟然还笑出了声音。
黛翎连羞带气,拎起身边的抱枕就狠狠砸过去,毫不留情,甚至嘴上也不饶他:“邵司捷,你混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本来是可以躲的,毕竟那只是抱枕。但邵司捷没有,任凭它打在自己吊在胸前的胳膊上。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浓眉蹙起。
这一声痛呼,成功吸引了黛翎的注意力,以及不想承认但是真实存在的愧疚。
她不得不看向他的胳膊,关心:“碰到伤口了?”
毕竟,这伤是因她而起。
此时,邵司捷重重点头,罕见地向女人示弱:“骨头疼。”
确实,他在医院检查就说伤到了骨头,所以心思纯良的黛翎丝毫没有怀疑。
“不好意思。”她垂下头,此时心中交织着两种对立的思想,让她既难受又烦恼。
一方面,她想果断离开。另一方面,她又可怜他。
“别走了,外面真的没车。”邵司捷也不可能让所谓的威廉过来接她,“今晚住我这,明天再走。”
“不住!”黛翎态度坚决,一脸愤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毁我清誉,再说了,你女朋友那么多,可别给我惹出误会。”
说着,黛翎转身就想跑。
但她还没走两步,胳膊就被邵司捷拉住,随后瘦弱的小身板一点一点往后移,再次回到邵司捷身前。
“黛翎,我不会碰你。”
男人的嗓音低沉,掷地有声,像是在做承诺。
这一声保证,彻底击溃了黛翎本就脆弱的理智,她昂起脸,眼尾都红了:“你到底想怎样?当初让我滚,我滚了。现在我只想逃离你,你为什么一而再出现在我身边?”
话音落地,室内一片寂静。
唯一在空气中发酵的,是两人对比明显的呼吸声,她的粗重,他的清浅。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对不起。”沉重的一声叹息后,邵司捷微微错开几分视线,继续道:“当初是我考虑不够周全,我们不该以那样的方式结束。”
当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后悔。但其实在黛翎不顾一切逃回国时,他的想法就已经有所动摇,但理智还在,所以他并没有付诸行动挽回。
如今,家里发生这么多大事,他实在不想和她这个日后必然会有联系的人老死不想往来。
而且,她现在一个人在国外,他无法掩饰自己会关心她。
“所以呢?”黛翎笑红了眼:“邵司捷,你说话总是没头没尾,永远告诉我你的决定,不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当然想分手,他背着她带全家堵她的失态。现在和她道歉,他却只提原因,不说如何解决。
这时,邵司捷牵住她的手,漆黑的眸子深深注视她,似是在心里下了重要决定。
“黛翎,我……”
可关键时候,他还是迟疑了。他的反应速度很快,转变道:“我们现在不是爱情,但我还可以做你哥哥,我会尽我力所能及之力,让你的生活幸福。”
瞧瞧,这是什么渣男发言!
黛翎无心无力与他面对,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实在已经无奈:“你不用说这么多,今晚我住在这,明天我就走。”
如果这没有出租车,那她就真的走不了。作为一个正直的女人,她也不会在大晚上给威廉打电话,她不想把朋友关系搞得暧昧。
黛翎妥协了,但邵司捷听得出来,她并不接受他给出的态度。同时,这也意味着他说错话了。
可现在多说无益,邵司捷不想再做困兽之斗。
“你放心,哥这儿房间多,不用你过来和我挤。”他又和她开起玩笑,不想让两人的关系闹得太僵。
主要是,邵司捷现在得为老爹邵正考虑,毕竟他和黛翎的妈妈复合了。
黛翎没理他,一股风似的在他面前乱窜,声音更急:“我住哪个房间?情尽快给我准备睡衣、牙刷牙膏、沐浴露、洗发露和毛巾,我要洗澡,谢谢。”
她就是娇气,谁叫他愿意留她,活该。
说完,她就安静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等他回应。
殊不知,国内那几年的生活早就让邵司捷习惯了,他不急不恼:“给你住主卧,浴室里什么都有。但我这没有女人睡衣,你恐怕得穿我衬衣了。”
邵司捷发誓,他所说皆为实话,他这儿真的没有合适睡衣。
黛翎也没多在意,因为以前她经常穿他衣服。
“那你去拿,我之后再洗澡。”
很快,邵司捷取回来一件白色衬衫,质地柔软。
黛翎带着衣服走进浴室,奈何浴室的门没有锁,最隐秘也不过有一道白色的帘子。
“邵司捷。”她喊他,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才继续说:“你家浴室为什么没锁?”
门外的邵司捷目光轻慢,虽然没有看到她,但语气却充分表现出无奈:“我家就我自己,装什么锁啊。你放心,我离得远着呢。”
说罢,他转身往客厅走,离得确实很远。
听了很久门外都没有声音,黛翎悬起的心渐渐落地,她选择相信他一次。
毕竟,他人是渣子,但从来不是骗子。
十五分钟,这是黛翎人生中洗得最快的一次澡。随后她确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去。
客厅里,邵司捷在沙发上看手机,邮件都是他秘书发来的,让他看得越发头疼。
来纽约这三个多月,他大多时间都花费在公司的业务上,要出去应酬,还要周旋着和别人签约。
以前这种事都轮不到他亲自做,他只需要坐在集团高位,拿着分成,过着公子哥的舒坦日子。
而现在,他花的每一分钱都要他付诸一分努力。
他不能再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人,他要担起富二代的责任。
感受到前方一道炽热的眼神,邵司捷抬起眼,瞬间就被对面的女人吸引目光。
只见,黛翎上身穿着他的衬衣,下身围着一条大浴巾,肩上还搭着一条,整个人臃肿又滑稽,让人看了绝对过目不忘。
“你热不热?”他家的温度还是蛮高的。
黛翎闻声低头看自己,确实,一点也不女人,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但至少安全。
“主卧在哪?”她抬起头,“我困了。”
虽然才十点多,但她不想再和邵司捷单独相处,尴尬也讨厌。
邵司捷指了方向,没有说话。
明天是周末,学校放假,黛翎回房间就反锁门,大睡一场。
一门之隔的邵司捷很明显听到了锁门声,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似是释然地笑了笑。
*
一觉睡到自然醒,黛翎的睡姿也不雅观,她早已在睡梦之中踢掉了腿上的浴巾,只穿着一件男人衬衫开门出去。
很显然,她已经睡蒙了,忘记了自己住在别人家里。
她从主卧出来,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就和目瞪口呆的路斯李面对面碰到。
“你怎么在这?”路斯李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一道熟悉的声音,成功让耷拉着脑袋的黛翎神清气爽,她瞬间瞪大眼睛,瞌睡虫都跑光了。
“路斯李?”同样,她也很惊讶。她惊讶于邵司捷带路斯李回家,明明他们才认识一星期多。
这时,邵司捷缓缓从餐厅方向过来,无可避免,他的目光先被黛翎的大白腿吸引。但这只是他自己的视角,谁都没有发现。
“stephen,你不会和lareina在恋爱吧?”路斯李的心紧张起来,甚至,在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对黛翎的敌视。
这一瞬间,黛翎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和自己的好朋友解释。
因为她此时的穿着打扮,确实太过暧昧。
可邵司捷却不紧张,他依旧漫不经心地在女人之间游走,坦然对路斯李道:“她就是我妹妹,上次我俩闹别扭,都没在你面前拉下脸来承认。”
这个解释不通,路斯李明显不信,因为他俩谁都没有提过对方。尤其是,黛翎现在还穿着他的衬衫,非常不像是兄妹关系。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黛翎站了出来,她亲自和路斯李解释:“他说得都是真的,我俩是重组家庭中的兄妹。等我回宿舍,可以……”
黛翎停顿下来,余光偷瞄旁边的邵司捷,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可以给你看我俩合照,是高中时候的,还有我们的全家福。”
她知道,这话一出,邵司捷绝对会怀疑她对他贼心不死。
但没办法,这是最直接有效的自证方法。
黛翎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路斯李也已经明白,这不会是谎言。
下一秒,她转身看向邵司捷,表情尴尬:“那,你妹妹住在你这,你就给她穿这个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况且黛翎的身材很好,此时穿着白衬衫,又纯又魅。
她进来时,真的以为黛翎和邵司捷是男女关系。
闻言,邵司捷和黛翎面面相觑,却又意外有默契地别开目光。
他没说话,是黛翎认领了这份尴尬:“我本来想回宿舍,但我哥受伤了,我只能留在这住一晚,顺便照顾他。
而我哥又是不近女色的好男人,家里一点女人东西都没有,so……”
她这么说,路斯李彻底理顺了逻辑,同时,她惊觉邵司捷受伤这个消息。
溺海骄阳(5)
昨晚还吊着胳膊,只是一夜过去,邵司捷就拆掉了手上的纱布。
经过路斯李这么一提,黛翎也察觉了他的变化。
“纱布呢?”她走上前,态度竟意外的有些强势。
邵司捷散漫地唔了一声:“有点碍事,就拆了。”
黛翎大无语了。
“你哪里受伤了啊?”路斯李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的伤口。
“胳膊昨天扭到了,现在好了。”邵司捷把手里的水递给她,转身退了黛翎一把,说道:“先去换衣服,一会儿带你吃早饭。”
黛翎一言不发地被推回房间,一进门,她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想法。
那就是,邵司捷嫌她碍事,他想和路斯李单独相处。
迅速换好衣服,黛翎拿上自己的所有东西出去。
客厅里,路斯李正坐在沙发上等待,见黛翎出来,她笑着开口:“你哥去换衣服了,说一会儿咱们去吃饭。”
虽然他们态度不错,但黛翎一点不想在这多待。尤其是邵司捷现在不在,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学校了。”黛翎和她摆摆手,转身就往外走。
换做平时,路斯李绝对会挽留。但今天不一样,她想和邵司捷单独相处,于是便做了顺水推舟:“那你路上小心,晚上见。”
晚上?
黛翎微微蹙起没,无人察觉。看来,路斯李这一整天都要和邵司捷在一起。
她没回应,迅速离开这个不喜欢的地方。
五分钟后,换了一身休闲装的邵司捷从卧室出来,但他却没看到黛翎,回头扫了一眼主卧方向,很明显的是在找人。
“她回学校了,说不想打扰我们。”路斯李笑得温柔又腼腆,毫无隐瞒。
闻言,邵司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寡淡地收回目光。
“那我们去哪吃早饭?”路斯李一脸兴奋,甚至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在她的感知中,他们已经达到了可以这般亲密的程度。
的确,邵司捷也没表示什么不可以,他弯唇笑了笑,沉声道:“看你喜欢吧,我没什么意见。”
何止意见,他现在都不想出去,他想回公司加班。
但路斯李察觉不出这么细腻的感情变化,她的心情很好,真的在考虑两人今日的约会路线。
*
从邵司捷那儿回到宿舍,黛翎直接换睡衣上床,继续补觉。
昨晚在他家睡得不够放心,夜里醒了好几次,现在心烦加上头疼,让她不是很舒服。
本以为自己会在安心的地方大睡特睡,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她睡不着,心烦意乱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昨天她和邵司捷说了那么多,他话里话外都表达了想对她关心,虽然他说是兄妹情,但黛翎并没完全相信。如果真的是兄妹情,他当年就不会纵容她对他的觊觎,更不会顺着她的情谊发展成恋情。
但再深究,她又不敢断言这是爱情,毕竟他从不承认,且伤她至深。
很烦,烦死了。
黛翎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对未来毫无头绪。
明明她和邵司捷的事儿就已经够乱了,现在他又勾搭上了她的朋友,甚至还把她以妹妹的身份拉入局中,暂时脱不开身。
以她对路斯李的了解,今晚回来,路斯李就会对她展开各种盘问,只为更了解邵司捷。
其实黛翎并不了解邵司捷,虽然他们认识很多年。但没办法,他自始至终都在她面前演戏,又能露出几分真实模样。
一瞬间,黛翎想离开纽约,不想再和邵司捷待在一起。
突然,小腹一阵热流涌出,让思绪不清明的黛翎瞬间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低咒一声,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自己要倒大霉。
……
晚上,路斯李早早就回到宿舍。进门时,黛翎正从洗手间出来,她手捂着小腹,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这个明显的病态,让路斯李所有的兴奋都在瞬间化为乌有,她快步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肚子疼?”
黛翎有痛经的毛病,很多年了,但她不爱吃药,就硬挺着。
此时,她摆摆手,声音很轻:“姨妈痛,我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她再次躺到床上,长腿曲起,缩成小小的一团。
其实不光是因为生理期不舒服,黛翎好像还吃坏东西了,今天上午吐了好久,整个人现在又晕又恶心,头脑昏沉得没有精力说话。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面,路斯李真的以为黛翎只是腹痛,心中的关心渐渐散了下去。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黛翎腹痛,所以也没特别的在意。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前,又塞给她一个热水袋。
做完这一切,路斯李才顾得上换自己的衣服。
十分钟后,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震动,亮起的屏幕上是邵司捷发来的讯息。
【到宿舍了?】
路斯李浅笑,手指敲动,迅速回复:【到了,刚换好衣服。】
【黛翎在宿舍?】
【在,她不舒服,正在睡觉。】
【不舒服?】
路斯李微做犹豫,但一想到他是黛翎哥哥,就实话实说起来:【她有生理期痛的毛病,今天状态不太好。】
明明分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没想到,不过一个白天,黛翎就来了姨妈。
路斯李觉得这事太巧,导致听起来黛翎有些倒霉。
很快,邵司捷的讯息又发来:【我给你打电话,你让她接一下。】
路斯李刚读完这条消息,他的电话就拨了进来,她接听,说了两句就把手机放到黛翎耳边。
同时,她轻声喊了她的名字:“你哥有事找你,你听一下。”
这期间因疼痛根本没睡着的黛翎睁开眼,她自己拿着手机,浑浑噩噩地哼唧了一声:“我不舒服,没时间和你废话。”
一旁,路斯李显然对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感到震惊,她这时才理解邵司捷之前说的,说黛翎因为生他气,才跑到国外留学。
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毕竟黛翎现在对他的态度也很冲。
话筒那侧的男人确实没有废话,他说的话字字有用:“听说你生理期,要不要接你去打个止疼针?”
闻言,黛翎一愣。邵司捷才不懂女人的这些事,之所以知道止疼针,是因为她高中的时候让他陪她去过医院,他见她打过这个针。
黛翎头脑不清醒,小腹坠痛厉害,身子蜷缩得更扭曲,声音也弱了下去:“不用了,太麻烦。”
“我就在你宿舍楼下,只有你需要,我马上上去接你。”
瞧瞧,邵司捷这话说得多好听啊,黛翎听了竟然还能忍着痛意笑出来,她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见她迟迟不正面回答,甚至也能听出,她此时的情况不太好,邵司捷有些急了:“要不要上去接你?”
他又问了一次,只是气势要把刚刚强得多。
黛翎不想拿自己的身体胡闹,她嗯了一声:“来吧,5203寝室。”
很快,邵司捷上楼,把躺在床上满脸虚弱的女人抱起,他从她衣柜里掏出一件厚外套,不管季节合不合适,他直接给她穿上,动作利落,像极了会照顾人的哥哥。
黛翎就安静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临走前,路斯李想一起跟着,但被邵司捷婉拒了,他说,晚上要在医院住院,她去了不方便。
他这么说,路斯李确实不能去给他添麻烦,只能留下。
晚上九点,邵司捷带黛翎挂了急诊,在医疗室打了一针止疼。同时,她还和医生说了自己白天呕吐的病情,拿了一些调理肠胃的药。
没有住院,黛翎不想,邵司捷也不想。
鬼使神差的,她又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公寓。躺在她睡过一晚的主卧床上,她仰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表情寡淡道:“你的胳膊不疼了?”
不仅能开车,还能公主抱她。
感受到她放到他胳膊上的目光,邵司捷直接抬起了手,就是无所谓:“不疼了,昨天逗你玩呢。”
疼,其实还是疼的,但不严重,暂时可控。
黛翎当然也明白他在说鬼话,毕竟是轻微骨折,哪能说好就好。
“肚子还疼吗?”
现在已经十点多,邵司捷不知道那药效起没起作用。
黛翎现在舒服多了,但她不想承认,甚至心底有一丝小小报复的火苗。
她想知道,如果他现在面对当年那个胡搅蛮缠的自己,他会如何应对。
“疼。”她撒谎了。
邵司捷闻言啧了一声,他转头环顾身后,说了一句关心但听起来有些俗的话:“要不要喝热水?”
多多少少他是好意,黛翎也不会嫌弃他。
她仰起头,脸色还是苍白,小声说:“想喝,但要你喂我。”
她很想看他在这场重逢游戏中,如何引火烧身。
果然,邵司捷没想到,她的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快。但他也是见过风浪的男人,他拿起水杯,亲手送到她嘴边。
“喝吧,不烫。”
黛翎依旧还是仰望着他,眉眼带起笑意,一字一顿重复:“要你喂我。”
表面是要喝水,实际,她在换一种方式索吻。
黛翎突然就想明白了,凭什么现在还要他掌握这段感情的主动权。当年她一人痛苦,现在是她毁了他的最好时机。
至少,也要让她与他一起沉沦。
“你想干嘛?”邵司捷把水杯放回桌上,一脸认真看她。
没有平时调侃调情的嬉闹,他罕见的认真起来。
黛翎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她不能临阵脱逃,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装相:“我以前生病,你都是那么做的,现在就不行了?”
邵司捷陷入沉默,但不过也是眨眼之间的速度,他转身去端水,声音因背着她而略显模糊:“坐起来。”
下一秒,黛翎便乖巧起身,用跪坐的姿势呈现在他面前。
她不信邵司捷会进行到最后一步,但她低估了他的胆量。
他吸入好大一口水,一手捏着她尖细的下巴,两片唇稳稳相贴,水流渐渐温润她的喉咙,同时也从她的下颌滴落,浸湿了她睡衣的前襟。
到最后,水没有了,但他对她唇舌的辗转一直没停。
黛翎也不含糊,她仰着脖颈,双臂抱紧他。
说是假意,但未曾没倾注真心,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在此时混乱起来。
两人分开,黛翎身体软了下去,安分坐回到床上。
她不敢看邵司捷,总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真心。
“这回舒服了?”男人的声音既低沉又带着笑腔,此时像火把一般灼烧着黛翎的耳朵,让她整张脸的面色都红润些许。
她嘁了一声,故作姿态:“你吻技一直不行,怎么舒服?”
“……”
“你现在不方便,不要轻易惹我。”邵司捷皮笑肉不笑,黑眸闪烁间警告意味十足。
但黛翎就是没眼力见,也不愿意研究他的微表情,只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反驳道:“说的好像我方便,你敢做什么似的。”
“那就等你结束,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男人认真起来,黛翎也不能输了气势,她哼笑:“你不敢你就是狗。”
“……”
行,那就静候佳音。邵司捷笑而不语。
转身,他给她拉上窗帘,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着:“十一点了,赶紧睡觉。明天周日,你继续住这儿。”
话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主卧,甚至给她带上了门。
房间内,黛翎轻声笑了一下。但想到刚刚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她的笑容又慢慢淡了下去。
她好想玩弄一次邵司捷啊,但她好像没有那个本事,甚至,她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是,心意使然,她对报复他一次的欲望越来越强。
如此想,她果断往这个方向发展计划,要愈发积极的往他身边凑。
反正他也不会是路斯李的良缘,不如就趁此机会,让她亲手斩断这份孽缘。路斯李值得更好的男人,她肯定会遇到对她真心实意付出的男人。
邵司捷的目的不单纯,她不能眼见路斯李落入情网,越陷越深。
反正现在小腹的痛意也已经消失,黛翎起身下床,拉开了邵司捷亲手给她关上的房门。
她静悄悄地来到侧卧,邵司捷正在浴室洗澡,淅淅沥沥的水声很乱,但黛翎的心境却越来越清亮。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会付出什么代价,造成什么后果。
但她不后悔,甚至愈发蠢蠢欲动。
很快,洗完澡的邵司捷从浴室出来,他腰间只围着一条浴巾,整个人透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此时的黛翎就躺在他床上,还笑着对他摆手:“嗨,哥哥。”
溺海骄阳(6)
对于黛翎进他房间这种事,以前倒是很经常。但对于现在两人的关系来看,这就很诡异。
邵司捷继续擦头发,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回你房间吧,我晚上要加班,睡得晚。”
闻言,黛翎坐起身,她依旧是跪坐的姿势,十分乖巧:“那我不说话,就乖乖待在旁边。”
她是铁了心不走,任凭邵司捷说太多她也不听。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走到她床前,自高而下俯视着她。
黛翎故作懵懂地啊了一声,道:“你刚刚亲了我,你要负责的。”
虽然是她有意勾引的,但不管,他就是亲她了。
邵司捷显然也对她的说辞抱有意见,他轻轻弯起唇角,眼底的笑意清冷:“故技重施吗?我亲爱的妹妹。”
她听得懂,他提起了过去。
但她不否认,甚至顺着他的话锋走:“不是故技重施,你可以理解成爱火重燃。”
嘴上说着情啊爱啊,实则背地里,黛翎既嫌弃自己恶心,又有点害怕被邵司捷反扑。毕竟她现在势单力薄,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我真的要加班,你如果在这,会影响你。”
邵司捷没闲心和小孩子做拉锯战,他径直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深色睡衣。下一秒,他作势就要解开腰腹间的浴巾,这让一直在看着他的黛翎迅速转过头去,完美避开。
过了大概一分钟,邵司捷才出声提醒。虽然他觉得她的躲闪毫无意义,但既然她做了,他也不能阻拦。
邵司捷换好衣服,走到床边拿笔记本,转身,他坐到办公桌前,打开了办公要用的软件。
黛翎确实在他身边很安静,她一直躺在床上,也不玩手机,也不说话。
邵司捷甚至都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等到处理完助理发过来的各种文件,他才仰头伸展了一下胳膊,肩颈酸痛。
起身回头,他正好对上一对迷惘深沉的眸子。
那应该是黛翎最真实的情绪,因为他的突然回头,她还来不及收回,被他精准捕捉到。
等到黛翎发现正和他对视时,邵司捷已经看了她有一会儿。
“你完事了?”避免尴尬,黛翎轻咳一声,坐直身体。
邵司捷没什么活力地嗯了一声。
现在已经有十二点半,不知不觉,两人一语不发的度过了两个多小时。
黛翎从来没看过邵司捷办公,因为他不缺钱,每天都是玩乐胡闹,在外面乐不思蜀。
如今家族落难,他竟然可以熬夜加班,没有任何消遣方式。
邵司捷真的改变了,他在往好的方向转移。
“你真的不回去?”
“啊?”黛翎突然楞了一下,随后她又立刻嗯了一声,迅速找补道:“我一个人睡害怕,上次总做噩梦,醒来一整天都会头痛。”
没什么意外,黛翎就是想睡在他房间。
小女孩的报复总是那么的幼稚,邵司捷看破没说破。
他也没拒绝,只是撩开被子,躺在了床的一侧。两人中间隔着一段安全距离,谁也没有跨越。
黛翎躺在另一侧安分守己,屋里的灯早已关闭,现在伸手不见五指。
看不见脸,说起话来就会更加无所顾忌。黛翎就是这样的人,夜色掩饰了她的羞耻,能让她说出一些白天说不出口的话:“你和路斯李在交往吗?”
似是早已猜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邵司捷回答得很快,他说没有。
可黛翎不信,她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带着奚落:“没交往为什么走得那么近?你去她宿舍,她来你家里?”
就凭路斯李能直接进他公寓,他们俩的关系就不可能太普通。
甚至,自从认识了邵司捷,路斯李每天都春风满面,一副沉浸在恋爱中的幸福模样。
“恋爱前的步骤不都这些吗?”
男人沉缓的语气似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丝毫看不出,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前女友。
黛翎感觉心口被扎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疼。很短暂,但很明显。
“你喜欢她啊?”她没死心,总得确认一下他的心。
“我三十了,不是以前胡闹的年纪了。”
邵司捷没正面回答,他只是用话术回避了她的问题。
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愿意付出真心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个意思。
黛翎躺在床上安静下来。
“如果你真的爱她,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不会辜负她,我其实可以祝福你们。”
过了很久,她才说出这句话。
这不光需要勇气,她还要在朋友和个人的问题上做出取舍。
她知道,路斯李很喜欢邵司捷。如果他也同样付出了真心,那她完全可以退出,甚至永不出现。
但如果他还是玩心使然,她就不会让路斯李掉进他的圈套。
闻言,邵司捷没说话,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内可闻。
过了大概两分钟,就在黛翎以为邵司捷已经睡着时,他的声音才响起:“没人能说准以后的事,我也不需要你祝福。”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说他会辜负路斯李?还是他不希望她看好他和路斯李的恋情?
这句话无论从哪种角度分析,都不是什么好意思。
黛翎自然而然以为他在给她暗示,示意她还可以再进一步。
“你爱过我吗?”黛翎此时都不敢看他,尽管屋内一片漆黑,但她只能仰望天花板,屏气静神道:“我这些年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你爱过我没有?”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到底有没有对她付诸真心,她很好奇。
不是刚刚那种沉默,邵司捷此时的声音虽然显得很困很累,但他没有拖延,实话实说:“不爱你为什么能在我床上,过去,现在。”
“你什么意思?”
黛翎迷惑了,他这回答明明有两层意思。
一,爱过。
二,爱过,且还在爱着。
所以到底是哪个,她很在乎。
“翎翎,其实有时候,答案并不重要。”
这回邵司捷没有再细说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更加的低沉:“早点睡,晚安。”
他是在逃避吗?还是真的认为一切都过去了?
黛翎看不懂他,只能留下满心的问号。
他的意思更偏向于要和路斯李继续发展,不会回头再考虑她。
可他同时又承认了爱过她。
既然爱过,那之前的伤害她确实可以平息很多怨念。至少,不是虚假的欺骗,他全程走着心。
“晚安。”
黛翎软糯地说道,随即也背过身。
*
次日是周日,黛翎答应了邵司捷住在这儿。他们现在不像前任,更像是真的兄妹。
黛翎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因为心里的仇恨有了名正言顺的结局,她不再是一个被哄得团团转的傻子,他们曾经也经历了一场爱情。
邵司捷起床很早,但黛翎比他更早,此时坐在客厅看书,一副无聊但又不得不伪装的模样。
“饿不饿?”
邵司捷歪头,眼底的情绪是无可奈何,还偏了一丝宠溺。
黛翎轻声哦了一下,起身走过来,假模假样地扫视餐桌,道:“饿的话,你会做饭吗?”
他不会,黛翎知道。
对于她的明知故问,邵司捷直接无视,抬手按住她的脑袋,强行让她去看门口。
“穿外套,换鞋,我们出去吃。”
他不会做饭,黛翎也不会。
他们曾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基本就没在家里吃过,都是出去,最后再一起回他的住处。
现在和那时对比,确实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黛翎突然改变了想法,她径直走到冰箱旁,一把打开。
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食材,她扭过头看他:“我不想出去了,想自己在家做。”
她突然就想体验一把,一男一女正常的同居生活会是怎样。
邵司捷不知道她的心境,只是单纯地疑惑:“你会做菜?”
黛翎不会,但也不算完全不会,她可以说是有点理论,但实践能力不足的那种新人厨娘。
“既然开口了,那就给你个机会。”邵司捷放下已经拿在手里的外套,走到她身边,提出帮忙:“有没有能帮忙的,这样快一点。”
“你饿了?”黛翎挑眼看他。
“嗯,今天胃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吃饭,今天早上起来,他状态不太好。
“那我先煮个粥吧。”
话落,黛翎迅速找到锅和米,做得自己在厨房里最熟悉的程序:熬粥。
因为她的胃不好,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她都要吃早餐,且还得是中式早餐。
黛翎在厨房忙了起来,邵司捷站在一旁,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帮起。
他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第一次发现她的独立,好像突然之间,他这个小妹妹也长大了。
黛翎现在没顾上身后的邵司捷,她一心想着如何做好这一餐,心里都是菜谱和她对自己不稳妥技术的担心。
但也幸好只是早餐,不是很考验技术,她简单做了一些,就给邵司捷端了上去。
“早餐都这样,不是我技术不好。”
看着桌上明显有些简陋的菜品,黛翎有些不好意思,忸怩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邵司捷倒是没矫情,低头尝了一口她的主菜,那锅她最先熬的粥。
“没糊吧?”黛翎有些不确定。
米看着很白净,就怕有糊味。
下一秒,邵司捷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正常,甚至还能看出几分预约:“没糊,比以前家里做得还好吃。”
“真的吗?”
一瞬间,黛翎的眼神就带上了光亮。这是对于她厨艺的肯定。
只见邵司捷脸上笑意更深:“假的。”
“……”
什么鬼?!
黛翎始料不及。
“你又骗我?”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黛翎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晦暗无神,带着隐隐的凶意。
邵司捷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嘴角微微抽搐,连忙解释:“没骗你,开个玩笑嘛。”
本来就是开个玩笑,但他没想到黛翎这么不经逗,还真生气了。
同时,他也察觉出,她对欺骗这种事很敏感。
果然,下一秒,黛翎就亲自强调了一遍:“以后不要骗我,我会不舒服。”
“ok。”
两人谁都没有明说这其中的原因,十分有默契的一起跳过。
“不过说实话,你还蛮有天分。”邵司捷夸赞她的厨艺天赋,甚至继续去品尝她其他的手艺。
每一个都尝过,每一个都是好评。
黛翎的心情变好,整个人的状态都轻松起来,她扒拉着碗里的米粒,抬头看他:“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嗯,一会儿就去。”
说着,邵司捷无形之中加快了进餐的速度,但没过两秒,他又开口:“怎么?你要一起去?”
这时,黛翎抿唇,眼神之中有期待,更多的是试探:“我能去吗?”
这问题倒是把邵司捷问得一顿,他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当然能啊,我的公司不也是你的吗。”
邵家的企业,她当然能去。
黛翎被这句话取悦到了,她激动地点着头,刚刚匮乏的食欲又涌了上来。
两人到公司时,正好是上午九点,邵司捷带她直接去总裁办公室。
这一路,黛翎终于明白了邵家的变故有多现实。
邵司捷的这家公司虽然也还算气派,但对比国内的规模,还是无法企及的。
进了办公室,那种对比感更加强烈,没有了国内的各种珍贵家具,现在的家具设备就是普通办公室稍好一些的配置。
黛翎心里不太舒服,这是她第一次真实感受到邵家地位和财富能力的变化。
“惊讶吗?”
邵司捷显然也发现了她在意的点,毫不避及地主动提了出来。
黛翎猛然回神,眼神中的困惑还未散去:“邵叔叔还有机会平反吗?”
或许只有邵正在国内获得无罪,那些被查封的财产才能还给邵家,邵司捷也不必再过这样极具落差的日子。
但邵司捷摇头,否认了她的美好幻想。
他实话实说:“人或许可以保住,但国内的一切,不会再回来了。”
问题的关键是,邵正不是被冤枉的,他属于人赃俱获,快准狠地被实名举报。
闻言,黛翎心里涌起一股很复杂的悲伤,她不是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但对方是对她很好的叔叔。
同时,还是她妈妈的现任丈夫。
她只是觉得唏嘘又心疼。
“那你,还好吗?”
“嗯?”邵司捷没明白。
黛翎不知道怎么细说,怕伤到他的自尊,只能委婉一点提示:“你现在的生活这么忙,还好吗?”
终于,邵司捷听懂了她话里关心的点,随即,唇边泛起一丝弧度,整个人的状态很轻松:“现在还好,人忙起来就不会乱想。或许,我将来还能成为富一代。”
邵正努力一辈子的财产没留下多少,那他作为他的儿子,没理由坐吃山空,他要努力往上爬,永远站在山顶上。
他是天之骄子,不可以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