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很骨感
下午林坊主到别院时，他们已经做好了好几件斗篷。虽说不是完全的成品，至少能看出成品的样子。
小动物的类型，除了小熊款，还做了小兔子款。剩下的三件，一件是蝙蝠型斜领款的，一件是蝴蝶结加毛毛球款的，还有一件是立领不带帽子双侧有大开口可以将手臂伸出来的。
林坊主一看便明白，这中间有三款既可以做成年人版的，也可以做儿童版的。小动物款的做成小孩子的应当会受欢迎。
邓三公子应当是林坊主选定的接班人，这会儿带着他来“见习”。
惊讶于葛夏九的“卖力”，林坊主挑眉看她：“小丫头，你这是缺钱了？很缺钱？”
“嗯，很缺钱，所以，夏九想跟林坊主合作。”夏九很真诚地说。
“合作？”林坊主摇摇头，“葛夏九，你可知道，你方才得罪了我们绣坊资格最老的画师。”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是他画的和我想的不一样。”夏九乖乖地认错，却有带着一丝解释。
“这是一。”林坊主接着说，“二，让你做件样衣，我还得出两个人配合你，你可知田师傅和赵师傅一日的工钱有多少？”
夏九识趣地低头，这两位师傅手艺精湛，工钱当然不可能低了。
“还有三，你知道我开的什么吗？绣坊！绣坊最最主要是做什么的你懂吗？”
“刺绣。”夏九弱弱地回答。
“那你再看看你这些个斗篷，差不多就是裁了块布直接做，都不用过绣娘的手！你让我绣坊的牌子往哪儿搁？”
夏九挠挠头：“啊？我这些是不是不合适在绣坊卖？那，那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成衣铺子去？”说完，无辜地看着林坊主。
什么？！这小丫头还想找别介家！林巧娘气笑了：“你这丫头！就凭你现在的样子，你别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话夏九一点没觉得夸张。人心叵测，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若不是信得过林坊主的人品，她今天都不会一个人来。
“那，林坊主您看怎么办才好？”诶，分成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好气哦。她凑到林坊主跟前，“您最好了，您一定不会让我白忙活一场的。”
邓三公子适时开口：“娘，我觉得铺子里多点花样更好，小九的主意不错。”
林坊主这才说出她的打算，“我自然是要收的，不过这价格，小动物的二两银子一个款式，另外三个五两银子一个款式，没有再多了。”
比预计的少好多。
见夏九失望的样子，林坊主解释说：“这些个样式都太容易仿制了。只要这边卖出去了，别家就会有差不多的样式出来，所以赚头不大。你一个不出门的小孩子不知道，你们之前做的那些头花，荷包的样式，现在满大街都是。”
林坊主将夏九揽过去，温柔地说：“我知道我们九儿聪明，主意多，以后你要还有什么主意，只管来找你林姨，林姨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银钱不够，感情来凑的套路啊！夏九目前也没别的路子，甜甜一笑，说：“嗯，我知道林姨待我好。”
林巧娘摸摸夏九地头：“这次的银子不少了，好好买些东西。人最起码的是要吃饱、穿暖，有了结余，就该想着学点本事了。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就不多唠叨了。”
大方的夏九
林坊主虽然压了价，其他方面是真没亏待她。
这一趟，林坊主付了她二十一两银子作为报酬。送了她八个小包的吃食，两件夹袄，两双鞋子。还有邓三公子说的那套文房四宝也包好了给她。
要都折算成银子，夏九这一趟的收获肯定超过了三十两。
夏九拿着手里的银子想：奶奶和春暖那里还有些银子，这些等下次回家的时候再送回去应该来得及。
回到秦家，秦婶听到敲门声开门之后，见是夏九，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番，送了一口气说：“可算回来了！去了这么一整天，真叫人担心。”
见到她脚边的小包袱就知道今天这买卖成了，看她表情也猜到结果没她想的那么好。秦婶也没多问，说：“小九，你三姐姐和八姐姐来了，在你二姐姐屋里，你进去看看吧。”
夏九惊讶：“三姐姐和招娣来了。”她在秦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三姐姐还是头一次来呢。
秦婶帮着夏九把东西拿进来，喊了刚回来的秦磊帮她拿进屋。
夏九将几包吃食拿给秦婶，秦婶不收，让她自己留着吃。夏九挑了一份青团，一份藕粉桂花糕出来，跟秦婶说：“婶婶，这两份都是不经放的，不如趁着新鲜的时候大家一起吃掉。”
秦婶这才收下，笑着说：“我们小九真懂事，赶紧去院子里玩吧，他们都在呢。”
“嗯。”夏九抱着剩下的几包吃食进了院子。见大家都在，她拆了一包果脯给大家分着吃。一人一块，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一。
秦大嫂也忍不住拿了一块吃，问：“哪儿来的？可别乱花银钱。”
“不是我买的，是林坊主送我吃的。”夏九赶紧解释，若是被误会了，定然会被二姐姐好一顿说教。她拿了一包花生酥给秦婶，“这个大嫂嫂留着吃。”
秦大嫂不好意思，可还是收下了。家里虽说收入不算少，可供着两个兄弟读书，也就剩不下多少闲钱了。不是过年过节的，家里都不见零嘴。也就是这一年二叔办的私塾有了盈利手头才宽裕一点。
春艳听见动静出来就看到夏九那么大方地分东西，有些欣慰，更有些心疼。
夏九见春艳出来，拿了果脯过去：“二姐姐快吃，这果脯很甜，很好吃。”见她身后没人，问，“三姐姐呢？”
“你三姐姐等会儿再出来，你们吃吧。”春艳拿了一块大的给招娣，自己只拿了块很小的来尝，一边说，一边去给兰兰擦口水。
“带回来这么多东西，看来今天挺顺利的。可是绣坊那头给了好价钱？”春艳顿了顿，不放心地说，“小九，要是绣坊给的价钱公道，咱们就别收人家那么多东西了，回回收总是不太妥当，咱们可没什么可以做回礼的。”
“姐姐放心吧，小九心里有数。”夏九心里想着，林坊主送那么多东西多少有补充价格的意思，可以不回礼。邓三公子那边还是需要想想回什么礼才好。
玩了一会儿，春艳将夏九拉到屋里，用商量的语气问：“小九，你能不能将你的新衣服送一套给招娣穿？”
夏九和招娣就差了三个多月，身高差不多，穿的衣服大小是一样的。
嗯？夏九想到了招娣的样子，原以为是她第一次来秦家，不认识人，难免有些生疏，所以一个人在旁边，不跟大家玩也不怎么说话。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其实就不应该那么想，她与其他人生疏，难不成才能与冬十生疏了？！刚才冬十去叫她一起玩都没理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九用觉得招娣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今天三姐姐和招娣来，明显有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跟衣服有关了？
夏九想问清楚，可看到房里三姐姐通红的眼睛，她决定不问了。
“好，我身上这套脏了，把嫩黄色的那套给招娣吧。今天林坊主又送了我两件夹袄，也给招娣一件吧。天凉了，穿上夹袄才暖和。”
招娣的脚比夏九大一些，夏九的鞋子她穿不上。
冬韵将夏九紧紧抱在怀里：“小九，你真好！”
“三姐姐……”夏九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况，她拿出一块大果脯，“三姐姐，你还没吃果脯呢，很甜的。”
冬韵擦了擦掉落的眼泪，笑着接过了果脯。
春艳把剩下的果脯包起来，说让冬韵带回去。夏九没让，拿了还没拆过的两包吃食给冬韵，一包龙须糖，一包小桃酥。
两颗龙须糖就换一包粽子糖，冬韵怎么好意思收。是春艳硬塞给她的，说出来一趟还是带点回去给老小的好。
春艳捏了捏夏九的小鼻子：“你自己都不剩下什么了。”
“怎么会，还有两包呢！一包小米糕，一包蜜枣。”说着，把拿包小米糕给春艳，“这个给二姐姐，二姐夫晚上看了书说不定会饿呢，留着当宵夜。”
怕春艳拒绝，夏九夸张地将蜜枣抱住，说：“这一包全是我的，我一个都不分。”
在冬韵正打算告辞的时候，三姐夫沈吉安来接人了。
沈吉安看到春艳回去时多了一个包裹有些诧异，不过没多问，同秦家人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分钱
吃过晚饭，趁着二姐夫还在抄书的时候，夏九进了春艳的房间，偷偷问：“二姐姐，三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沈家对招娣不好？连带着让三姐姐受了委屈？”
夏九还小，春艳本不想跟她说沈家的事，见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勾起了她倾诉的欲望。
她叹了一口气：“你三姐夫前头有两个儿子，招娣过去，你三姐姐得顾三个，难免有看不住的时候。”
“今天早上，沈家那个小的说招娣是叫花子，到他们家讨饭去的。招娣与他吵了几句，那孩子就找他奶奶告了状。他奶奶就说了你三姐姐的不是。”
小孩子本是纯真的，定是有大人说过这样的话，那孩子还会对着招娣说出来。现在葛家太弱，招娣还是不要住沈家的好。
而且，二姐姐说得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可三姐姐都带着招娣哭到这里来了，想来是受了大委屈。
“二姐姐，要不然还是让招娣回家住吧。家里虽忙乱，到底不会少她一口饭吃，不会让她受委屈。”夏九认真地说。
春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太晚了，明天正好你二姐夫私塾休沐，我回家一趟，跟奶奶说说这事儿。我想着，还是奶奶出面把人接回去比较合适。”
看着夏九，春艳有叹了一口气，心想：若是招娣有夏九一半懂事就好了。招娣还大了几个月呢，怎么两个人就差那么多。
“二姐姐，明天带我一起去吧？”夏九弱弱地征求春艳的意见。既然二姐夫休沐在家，看看孩子应该没问题。再说，父亲的陪伴对小孩子可是很重要的。
夏九是个有主意的，去了说不定还能帮点忙。于是，春艳没多想就同意了。
既然事情有了处理的方案，夏九就不纠结这个事情了。她把今天拿到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倒在了春艳面前的小桌子上。
春艳还没一下子见过那么多的银子，吓得站了起来：“这么多！这，这儿有多少？”
“总共二十一两，都是今天挣的。”
想想上次挣的十两，春艳觉得可以接受了些。她看着银子说：“小九，这都是你挣的，你自己可要收好。”
夏九拿了十两银子给春艳：“这个姐姐拿好。我和冬十在秦家总不能白吃白住，这份情一直由二姐姐担着，二姐姐总要补偿她们的。不然，二姐姐和我们，就会跟三姐姐和招娣一样了。”
“再说，今天三姐姐带了一包东西走。虽然二姐姐说明白了是我的衣服，她们没说什么，可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既然有了这钱，还不如再给她们买点东西，大家和和气气才好。”
有些事春艳从没说过，可夏九知道她暗地里为她和冬十做了很多。比如上次挣了十两银子，秦婶虽然没收银子，可二姐姐隔天就去买了一篮子鸡蛋，割了两斤肉回来。现在在做的衣服也是给秦婶的。
春艳的眼睛有点湿润，她就说夏九是个懂事的。可这有点懂事过头了，让人有点心疼，哪家的孩子能想这么多的，还不是被现实给逼的。
两姐妹推来推去，春艳最后收了六两银子。
就这样，夏九荷包里打总十五块两银子加十五文钱。
奶奶去哪儿了
早上干完了家里的活，春艳才带着夏九往葛家去。跟秦婶交代了中午在葛家吃个饭，晚饭前回。
想着家里的情况，她们打算买点东西回去。大米、面粉、盐、糖、红糖等等，买得两个人都拿不下了才罢手。
看时间已经近中午了，估计家里没有给她们俩准备午饭，在街口买了五碗生的素馄饨带回去煮。
临近家门口，看到春暖叉着腰，拿着扫把，对着几个在玩耍的小孩子破口大骂。那形象，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泼妇！
夏九一点都不觉得春暖的样子难看，反而感到温暖，因为她是为了家人而变成这样。
春艳跑过去拿下了春暖的扫把，问：“怎么了这是？”
那帮小孩子见有大人来，一哄而散。
春暖看到二姐姐，一下子哭了出来：“这帮皮孩子成天在我们家门口喊，说我们葛家没男人，说我们家是绝户，还说，说我们迟早都是被卖的命……”
春艳听了也很生气，可她总不能去把那些孩子打一顿。再说，必然是大人们都在说，他们听到了才会在这里说出来。
春艳抱着春暖轻拍她的背，春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春暖哭得差不多了，夏九才说：“二姐姐，四姐姐，我们进去吧，我又饿又累，想回家。”
听到夏九说累，春暖顾不上哭，瞬间拿走了夏九手里所有的东西，三个人一起进了家门。
杨丽丽最近能起床走动，但干不了多少活，这会儿端了一碗肉末汤给丁宁送过去。在院子里看到春艳和夏九回来很是高兴，又忍不住唠叨：“艳儿，没事儿别老回娘家，夫家那边不好交代。”
“小娘，我有事儿才回来的。大家吃饭了没？我买了些素馄饨回来。”见大家都在忙，春艳估摸着都还没吃饭。
杨丽丽想着两人大老远的走过来怕是饿了，说：“早上煮了一大锅的粥，一会儿热热就能吃，很快的。”
“好，那我去厨房看看。”春艳将东西放到厨房，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葛老太太，回到厨房问秋云：“奶奶去哪儿了？”
秋云回答：“奶奶找了给酒楼洗碗的活儿，这才去了一会儿，要很久才会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春艳震惊！
“就昨天。昨天早上丁姨能自己坐起来了，奶奶下午就去外面找了活干。正好那家酒楼缺人，奶奶昨天干完了活才回来的。”秋云知无不言。
“这么急？家里不是还有些银钱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春艳猜不到葛老太太急着出去做工的理由。
秋云犹豫了一下，说：“奶奶说，二姐姐给的钱不能用，等二姐姐来了就要还给你。家里用钱多，要是不去挣钱，家里别说米，连番薯都吃不上了。”
“我给的钱怎么就不能用了！”春艳又气又没办法，只好等葛老太太回来了再说。
说话的一会儿功夫，秋云已经把粥热好了。春暖去外面菜地里拔了几颗青菜回来，打算炒个青菜加菜。
春艳帮忙盛粥，打开锅盖一看才发现，所谓的“粥”，是一点点的米和一大锅的汤水。
她熟门熟路地查看了厨房里所有藏粮食的地方，米缸已经见底了，番薯剩了五六个，玉米面不到半斤，鸡蛋两个，肉一小块。鸡蛋跟肉应该是专门为丁宁和杨丽丽准备的。
此刻，春艳万分庆幸今天回来了，还买了米和面。
“你们最近都这么吃的？”春艳忍不住问。
春暖没有回答，秋云沉默了一下，说：“奶奶说家里的钱不够用了，要省着点。我们好几天没吃饱了。”
秋云说的时候，春暖不停拉她衣服，示意她不要说了。
春艳想着跟她们说也没用，直接吩咐道：“秋云去烧火，我们今天吃素馄饨。”
素馄饨，粥和青菜，一家子勉强吃了个饱饭。
20.劝说
等葛老太太回家的功夫，春艳帮家里打扫了一下，夏九替秋雨看着秋娣，让秋雨休息一下。
这么几天过去了，秋娣似乎都没有长大，哭的声音都是一样弱弱的。听春暖说，丁宁的奶水很少，秋娣每天都需要喝一些粥汤才饱。
只有粥汤太没营养，最好还是找些奶水，羊奶比较合适，院子里也能养下一只羊。就是不知道去哪儿找正在产奶的羊。
夏九找春艳商量卖奶羊的事，春艳没回答，只说出去一趟。回来时又是满满两手东西。鸡蛋，番薯，萝卜，豆腐，还有花生和猪蹄。
家里没个壮劳力，她还特意让卖肉的把猪脚剁成小块拿回来。一回来，她立即去厨房让秋云煮上。花生猪脚汤发奶，丁宁正需要喝这个。
杨丽丽看到那么多东西，怪春艳乱花钱，春艳理直气壮地回：“小娘，妹妹们吃都吃不饱了，还不许我买点东西回来。那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妹妹们还不得瘦上一大圈儿啊！”
杨丽丽到底心疼女儿们，没再说什么。
春艳知道妹妹们还不懂，特地交代了哪些是发奶的东西，让她们多给丁宁准备一些。春艳又跟夏九解释了一番，说要是丁宁能下奶，自然是她的奶水最好。
其实春艳一说，夏九就知道自己找错方向了。她没想到是丁宁营养不足导致的奶水少。
春艳回来后不久，葛老太太也回来了。
葛老太太进门见到春艳和夏九，神情一变，拉着春艳到一旁悄悄问：“莫不是你婆婆发现你用她家银子了？”
春艳一听，无语至极！可算知道奶奶为什么不肯用她给的钱了。
这次，她让所有人到丁宁屋里，放着所有人的面解释了钱的来源，让大家放心用。
葛老太太、杨丽丽、丁宁都不相信是仅仅只有五岁的小夏九挣的钱。
夏九无奈，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春艳在一旁补充。
“艳儿，该不会是你怕我们不用这银子，扯谎吧？”葛老太太还是不敢相信。
春艳无奈，开口准备再说一次。
夏九干脆拿出自己的荷包，将银两全部倒了出来：“若不是我自己挣的，谁会让我收着这么多银两！”她今天花掉了一些，这里一共十四两银并一百三十文钱。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葛老太太拿了一块来咬，真就在上面留了牙印。是真的，真的银子！这么多！
大家都信了，可又不敢相信。
“奶奶，娘，这些钱你们都可以拿去用，我还会继续挣钱的。”既然拿出来了，正好给奶奶收着，省得他不舍得用钱。
葛老太太还是有点懵。
春艳说了早上那几个孩子的事情，对葛老太太说：“奶奶，外头那么多对我们家说三道四的，我们管不了她们的嘴。但是，知道我们家把日子过好了，她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妹妹们也都不小了，就算为了将来能说个好人家，也不能由着外面乱传不是。”
夏九也说：“奶奶，小九能挣钱养家，您别不舍得用钱，钱挣来就是花的。奶奶，我们都在长个子呢，要是吃不饱，会长不高的。”
葛老太太揽过夏九，看着这个才比桌子高一点点的孩子，心疼地摸摸她的头。
“奶奶，小九挣钱是用脑子，不累的，四姐姐、五姐姐、六姐姐在家干活才辛苦，更没有奶奶您辛苦。”
“而且，奶奶，您洗一天的碗挣的钱，不够家里一天吃饭的。更何况娘和丁姨要多吃点好的，说不定还需要抓药。所以，去酒楼洗碗是养不活我们这一家子的。”
“再少也比没有的好啊！”葛老太太着急的说。
夏九想着，如果不让葛老太太有点可以挣钱事情做，她还是回去酒楼洗碗的。想了想，开始出主意：“奶奶，您做的酱菜、咸菜都很好吃。现在有些菜便宜，我们可以多买一些做成酱菜、咸菜，等到冬天的时候拿去卖，肯定能赚钱。”
之前家里一直做这些，只是家里余钱不多，从来都是吃多少做多少，从来没想过做出来卖。
葛老太太想想，多买些菜而已，出的钱不是特别多，酱菜、咸菜卖不掉可以留着慢慢吃。用的来说，这主意可行。
好说歹说，葛老太太终于收下了十二两银子，答应不节衣缩食，会让家里孩子都吃饱饭，也答应今后不去酒楼洗碗。
说清楚了钱的事情，春艳单独找葛老太太说了冬韵和招娣的事。想问问奶奶的意思，是不是要把招娣接回来。
葛老太太一听就着了急，看着天色还不晚，下午就要去沈家把招娣接回来。现在动身，天黑之前能回来。
没想到葛老太太会这么着急，老太太收拾了一下就要出发。招娣到底在沈家住了几天，葛老太太去接人也要拿些东西表达一下谢意。
沈家和秦家都在城西，很大一段都是顺路的，春艳和夏九便跟葛老太太一起出发了。
春艳和夏九回秦家之前逛了逛，买了一些东西才回的家。
葛老太太到了沈家，说是自己儿媳妇身体好些了，能照顾家里，便来把招娣接回去。
沈家的人求之不得，收了礼，开心地让招娣跟她回家。出门前还十分客气地说了句：有空过来玩儿。
招娣一路沉默地跟着葛老太太回了家。
葛老太太见招娣穿着夏九上次回家时穿的衣服，看起来干干净净，可小丫头的精神不太好。她没多问，只是回来后跟丁宁说了一下这两天的事情，让她多关心一下。
这一个晚上，葛老太太几乎一夜没睡。她没想到才这么几天就让招娣和冬韵收了委屈。同时想到了冬七，也不知道七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没有受委屈。
第二天一大早，她先去早市买了几样东西，穿过几条街去了葛水家里。虽然离得近，葛老太太也已经很久没见女儿和冬七了。她想好了，若是冬七过得不好，也立即接回家。
21.书与数
葛老太太到葛水家时，冬七正在打扫院子。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乱糟糟的还有几根稻草的头发，蜡黄的脸色，这还是她们家的小七么？！
“小七，我的乖囡囡！”葛老太太瞬间流下了心疼的眼泪。
冬七见到葛老太太，多日来的委屈涌了上来，抱着奶奶嚎嚎大哭。
哭着哭着又笑了：“奶奶，你终于来接我了，我好想家！我想奶奶，我想娘，想姐姐和妹妹们。奶奶，我想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回家！”葛老太太毫不犹豫地决定把冬七带回去。
屋里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看情况。
葛老太太见到葛水家的人出来，立即开骂：“我孙女不过到你们家借住几天，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啊！孩子还怎么小，不想照顾就直接送回去，我老婆子不来说你什么！我不指望小七到你们家享福，可也不许你们欺负我孙女！我们冬七才七岁…………”
葛老太太连续骂了半个时辰，就差拿扫把跟她们家人干架了！
邻居们早已指指点点。葛老太太是拿着东西客客气气来的，冬七的狼狈模样也是有目共睹的，因此，都是指责葛水家的多。
葛水被骂得最狠，可她到底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哭着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最终还是作罢了。
葛老太太连门都没进，带着冬七，带着那些礼品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大家看到冬七，又是一场眼泪。尤其杨丽丽，给冬七洗澡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还是冬七反过来安慰她说：“娘不哭，娘，我好好的。我已经回家了，我回来了，以后都会好好的。”
杨丽丽听了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
收拾干净出来吃饭，出了粥和咸菜，还有一个水煮蛋。春暖说是奶奶特地叮嘱的，要给七妹妹好好补补身体。
孝期不粘荤腥，这个规矩冬七是懂的，所以她心里很想吃那个鸡蛋也没有去动它。
“小七吃了吧，瘦了那么多，不吃点有营养的怎么行！你爹一定不会生气的。放心吃吧。”杨丽丽拿过水煮蛋给冬七剥。
“七妹，吃吧。奶奶看你这个样子心疼坏了，你吃点补补。也不是天天吃，就吃今天这一次。”春暖也劝道。
冬七这才吃了鸡蛋。
葛水在家想了想，赶过来送冬七的衣物，被杨丽丽带着秋云、秋雨拦着没让进门。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葛水放下包裹走了。
葛老太太看着这一大家子，看着她那些还没长成的孙女，思考了一整天，决定试一试夏九的提议，做咸菜、酱菜的生意。
此时的秦家，秦磊正在跟夏九“讲道理”。
起因是夏九教秦扬玩了九宫格的游戏，秦扬到私塾里跟同学一起玩，有几个同学玩上了瘾，今天一整天都在玩，没好好听课。
秦磊了解情况之后，回来就找上了夏九，跟她说不该天天想着玩。
夏九乖乖听训，心里觉得挺冤，九宫格是她给秦扬玩的没错，可也没让他的同学们玩这个玩得不好好学习啊！
听到秦磊说玩这些全部都是浪费时间时，夏九抗议了：“二姐夫玩过么？这个游戏其实就是十以内三个数字的加法练习，跟《三字经》一样基础的东西。”
书和数，《三字经》是书的基础，简单的加法计算是数的基础。在夏九看来，属于同一性质。
“游戏就是游戏，最多算是消遣，怎么能与《三字经》相提并论！胡闹！”夏九的说法，秦磊根本不能不接受。
夏九喏喏地说：“二姐夫，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平时笔墨纸砚是自己买的吧？多少钱的笔，多少钱的墨，多少钱的纸，都要先算算袋里的钱够不够再去付的吧？要是买三十文钱的笔、五十文钱的墨、八十文钱的纸都不知道打总应该付多少，那不是要闹笑话的么。”
“玩了什么九宫格就能知道了？”秦磊不信。
一旁同被训的秦扬立即点头：“是啊，三叔，这个真的会。三加五加八等于十六，一共要一百六十文钱。”
秦磊满脸惊讶，九数他教过，以往三加五都要掰掰手指头的人居然这么快答出来了？
秦磊再问：“那九加七加三等于多少？”
“十九啊，这个简单。”秦扬答得轻松。
这下子，不容秦磊不相信了，那九宫格的游戏还真有点用。可他还是板着脸说：“那也不能不认真听课！”
夏九乘机说：“二姐夫，秦扬他们有错，错的是他们不该在课堂上玩游戏，不好好听讲。而不能说玩九宫格这个游戏本身就是错。”
秦扬再次点头：“是啊，三叔，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在课堂上玩游戏，一定会好好听讲的。”
“你可是要考学院正经读书的，不可沉迷这些小游戏。”秦磊警告秦扬。说完，秦磊挥挥手让他们自己玩去。
秦磊的小私塾只有秦磊一个先生，接收的都是刚刚启蒙的孩子，大多都是学了一段时间之后考去各个学院读书，又或者不读的。君子六艺，他只教书、数两门小艺，不像学院里那边六艺齐全。
秦扬和夏九刚出书房门没两步，听见秦磊说：“葛夏九你回来！”
夏九进了书房，秦扬自然没有走，站在门口偷听。
“这个九宫格游戏，你从哪里学来的？我怎么从未见过？”秦磊想到了这个问题。
现代人都玩过的小游戏而已，哪里知道这边有没有。当然，这个不能对秦磊说。
夏九心虚地说：“这个，这个是我自己琢磨着玩的。”
只是九个数字的玩法，又想着夏九那些新鲜的花样设计，秦磊觉得她自己琢磨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夏九见他点头，飞快地溜出了书房。
一边走，秦扬一边说：“小九姨，你真厉害，这都能自己琢磨出来！那你还有没有别的玩法？这个九宫格我快玩腻了。”
玩法自然有，数字游戏多的是。可是，她怕弄出来太多秦磊会怀疑。所以，夏九只好说：“还没想到别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接下去的几天，夏九一直很听话：好好带孩子、乖乖学绣花、认真读书识字。
22.做工去
转眼到了父亲七七之日。二姐姐一家，三姐姐夫妻都一早到了葛家。葛老太太按着习俗给父亲办法事，烧纸钱、烧祭品。一家子人忙了一个上午。
葛水姑姑在办法事的中场到的。葛老太太本就还生着气，见她来这么晚，只让她进门上了香，连饭都没留。
午后，等办法事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几个自家人的时候，三姐夫沈吉安说起了之前答应过的事。
沈吉安说，他托了不少关系，找了好几家铺子，只有一家药铺愿意收还在孝期的女工。是城中的康安堂，宜宾城内数一数二的大药铺。大的药铺见多了生老病死，对有些“忌讳”看得比较淡。不过要将人带过去见见管事，那边也要看看人再说。
康安堂在城中靠近城北的位置，葛家在城北靠近城门的位置。从葛家去康安堂，走路需要半个时辰的样子。都是半大的姑娘，这早出晚归的总觉得不安全。
“多亏吉安费心了！若是能去康安堂做事，自然是我孙女的福分。那么大的地方，不知道有什么规矩，还有就是，就是有点儿远。”葛老太太有些顾虑。
沈吉安见状，说：“康安堂的男工女工都有，家住得远的，是住在铺子里的。就是住那边的话，每个月的工钱会少一点。那边做十天可以休息一天，也可以连续做一个月，休息三天。工钱多少，得看在里面干什么活了。我听说，最少的也有十五文一天的。”
“那好，那好。还是我们吉安想得周到。”葛老太太听说可以住铺子里，觉得放心了许多。
“奶奶您觉得行的话，明天一早，我过来带妹妹过去试一试。不知道家里安排哪个妹妹去？”沈吉安想着应该让春暖去，年龄大些更懂事些。
葛老太太想了想，说：“我这边打算让云儿、雨儿去试试，康安堂那头留下哪个都行。”
冬七只有七岁，太小，又是吃了苦头刚回家的，葛老太太也舍不得她去。春暖年龄最大，可家里的活总得有人干，妹妹们总得有人照顾。
沈吉安心想着这两个妹妹小了点，想到家里也有不少活干，就没多说什么了。
说完了做活的事情，葛老太太问春艳和夏九，看夏九和冬十要不要回自己家来住。
春艳先说了一下自己下个月要去玲巧绣坊上工的事，再说了说夏九在秦家的日常，说：“小九在我那儿住得好好的，就让她多住一段时间吧，还能帮我照顾一下兰兰。”
夏九自己则表示：“奶奶，娘，我还想住在秦家，我想跟二姐夫读书识字。”
“女孩子家，将来嫁个好人家是正经，识不识字都不打紧。”葛老太太听了夏九的理由便微微皱眉，好在没拦着她。
“小九，要不你回来住吧，娘想你回来住。”杨丽丽想着到底是寄人篱下，用比不得家里自在。
平时喜欢沉默的秦磊难得开口：“让小九再多住一段时间吧。有小九在，家里孩子都很听话。”
春艳噗嗤一笑，跟着说：“奶奶，小娘，就让小九继续住着吧，大家都很喜欢她。”春艳看到冬十眼巴巴地看着她，赶紧补上，“小十很乖，跟我那大侄女芳芳玩得很好，我们也舍不得让她走。”
冬十听到她们的谈话，小跑到夏九身边，着急地说：“跟九姐姐住，跟芳芳和兰兰玩。”就是还想住在秦家的意思。
“那就再让她们住一段时间吧。”葛老太太想了一会儿，发话让她们暂时留在秦家。
后来大家或坐在一起闲聊，或忙着清理打扫。
春暖拉着夏九去看她们这几天做的腌萝卜叶酸菜和萝卜干。据春暖说，葛老太太打算将腌好的酸菜先拿去试卖一下，能卖的话再做多一些。
夏九点头：“嗯，这样也好，若是能卖个好价钱，奶奶也开心。四姐姐，拿去卖的时候记得拿干净的东西装。看起来干净人家才愿意买。”
“知道了，也不知道谁是妹妹。”
看着那么多的萝卜，夏九想到了爽口的酸辣萝卜，以前跟着网上的教程一步步做，一次就成功了。夏九将方法转述给春暖，让她有空试试。一开始也可以少做一点，若是觉得好吃再做。
春暖认识记下之后，问：“小九，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个方子？”
“上次上街时无意间听一位老大爷说的。”夏九心里抓狂，为什么都那么爱追根究底啊！
春暖没什么心思，听妹妹说了觉得必然是真的，没有去怀疑。厨房里还有两个新鲜萝卜，春暖打算现在就试一试。
春暖和夏九做完了酸辣萝卜，就到了需要准备晚饭的时候了。春暖果断将夏九赶出了厨房，她不是个好帮手，不添乱就不错了。
夏九出来后见二姐夫和三姐夫坐在院子里聊天。见她走过去，他们就没说话了，三姐夫还看了她好一会儿。夏九感觉他们讨论的话题与她有关，又觉得她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深秋的白天不长，大家吃了晚饭都早早回家了。
隔天吃过早饭，春艳就坐不住了，带着夏九和兰兰去沈家串门。说是去串门，实际上就是去等三姐夫带秋雨、秋云去康安堂的结果。
接近中午，沈吉安才回到家。他知道春艳必定着急知道结果，连水的没喝一口，说：“康安堂那边把两个妹妹都留下了，先做杂活，四百五十文钱一个月，日后差事有变动，月钱自然会跟着长。”
春艳一听，先松了口气，想到家里，又有点担心。奶奶年纪大了，小七又还小，家里的重活都压在春暖一个人身上了！
“跟奶奶说了？”春艳问。
“两个妹妹直接就那边了。我去家里给奶报了信，奶奶还让我带话，说让你们俩姐妹别担心家里。”葛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沈吉安自然也想到了，只是他觉得两个妹妹都留在那儿学点本事的好。
外出干活，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比一个人好多了，夏九觉得两个姐姐一起挺好的。
回家的路上，夏九想着，下次有机会出门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五姐姐和六姐姐。
23.邓敬衡之邀
休闲地过了几日，一日午后，邓三公子邓敬衡亲自来秦家接夏九，让她务必跟他出去一趟。
夏九听到消息时满脑子的问号。她跟邓三公子似乎不熟，没什么交集，找她干什么去？
不过，夏九一点没耽搁地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嗯，看在那套文房四宝的份上。
邓敬衡看到夏九出来，跟秦大哥交代了一声：天黑前一定把人送回来，拉了夏九就往外走。
夏九一到外面，看到一辆高大精致的马车，马车前方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夏”字。马车上还有一个比邓三公子略大一些的少年。她站住不走，问：“邓三公子，你到底带我干嘛去？”
车上的少年笑着抢答：“去把你卖了！”
这位少年衣着光鲜，笑容张扬，想来是家境好且极为受宠的公子哥儿。出身应当比邓敬衡更好一些。
“别听他胡说，今天带你出去玩儿。”邓敬衡一把将夏九抱到了马车上，向她解释，“有几个大哥哥一起，都是我的朋友，不用怕。还有，我的表妹们都叫我衡哥哥，你别叫得那么生分。”
紧接着对夏九介绍说，“这位是我同窗好友夏志达，你叫声夏哥哥便是。”
等他自己也上了马车，把夏九拉到身边才对夏志达说：“这位是我夏九妹妹。”
人都上了车，车夫便驾车离开。他都没问一下要去什么地方，应当是事先就清楚了的。
夏志达笑了：“你的妹妹？我姓夏，她也姓夏，说是我妹妹还差不多。”
“夏哥哥，我姓葛，我叫葛夏九。”夏九见夏志达误会了，只得说清楚。
夏志达轻轻打了邓敬衡一拳，佯斥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哪有直接说女孩子闺名的，害的我误会。我还以为妹妹姓夏，排行第九呢。”
“我可是不跟你见外才这么介绍的，你居然还怪我！”邓敬衡反打了夏志达一拳。
这两人定然是极熟悉的。夏志达也不是真跟他计较，他转而看着夏九，问：“请问夏九妹妹排行第几？”
“我是夏天出生的，排行第九，故而取名夏九。”
夏志达没忍住笑了：“夏九妹妹，你家爹爹好懒哦。”
夏九能感觉到这个人没有恶意，再说，她这名字取的时候确实是偷懒了些。她回问：“那夏哥哥排行第几？”
似乎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不过他刚刚才问过人家，总不好不答，便说：“我是家中幺子，排行第五。”
夏志达上下打量了夏九一番，转头问邓敬衡：“你真要把这妹妹带过去？”
“当然，说话自然要算数。反正也就是相熟的几个，又没外人。”邓敬衡说得理所当然。
夏志达撩开窗帘看了外面一眼，神情认真地对夏九说：“夏九妹妹，女孩子的闺名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一会儿我们到了地方，你可别再随便说了出去。”
夏九也认真行了一礼：“谢夏哥哥提点。”
“既然喊我一声哥哥，我自然要护着你。”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银制的九连环给夏九，“给，见面礼。”
夏九刚想拒绝，邓敬衡已经将九连环塞进了夏九的手里：“这种东西你夏哥哥多的是，不用跟他客气。”
夏九只好收下，再次跟夏志达道谢。
不多时，马车在清远茶庄门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邓敬衡才说：“小九妹妹，今儿是你夏哥哥做东，请了三五个好友来茶庄吟诗作画。我提及你的画十分有趣，他们偏不信。一会儿妹妹可得好好画一个。”
原来如此，夏九总算清楚了邓敬衡的目的。画个画而已，她毫不犹豫地应下。
等进了门，茶庄的管事飞快地迎上来，低声在他们身边说：“夏公子，方才鲍公子与严公子在门口碰到，发现两家的定包厢正好在隔壁，就命人撤了中间的门帘，将两家并成一家了。”
夏志达皱眉，问：“严公子同意？”
“严公子那头，做东的正好是鲍公子的表哥赵公子，他同意的。”
……
难怪鲍晖那厮那么多要求，原来实在这儿等着他们呢！事已至此，夏志达和邓敬衡再不满、再生气也不能一走了之。
这时，郭源君到了门口：“志达、敬衡，你们可算回来了。鲍晖赖着赵三想攀上严公子，闹得两伙人都不开心，我们这边除了鲍晖，就只有我们三个了，其余人都找借口回去了。”
不管在哪里，都有各种圈子，各种层级，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融合和跨越的。
这会儿，别人能走，夏志达不能走，今天他是东家。夏志达不走，邓敬衡必然陪着，他们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夏志达将夏九引到管事面前，对管事说：“劳烦带葛姑娘去包厢等候，所有开销记我账上。”
郭源君这才看到夏九，他十分惊讶：“这就是方才敬衡说起的妹妹，竟然这般小！几岁了？可启蒙了？”
说着，郭源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我，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鲍晖方才跟大家都说了敬衡会带一个十分有趣的妹妹过来一起玩，大家都等，若是不带人过去，怕是不妥。”
夏志达则说：“这种情况把人带进去才更不妥。”
夏九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也知道夏志达是为了她好。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人发现了。
“你们看，邓三果真带了个小丫头过来。”鲍晖对旁边的人说着，又催促夏志达他们，“夏五，邓三，赶紧的，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夏志达扯出一张笑脸说：“走吧。”
郭源君和夏九跟在最后，郭源君轻声又快速地对夏九说：“小妹妹，一会儿进去乖乖听哥哥的话，要是有人说些不好听的，只当没听见。只要你不哭不吵，一会儿哥哥给你买窝丝糖吃。”
“这位哥哥放心，我一定不吵不闹的。”夏九心想，这位公子的为人挺好。
二楼临街位置就是他们所在的包厢。两个包厢的桌子已经拼到了一起，里面或站或坐着几位公子。等他们一行人进门，里面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唯一的“异类”——葛夏九。
24.初见
包厢里面有几位公子的年龄明显比夏志达还要大上一些，最大的估计在二十上下。
“这是谁家新收的婢女？这么小怎么就带出门了？”一位公子说。
夏九今日穿的是浅蓝色的衣服，米黄色的夹袄。都是细棉布做的，在穷苦人家来看已是上好的衣服。在大家族的人看来，那是是下人才会穿的衣服。
“这位是葛家的九姑娘，不是婢女。”夏志达压着不悦，解释说。
若是无心也就罢了，刚才既然已经说了是带个妹妹过来，这会儿再说这话就有点别的什么意思在里面了。
“是妹妹，还是个有趣的妹妹～”鲍晖说。
就凭他那语调，夏九就想直接走人！鲍晖这个名字还行，人是真的不行啊！夏九默默地将这个人打入了黑名单。
眼下，夏九不能走，邓敬衡、夏志达、郭源君三位哥哥都对她很好，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诶，刚才说这个妹妹能画个画？要不，就让她来画一个，给大家逗个乐。”鲍晖继续说。
邓敬衡涨红了脸：“小九妹妹的画别有风味，比你画得好看。她是我妹妹，不是给大家逗乐的！”
“呦，这还护上了，这穷酸丫头莫不是你的童养媳！哈哈哈～”
“你！”要不是夏志达及时拉住邓敬衡，估计两个人已经吵起来了。
赵一平轻咳一声，示意鲍晖收敛一点。
“鲍公子若是对小九的画感兴趣，不妨到玲巧绣坊去逛逛，玲巧绣坊今年新出的几款斗篷，上面有小九的涂鸦之作。”夏九听说玲巧绣坊新出的斗篷大卖，就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些公子哥儿有没有听说过。
“对，对，对！我家小妹有一件小熊斗篷，图案新颖，样式可爱，没想到就是小九妹妹的创意。”郭源君紧跟着说。
“呵，就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小丫头，还能有什么创意？！郭源君，你说谎也要有点可信度啊！”一开始把夏九说成婢女的那位公子说。
“大家方才玩接对子不是挺有意思的，接着玩么？新来的两位小兄弟也来吧。”为首的一位公子说。
“严公子说的是，来，来，我们继续玩。”方才说话的公子立即附和。
郭源君拉了拉夏志达，夏志达轻拍了一下邓敬衡的胳膊。然而，邓敬衡还有些生气，不想过去。
这时，坐在窗边的人说：“这位小兄弟看着与我表弟一般大，不去带着你妹妹过来跟我们一起下棋吧。”
郭源君立即在邓敬衡的耳边介绍说：“那边两位是严公子的堂弟小严公子和小严公子的表弟裴公子。两位公子是外地到严家暂住的。今日相处觉得这两人脾气挺好的，要不敬衡你过去他们那边吧。”他熟知邓敬衡的脾气，怕一会儿再有刺激，容易冲动说些不该说的。
邓敬衡向窗边看去，两个陌生的少年在对弈，方才说话的少年比他们大上几岁，另一位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两人见他望去，都面带笑容颔首示意。
夏九知道，要是与这里的人闹起矛盾来会有点麻烦，这会儿有台阶就赶紧下。她拉着邓敬衡甜甜地说：“衡哥哥，我们去看那两位哥哥在玩什么。那边还有太阳，晒着一定很暖和。”
没几步路就到了窗边，邓敬衡已经收起了不满，礼貌地与两位公子打招呼。
“我是严裕远，这位是我表弟裴炯。”小严公子简单地介绍了他们两个。
“严公子，裴公子，幸会！在下邓敬衡，是博广书院的学子。这位是葛九姑娘。”
夏九跟在邓敬衡后面，乖巧地叫人：“严哥哥好，裴哥哥好。”
博广书院是宜宾城最好的两所学院之一。学院在城南，招收的大多数是官家子弟和富商子弟。今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博广书院的学子。
另一家是清台书院，在城外的清台山上，那边招收的学子平明百姓居多。秦家老四秦硕就在清台书院读书。
“邓兄弟会下棋吧？赶紧来替我一盘，我都快输得没心情了！”严裕远起身，将邓敬衡拉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他在外侧坐下，顺手拿了一盘糕点放到夏九的跟前，“小妹妹尝尝，这个很好吃。”
软糯香甜的桂花糕，比上次林坊主送的更好吃。
夏九刚咬了一小口，就听见邓敬衡说：“我们年岁相仿，又是第一次对弈，不如我们抓子猜先？”
裴炯习惯性地让对方先手，没想到邓敬衡那么说。他愣了一下，随即一笑，说：“好。”
裴炯先抓了一把棋子，邓敬衡拿了一颗棋子。若是裴炯手里的棋子是奇数，邓敬衡执黑先行，反之执白。
裴炯放开手，露出了五颗棋子，那么，这一局邓敬衡执黑，裴炯执白。
开局两人落子都快，渐渐地，邓敬衡落子慢了起来，而裴炯的速度一直都很快，几乎是在邓敬衡落子后的下一秒就跟着下了。
以夏九的小脑袋猜测，这一局邓敬衡会输。
严裕远见夏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下棋，问：“小妹妹，你看得懂么？”
夏九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二姐夫说，这个是看最终谁围住的地多，谁就赢。”
“那你数数，现在谁围的地多？”严裕远随口一问。
“裴哥哥多。”夏九看了看棋盘说。
严裕远和裴炯都颇为意外地看了下夏九。目前的局势还不十分明朗，裴炯也就比邓敬衡多了三个子而已，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
邓敬衡瞪了夏九一眼：“这才刚刚开始，我会赢回来的。”
夏九没说话，扮了个鬼脸。
严裕华拿出了另一副棋子，对夏九说：“我们也来下吧。”
夏九飞快地摇头：“我不会下。”下围棋跟伤脑筋的，自己完完全全是初学者，跟他们不是一个层级的。
严裕远非要她随便玩玩，或者，他教她玩。夏九实在推脱不掉，说：“严哥哥，我们玩跳跳棋吧，或者玩五子棋，都行。”
跳跳棋？五子棋？怎么他们都没听说过？！
25.玩一局跳棋
严裕远是个爱玩的，立即问：“妹妹你说说，这跳跳棋是怎么个玩法？这五子棋又是怎么个玩法？”
夏九拿棋几个棋子，一边在棋盘上摆弄，一边说：“五子棋，是两个人轮流下棋，不管是横着放，竖着放还是斜着放，只要有连续的自己一方五颗棋子就赢了。”她摆了一个五连子，又说了几个拦截的样式，五子棋就介绍完了。
紧接着，夏九清理一下棋盘，在棋盘的两个角落各放上二十五颗棋子。她拿了其中一颗，绕过旁边一颗跳到另一侧的空位上，说：“跳跳棋就是一颗棋子隔着另一颗棋子跳，可以跳一步，也可以连着跳，还可以隔空跳，看谁的棋子先到对方的阵地就算赢。”
夏九示范了几种跳法，问：“严哥哥想玩哪一个？”
两种都想玩！既然棋盘上已经放好了跳跳棋需要的样子，便说：“先玩这个吧。”
“等等，这个游戏可以几个人玩？”裴炯下棋之余还有闲心关注他们这边，觉得有趣也想参与进来。
“两个，三个，四个都行。”夏九看了一下桌面上的棋子，一套是黑色墨玉棋子跟翠绿色翡翠棋子，一套是暗红色和白色的玛瑙棋子。四个颜色不会混淆，可以一起玩。随后又补充道，“若是有不同颜色的棋子，八个人都可以一起玩的。”
裴炯干脆利落地落下一子后说：“那我们这边速战速决，等会儿一起玩。”
本来，裴炯想打发时间，没尽全力，这会儿加快了进攻的节奏。没多久，邓敬衡认输。
严裕远拍拍邓敬衡的肩膀说：“我这表弟下棋不是一般的厉害，输了才正常，别在意，习惯就好。”
经过方才那一局，邓敬衡已经感受到了双方实力的差距，输得很是服气。
清理完棋盘，四个人各占据棋盘一角开始玩跳跳棋。这局每个人是六乘六见方的阵地，三十六颗棋子，需要全部转移到对角那方的阵地。夏九的对角是邓敬衡，严裕远与裴炯互为对角。
夏九给裴炯和邓敬衡讲了一下规则，示范了一下玩法才开局。其他三人都第一次玩，夏九先行，随后是裴炯、邓敬衡、严裕远的顺序。
开始几步都是各归各的，几轮之后，有两方的棋子开始交错，再过几轮，就是四方混战。
严裕远跳了一步棋之后，夏九眼睛一亮，说：“我就缺它了！多谢。”说完，一颗棋子十连跳直接到了邓敬衡的阵地门口。
“表哥这桥搭得甚好。”说完，裴炯的一颗棋子借着严裕远方才那颗隔空两连跳。
严裕远看得直瞪眼，好想悔棋。好在，邓敬衡没有继续，只是规规矩矩挪动了一个位置，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到了中后场，夏九实在忍不住，开始给邓敬衡出谋划策，让他把阵地里的棋子早点挪出来。不然，她到达阵地门口的棋子都没有地方去，而邓敬衡的棋子也容易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看来，这对手，还必须得是队友才行啊。”严裕远发出感慨。
“那是，占阵地坑队友的方式，最终损失的绝对是自己。”夏九看了一眼严裕远阵地里最后一课棋子。她看得出来，那一颗是故意漏下的。
严裕远干笑了几声，在后面几轮中将那颗棋子挪了出来。
这棋，平平静静地开局，热热闹闹地收场。最终，夏九第一，裴炯第二，严裕远第三，邓敬衡最终还有十一颗棋子在阵地外面，差距有点大。
单就这一局，就拉进了四个人的距离。
“再来一局！”严裕远说着就开始摆棋子。
裴炯指指窗外，说：“太晚了，改天再玩。”
火红地夕阳照得窗外十分美丽，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玩到这个时候。
转头看屋内，只有严公子，夏志达和郭源君在喝茶聊天，其余人早已不见踪影。
严裕远不好意思地说：“堂兄，抱歉，抱歉，我都没留意到你们都散场了，让你久等了。我们也玩好了，可以回去了。”
严公子笑笑说：“不晚，回去还能赶上晚饭。再说，我与两位小兄弟也投缘。”
邓敬衡也对着两个兄弟直说抱歉。
临走前，裴炯塞了一个小荷包到夏九的手里，他淡淡地说：“见面礼，收好。”
按着裴炯的穿着来看，他送出的东西必然不是什么便宜货，她不想收，可裴炯已经快步上了马车。
严裕远从他堂哥严公子那里拿了几个牌子，给了他们四人一人一个，说：“有空去严府串门。”
严裕远上了车，就听见裴炯说：“葛家的那个小丫头很是聪明，过几年怕更不得了。”
严裕远哼哼了几声：“跟你相比，人家小姑娘那点聪明算不得什么。不过那个邓敬衡是真的有点笨。”
当他们到达严家之时，葛夏九、邓敬衡、夏志达、郭源君四人的详细信息就到了裴炯和严裕远的手上。
另一头，他们四人一上车，夏志达和郭源君就问他们在玩的是什么游戏，看着就很有意思的样子。
夏志达说，若不是严公子拉着他们喝茶，他们早凑过去看了。
夏九又跟夏志达和郭源君介绍了一遍跳跳棋。这两人听后觉得有趣，相约过几天再一起玩上一局。
要科考的人自然是读书要紧，偶尔玩一日还行，天天玩，家里必然不同意。
说话间，先到了郭源君的家。
本来按着顺路的顺序，应当去邓家。可夏九是邓敬衡带出来的，自然需要由他送回去。
到秦家门口时，秦磊在门口张望已久，见到了夏家的马车才松了口气。
秦磊见是邓敬衡和夏志达送回去了，看着他们大的也就十五岁，说教了两句。意思是，以后别带着别人家这么小的孩子出门，孩子的家人会担心。
夏志达知错，跟秦磊道歉，表示，下次不会单约夏九一个人出门了。而在夏九进门时，又冲她眨眨眼睛。
夏九笑了，他说不单独约她，有没说不约她。就是不知道他还想约谁。
回到家，夏九跟春艳和秦磊交代了今天的去处，说了今天见到的人。隐去了那些不快，只说了点开心的事，并说了收夏志达和裴炯二人见面礼的事情。
相约下次再一起玩的事，因为刚才秦磊的态度，夏九没敢说。
26.夏九火了
回到房间，夏九才打开了裴炯给的荷包，里面是一个翡翠平安扣。质地通透无杂质，光泽度极好的翠绿色翡翠，就算再不识货也知道这个东西很难得。
夏九将它放回荷包，把它与邓敬衡之前送的那套文房四宝一起放。放下没多久，夏九觉得不放心，拿出来放到了枕头底下。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觉得应该藏得更好一些。想的时候，夏九无意识地将平安扣拿在手心里揉搓。
春艳进来看到夏九这样，回去找了一根线，把平安扣系好挂到了夏九的脖子上。
夏九想把它摘下来，春艳阻止了：“今天那么多人，只有那两位公子给了你见面礼，可见是真的喜欢你才会给你的。若是还回去，太伤感情，既然还不回去，那就带着吧。玉保平安，姐姐也希望它能保佑我们小九平平安安的。至于情分，之后待人家好一点，慢慢还。”
夏九想想也是，更何况，这个平安扣她真的很喜欢。不过按她现在的情况，怕是一辈子还不清了！得更努力一点才行。
隔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三姐姐冬韵火急火燎地登门，说家里奶奶和冬七、招娣两个妹妹都病了。
冬韵知道家里要做咸菜、酱菜售卖的事，让三姐夫沈吉安得空过去问问情况。
沈吉安去了才知道，冬七回家后没几天就病了，反复高烧，还咳嗽。沒几天功夫，招娣就被传染了。好不容易两个小的不发烧了，老太太病倒了！
现在家里就春暖一个人忙里忙外，瘦了一圈不说，就怕再累病了。
春艳生气：“家里那么多人，怎么也没人知道来通知我们一声！”
“奶奶不让说。”冬韵叹口气，说，“不止瞒着我们，秋云、秋雨在康安堂，奶奶还让人带信过去，说她们刚去，要多学多做，让她们暂时别回家。”
“奶奶不让说，小娘就不知道偷偷跟我们说么？还是春暖！家里妹妹就她最大，也不知道拿个主意。”春艳又气又急，跟秦婶说了葛家的情况之后，跟冬韵一起回去。夏九见春艳收拾东西，一问之下，坚决跟上。冬十还小，怕她被传染就没让她回去。
姐妹三人紧赶慢赶回到了葛家。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见院子里没人，三姐妹直奔厨房。
厨房里，冬七一边咳嗽，一边给药炉子添柴火，春暖在一旁切萝卜。灶上好像还温着东西。
“春暖，奶奶呢？”没看到葛老太太，冬韵便问。
“二姐姐，三姐姐，夏九，你们回来啦。锅子里温着几个包子，你们快吃。”春暖见到两位姐姐，一点都不意外。早上三姐夫来过，知道了家里的情况，必然会告诉三姐姐的。
“奶奶今天咳得厉害，在房里休息呢。”春暖紧接着说，“二姐姐，三姐姐，奶奶知道你们要过来，让我们给她煎药呢，喝了药很快会好的。”
知道姐姐们过来才煎药？！呵，老太太还知道自己生病不治是不对的啊！
“奶奶去看过大夫了？这是王大夫给奶奶开的药？”夏九问。
“不是，奶奶说反正都是咳嗽，就不用另外配药了，冬七的药多放点水，多煮一碗就是了。能省下不少钱。”春暖去看了一眼药炉子说。
“不是说过钱的事不用担心么！药钱也是能省的？！别告诉我三个人吃的都是同一副药？！”夏九火了，语气有点重。
27.可气
春暖被夏九吓了一大跳，一时没说出话来。
不止春暖，春艳都惊住了。这个小妹妹一直笑嘻嘻，说话轻轻柔柔的，从未见她说话这般严厉。
冬七哭着说：“都是我不好，我生病花了不少银子，把家里的钱都用完了。”
家里的用度一直很少，上一次家里大用钱还是丁宁生产的时候。日常不管怎么用，至少还是十几两银子，怎么就不能买副药了！
老太太这节省过头的毛病怎么就不能改改！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生病看大夫吃药没错。”夏九看着那药炉子，说，“但是，药不能乱吃！即使都是咳嗽，每个人的情况也都不一样。尤其奶奶跟七姐姐年龄相差那么大，要是不对症怎么办？”
说完，夏九就往外走。
“小九，你去哪儿？”冬韵问。
“去请王大夫。”就葛老太太的性格，估计很难让她自己去看大夫，那就只好请大夫上门了。付个出诊费总好过由着老太太继续拖下去。
冬韵拉住她说：“小九，你留家里吧，我去找王大夫。”
“我去看看奶奶。”春艳也往外走。
夏九将咳嗽的冬七赶回去休息，自己上前添柴火。她问春暖：“四姐姐，家里还有多少钱？家里做的酸菜和萝卜干去卖过了么？怎么样？”
“这次小七、小八生病，前前后后花了十两多银子。剩下多少我不太清楚，肯定不多了。酸菜和萝卜干我和奶奶做了很多，可小七生病以后都没有出去卖过，现在还有几十斤存着。”
“上次卖了多少？”夏九见春暖一直在切萝卜，想来是先前赚了一些钱。
至于家里的银子，听春暖刚才说的，再看厨房里的东西，估计应该剩下不超过五两银子。
夏九现在跟后悔这些天没有想办法挣钱，现在身上也就二两银子，都不顶什么用。
“奶奶去附近的早市卖的，七十五文钱一斤萝卜干，六十文钱一斤酸菜。萝卜是奶奶从城外买的，我们买的多，给的七文钱一斤，赚了不少呢。”说起这个，春暖说得很带劲。
夏九无奈地翻翻白眼：十斤的萝卜也就能做出一斤左右的萝卜干，不算其他调料和工钱，一斤萝卜干的成本就要七十文钱，卖七十五文钱一斤亏了呀！酸菜的价钱也就是刚刚保本的样子。
幸亏没大量卖，不然得亏多少进去啊！关键奶奶和四姐姐都觉得赚了，夏九心好累哦。
“四姐姐，一会儿我们去城中试试。”夏九想，散卖卖不了多少量，若是能做酒楼或者那些大户人家的供应商，出货量大还稳定些。而且，城北大多是穷人，卖不起价。
这时，药煎好了。夏九给冬七送过去之后，顺便将招娣带到葛老太太那里。一会儿让王大夫一起把把脉。
夏九和招娣到时，王大夫正在给葛老太太把脉，神情越来越严肃。
王大夫十分严肃地跟老太太嘱咐：要她按时吃饭，不能饥一顿饱一顿；要她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睡好觉……
葛老太太都一一应下，可谁都看得出来，老太太应得太敷衍。
王大夫将药方交给春艳时，轻声说：“老太太的底子亏空太厉害了。若是能好好养着，再活个五年十年没问题，若是一直操劳，只怕——”
王大夫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看得人好揪心。
更可气的是，葛老太太心疼钱，直嚷嚷着让王大夫配点便宜的药就好。
28.卖菜
夏九走到葛老太太跟前，郑重地说：“奶奶，您不用心疼钱，该用就用，赚钱的事有我。等会儿我就跟四姐姐去卖酸菜和萝卜干，我们一定把钱赚回来！”
今天春艳和冬韵都在，春暖就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准备一下就跟夏九一起出门了。
家里只花钱，不挣钱，心里总是不踏实，她老早想出门卖酸菜和萝卜干了。只是家里事多，实在走不开。
春暖想去平时去的集市，可夏九坚持去城中。夏九以城北的集市只有早上热闹，其余时间几乎没什么人为由，说服了春暖。
城中的集市要大一些，卖的东西更多一些，到晚上也都有人摆摊。
去的路上，夏九买了一大刀包食物的油纸。即使是最便宜的那种，在春暖看来也很贵。夏九却说，这个钱肯定能赚回来。
在城中的集市外面找了一个空地，便当是她们今天的摊位。夏九和春暖把酸菜和萝卜干分别按照半斤一包和一斤一包用油纸包好。剩下一点放在打开的油纸包里，供客人试吃。
介于之前的不合理定价，夏九走遍了整个集市后决定：半斤酸菜五十文钱，一斤一百文钱，买两斤可以便宜十文钱。萝卜干半斤七十文钱，一斤一百三十文钱。
春暖着急，轻声说：“小九，这个价钱太贵了，会卖不掉的。”
夏九咬牙说出两个字：不贵！
说完，她拿了一小包切成丁的萝卜干走出去喊：“大家快来尝快来看，好吃的萝卜干便宜卖了！”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大婶走进，夏九飞快地说：“婶儿，尝一口不要钱。”
不要钱！大婶毫不犹豫地拿了一小块尝了尝。
夏九接着说：“自家做的萝卜干，干净又好吃，早上拌粥吃，晚上做下酒菜都好，七十文钱半斤便宜卖，婶子要半斤还是一斤？”
“小姑娘，卖便宜些。”大婶开始讨价还价。
“今儿新开张，一斤给您算一百三十文，便宜十文钱，您来一斤？”夏九飞快地将一斤包的萝卜干放在称上，“婶儿您看，这一包一斤多呢。”
“好，那就来一包吧。”大婶满意地点点头。
夏九快速收钱给货。
春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夏九妹妹天天卖东西呢！
看着夏九把东西一包包卖出去，春暖也学着夏九的样子吆喝起来，很快就卖出了一包。
夏九见春暖一个人能应付了，拿了几包酸菜和萝卜干，背起她的小箩筐说：“四姐姐，我去周围酒楼问问，有没有需要的。”
春暖不放心，夏九再三保证不会走远才准离开。
夏九不知道城中有哪些酒楼，都在哪里，只能先按着人流多的地方走。
路过一个包子铺，挺好听到老板娘说咸菜馅的包子卖完了。夏九赶紧凑上去推销她的酸菜，最终以八十五文一斤的价格卖掉了三斤。
小箩筐里的酸菜没有了，夏九返回春暖那里又拿了两包才再次出发。
这一次，她停在了一家酒楼面前。这家酒楼门面大，装修也很好，此时不是饭点，出了掌柜的在，里面没什么客人。
巧的是，鲍晖正好在楼上，他看着夏九眯起了双眼。
29.智取
夏九走到柜台前，还没有开口，掌柜的见她一个小孩子，都没正眼看她一下就劝她离开。
夏九人还没有柜台高，垫着脚尖跟坐在柜台里的掌柜说话，掌柜始终不搭理，还喊了小二来赶她。
“呦，这不是邓三的妹子么？今天怎么到这儿了？邓三不在吧！”说着，他还左顾右盼一下。
夏九一转身，看到鲍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鲍晖身后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公子和两个小厮。她心里暗道倒霉！她往旁边一步，鲍晖的小厮就往旁边一大步，显然是要堵她的去路。
“鲍公子，好巧。”夏九一边打招呼，一边想着怎么脱身。
“可不是，太巧了！本公子正无聊得紧，就看到你了。昨儿有人护着你，今天，呵呵，怎么着，本公子都亲自来请了，走吧！”说着，他便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站在夏九的旁边，防止她走掉。
这时，夏九对着窗户外喊了一声：“严哥哥，我在这儿。”见他们都往窗户外看，夏九立即往门外跑。刚踏出门，夏九背后的箩筐就背抓住了。
夏九双臂一缩，小箩筐从她背上离开。可是，另一个小厮已经赶到了她的前面。
夏九一转身，双手抓着箩筐，大声哭喊到：“富家公子抢东西不给钱啊！”
本就是闹市区，又是午后闲散之时。酒楼里的人虽少，街上的人可不少。夏九一哭，很快聚集了一批看热闹的人。
鲍晖旁边的公子见状，拉着鲍晖说：“算了，我们找别的乐子去。”见鲍晖不动，他自己从先上了楼。
夏九一手抱着门柱，一手拉着箩筐，哭得稀里哗啦的，好不可怜。
鲍晖示意小厮把人弄进来再说。可小厮不清楚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敢下重手，怕伤了人，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酒楼管事怕影响了店里的生意，想做和事佬。可鲍晖今天非要夏九上楼，夏九坚决不肯，两边都没法谈。
“这小娃娃哭得真可怜。”
“不知道是哪家公子，竟然跟这么小的孩子过不去。”
“就是啊，买就买，不买就不买，抢什么，雇得起小厮还付不了几个钱么？”
“不会是个拐小孩的吧！”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就是不见有人上前解围。
“官差来了，大家让让！”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两个小厮听到喊声动作一滞，本能地后腿了一步。夏九见这个空挡，抓起小背篓飞快地往人群里钻。
酒楼里，管事和小二有意无意地阻拦了一下。看热闹的人更是有意遮挡了两个小厮的路。等驱散人群，早没了夏九的踪影。
此时夏九并没有走远，郭源君拉着夏九躲在一旁的小巷子里。
“郭哥哥，谢谢你。”刚才那一声，是郭源君出了五文钱让一个大汉喊的，他怕鲍晖能听得出他的声音。
“不用客气，小丫头别觉得哥哥胆小怕事就好。”郭源君坐在夏九旁边说。
夏九拿了一包萝卜干请郭源君吃：“能智取就没必要硬碰硬，哥哥做得对。”
“小丫头可以啊，还知道智取。”两人相视而笑。
30.被训
等鲍晖带着人走了，郭源君才带夏九出来。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坚持要将她送到大人身边。
春暖看到夏九红红的眼睛，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别怕，姐姐找他算账去！”
看着春暖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夏九开心地抱了抱她，说：“四姐姐，我才没那么容易被欺负呢！再说，还有郭哥哥帮我呢。”
听夏九一说，春暖才注意到旁边的书生，知道他帮了自己的妹妹，一再道谢。
在集市，看见只有春暖，没有其他人，郭源君不由得扶额：“你们两个人出来卖东西？不怕别人把你们卖了啊！走走走，赶紧回家！”
经过刚才的事，夏九也不敢随便在街上晃悠了。加上天色不早，也是时候回去了。
郭源君既然遇见了，哪里肯让她们俩自己回去，非说自己顺路，一路把她们送回了家。到了葛家门口，又说还有急事要办得赶回去，连葛家的门都没有进。
家里，葛老太太早就在门口张望，盼着两个孙女回来。
春艳和冬韵两个则在后悔没有陪她们一起去。她们以为就是在城北的集市上卖卖，反正不远，熟人也多，不会有什么事。刚才去城北的集市找了一圈才知道她们根本没有去过。
她们俩打听了不少人才听说春暖和夏九往城中去了。去城中的路不止一条，这时候时间不早了，怕寻去时她们正好回来而错过，这才不得不在家等。
夏九一进门，春艳就揪住了她的耳朵：“葛夏九，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窜说你四姐姐去城中卖菜！人生地不熟的，你也敢去！”
春暖笑了一会儿才去救夏九：“二姐姐，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再说，城中比城北卖得起价钱，我们今天卖了不少，猜猜我们多少钱一斤卖的？”
“一斤酸菜最高卖到了一百文钱，一百文哦！萝卜干一斤一百三十文钱，我一开始以为会卖不掉，结果——你们看看，就剩了三斤多。”
“还有——”春暖很是兴奋，开了个头就絮絮叨叨讲个没完。
当然，大家听得也很开心。
不过，葛老太太还是严厉地训斥了春暖和夏九，说她们不该擅自去那么远的地方。还不准她们再去，除非她跟她们一起去。
春暖有些失望，可也理解奶奶的心情，答应了不会自己带妹妹去。
今天一下午总共收到了一两多的钱，都是铜板，沉甸甸的荷包里都放不下。可今天葛老太太配的药就要近二两银子，这还只是五天的药。赚的还是没有花的多。
眼下，葛老太太后续买药要花钱，冬七若是再不见好，还需要配点药。唯一的好消息是招娣的病好差不多了，可以不吃药。
家里一个孕妇，一个产妇都是补充营养的时候，日常开支可不能再缩减了。这都要用钱啊！
钱，钱，钱！夏九感觉自己要钻钱眼里了，整天想着怎么赚钱。之前活了那么多年，还真没为钱愁到这种程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