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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家有女挣钱忙全文阅读

作者:铱元素     葛家有女挣钱忙txt下载     葛家有女挣钱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葛家有女挣钱忙全文阅读

葛家顶梁柱塌了

    宜宾城外,宜水河上游水坝年久失修,官府在宜宾城广征男丁前往修缮。

    葛家是宜宾城郊的一个小户人家。家中有几间破旧的平屋,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旁边一小块菜地。葛山在城里打工的工钱,是葛家唯一的收入来源。

    面对一百文钱一天的工钱,家底不丰的葛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葛家到了葛山这一代,只剩下他一个男丁。开年就是四十岁的葛山,如今有十个闺女,却还没有一个儿子!

    当意外发生在葛山身上时,他最后一句话是:“我还没儿子,我不能死!”

    事与愿违,葛山在修水坝时意外坠落,不治身亡。

    工友们将葛山送回家,葛老太太见到儿子后嚎嚎大哭,瞬间苍老了许多!葛山的妻子杨丽丽当场晕倒。孩子们也都哭成一片。

    葛家唯一清醒的成年人丁宁,有着八个月的身孕,此时正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腿边一边一个正在哭的孩子。

    葛夏九见家里乱成一锅粥,连忙跑到葛老太太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喊:“奶奶,奶奶,娘晕倒了要看大夫,叔叔们也还有事情要说呢。奶奶,这个家,还等着奶奶当家做主呢!奶奶!”

    听到孙女稚嫩的声音,葛老太太清醒了许多。白发人送黑发人固然伤心,可活着的人,日子还要过下去!

    到底是经过事的,老人家当下抹了把眼泪,喊了四孙女葛春暖去六吉巷口找王大夫。

    一工友见要出门的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娃,便拦了下来,说他去,他跑得快。

    葛老太太和几个孙女合力把杨丽丽抬回了屋,又去洗了把脸,才问来见葛山的工友。

    葛山的工友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葛老太太又忍不住落了大把的泪。

    工友们带来了葛山的工钱和工地的补偿。说是这意外发生,葛山自己也有责任,故而补偿不多,打总给了十一两银子。

    他们见葛家这情况,帮了好些忙才各自回家。

    王大夫给杨丽丽诊了脉,杨丽丽已有两个月身孕,方才惊吓过度,如今胎像不稳,需要安胎。

    葛老太太伤心之余,又感觉多了一丝希望。她默默祈祷杨丽丽这胎是个儿子。

    葛家亲眷不多,傍晚时,葛山的妹妹一家子,二女儿女婿一家,三女儿女婿一家都到了。

    至于大女儿葛春意,她随着丈夫去了边关,这会儿连消息都还没收到。

    后面几天,葛家太太花了三两银子,办了个“体面”的葬礼,办了场法事。明面上的事算是办妥了。

    可后面的日子怎么过,还需要好好筹划一下。

    葛家老爷子年轻时当过兵,回来后干活也勤快,攒下了些家底。一小部分给女儿做了嫁妆,大部分都还在葛老太太这里。

    葛山干活也是勤快的,架不住家里孩子多,他的小家一直是葛老太太帮衬着才有现在的日子。

    而葛老太太手里的钱,这些年补贴儿子一家已经花了不少,还在儿子三十岁无子后,花了大价钱买了“宜生养”的妇人丁宁回来。

    葛山前面那位老婆有些陪嫁,平均分了三份给三个女儿做了嫁妆。

    现在的老婆杨丽丽只陪嫁了几身衣服和几样不值钱的首饰,这样年一直在生孩子养孩子,根本没有收入。

    所以说,葛家现在有的银子,满打满算不到十两。

    一个老太太,两个孕妇,一个还得吃保胎药,七个未出嫁的小女孩,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撑不了半年。

    更麻烦的是,两个孕妇,一个快要临盆,一个需要静养,再加上孩子,家里根本照顾不过来。

    不得已,葛老太太找了姑奶奶和两个出嫁的孙女帮忙,希望她们能帮忙照顾一下家里最小的三个孩子。等到丁宁出了月子,杨丽丽坐稳了胎,再将孩子们接回来。

    葛老太太打发了丁宁和孩子们,一个人与三家人谈。

    三孙女婿沈吉安是杂货铺的小管事,最先明白葛老太太的意思,说:“奶奶,您知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子,再带个妹妹回去,怕冬韵照顾不过来。好在,妹妹们大了,做工挣钱好过坐吃山空。我这儿留意着适合妹妹们的差事,等过了爹的七七,就带过去让人瞧瞧。”

    葛老太太一半失望一半惊喜,说:“好孩子你有心了,这事儿就拜托了。奶奶唠叨一句:我葛家的女儿,不卖身。”

    实在是买丁宁时,葛老太太在人牙子那边看到的景象太过凄惨,她忍不住交代一句。

    沈吉安忙说:“奶奶放心,吉安晓得。”

    姑奶奶葛水是家里半个当家,来之前就有过猜测,此时也有应对:“娘,家里有事,我这做女儿的帮忙也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在前头,我那儿上有婆婆,旁有弟媳的,总不能带个人回去吃白饭,家里的活该干的可不能少。”

    葛老太太愣了愣。这些年家里再苦再累也没苦了孩子,只让孩子们干些轻便安全的活儿。她沉默片刻,想着总归是自家人,不会让干太多活。不过也没舍得太小的丫头去,便说:“小七乖巧听话,让她去你那儿住几个月。”

    “知道了,妈。等过了头七,我再来接人。”一听是七岁的葛冬七,不是最小的那三个之一,葛水也就同意了。

    戴着重孝的人按理说不应该去别人家,不吉利。眼下实在没办法,也需要等过了头七。

    葛老太太对着女儿点点头,才转头看她的二孙女儿。

    二孙女婿秦磊是个秀才,早些年一直埋头苦读,成了家之后才开了个小私塾,多少挣了些家用。他在葛家一直不太说话,更不知他在这事上是什么看法。

    秦磊与葛春艳都没经历过什么事,都是听葛老太太讲了才知道今天叫他们过来的目的。葛春艳以为是家里忙不过来,让她来娘家帮忙的。

    桌下,葛春艳时不时地拉下秦磊的衣角,指望他拿个主意。

    秦磊看了葛老太太一眼,说:“春艳回娘家住两天,等过了爹的头七,我来接春艳和妹妹。”

    葛老太太诧异地看了秦磊一眼,连说了三个“好”。

    怕二孙女婿反悔,葛老太太有意不提那个孙女儿去秦家,几个人和和气气喝了个茶便散了。

    葛冬韵临走前一次又一次看着她二姐,似乎有话要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客人一走,留下的就只有自家人了。葛老太太握住了葛春艳的手,眼角含泪:“好闺女,多亏你了!”

偷听

    孩子们都还小,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一个个都很不安。见奶奶打发了所有人,自己跟姑姑和两个姐姐在屋里谈话,都想知道她们在谈什么。

    葛春暖、葛秋云、葛秋雨、葛冬七、葛夏九都围在杨丽丽的房里,争先恐后地问她们的娘:“娘,你说奶奶她们会说什么?会不会把我们卖了啊?”

    去年,街尾的张大汉病了,缺钱买药治病,然后就卖了一个女儿。这事,除了小九不记得,其他几个都知道。

    也是去年,隔壁街的老陈头在外面欠了债,拿他女儿去抵债。听说她女儿转手就被卖到了外地,估计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更别提治丧这几日,来帮忙的婆子们都在说:葛山这一走,葛家怕是要靠卖女儿过日子了!

    杨丽丽现在卧床养胎,自然不知道外面的言语,听了这话很是着急,立即就要起床。

    葛春暖这些日子负责照顾她娘,日日听奶奶叮嘱:要卧床休息,不能起身!她立即将杨丽丽按了回去:“娘,躺好,不能起床。”

    小九不久前才从这具身体中醒来,一直还觉得自己是在梦游之中,期待着睡一觉就可以回去,如同她平平常常睡一觉就来了这里一样。

    此时,她也没想到自己现在的年龄,直接分析道:“奶奶不会卖我们的,如果要卖就不会找人来商讨。我觉得她们是在讨论这么解决眼下的困境。”

    闻言,杨丽丽猛得看向她:“小九,你——”

    几个小的都没觉得什么,葛春暖紧接着说:“奶奶不会卖我们的,要卖也买那两个!”

    那两个说的是丁宁生的葛春八和葛冬十。

    葛家买丁宁回来的时候,葛春暖已经记事了。她记得娘亲的伤心拒绝,也记得家里多了一个人之后,她的糖果零食都没了,家里吃肉的日子更少。所以,她一直不喜欢丁宁,连带着不喜欢丁宁生的两个妹妹。

    “对,奶奶才不会把我们卖了!娘,对不对?娘~”葛冬七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直直地望着娘。

    “对,对,你们放心,不会的。”娘握住了冬七的手,想要安慰她,冬七反而哭了,因为娘的手在发抖。

    葛夏九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了解地实在太少,心里也有些不安。但在这里乱猜没有意义,便说:“我去听听奶奶和姐姐们说什么。”说完,便跑了出去。

    家里的门窗都不厚实,没什么隔音效果,葛夏九蹲在窗台下就可以清楚得偷听到里面人的谈话。

    她到得晚,没听到前面的话,正好听到奶奶说:葛家的女儿,不卖身!

    听到这话,葛夏九的心里就安稳了。再穷再苦也有办法挣钱过日子,失去了人身自由权,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接着听到寄养的事也顺耳多了。葛水姑姑就嫁在城北,也就隔了三条街,走动起来方便。二姐夫、三姐夫家都在城西,略远一些,可一天也够来回跑个两三趟的。

    寄养几个月而已,等家里困难过了,也就一家团聚了。

    这时,一个压抑的哭声传了过来。听声音是春八在哭,还有丁宁的说话声。

    这几天丁宁极少说话,葛夏九看不出她的态度,此时不由得往她房间的窗台下钻。

    听了一会儿,夏九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春八刚才也去奶奶那边偷听了。她只听了前面几句就跑了回来,告诉丁宁,奶奶要把她和妹妹冬十送走。

    丁宁不知是寄养,以为是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想送掉几个。按家里的情况,最先考虑送掉的应该就是她的孩子。

    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她一定不会让她们离开她的身边。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坚定,她应当会说到做到。

    葛夏九不由得想,这位丁姨比自己的娘亲能担事啊。

    想着也还会去跟娘和姐姐们说一声了。

    葛夏九推门进去,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哪怕她露了一个大笑脸也没能缓解房里的紧张气氛。她立马说:“我们葛家的女儿都不卖,奶奶只是怕照顾不过来,让年幼的妹妹去姑姑和姐姐们家里住一阵子。”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后,所有人又都看向了她。

    葛夏九疑惑地望了回去,问:“我脸上有东西?”

    葛春暖走过来摸摸她的头,问:“奶奶打算让小九去哪家?”

    呃,家里十姐妹,她排行第九,现年五岁。年幼的妹妹里头必然有她。

    她没听到头尾,只说了她听到的:“我不知道谁去二姐夫和三姐夫家里,只听到奶奶说让七姐姐去姑姑家。姑姑说,去她家不能吃白饭,要干活的。”

    葛冬七一听,立即扑到娘的怀里,说:“娘,我不要去姑姑家,我要跟娘在一起。”

    杨丽丽是个没主意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葛春暖站出来说:“小七就听奶奶的,先去姑姑家住着。到姑姑家以后,能干的活就帮忙干,不能偷懒。”

    葛秋云、葛秋雨认同地点点头。

    葛冬七诧异地看着她的姐姐们,委屈地叫了声:“娘~”

    未出嫁的女儿中,葛春暖最大,十二岁的小姑娘这几天一直被催促着长大,已经像个小大人了。她开始劝冬七:“小七,爹不在了,我们都要更懂事一点,不要给奶奶添麻烦。去姑姑家,姑姑能照顾你。”

    冬七还是哭,只是不再说不去姑姑家的话。

    葛春暖又看向夏九,问:“小九也要乖乖去姐姐家住。”

    葛夏九点点头。

    葛秋云见状,忍不住说:“小七,你都没有小九乖。”

    哼!冬七不满地嘟起嘴。

    杨丽丽一声轻笑,房间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娘,你在么?”是二姐葛春艳。

    秋雨靠近门边,立即给二姐开了门。

    春艳进门看了一圈,惊讶地发现小娘这边的妹妹们都在。若是平时,总有几个在外面玩的。

改名招娣

    大家都叫了声二姐,然后巴巴地看着她。

    春艳被看得有些尴尬,无奈一笑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回娘家来住几天,想着得跟小娘说一声。再问问小娘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艳儿回来住?你婆婆那边可同意?忙过了这几天,家里能忙得过来,就算你婆婆宽容,你也有个孩子要顾的。”杨丽丽忙问。

    出了嫁的女儿当以夫家为主,不能时常回娘家。春艳、冬韵两姐妹这几天几乎都在娘家,再多住几天怕是婆婆那里有话说。

    听着杨丽丽为她着想,春艳心里暖暖的,她轻声说:“小娘放心,是婆婆主动提的,孩子交给婆婆我也放心。小娘安心躺着,这一胎,真生个弟弟才好。”

    说起这个,杨丽丽又忍不住掉眼泪:“你说,我们家怎么就没能生个男孩儿!”

    “小娘别哭,现在可不能哭。说不定这一个就是弟弟,可要好好养身体,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杨丽丽还一直喝着保胎药,可不能情绪激动,她赶紧劝着。

    杨丽丽心里没太多期待,但也决计不放过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看时间不早,春艳起身去准备饭菜。秋云、秋雨也跟去帮忙。春暖看着时间去烧水、煎药,冬七收拾屋子。

    一屋子人都各干各的活,只有夏九坐在娘床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二姐春艳是个能干的,没多久就做好了一大桌的饭菜。

    一大家子吃过晚饭,春暖带着妹妹们收拾。冬七跑去端了药给娘送去。

    葛老太太带着丁宁和春八、冬十,牵着夏九,又叫了春艳,到杨丽丽的房里。看样子,是要谈寄养的事情了。

    杨丽丽见婆婆、丁宁和春艳都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

    葛老太太忙跑过去按住:“躺好,躺好,躺着就好。”说着,就在床边坐下。

    “娘,你们过来是……”虽然之前听孩子们说了,可她还是想听听婆婆跟她正式说一声。

    见杨丽丽还没喝药,葛老太太端起碗,说:“先喝药,什么事都喝了药再说。”

    看着杨丽丽喝完了药,葛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丽丽啊,家里的柴火快没了。这水坝修得都没人卖柴火了。明儿,我带着暖丫头去城外找些柴火回来。快入冬了,得在下雪前把家里的柴火备足,不然这冬天难挨。”

    “奶奶,我去吧,我力气大。”春艳忙说。

    葛老太太拍了拍春艳的手,说:“家里交给你我才放心,再说,家里的事更不比这轻松。”

    葛老太太转头继续说:“阿山一走,我们这个家就彻底没了来钱的地方。我们这是在城里,柴米油盐都要钱,回头,老婆子我也要出去干点活,多少得挣一些。”

    “眼下你和丁宁都干不了重活,家里孩子又多,怕是顾不上。老婆子我就想着,想着让阿水和春艳她们帮忙照顾。”

    正说着,丁宁拉着春八和冬十跪在老太太身边,恳求道:“娘,小八、小十都很乖很乖的,不会给家里添麻烦,孩子,孩子我都自己带。”

    春八紧紧抱着你丁宁,哭着说:“奶奶,小八要娘,小八会乖乖的,奶奶不要把小八送走。”

    冬十还什么都不懂,看春八哭了,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葛老太太拉丁宁起来,丁宁不肯。春艳去抱春八,也被春八挣脱了,还被春八重重打了一下。

    见春艳被打,葛老太太也来了脾气:“好了,都别哭了。小七去她姑家里暂住,小八跟着艳儿,就这么定了!”

    冬七含着泪,委屈地说:“奶奶,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听姑姑话的。”

    葛老太太见她这样,更心疼了,直喊:“乖孙女,等你丁姨和你娘都生完孩子,就把你接回来!”

    “嗯,小七等着。”

    春八那边不肯,哭闹了起来。春艳想去哄哄,也一再被推开。

    丁宁有过母子分离的经历,怎么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更何况,她听闻春艳的婆婆是个泼辣的,怕孩子过去受苦。

    她紧紧抱着两个孩子,一边磕头一边哭喊:“娘!娘,我会照顾孩子,别让她们离开我,娘!”

    春艳见状,揽过夏九,说:“奶奶,要不,让小九去吧。”说着,又低声问夏九:“你愿意去姐姐家住么?”

    夏九看看丁宁和春八,又看了看奶奶和娘,无奈地点点头。

    葛老太太和春艳都松了一口气。

    杨丽丽看着两个女儿默默流泪。

    丁宁激动地说:“谢谢娘,谢谢姐姐!”

    葛老太太看着丁宁母女三人来气:“丁宁,你这两个孩子你自己看着!还有,以后春八就叫招娣,我可盼着她能有个弟弟!再有,以后招娣也是要干活的,家里可养不起闲人!”

    只要孩子不离开,改个名字什么的都不是事,更何况,春八这个名字也不好听。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打小就干活的,家里的情况,孩子干活是应该的。

    “是,是,是,都听娘的。”丁宁爽快地答应。

    “滚去干活去!”

    老太太发了话,丁宁麻利地带着孩子出去了。

    一开门,发现春暖、秋云、秋雨都在门口站着。

    葛老太太招手让孩子们进来,说:“你们是家里的大孩子了,不仅要照顾妹妹们,还要撑起这个家。”

    沈吉安说让孩子去做工的事,老太太打算缓缓再说。一来,还有一个多月,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去做工。二来,家里的孩子都还不大,要是地方不妥当,宁可不让孩子去。

    老太太嘱咐了几句,就把房间留给了杨丽丽母女。想来,她们有好些话要说。

绣坊来人

    八天后,绣坊的徐管事来秦家找秦婶。说是上一次秦婶送去的样式新鲜,林坊主要见见想出这些花样的人。

    徐管事与秦婶认识十几年了,自然猜到那不是秦婶想的,问,是不是她那三儿媳的主意。

    秦婶老实地交代:是我那三儿媳的妹妹出的主意。

    徐管事得知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惊讶不已。不过还是得按照坊主的要求把人请回去。

    秦婶这才不得不交代清楚:“那两姐妹还在孝期,也不知坊主会不会介意。”

    有些人会觉得服丧的人不吉利,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不知道那位坊主有没有讲究。不管怎么样,交代清楚总没错。

    这事,徐管事不好随意做主,得回去问过坊主才行。回去路上,她顺便把葛家两姐妹的情况打听了一下,一起回报了坊主。

    坊主是个开明的,不介意姐妹俩的情况。当天午后,徐管事再次登门接人。

    出门总要换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去见人。两姐妹赶忙收拾一下。

    秦婶原以为夏九平时在家才随便穿,出门穿的衣服总还是有的。这下才知道,她平时穿的已经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徐管事还在门外等着,来不及出门去买衣服,葛夏九就只好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去见林坊主。等春艳穿戴整齐,秦婶牵着夏九出门。

    不曾想,徐管事说,秦婶不必跟着,让她们姐妹俩去就好。

    管事想着,坊主本来只打算见小丫头一个的。奈何年纪太小,怕是一个人不肯去才拉上姐姐一起。

    秦婶十分不放心,可还是让她们姐妹跟着徐管事走了。

    徐管事带着她们到了一家别院,说坊主在里面等她们。

    她们刚进门,是一位大婶带的路,走了一段,又过了一个门,换了一位打扮清爽的小姐姐带路。又走了一段,小姐姐让她们门口等一下,她进去通报了才给进。

    最终,她们由那位小姐姐带着,见到了坊主。

    姐妹俩生疏地跟着那位小姐姐一样行礼,生怕坏了规矩惹人嫌。

    坊主林巧娘先前知道了姐妹俩的情况,这会儿不会计较礼仪上这点小事。

    她仔细打量着两人。姐姐身上的衣服有折叠的印子,明显是换了平时藏好的新衣才出门,脚上的鞋子也是。

    妹妹这衣服,看布料就是好多年前的,猜着也是姐姐们的衣服改来的。脚上的鞋子略有点大,样式也是老旧的。可怜的小丫头,估摸着这已经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她谈谈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春艳紧张不安地回答:“我叫葛春艳,我妹妹叫葛夏九。”

    坊主又问:“知道叫你们来是因为什么么?”

    春艳老实地回答:“管事说是您觉得我们上次送过去的东西新奇,所以想见我妹妹。”

    夏九眼珠子一转,问:“是坊主您还需要我们做些新的花样么?”

    春艳这一板一眼的,林坊主都提不起聊天的兴致。听夏九正好说了她张说的,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真聪明!那你还能做出什么花样?”

    “还有很多呢!”说着,夏九苦恼地说:“姐姐做出来的才好看,我做得太丑了。”

    “那你们就在这里做一个,做得好,可以拿赏钱。”说着,坊主让人将准备好的东西端了上来。各式各样的布块,各色针线,剪刀等工具一应俱全,珍珠、玉珠、银丝等也都可以看到。

    夏九甜甜地说:“好”。她明白,坊主是想看看她们的本事。

    真要做头花,她们姐妹的本事还不够,像坊主今天戴的那朵惟妙惟肖的牡丹花就做不出来。想来,坊主要的,主要是新意。

    夏九想了想,就先做两个还没拿出去卖的花样。

    夏九挑好布料,春艳剪裁成小块,再由夏九折好形状,春艳缝合在一起……

    两姐妹默契合作,很快做出了成品。

    夏九拿着花,拿起另外做的流苏和珍珠穿成的小坠子,说:“这个花配上流苏或者小坠子都好看。如果缝在荷包上,可以用两朵大小不一的。”

    坊主接过去翻看了一下,面露失望地说:“确实有些新奇,可惜过于小家子气。”

    夏九立即可怜巴巴地说:“我们小门小户见识少,也不知道高门大户里想要什么样的。不如请坊主明示,您想要什么样的东西,说不定我们就能想到什么好主意呢。”

    坊主这会儿是死马当活马医,随口一说:“有人想要定制一种独一无二的荷包,要美观大方的。”

    说完,坊主有些懊恼:“跟你这小娃娃说了也没用。”

    “有用啊!荷包我们也能做的。”夏九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赶紧表现,“她们是单要一个还是要很多?是用来装东西为主的还是新奇好看为主?”

    坊主看夏九能问到点子上,不禁想试一试,便说:“主要是新奇好看,备着过年时给小辈压岁钱用的,装的东西不多。”

    夏九想了想,又问:“您是想要我们现在做,还是等我们做好了给您送过来?”

    坊主眼睛一亮,当下说:“今日还早,你们就在这里做吧。中饭就就在这里吃。不管做得好不好,回头我都给你们工钱。需要什么,只管问徐管事要。”

    让这两姐妹试一试,大不了损失些布料,绣坊还损失得起。想到这儿,还吩咐徐管事给姐妹俩准备一份素食。

    林巧娘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她们做完,就先离开了。吩咐了徐管事到时候把东西收好,及时给她送过去。

分离

    转眼过了头七,葛水一大清早就如约来接葛冬七。她来去匆匆,说是家里还有活要干,水都没顾上喝一口,领了冬七就走。

    好在冬七的包袱是早就准备好的,秋衣和冬衣都挑了补丁最少,看着最新的两件带过去。奶奶还私下给了冬七二十文钱,让她好好收着,急用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用。

    杨丽丽忍着不适将女儿送出了门,一路不断嘱咐着冬七,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瘦小的冬七拿着个大包袱,跟在葛水身后,一步三回头:“奶奶,娘,你们一定要早点来接我!早点来接我哦!”

    葛老太太抹了抹泪,叫上春暖继续去城外砍树枝备柴火。一老一小一次能背的柴不多,她们这几天都是一天去三趟。可家里天天烧柴,现在积下来的柴还不够日常半个月用的。

    才几天功夫,春暖肩膀上已经红肿起来。娘亲心疼,可她自己身体不争气,帮不了忙,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磊今天还需要去私塾给孩子们授课,等下了课,到了傍晚才来葛家接人。虽说是匆忙来的,还带了两斤白面,两斤红豆。

    都是家里需要的东西,葛老太太也没跟二孙女婿客气。她拿了一小坛子咸菜让春艳带回去。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老太太做的咸菜倒是受人喜欢。

    夏九的行李跟冬七一样,秋衣、冬衣各两套,都是挑了补丁最少的带走。葛老太太也给了她二十文钱。只是夏九年龄更小,老太太不放心,一再交代不能乱花。

    秦磊见到跟他们回家的是夏九,笑着说:“这妹妹比我大侄子还小。”说完,上前把夏九抱了起来。

    夏九成年人的内心很不适应,挣扎着要自己走。

    春艳温柔地说:“路有点远,让你姐夫抱着你走,不然等天黑了都走不回去。”

    短胳膊短腿的夏九只能接受这个安排。

    看着二女婿对夏九还不错,杨丽丽也安心些。

    一天送走了两个女儿,杨丽丽觉得浑身难受,她追着老太太问:“娘,我们什么时候把小七和小九接回来?”

    老太太想了想,说:“等丁宁出了月子,你的胎像也稳定,就把她们都接回来。”

    杨丽丽心里算着:她现在两个多月的身孕,等满了三个月,胎像就该稳了。丁宁现在八个多月,还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做月子也是一个月。也就是说,最早年前,最多三个月,两个女儿就都能回来。

    这么想,杨丽丽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城北到城西不近,走到秦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秦磊的父母还等着她们回家才吃饭。五个人,六个菜,即使全是素食也足够丰盛。

    晚上,二姐春艳怕夏九换了地方不适应,把秦磊赶到了给夏九准备的小房间,让夏九跟她睡一晚。

    这一天晚上,冬七睡的是柴房。柴房里放一块旧门板,铺一层稻草,一块破旧的薄毯,一条满是补丁的棉被,就是冬七的chuang。冬七哭着哭着,哭累了才睡着。

    天蒙蒙亮,冬七就被葛水的婆婆叫起来烧火,给那一家子烧水做饭。

    夏九听到孩子的笑声才醒。春艳早就起来了,是秦磊带着女儿在房门口玩耍。

    她现在寄人篱下,不能偷懒睡懒觉了!她立即起床,听着声音找到厨房,打算帮忙。

    然而,她刚打算烧火,秦婶子一把把她拎了起来:“小孩子家玩什么火,赶紧出去,别添乱!”

    春艳停下来问她:“洗过脸了么?饿不饿?”

    “洗过了,我不饿。”

    春艳笑笑:“早饭马上就好了,你去叫你二姐夫和小侄女来吃饭吧。”

    “好。”看了一圈无事可做的夏九乖乖去跑腿。

秦家

    秦家祖上几代都是木匠,现在的秦叔,秦家大哥都是。秦家有一个小铺面卖木制品,从木梳到梳妆台都有。秦家若不是供着两个读书人,日子可以过得挺滋润。

    秦家大哥现在有一儿一女,儿子秦扬六岁,现在跟着秦磊启蒙,每天到小私塾读书。女儿秦芳芳三岁,平时都是秦家大嫂自己带着。

    秦家老三,就是二姐夫秦磊,是秦家第一个读书人,十五岁考中了秀才,之后一直想要考举人,直到二十岁未中,家里才歇了心思让他先成个家再说。

    秦磊还有个弟弟秦硕,今年十八岁,也是个秀才,现在在书院读书,打算明年参加乡试。据说,秦硕在书院成绩优异,有很大的可能能考中举人。

    这天早上,秦家除了在书院读书的秦硕,都到齐了。

    秦家人对葛夏九都很和善,让她安心在这里住着,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只有六岁的秦扬不喜欢一个比他还小的长辈,不肯叫小姨,一定要叫妹妹。

    吃过早饭,秦叔和秦大哥干活去,秦磊要去小私塾授课,家里的事都是女人在忙活。

    春艳有一个女儿秦兰兰,刚满一岁,正是要走又走不稳的时候。夏九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个小侄女,不让她磕到碰到。其他的活都没让她干活半点。

    夏九身体里的灵魂是有过带娃经验的,这点事自然能做好。她不但好好看着,还时不时跟她做些小游戏,逗她开心。

    秦婶和春艳闲下来就做些针线活,绣个帕子,做个荷包,做点头花,卖去绣坊多少能补贴一点家用。秦大嫂这方面手艺太差,空了宁可去帮她男人做木工。

    有一天,夏九捡到家里一条红色长条布头,随手折成了一朵小花系在了兰兰头上。

    吃饭时,春艳看到兰兰头上的小花,觉得挺新奇的,问夏九:“小九,兰兰头上这花哪儿来的?”

    夏九笑嘻嘻地说:“二姐姐,这个是我做的。我还会做别的花呢!”

    “真的呀!那小九教姐姐做好不好?”春艳想把这样的花做在头花上,新鲜的样式可以比往常的多卖一两文钱。

    “好。”秦家真心待她,她早就想帮一些忙,这样走第一步刚刚好。

    趁兰兰午睡的时候,夏九跟秦婶和春艳坐到了一起。夏九先教春艳用扁长的布条折成花,又说:“这样的花好看,就是有点费布料,其实剪出来的花也好看。”

    说着,夏九伸手去拿剪刀。

    秦婶眼疾手快将剪刀拿走,再三确定夏九会用之后,回房找了一把小巧些的给她。

    秦婶一直这样细致,让夏九觉得跟温暖。

    几天的时间,夏九做出了十几种不同的花样。有些适合做头花,有些可以搭配在荷包上做点缀。

    秦婶感慨:爱漂亮的女娃子就是好,光是花就能琢磨出这么多花样。

    从此,秦家的碎布头,剪刀和针线,夏九都可以随意用。

    说起来,春艳的手真是巧,同样的方法,春艳做出来的就是比夏九做的好看。

    半个月以后,秦婶去绣坊交货,管事给出了比她预料的更高的价格。秦婶十分开心,回来路上特地花五文钱给夏九买了一包粽子糖。

    回家之后,秦婶不仅给了夏九一包粽子糖,还给了她十文钱,说这是她自己挣的。

    夏九不要,说东西都是婶子和二姐姐做的,她没出力。

    春艳笑着替她收下,还找了一个小荷包给她装好,让她自己收着,千万别丢了。

    粽子糖比夏九后世吃到的要小一些,一包也就十颗。她大方地分给了家里的孩子。

    秦扬为了吃糖,勉为其难地叫夏九“小九姨”。芳芳欢喜地管夏九叫“糖姨姨”。兰兰尝了甜味更是紧抓着夏九的手不放。

独一无二的荷包

    等坊主一走,春艳就拉着夏九,说:“我的好妹妹,事情不能乱答应,要是我们做不出来怎么办?”

    “姐姐,坊主不是说了么,不管怎么样都会给工钱的。试一试,给自己一个机会有什么不好的。”夏九已经有了好几个想法,犹豫着哪个才会比较符合那位客户的需求。

    春艳心里没底,寄希望于妹妹:“那你可有主意了?”

    夏九一边翻找布料,一边说:“有是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布料。”

    听了这话,徐管事不乐意了,绣坊还能缺布料!她气愤地说:“小丫头你要什么样的布料只管说,就没有咱们绣坊拿不出来的!”

    夏九还真没有找到合适的,只好跟徐管事说:“我需要一种质地略微硬一些,厚实一些,最好是有底纹的布料。鲜艳一点的颜色,墨绿色我也想要一块。”

    “行,我马上给你找来!”心里却在翻白眼,荷包不用柔软的布料,还要硬一点的,真是胡闹!

    秋装的外衣有些用的就是厚实又有点硬的布料,徐管事很快找了一些来。有大红色、墨绿色、玫红、深蓝、橘红色等诸多颜色的碎布块大大小小三十多种,底纹也有许多中不同的样式。

    夏九很快挑了一堆出来,大多是红色系,蓝色和墨绿色各挑了一块,又挑了柔软的白布做内衬。

    春艳见夏九拿着那些精美的布料就要下手,立马抢了下来,严肃地说:“咱们没做过,只能拿粗布练手!等到能做好了再用这些名贵的布。”

    “好,听姐姐的。”虽然以前跟着视频做过一次,到底生疏得很,只怕一两次是做不好的。那些布料也不多,浪费了怪可惜的。

    现在大家用的荷包基本上都是圆形,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其实有些布料的颜色本身就好看,不绣花,做成别的形状就挺好。这边也没有看到过。

    想着是给小孩子的荷包,还是选择可爱一点的。最终,夏九选择做一个蝴蝶状的和一个树叶状的异形荷包。一个适合女孩子,另一个适合男孩子。

    夏九想得挺好,自己手上的功夫却不好!

    树叶形状的荷包还好做,改了三版就做成了胖乎乎的可爱小树叶荷包。蝴蝶状的,不是看起来不好看,就是有了形状却装不了东西。改了八版,到了第九版才勉强达到夏九想要的效果。

    荷包的主体做好了,配饰也很重要。树叶荷包配一个平安扣的小坠子,蝴蝶荷包配上串了珍珠的流苏。

    配好之后,夏九将成品拿起来给春艳看。

    春艳说:“好看!可是哪有人家过年给绿色荷包的,这个不行。”

    墨绿色的树叶荷包,有着银丝底纹,看着简单大方有不单调。搭配上圆润的白色玉珠和白色平安扣,十分好看。

    好吧,过年的时候,可能确实不太应景。

    夏九重新挑了一块橘红色带有棕色暗条纹的布,重新做了一个树叶荷包。这个搭配的是同色中国结的流苏。

    全部做完已是黄昏,徐管事见她们做的荷包确实是不曾见过的,而且足够美观,对二人十分客气。不但叫了马车送她们回家,临走时还送了一包糕点给她们垫垫肚子。

    至于工钱,徐管事只说自己做不了主,明日问过坊主,等下次秦婶过去送货的时候一并结给她们。

    上了马车,春艳打开油纸包一看,是桂花酥和花生酥,都是家里过年的舍不得买的那种。

    春艳各拿一个给夏九垫一垫,自己没舍得吃。桂花酥给家里的孩子留着,花生酥存放的时间长,留着家里待客的时候用。

    夏九吃着糕点,心里想:春艳姐姐在秦家过得还可以,还吃不起这样的糕点,家里的姐妹们只怕吃得更差。一定要想办法挣钱,起码让家里人不会这般不舍得吃喝。

    送走了两姐妹,徐管事也不敢耽搁坊主的事,乘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带着三个成品荷包赶去了林家。

    林坊主心里还真记挂着这事,见徐管事前来,立即问起荷包的事。

    徐管事拿出的这三个荷包让人一看就喜欢,林坊主反复翻看,不敢相信地问:“真是那两姐妹做的?”

    “是啊,我亲眼看着她们做出来的。”徐管事肯定地回答。

    林坊主笑着说:“没想到还真捡到宝了。”

    “可不是。不仅荷包好看,那葛春艳的做工也好。她这做荷包的手艺不输绣坊里的绣娘。”徐管事认真翻看过荷包,真心地夸了一句。

    “是妹妹的主意,姐姐的手艺?”林坊主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是,葛夏九那个丫头主意好,可惜手艺不行。”徐管事见识过夏九的手艺,只有摇头的份。

    “那孩子还小。”林坊主不自觉地替夏九解释了一句。

    林坊主亲自翻看之后,对徐管事说:“明日一早,帮我约严老夫人,就说我这儿有独一无二的荷包。”

    徐管事知道坊主要去谈大生意,眉开眼笑地答应:“是,坊主。咱们绣坊要是能接下严府的这个单子,就能更进一步,在这宜宾城打开更大的局面了。”

    严家是宜宾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在当地颇有威望。若是能得了严老夫人的肯定,绣坊就离红火不远了。

    “别高兴得太早,先拿下这个单子再说!”林坊主更加理性,不会因为手上这点东西就觉得这单子必然能拿下。

    第二天一早,徐管事便到秦家找葛春艳、葛夏九姐妹俩。她代表绣坊给了两姐妹十两银子的工钱,还送了葛夏九两套衣服。

    并说,要是葛春艳愿意,可以去绣坊上工,跟着大师傅学习还不用出束脩。至于每个月能拿多少月钱,就要凭她自己的手艺了。

    不过提出了一个要求,昨天做的那两个花样的荷包,不能再做。至少在明年二月之前都不能做。

    这个要求在意料之中。那样的荷包,做起来简单,有经验的人看一眼就能仿制出来。只有做好保密措施才能在关键时刻出彩。

    至于去绣坊上工的事,姐姐还有点懵,秦婶已经欢欢喜喜地替她答应下了。

小九要读书

    才做两个荷包就得了十两银子!

    一千文钱才能换一两银子。平时一朵头花也就赚一两文钱,一个荷包或者一条帕子赚上八到十五文钱。这得做多少才能得这十两银子!?

    秦婶和春艳好半天都不敢去碰桌上的银子,仿佛一碰就会消失了一样。

    夏九也觉得林坊主挺大方,不过更清楚那两个荷包花样在她手里的价值远不止十两。林坊主能挣到的,绝对在十倍以上,甚至是百倍都有可能。

    所以,她是最谈定的那一个。

    夏九去翻那两套衣服,都是秋装,从里衣到外套都有。一套浅蓝色,一套嫩黄色,都是她现在能穿的颜色。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发现大小也是刚刚好的。

    春艳见夏九去翻衣服,才过来帮她把衣服收起来,说:“小九,这衣服咱们放着出门的时候再穿。还有一件等过年的时候穿。现在姐姐先帮你收好。”

    夏九赶紧拦住:“姐姐,外衣你收着,里衣给我换着穿吧。我现在的里衣都是缝补过的,这个衣服软软的穿着肯定舒服。”

    见春艳有点犹豫:“姐姐,好姐姐,衣服不就是用来穿的么,就让我穿吧,反正里衣旧了别人也看不见。”

    想起当年还在家时,小娘给她们姐妹三个买新衣,却从来没给妹妹们买过。妹妹们穿的都是她们小了的,补过的衣服。

    想到这儿,春艳改变了主意:“我们小九穿上新衣一定很漂亮,明天我们就穿吧。另一套放着过年的时候穿。”

    秦婶总觉得夏九平时老成得不像个孩子,此时看夏九撒娇的可爱模样,笑着说:“两套换着穿,等过年再买套新的。这是秋衣,过年的时候穿太冷了些。孩子长得快,等明年春天,小九穿着就小了。”

    那两套衣服都是质量上乘的细棉布做的,绣坊里卖一千二百文一套。对她们来说是极好的衣服了,也难怪夏九这般喜欢。秦婶对孩子向来大方,而且,刚刚姐妹俩赚了十两银子,觉得她们穿的起这样的衣服。

    夏九不住地点头:“是的,等到冬天的时候,我就赚更多的银子,买新衣穿。”

    经不住两人说,春艳把衣服往夏九怀里一塞:“人小鬼大的丫头,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当然是穿了!衣服穿在身上才会有衣服的价值不是么。

    这一闹,也该去准备午饭了。

    秦婶先出屋,出去前提醒春艳收好银子。

    春艳看着银子很是为难,她拿了五两碎银交给秦婶,说:“娘,我的手艺都是您教的,赚了钱自然给您保管,可这里面还有小九的份。”

    秦婶自然不会收:“钱是你和小九赚的,我还能要你们的钱不成,自己收好!”说完便走了出去。

    那头没给成,夏九这边但是收得爽快。只是太爽快了反而让春艳担心,她又不断交代夏九,钱要好好收着,不能乱花。

    夏九老老实实地应着。姐姐担心五岁的妹妹不会好好保管钱财很正常。当然,有成年人灵魂的夏九定会保管得妥妥当当的。

    手里的钱还是太少!不管哪年头,居家过日子花钱的地方都多,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夏九这几日一直在想,怎么用手里的本钱赚钱。

    到现在为止,葛夏九手里的钱一共是五两银子加三十文钱。然而,卖荷包花样这样的事,可遇而不可求。下次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还是需要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葛夏九看着自己这双稚嫩的手抓狂!要力气,没有,要手艺,也没有!脑子里的那些货还需要掖着藏着,避免被人当妖怪处置了。

    对了,得想办法读书!她读书识字这回事得有个合理的理由,而且,有些有些繁体字还真的不认识。

    二姐夫就是开私塾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嗯,读书、赚钱两个事情需要同时进行。赚钱暂时没有好的方法,读书却是可以马上解决的。想到这儿,夏九立即找二姐姐春艳去。

    夏九一出房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玩的芳芳和兰兰,她们看到她,开心地喊她:“姨姨。”要跟她一起玩。

    两个那么小的小孩子在院子里玩,竟然没个大人看着。呃,这似乎应该是她的责任。

    一个不小心把兰兰给忘了,实在太不应该。秦家待她宽厚,可她不能因此没了分寸,她不能不顾兰兰。这样的话,正经地去小私塾听课是不可能了。

    稍一耽搁,就到了午饭后。芳芳和兰兰睡午觉了。春艳要夏九也去睡一觉,说小孩子睡好才能长得高。

    夏九心里装着事,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

    此时,秦婶和春艳正坐在廊下绣荷包。夏九蹭到姐姐身边,甜甜地说:“二姐姐,我想读书识字。”

    春艳一愣,说:“女孩子,与其读书识字,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学女红。小九若是想学点东西,姐姐教你绣花。”

    “可是姐姐,我想读书识字,不想绣花。”夏九闷闷地说,“姐姐,读书识字比绣花有用多了。我们虽是女子,也不能做睁眼瞎啊!就比如说,姐姐去绣坊上工,要跟绣坊签一个契约。姐姐若是不识字,怎么知道契约写得对不对。”

    春艳摸了摸小九的头,说:“姐姐就是不识字的,看契约有你姐夫呢,我看不看的懂不打紧。姐姐帮你姐夫打理好家里的事,照顾好兰兰才是正经。你呀,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好学女红。”

    ……

    夏九深吸一口气:不能气馁!

    “姐姐,读书识字跟学女红不冲突,可以两个都学。那,姐姐教我绣花,我再找姐夫教我读书,好不好?”有些观念一下子改不过来,以后还得跟姐姐好好说说。

    秦婶见夏九坚持,也劝她:“小九,女孩子要先学绣花,做鞋袜,做衣服,会做这些才能说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读书识字这些,你有兴趣可以学,等你二姐夫有空,自己找他教你。”

    “谢谢秦婶,我知道了。”夏九转头又看着春艳,“姐姐~”

    婆婆都答应了,她还能说什么。她点了点夏九的鼻子:“你呀!”

    嘻嘻~

    “笑什么笑,还不快去拿绣绷!”

    “好~”夏九应得欢快。

二姐夫的秘密

    当天傍晚,见二姐夫秦磊回来,夏九便引着兰兰去找她爹。

    这是夏九第一次进二姐夫的书房。说是书房,不过是卧室傍边隔出的半边屋子。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就把书房撑得满满的。

    秦磊的书真的很多,书架最显眼的地方整整齐齐放了三堆书,光这里就有几十本了。不知道都有哪些藏书。

    夏九好奇地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三堆书分别是《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每一种十来本。她瞬间联想到了上学时的课本。

    为了证实一下,夏九问:“二姐夫,这个是小私塾的课本么?”

    秦磊抱着兰兰,随意地说:“不是,最近没有新进的学生。那些是给书铺抄的书,等抄完了就给送过去,可以换点钱。”

    书还都是手抄本的年代。看来二姐夫在抄书挣钱呢。

    夏九眼睛一亮,她力气不够,抄书还是可以的。可以跟二姐夫一样抄书挣钱,来源相对稳定一些。

    想着,她兴奋地问:“二姐夫,小九想念书,二姐夫教我识字好不好。”

    “好啊!”秦磊是私塾的先生,平时教的都是十岁上下的小孩子,对于夏九的要求,几乎是本能地答应。

    夏九顺势而上,抓了一本书就凑到秦磊跟前问:“二姐夫,这个是什么字?”

    秦磊看她手指点的是中间的“字”字,指了第一个字笑着反问:“小九认识这个字么?”

    “三,一二三的三。”装文盲也得装得有技术,苦于没有经验,夏九生怕一个不小心漏了馅。

    秦磊有点点意外,又觉得这么简单的字,指不定在哪里见过,认识也正常。

    “这本书是《三字经》。”秦磊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书上指着对应的字,“加上旁边的两本,一本是《百家姓》,一本《千字文》,都是初学者要读,要背的书。”

    说着,秦磊认真地看着夏九,说:“既然要学,就必须认真学,不能半途而废。就是不能学个两三天就不学了。”

    “放心吧,二姐夫,我会好好学习的。”夏九郑重地保证。

    秦磊这才翻开《三字经》,一个字一个字,一边指,一边念给夏九听。然后解释这个字的意思和这句话的意思。

    兰兰一开始还觉得好玩,没一会儿就不干了,开始各种捣乱。幸好夏九早有准备,拿了一颗粽子糖哄住了她。

    过了会儿,就到了晚饭的时间。短短的时间,秦磊教了六句,学到“子不学,断机杼”。出房门前,秦磊还不忘教导:“不动笔墨不读书。就是读书的时候要想一想,写一写,不然就不要读书。小九回头还要学写字。”

    “好的,二姐夫。”夏九利索地答应。

    转眼到了深秋,晚上天给得早。见秦婶和芳芳、兰兰玩着,夏九便跑去找春艳,她想回家一趟,给奶奶和姐姐买点东西,给银子她们肯定不舍得用。

    二姐姐的房间没有亮光,只有二姐夫的书房亮着灯。

    她一走近,就听到里面春艳的声音:“磊哥,你别惯着小九,她不懂事。你看,她来你这儿扰着你了吧,不然怎么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做完差事回房!天都黑了,挑灯写字伤眼睛。”

    “放心吧,我有数。小孩子要读书是好事,你别拦着。要我说,你也该一起学学,最起码不要当睁眼瞎。”秦磊早就提过让春艳识字,只是春艳不感兴趣。

    春艳看着那些方块都差不多,根本不愿意去细看,她撒娇地说:“不是有你么,我平时连门都不出,哪里用得上。”

    秦磊不认同:“下月初一开始不是要去绣坊上工,到时候准用得上。”

    出嫁女守孝的时间短,到下月初一已经出了七七,春艳的孝期满了。

    “我是去拿针线的,识不识字有什么关系。”春艳别开脸,倔强地说。

    见自己的小老婆有些恼了,秦磊识趣地吞回了想说的话,改口说:“天晚了,夜里凉,你先回屋吧。”

    见二姐姐要出来,夏九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她想着,二姐夫要抄书,确实不好天天吵他。家里除了他,还有秦扬啊!那小子读书也有半年了,三字经总背会了吧。先从他那儿学点好了。

    一阵冷风吹过,夏九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刚进屋,还没关上门的秦磊听到动静出门,一眼就看到了夏九:“躲那儿做什么,快进来。”

    夏九心虚地往卧房那里看了一眼,还好,二姐姐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进屋,乖乖叫了人,不敢乱说话。

    秦磊拉过她,替她拍去了衣服上沾染的泥土,温和地教训她:“以后想来就来,别往那儿躲,弄脏了衣服该被你二姐姐唠叨了。”

    “嗯。”夏九赶紧答应下来。

    秦磊自顾自地接着说,“不过你二姐姐也就爱唠叨点,其实心地好着呢。”

    “二姐夫,小九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秦磊知道夏九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摸摸她的头,心疼地说:“不麻烦,我是想在过年的时候给你姐姐买件礼物,要多攒点钱,所以才在晚上抄书,跟你没关系的。”

    他顿了一下,说,“这件事别告诉你二姐姐,二姐夫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不会告诉二姐夫想的。”说完,还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到底还是因为她,害二姐夫傍晚没抄书,这会儿才有空抄点。这里没有电灯,两个灯笼的光线都不够亮。以后还是尽量少吵二姐夫了。

    作为补偿,夏九主动说:“二姐夫,我帮你磨墨吧。”

    “小九会么?”

    “二姐夫教了,小九就一定会。”以前买了文房四宝玩过,不太懂里面的讲究。

    秦磊教了夏九磨墨,看着夏九有些无奈地说:“我倒是希望你二姐姐给我磨墨,陪我看书写字。”

    他又摸了摸夏九地头,说:“小九好好读书识字,以后有人跟你写诗说词你也能听懂看懂。”

    夏九歪着头看向秦磊,大胆地猜测:二姐夫借着情诗表达情义,结果,二姐姐根本没听懂。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知道秦磊平时话不多,对姐姐是真的好。

    她不由得安慰二姐夫:“姐姐没出过门,等她见了世面就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了。到时候,二姐姐定然会请了二姐夫当先生。”

    秦磊笑道:“借你吉言。”

丁宁早产

    隔天,夏九转移目标,带着兰兰一起去找了秦扬。

    秦扬见是她,很不情愿跟她玩,说自己要做功课。

    秦扬娘听了都觉得稀奇,臭小子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夏九见他要走,说:“既然你读书了,我便考考你,贵以专的前一句是什么?子不学,断机杼的后一句是什么?”

    《三字经》第四句:教之道,贵以专。第七句:窦燕山,有义方。

    挺简单的问题,秦扬涨红了脸回答不上来。私塾的学生之中,他最小,先生又是他三叔,他这半年半学半玩,基础一点都不扎实。

    夏九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不会?”

    秦扬还没找到借口,芳芳在一旁笑了:“哥哥好笨。”

    兰兰学芳芳的说话,口齿不清地说:“笨。”

    秦扬很不服气,说:“我会写我自己的名字,你肯定不会写你自己的名字。”

    夏九马上递给他一根树枝:“写出来看看。”

    秦扬接过,在地上写了“秦扬”两个字。并说:“扬,颂扬的扬,称赞,被夸奖的意思。怎么样,我的名字很好吧!”

    “《三字经》都没背出来还想被夸奖,羞羞。”说着,夏九在地上也写下“秦扬”两个字,“你看,我会写你的名字了,你肯定不会写我的。”

    秦扬确实不会写,他再次涨红了脸。

    夏九觉得自己有点欺负小孩子了,决定今天到此为止。她对着秦扬说:“明天再比!”说完,带着兰兰往外走。

    不曾想,秦扬握了握手里的树枝,说:“明天我一定会写,明天我一定赢你!哼!”说完,跑着回去念书了。

    秦扬娘本来有点不开心,可见儿子认认真真地背书的时候,心里高兴极了。

    晚饭时,秦扬向他三叔秦磊告了状,说夏九一个女孩子读书,还要考他学问。

    秦磊看了夏九一眼,对她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经地跟秦扬说:“女孩子也可以读书,三叔教你,也会教小九。你比她大,比她先读书,你若是被她问倒了,定然是你上课没好好听,也没好好背书,三叔要罚你的。”

    秦扬秒怂:“三叔,我错了,我上课一定好好听课,好好背书。”

    秦磊又替夏九在他大嫂面前交了底,说她其实就是想跟秦扬一起学习。

    秦扬娘知道了夏九的想法,又见秦扬对学习上心了许多,很乐意夏九过去玩。有时候还会备上一点吃食,帮忙看着兰兰。

    想着还有十来天就会回家一趟,那天晚上没说出口,夏九也没找春艳再提回家的事情。这几天好好学绣花,等秦扬下了课就去找秦扬玩。

    这一天午后,葛家隔壁的一个大叔前来报信,说丁宁要生了,葛老太太请春艳赶紧回去帮忙。

    比王大夫推测的时间早了十来天。不过这样的情况不少,实属正常。

    秦婶知道葛家的情况,听到消息后让春艳收拾一下就回去,还让她带些红枣过去。红枣补血,是好东西,可这东西不便宜。春艳和夏九暗暗将这份情谊记下。

    春艳见夏九跟着她往外走,蹲下来抱住:“小九,今天家里肯定乱得很,没功夫照顾你,你就留下在这儿等二姐姐回来。”

    “二姐姐,我一起回去,我不会添乱的。”夏九心里有些莫名地不安,想回去看看。她在听到消息时就回房拿了银两准备一起回去。

    “小九听话!回去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不回去。”春艳坚持不带她。

    “二姐姐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回去。”夏九仗着自己年纪小,闹起了脾气。

    秦婶看不下去,说:“带上夏九吧。自家的事没有旁观的道理,小九这孩子懂事,她该去。”

    春艳这才应下,拉着夏九的手一起走。

    春艳和夏九一路走到葛家,才到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院子里有一股特别特别浓的药味。

    从门口到院子里,再到丁宁的房门口有一路的血迹,是打扫过又没有打扫干净的那种。

    若是在家里感觉要生了,血怎么会到院子外面?

    杨丽丽坐在丁宁房门口的椅子上,冬十趴在杨丽丽膝盖上大哭。王大夫现在院子里,一会儿望着厨房,一会儿看看丁宁的房门。

    春艳赶紧上前:“小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奶奶呢?稳婆请来了么?”

    “艳儿,你来了啊!稳婆已经到了,在房里。你奶奶在厨房忙着煎药呢。”杨丽丽拉过夏九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她好好的才放心,问,“你们吃过饭没?春暖去煮面了,一会儿就可以吃。”

    “小娘,我们吃过了。丁姨怎么样了?”春艳生过孩子,知道现在得架势不对,她看着担心。

    杨丽丽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先掉了眼泪。

    春艳见状,转头问王大夫:“王大夫,我丁姨怎么样了?”

    王大夫见她是妇人打扮,才说:“产妇早上摔了一跤,出了血,羊水也破了,就是不生。喝了一碗催产药都没见动静,再耽搁下去,怕小的会有危险。”

    “啊?这可怎么办?”春艳有些紧张。

    “只能再灌一碗药看看。要还是不行,老夫也没有办法,只能看刘稳婆的本事。”王大夫叹口气说。

    刘稳婆听见动静出来,急吼吼地喊:“可算来人了!赶紧的,去厨房把葛老婆子叫回来。哦,还得赶紧送点吃的进来。还有,热水也不够了,赶紧再端一盆来。”

    春艳找到了事做,心里也稳一点,她把夏九交给杨丽丽,赶忙去了厨房。

    杨丽丽也要起身,被王大夫劝住:“葛大嫂,你安安分分坐着就是帮最大的忙了!你要再有事,这一家子真忙不过来了。”

    杨丽丽上次悲痛过度,胎儿一直不稳,早上又着了急,刚才脸色苍白,才刚缓过来一点点。

    没一会儿,葛老太太端着一大盆热水,春暖端着药过来。两人直径进了房,看都没有看夏九一眼。

    春暖在里面待了片刻就出来,去厨房端了一碗糖滚鸡蛋过来。生孩子需要花大力气,饿着肚子可不行。

姐妹互助

    春暖出来时,给王大夫搬了一把小椅子,问:“王大夫您坐,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热水要备足,最好能备上些……”王大夫看了看春暖打了几个补丁的衣服,顿了一下,“其他的还要看情况。”王大夫有点心疼眼前的小姑娘,这么点儿年纪就担起了家里的重任。

    “热水烧了两大锅,一直用小火热着呢。”正说着,春暖的肚子“咕噜”一声响起。

    夏九立即上前:“四姐姐,你先去吃点饭吧,我在外面看着,有事就去叫你。娘和十妹妹也去吃。”

    春暖这才注意到夏九回来了,交代她:“我去吃点就出来,有事立即去喊我。”说着,拉上娘,牵上冬十去厨房。

    这时,三姐姐葛冬韵也到了。

    她听着丁宁房里的动静不大,门外只有夏九和王大夫,有点不清楚状况,问:“这会儿是生完了还是没生?”

    “还没生。”夏九简单地回答。

    “小九回来了。那二姐呢?”冬韵知道夏九去秦家住,夏九回来必然是春艳带回来的。

    春艳正好从厨房出来,见到冬韵就把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夏九也是听了才知道:今天早上大家都在忙的时候,冬十跟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后面走了出去。丁宁隔了一会儿发现小女儿不见了,急得不行,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找,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

    冬十是隔壁许家的儿子许旺找回来的,是在外面玩的时候正好看到就给送了回来。这是万幸!

    啊!随着一声声惨叫,刘稳婆大喊:要生了,快端热水来!接着,听见刘稳婆在说:“别喊,别喊,留着力气生孩子,不是第一次生了,懂点事儿。”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到了丁宁的房门前。听到刘稳婆的话,春暖赶紧回厨房端热水去。

    杨丽丽将几个小的领到房间,嘱咐她们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许出来,又将秋云、秋雨支去厨房。

    春艳让冬韵也去厨房,一来,厨房需要人,二来,冬韵没生过孩子,不适宜见识这种场面。

    跟以往一样,家里有人生孩子,孩子们不是在厨房,就是在房间。

    春艳又劝杨丽丽去房间休息,顺便看着几个小的。杨丽丽现在是特殊情况,还是稳妥些的好。春艳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

    王大夫见催产药起了效果,就先回去了,等生完孩子再喊他过来。

    王大夫的药房离葛家不远,人也住在药房里,有什么事再去找他也还方便。春艳就没留人。

    春暖端了热水要往房里送,被春艳拦下了:“四妹,你还小,不能进去,这水我来送。”

    “诶。”春暖应下,随即,眼角涌出了泪珠。这是父亲走后,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还小”。虽然是见小事,让春暖重温了一下被保护的感觉。

    房间内,夏九看到了窝成一团的招娣,一双红肿的眼睛,还有红肿的半边脸都十分明显。

    冬十不懂事,不清楚早上发生的事到底有多严重。招娣已经懂了,她责怪自己没看好妹妹,差一点弄丢了妹妹,也害了她娘。

    见杨丽丽进去,招娣急忙问:“我娘怎么样了?”

    “正在生孩子,别着急,会没事的。”杨丽丽这才想起来招娣一直在房间里待着,都还没吃过饭。起身说,“招娣你等等,我去给你盛碗面来。”

    杨丽丽一走,夏九发现招娣直愣愣得盯着她看。夏九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妥啊!

    回头见冬十也看着自己,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冬十说:“九姐姐好看。”

    夏九自己没觉得,不过被夸好看还是很开心的。她拿出了仅剩的两颗粽子糖,给了招娣和冬十各一颗。

    冬十迫不及待地将糖塞进嘴里,一下子开心了起来。招娣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连着纸包一起揣进兜里。

    杨丽丽拿了一碗面让招娣吃完,又将碗拿回去。回到房里坐了没一会儿,忍不住起身去外面看看。明知道生个孩子没那么快,还是会着急。

    夏九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没看到冬七,问她娘:“娘,七姐姐没回来么?”

    杨丽丽点点头:“今天这事没去通知你水姑姑,要不是我身子不好,都不该把你二姐、三姐都叫回来。”

    “娘,你——”

    夏九正想说话,春暖迅速跑过来问:“娘,你知道奶奶的银子放哪儿不?刘稳婆说丁姨现在没力气了,喂鸡蛋不管用,需要含点参片。奶奶让我拿了银子去找王大夫。”

    王大夫那里的规矩:诊金能拖欠,药钱不能欠,必须当场付清。

    夏九二话不说,拿出了二两银子:“四姐姐,天色不早了,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

    春暖着急买药,拿了银子就走,完全没多想。

    杨丽丽看愣了,反应过来就拉了夏九问:“小九,你哪里来的银子?”

    “这是我和二姐姐一起挣来的。”夏九老实交代。

    杨丽丽只当是春艳私下给夏九的银子,严厉地教育夏九:“以后不许收你二姐姐的钱,她自己留点钱不容易!……”

    看着钱没花在不该花的地方,杨丽丽就没太较真,想着晚点跟婆婆说一声,看怎么把钱还回去。

    天暗下来的时候,二姐夫和三姐夫陆续到了。二姐姐正忙着递换热水,出来跟二姐夫说一声她今天留下来就继续忙去了。

    秦磊还特地来问夏九要不要回去,夏九也说留下来。秦磊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了。

    三姐姐正在做晚饭,她此时犹豫不决,三姐夫也就先留下来看看情况。谁知,这一留,一夜没走成。

    不多时,春暖回来了。王大夫给了她三片薄薄的参片,说是几百年的老参,算五百文钱;说这段时间的诊金五百文,一共收了春暖一两银子。

    参片给了葛老太太,葛老太太一点不含糊,全给丁宁用上。

    冬韵做完饭时,丁宁房里正是关键时刻,没人有空吃饭。其余的人也只能轮流吃。

    有过了一个多时辰,刘稳婆打喊:“大人小孩都不好,赶紧去找大夫!”

    招娣此时正好在门外,听到就稳婆的话,大哭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往丁宁房里冲。

早当家

    春暖听刘稳婆说要找大夫就往外跑。这时,天已经黑透了,冬韵让沈吉安赶紧跟过去看着点。

    夏九跟着招娣跑进去,拉住她不让她过去添乱。

    她在里面看到了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刘稳婆正在给她清理。她没有哭,只有手指在动,刘稳婆的神情很严肃,完全没有接生完的喜悦。

    奶奶坐在床沿上在跟丁宁说话,春艳在帮丁宁清理。春艳注意到招娣和夏九进去,赶忙给丁宁盖好被子。转身要把两人带出去。

    奶奶一把将招娣提了过去,任由她大哭,说:“丁宁,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自己的孩子自己带。你可有三个女儿,最大的也只会哇哇大哭!你放心么?啊?!

    丁宁,每个女人生孩子都痛,挺过去就好了,你可以的!你的三个女儿都看着你,盼着你……”

    王大夫是催促着小跑过来的。这时已经顾不上什么,直接进了产房。

    春艳这时才把招娣抱出去,当然,也把夏九赶了出来。

    不多时,房内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像是小猫的叫声,时有时无。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王大夫出来了。他跟外面的人说:“大小都暂时保住了,都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接着,又看着春暖说:“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我药房里陪两副药。还有你娘的药也需要再吃上两天。”

    “王大夫,我记下了。”春暖此时才想起来,今天一天都没有煎自家娘亲的保胎药,明天可一定不能忘记了。

    冬韵见情况稳定了,去厨房把剩下的饭菜热一热,一会儿给奶奶她们送过去。

    刘稳婆出来时一头的汗,洗了把脸,吃了碗热汤面就走了。没有像冬十出生时那样,吉祥话一串串地往外蹦。

    刘稳婆走时,葛老太太特地出来送了送。送走了人,同时安排一下事。

    杨丽丽自己管好自己,春暖、秋云、秋雨带着三个小的(夏九、招娣、冬十)去睡觉。冬韵夫妻都在这里暂住一晚。春艳和她轮流看着丁宁和孩子。

    春艳和冬韵都不同意,她们让奶奶去休息,她们姐妹俩轮流值夜。

    葛老太太顾及到冬韵没有带过那么小的孩子,怕她应付不过来,不肯去。

    最终,三姐夫沈吉安半哄半推地将奶奶送回了房。

    家里孩子多,她们的爹特地打了一个大通铺给孩子们睡。招娣和冬十一直跟着丁宁住,还是第一次住这间房里。

    秋云、秋雨今天累了一天,躺着没多久就睡着了。冬十有点认床,有点像娘,哭了一会儿才睡过去。招娣也不习惯,她默默地抹了一把泪,躺在冬十旁边睡。

    春暖见夏九还没睡,把剩下的一两银子还给她。夏九没收,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明天还要去买药,这钱就拿着用。

    说着,又拿出了三两银子:“四姐姐,这钱你收好。家里的柴火应该也不够了,要是街上碰不到,就让三姐夫帮忙买点。钱花了可以再去挣,我可不要奶奶和四姐姐累生病了。”

    春暖惊讶地看了看银子,一把抱住夏九,低声地哭:“好妹妹,今天丁姨的那一副药就得三两银子,以后,以后还要买药…妹妹,家里没有钱了,真的没有钱了。”

    春暖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平时很多采买都经她的手,她是清楚家里平时用度的。今天一副催产药就花了三两银子,三片薄薄的人参片就花了五百文钱。这些钱买米买面的话,够她们一家吃很久!她今天心疼坏了。

    看来,挣钱的事迫在眉睫!

    夏九回抱住春暖,拍了拍她的背,说:“放心,有我呢,我会挣到钱的。”

    明明妹妹还那么小,春暖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相信了。

    “娘!妹妹!”半夜,招娣做了恶梦,睡得一头冷汗,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喊着“妹妹”。

    一屋子人除了冬十都醒了,秋雨让其他人继续睡,她抱着招娣,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娘在,妹妹也在,都好好的。”

    哄了很久,秋雨见招娣真的睡安稳了自己才睡。

    丁宁那边,春艳守了大半夜,将要注意的细节跟冬韵一一交代清楚了才去睡。

    老太太到底不放心,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就起来了,到丁宁房里把冬韵赶了回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春暖就起床了,她轻手轻脚地出去,生怕吵醒妹妹们。

    深秋的早上冷,春暖要烧热水给大家洗漱,还要煮番薯粥。她刚把水烧上,就看到冬韵来了。两姐妹相视一笑,默契地干活。

    等夏九起来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各忙各的了。杨丽丽专门将夏九叫过去:“小九,你在你二姐姐家可不能这么懒,你住在人家家里,要勤快点,多干点活!”

    “知道了,娘。”夏九应着,心里想,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概说的就是她们这样的。

    吃早饭的时候,门口有人送了一车柴火过来。是冬韵昨天看到家里的柴火堆快空了,跟沈吉安提了一句,沈吉安一大早就出门买了这一车柴火回来。

    他回来时路过王大夫的药房,顺路也把药取了回来。

    奶奶在丁宁房里守着,冬韵特地没有告诉奶奶,还交代春暖:“有些小事能自己做的,就别事事麻烦奶奶了,奶奶年纪大了,别让她太辛苦。”

    杨丽丽被冬韵一句话说得无地自容:“都怪我没本事。”

    “小娘这说的哪里话,你现在好好安胎,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就好。”春艳立即安慰杨丽丽。

    这时,沈吉安诚心诚意地说:“若这一个不是男孩,就让其中一个妹妹招个上门女婿,葛家就不会断了香火。”

    杨丽丽想起葛山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叹了口气:“总归是有个儿子好。”

    吃过早饭,沈吉安需要去杂货铺上工,本想先把冬韵送回去,没想到冬韵想留下来。冬韵说,上次是二姐姐留家里照顾,这次该轮到她了。

    沈吉安看了一圈小萝卜丁,没多说,只让冬韵好好照顾自己。

葛老太太赶人

    早上,春艳去替换了葛老太太出来,让老太太再休息几个时辰。

    葛老太太吃过早饭,当着众孙女的面宣布:丁宁生的十一妹妹取名秋娣,葛秋娣。

    一般来说,刚出生的孩子没这么快取名。葛家前面六个孩子的名字都是出生几个月后请了识字的亲戚取得。后来因为一直生女娃,听了好几回闲言碎语,拉不下面子去找人,才按着排序取名。

    这次赶着第二天一早取名,是因为有一个传说。传说中,人都是有灵魂的,人死了,灵魂可以转世,每一个刚出生的人都是前世的灵魂来投胎。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名,是为了给这个灵魂一个牵绊,将这个灵魂留在这一世。

    这一个女孩的来临不是大家所期盼的,却同样是大家所珍惜的。

    看着老太太满布血丝的眼睛,杨丽丽和众孙女一致让她去休息。老太太拗不过,回房躺上一会儿。

    葛老太太睡一觉醒来,看见两个大孙女都还在,便开始赶人。春艳和秋韵都想自己留下来,争执不下,老太太想了想,让两个孙女都走。

    “奶奶!”春艳不敢相信,这家里明显是需要人的时候。

    葛老太太也是拎得清的,她说:“现在家里的情况,不是两三天能好转的。你们都出嫁了,要以夫家为主,过来帮个忙还成,哪有常住在娘家的!再说,家里也不是没人,秋云、秋雨也大了,能照顾人。”

    “奶奶,丁姨还不能动弹,至少等她好点我们再走。”冬韵觉得此时走人太过意不去。

    “坐月子少说要一个月,你还能在这儿住一个月不成?走,赶紧走!都走吧。”葛老太太懂得救急不救穷的道理,知道家里这个情况,不能拉着两个孙女一起陷进来。

    春艳知道奶奶既然决定了,就不会让她们多留。她想了想,说:“让冬十跟我回去住两天吧,家里少个要照看的人也轻松点。”

    葛老太太老早就想把几个小的送出去养几个月,春艳这个提议让她很心动,可是,老太太不放心地问:“那你婆婆那儿?可别让你太难做。”

    “奶奶您放心,我婆婆会同意的。小九去了,婆婆还很开心呢,一点怪我的意思都没有。”春艳心里知道,冬十和夏九不一样,可她私心里还是想帮着娘家一些。

    听春艳这么说,再看看夏九的样子,想来秦家是真心待夏九的。葛老太太也就点了头。

    冬韵想着,自己若带个妹妹回去,首先,自家男人是不同意的,其次,婆婆也会不开心。

    可是家里这样……

    最终,冬韵咬牙说:“那我带招娣回去吧,不过不能住太久,能小娘身体好些了,我就得把人送回来。”

    老太太还没表态,在一旁听到她们讲话的招娣就跑过来抱住冬韵说:“三姐姐,我想去你家住,就带我去吧。我不想留在家里给奶奶和娘添麻烦。”

    老太太无奈地摆摆手:“等你小娘的胎稳当了,我就去接人。”杨丽丽这胎怀了快满三个月了,想来要不了多久。

    春艳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三妹,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冬韵说:“就几天而已,没关系的。”

    既然冬韵这么说,春艳也就作罢了。

    秦磊下午来接人,为了再带一个妹妹过去的事,春艳低声跟秦磊解释了一番。

    临走前,她要给奶奶二两银子,奶奶怎么都不收,春艳没办法,把银子塞到了春暖的手里。

    冬韵之前就跟沈吉安说过了,所以她多留一天。

    今天秦磊来得比上次早,走回去的时候还有铺子开着。

    春艳想着家里缺的东西,一路上买了不少。有做荷包、头花的碎布,也有糖、盐等调料,还买了一笼热乎乎的小笼包。

    这一路,夏九花了十文钱买了些许碎布,花五文钱买一包粽子糖。她再想买点什么,春艳就拦着不让了。

    这天,夏九荷包里总共剩下十五文钱。

    此时的葛家,春暖正因为手里头的钱被葛老太太和杨丽丽联合训斥。

    两人肯定夏九还没有赚钱的本事,春暖前后拿出的七两银子定然是拿了夫家的钱暗地里贴补娘家。这种事情放在哪家都是招婆婆不喜的。

    她们又不敢到秦家还钱,万一秦家人不知道,反而给春艳惹麻烦。再说,也实在走不开人。

    擅作主张收了“不该收”的钱的春暖自然就被训斥了。春暖手里剩下的六两银子被葛老太太没收。老太太等着春艳下次回娘家时凑足七两银子还给她。

    秦磊四人到秦家时,正好要吃晚饭,一家子人就等他们。秦婶见秦磊手里抱着的冬十,愣得忘了动作,半响才问出声:“怎么了这是?”

    夏九初来时,秦磊早就跟家里打好了招呼,秦家也愿意暂时帮一帮亲家。而冬十的到来很突然,秦家一点准备都没有。

    春艳自知理亏,低声说明了原因。

    人都来了,这么小的孩子,还能赶出门去不成。秦婶心里不太愿意,到底让人进了门。

    夏九表示,她的妹妹她自己养。然而,就她现在五岁的年纪,没有人当真。秦家人念着夏九的好,对冬十也算客气。

    而冬十进了秦家,看着周围一圈的陌生人,突然害怕,大声哭了起来。春艳哄半天都哄不住,一直哭。实在没办法,春艳将人抱回房里哄,让其他人好好吃饭。

    等大家吃完饭,夏九去给春艳送饭时,冬十都还在哭。而兰兰见自己的娘一直抱着别人闹起了脾气,见她娘一直不抱她,扯着嗓子哭起来。

    这下子热闹了!

    夏九看不过去,硬生生将冬十从春艳那里拉了出来,把兰兰轻轻推了过去。

    冬十被夏九带到了她的小房间,让她在床上坐着不管她,自顾自地整理衣服。

    春艳哄好了兰兰就跟过来看看,在门口听到冬十的哭声越来越小就放心了,悄悄回了房。

    等到不哭的时候,夏九才走过去跟她说一边来之前奶奶说过的话,并且跟她说:“只有乖孩子,才能被奶奶接回去,你要乖乖的,不能随便哭,在哭奶奶就不来接你了。”

    冬十不懂别的,之前听懂了一点:不能哭,哭了就不能回家了。

理想很丰满

    隔天早上冬十醒来没看到娘,没看到招娣,还是哭了。好在,夏九轻声哄了几句就不哭了,没吵到一大家子。

    自那天起,夏九早上起床先收拾自己,再帮冬十穿衣,先帮冬十洗漱完自己才洗,等等,时时刻刻照顾妹妹。春艳也时常帮忙,可她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能帮忙的时候不多。

    冬十跟芳芳同龄,两个孩子没到一天就玩到一块儿去了。她们俩最喜欢的就是缠着夏九玩游戏,因为夏九总有好玩的游戏给她们玩。

    要照顾妹妹和侄女,还要兼顾读书,夏九断断续续做了三天才做好了一个斗篷。

    米白色的棉布做的斗篷。在帽子上用黑色和白色的布缝出了一双眼睛,用橘黄色的布和褐色的线缝了一直大大的鸭嘴,斗篷前面依旧用橘黄色的布和褐色的线缝出了两只鸭脚。夏九叫它“小鸭子斗篷”。

    夏九买的布不够大,斗篷很小,刚刚好够兰兰穿。兰兰穿着斗篷欢欢喜喜地在家转了一圈。惹得芳芳跟春艳说:“三婶,三婶,芳芳也要小鸭子,跟兰兰一样的小鸭子。”

    这样的斗篷做起来其实很简单,春艳爽快地答应芳芳给她做一件。

    秦婶看到这个斗篷,问:“小九,这件斗篷你是怎么打算的?”用两个荷包花样换得十两银子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她看到这件小斗篷的第一反应就是可以换银子。

    当然是换银子才做的了!

    夏九见秦婶主动问,笑着凑过去:“自然是打算卖去绣坊的。婶子明天一早不是去绣坊么,把这小鸭子斗篷带上。”

    还没听夏九说完,秦婶有些为难地说:“小九啊,不是婶子说啊,这件斗篷的用料和做工都差了点,卖不起价啊。”

    “是啊,卖这件肯定卖不了几文钱。所以得麻烦秦婶请徐管事帮个忙,把这件小鸭子斗篷给林坊主看看。再帮忙问一问,绣坊里可有擅长画衣样、花样的画师?”

    “啊?”秦婶听得云里雾里。

    夏九拉了秦婶坐下,慢慢说:“婶子,我们现在有主意能做新鲜的花样,可是,我们没有本钱,买不起好看的布料,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做衣服。刚好,我们有的绣坊没有,绣坊有的我们没有,所以,我打算跟绣坊合作。”

    夏九美滋滋地想:若是能按照单品的销售利润分成,不管多少,都是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合,合作?!”秦婶愣住了。

    因为春艳要去绣坊上工,所以秦磊特地去打听了一下绣坊的情况。那绣坊叫做“玲巧绣坊”,坊主林巧娘是有名的商户林家的人,嫁了一名学子,现在是官太太。

    在秦婶看来,她一个平头百姓是没资格跟开绣坊的官太太合作的。

    等缓过神来,秦婶就说:“这事儿怕是不成。小九,婶子跟你说,人家林坊主是官家太太,眼里那里有我们这样的。有了好主意,告诉林坊主一声,能多得点赏钱便是好的。”再说,谁会跟个小孩子谈合作。

    夏九还不太懂这个世界的规则,认真思考了一下秦婶的话,不甘心地说:“秦婶,让我试一试可好?”

    成了,少不了银子,不成,林坊主想必也不会与一个五岁孩子计较。

    第二天,秦婶到了玲巧绣坊,等绣坊的人验完了她的帕子、荷包、头花,结算好了钱才去找了徐管事。

    徐管事见到小鸭子斗篷,直道“有意思”。还不等秦婶说什么,那着斗篷就要去见坊主。正巧,坊主早上在绣坊。

    秦婶赶了几步追上去才把夏九交代问的话转告徐管事。

    找擅长画衣样、花样的先生?徐管事大约能猜到夏九的打算。只是这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她让秦婶在绣坊等着,等她见了坊主回来再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徐管事回来,将小鸭子斗篷还给秦婶,并且告诉秦婶,一个时辰后回有去接夏九到别院。别的什么都没多说。

    秦婶回到家后就告诉了春艳和夏九这个消息。春艳奇怪怎么又要接人过去,夏九则感慨了一下玲巧绣坊的效率高。

    一个时辰之后,徐管事来接人。夏九穿着绣坊送她的浅蓝色衣服,一个人跟着徐管事上了马车。

    是的,夏九一个人。不是春艳不想去,实在是家里孩子多,事情也多,她不好把事情全丢给婆婆和大嫂。

    徐管事带夏九去了别院,依旧是那位大婶开的门,依旧是那位小姐姐带的路。院子里的树没变,只是叶子又少了一些。可夏九就是感觉这个院子与上次不一样了。

    也许是心境不一样吧。

    今日林坊主不在,别院里除了徐管事还有两位制衣的师傅,一位画师,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公子。

    徐管事介绍了田师傅、赵师傅和沈画师,最后才介绍了那位少年。他是林坊主的小儿子,邓深光邓教谕的三公子邓敬衡。他今年不过十三岁,已是秀才身份。

    邓三公子是闲来无事过来玩的,徐管事让夏九不用在意他的存在。

    这正和夏九的意,她与他打了个招呼就完事了。

    田师傅是剪裁的高手,赵师傅是缝制的能手,两个配合默契,已经做好了一件“小鸭子斗篷。”

    这一件才是精致又可爱!不管是用料还是工艺,都超出原版太多。仔细一对比,夏九原来做的那件得扔!

    沈画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画师,在画花草方面颇有特色。

    他是林坊主专门为夏九请来的,按理说,他应当按照夏九的意思作画。然而,当他看到夏九时,不愿意配合的情绪表达地十分明显。谁让夏九还小呢!

    于是乎,出现了一下的对话:

    “熊是凶猛的动物,你个没见识的小娃娃尽然让我画一只漂亮的熊!你见过哪只熊漂亮了?”

    “沈爷爷,您先想象一下年画上的鱼,画得跟真的鱼不一样吧。熊也是一样的呀!”

    “画个半圆就是熊耳朵,我还说这是猫耳朵。”

    “沈爷爷,不是单画耳朵呀,整体看起来是熊,那就是熊耳朵呀!”

    “你这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我没法画!”

    ……

我穷

    夏九一阵抓狂之后,果断放弃与沈画师继续沟通,打算自己上手。她踮起脚尖,抓住画笔,发现自己的身高有限,实在不适宜在桌子上作画。沈画师稳坐不动,她连个椅子都没得爬。

    没关系,她抓起画纸,端过墨盘,拿着毛笔,席地而坐,开始画图。

    沈画师见夏九这番做派,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离开。

    然而,夏九并不是习惯用毛笔的人,用起来十分不顺畅。画出来的东西也很丑。完全没有想要的感觉。

    夏九抓了抓头,看了看周围的东西,见没有合适的,用手指沾了墨来画。画了一只小熊、一只小猪,拿起来看看,似乎还可以。想当年的童子功没有忘得彻底。

    “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画,这是熊?熊手里还拿了朵花?天哪!太,太不可思议了!”邓三公子一把扯走了夏九手里的画,一边看,一边说,“别说,还挺有趣的,有点看头。”

    他把画给了赵师傅,问夏九:“这画你打算用哪儿?”

    夏九擦了擦手,指着一块棕黄色的布料说:“这个颜色适合做小熊款,帽子上缝上耳朵、眼睛、鼻子和嘴巴,背上或者前面衣角出可以绣上这个图案。”

    邓三公子看了下小鸭子斗篷,再看看小熊图案,皱眉。他想像不出来成品会是什么样子的。

    田师傅和赵师傅刚刚做过小鸭子斗篷,大致了解夏九的想法,基本理解了她所说的意思。一个飞快地剪裁,一个迅速开始配线。

    在夏九的各种提醒和建议下,两人通力合作,很快做出了一个粗糙的样板。

    这个粗糙是对田师傅和赵师傅来说,对夏九来说,这已经是精品了。

    没有锁边,甚至很多地方都没有完全固定,刺绣部分更是只有一个简单的轮廓。只能粗粗地看出样式。

    邓三公子把这件小熊斗篷往夏九身上一套,配上夏九的可爱模样,他觉得这斗篷能卖得出去。

    他指了指画上的小猪,问:“那小猪的图案也是差不多的用处?”

    “嗯,是差不多。小猪的适合用那个粉色。”夏九点头。

    “那就不用做了,还做别的吧。”邓三公子果断地跟两位师傅说,又转头问夏九:“你还有什么花样?”

    “我喜欢小兔子,小猫也可以。”夏九认真想了想,“其实就简简单单的加一对耳朵就挺好看的。”

    这时,徐管事来请大家吃饭了。邓三公子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拉了夏九一起吃。

    邓三公子轻轻摆弄了一下夏九的小脑袋:“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你这小丫头整个儿都是奇怪的,说你会作画吧,笔都拿不好,说你不会吧,画出来的东西还有那么点意思。”

    顿了一会儿,他问:“小丫头,你识字不?”

    夏九不满:“我不叫小丫头,我叫葛夏九,你可以叫我夏九或者小九。我开始读书识字了。”

    “连笔都拿不好,居然好意思说开始读书了?”邓三公子挑眉。

    夏九嘟嘴:“我穷啊!我都买不起笔墨纸砚,平时都是用树枝写的。”她趁机哭了一把穷。

    邓三公子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尝过穷滋味,自然不清楚穷苦人家的难处。不过,他自幼大方,很爽快地说:“方才那套文房四宝你一会儿带回去用吧。这别院难得来一会,放着也是放着。”

    一套文房四宝不便宜,就算是用过的,也是好东西。

    夏九一听,激动得笑起来:“谢谢哥哥!”出口之后又觉得不妥,起身行礼,随即改口,“多谢邓三公子。”

    邓三公子嘟囔:还是叫哥哥好听,我都没个软糯糯的妹妹。声音太轻,夏九自然没有听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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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家没了顶梁柱,女儿们在困境中奋发向上的故事。葛家有女挣钱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葛家有女挣钱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葛家有女挣钱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