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葛老太太的嘱托
夏九更忙了,忙到忽略了家里还不曾发觉,直到春暖找到她说,葛老太太病重。
“奶奶怎么了?前一阵子不还好好的么?”葛老太太有段时间脾气暴躁,自从弟弟宗诚出生之后便好了很多,身体也一直不错。
“前一阵子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大好,近来一直卧床,王大夫说,没几个月了。”春暖说着说着便哭了。
夏九自责地喃喃自语:“一直卧床,我竟然不知道!”
“小九,你自己想想你已经几天没回家里住了?不知道的以为这大杂院才是你的家!”因为葛老太太的病,春暖的情绪很差。
好像,似乎之前半个月没回去了吧。一回葛宅,冬七说几句酸话还算好的,冬十总爱黏着她,最近事多,实在没空哄她,就索性少回去了一些。
因课业程度不同,夏九跟春暖都没有一起上过课,要不是今天春暖找来,即使同在一个院子里,夏九也不知道春暖已经请假好多天了。
夏九觉得自己真的太忽略家里了。“我,我今天晚上就回家去。”除了这个,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请康安堂的大夫瞧过么?奶奶到底生了什么病?”夏九希望葛老太太还有医治的机会。
春暖沉默了片刻才说:“找过了,秋云带过来的名医,可,可结果还是一样的,就算用最好的药,最多也就能让奶奶松快些,多维持个把月。”
“能维持多久是多久,总得看啊!是不是家里钱不够了?”只要不是贵得出奇的药,夏九都能买得起,家里不需要再省药钱了。
春暖摇摇头说:“今天奶奶找了二姐姐的小叔子到家里,好像有什么事交代他。我问了奶奶,她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去问问那位哥哥!”
二姐姐家里的小叔子,不就是秦硕么!难怪今天没看到秦硕,原来是去葛宅了。奶奶找秦硕能有什么事?
“四哥哥一会儿估计回来这里,我问问他。”夏九答应下来。
因为手头还有事情要处理,夏九没有马上回家,承诺了今天傍晚会回去吃晚饭。
把春暖送走,夏九就吩咐房策留意着秦硕的动静,人进了大杂院就通知她。
到了下午,秦硕照例来交课业,还没到淳于先生的房门前就没夏九拦了。
夏九直接了当地问:“四哥哥,我奶奶找你是什么事啊?”
“小九,我答应了你奶奶不能告诉你们的。”秦硕蹲下来认真地跟夏九说,“你们的奶奶是为了你们好,为你们的将来打算。你就负责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就好了。”
“我奶奶我自然会孝敬,既然事关我们的将来,我总要知道。”夏九总觉得事情奇怪。
“事情成了,你们当然会知道,要是不成,你们就没有必要知道。”秦硕站起来说,“好了,乖乖做个小孩,等哥哥的消息,不过没那么快,要年后呢。”
“年后你不是要去京城么?”他和几个朋友约好,过了明年的正月十五就出发去京城备考。他这么一说,夏九更疑惑了。
“小九,暂时忘记这件事,好么?”秦硕真的不愿意多说。
任凭夏九如何撒娇耍赖,秦硕就是不说,夏九无功而返。
122.私人印章
因为自责,更为了弥补,从这天开始,夏九坚持每天回葛宅住,虽然基本上都回去挺晚的,但早上必定会去看望一下葛老太太,再跟母亲杨丽丽说说话。
二姐姐、三姐姐隔三差五地过来,只是很少跟夏九遇上。大姐姐那边也去了信,大约再过几天大姐姐才能收到。
家里还发生了一件事,便是春暖发现葛老太太的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春暖问过葛老太太,老太太只说是她自己丢了。
这话春暖是不信的,因为她知道奶奶极为在意那件东西。
若是被偷,葛老太太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而且,没道理放着银子不偷,偷那么个不值钱的东西。
若说是丢了,葛老太太都已经多久没出过家门了,东西能丢那里去?可家里就是找不到。
那么,第三种可能就是葛老太太把“它”给别人带走了。而最近在葛宅出现过的人很多,最不寻常的人是秦硕,最频繁的人是二姐姐。
但也不是说其他人就没有可能,三姐姐,葛水姑姑,甚至是任何一个前来探病的亲朋、邻居旧友。
夏九直觉里觉得这事跟秦硕有关,偏偏没有证据。
事情既然僵持着,也没有办法,只有先放一放。
近来宜宾城有一桩众人瞩目的大喜事,便是严家大公子严裕逊与陈家大小姐的婚事。
为了感谢严家对自己的照顾,夏九也准备了一份礼物。那些照例的东西不说也罢,值得一提的是夏九亲自设计的对戒。
两个戒指大小不一,粗细不一,甚至花纹也略有不同,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一对。
为了能打造出合新人尺寸的戒指,严裕适可花了不少心意才弄到的那两个人原先带过的戒指。等看到成品,严裕适非要夏九答应,等他成婚的时候也要这样一对独一无二的。
这不过小事一桩,夏九应得爽快。
裴炯当然也看到了对戒,他看了许久以后找到夏九,说:“小九,你给我们每个人设计一个不易被仿制的印章。”
“嗯?干什么用的?还有,我们具体指?”夏九疑惑。九趣工坊、九趣山庄都有单独的印章,用得好好的,暂时用不着别的。
“我,阿远,你,三个人。我们很快会分开,有些消息传递就得依靠别人,所以想做一个信物。”裴炯明确地说。
“阿适哥哥呢?”夏九觉得严裕适也需要。
裴炯解释说:“阿远与阿适都是严家人,严家有专门的通信方式,我们不用管。”
“明白了,我想想。”这么一说,夏九也觉得该用一个私人印章,单是笔迹容易认错,更何况她还在练字,笔迹都不稳定。
花了好些心思,夏九才设计好了两个方章,一个圆章,是名字加图案的设计。那个圆章是她自己的,里面的图案偏可爱,不过夏九喜欢。
裴炯和严裕远对夏九的设计都满意,裴炯便找工匠雕刻了。
印章十分小巧,雕刻却十分精细,而且,三枚印章上面的图案也可以两两相接,组成一个新的图案。
严裕远说,这是裴炯的设计,万一被仿制,我们也有方法可以辨别。
此外,严裕远还特地交代了,此印章只在他们三人通信时使用,别与别的用混了。
“好。”夏九觉得这样还蛮有意思的。
123.强请
严家与陈家的婚礼一办完,裴炯和严裕远就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十一月中下旬,夏九想着再办一个童装秀就可以安心准备过年了。
选好了人,做好了样衣,林坊主那边也都安排好了,夏九便过去看一下彩排,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刚出门不久,夏九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对方请夏九走一趟,有事相商。可夏九根本不认识来人,自然是拒绝的。
然而,对方并没有因为夏九的拒绝而离开,而是让护卫十分强硬地“请”她过去。
夏九和房策都是小孩子,哪里抵得住高大壮士的护卫们,两个人被丢上了马车,直接拉到了一个院子里。
对方是个中年男子,见夏九到了,也不多话,指着桌面上的一张纸直截了当地说:“小丫头,乖乖把这份买卖契约签了,老爷我就当发发善心,给你点钱财。”
“哈?!”夏九听得目瞪口呆,真没想到自己遇上了强买强卖!她抓过桌子上的契约一看究竟。
契约上面写的是九趣工坊份额转让,对方花一百两银子买夏九手里的所有份额!
“既然做买卖,我好歹得知道你是谁吧?!连名字都不敢说,难不成你是见不得人么!”夏九生气地把契约捏成团,却不敢太过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们老爷的名号岂是你一个低贱的穷酸丫头能知道的,跟你做买卖都是抬举你!赶紧把字签了!”方才把她们强带过来的那一位在一旁说。
“一百两银子太便宜了,我不卖!”夏九试图讨价还价。
那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百两就够抬举你了,你居然敢挑剔!赶紧签字!”
那位老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说:“赶紧把她抓过来按手指!”
两边的护卫都上来抓人,房策怎么护都没护住,还被打了一顿。夏九的手腕被抓得牢牢的,只是一直倔犟地握住拳头,就是不肯按手指。护卫硬生生掰开夏九的手指,强行在契约上按了手指。
那人拿起契约,十分狗腿地拿去献给那位老爷。那位老爷拿到东西,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立即离开。
其余的人也不知道拿他们二人怎么办,便把他们关到了柴房。好在,他们并没有太防备两个小孩子,只把门锁上了,并没有绑住他们。
房策关心地问:“小九,你没事吧?手怎么样?疼不疼?”
明明是房策被打得更严重,明明受伤的是他,他还这么关心夏九,夏九一下子就感动了,连忙摇头说:“我没事的,不疼。”
“让我看看你的伤。”夏九不顾房策反对去扯他的衣服,方才她看到房策肚子上被踢了一脚,很严重。
房策连忙挡住:“我没事,真的没事,我们赶紧看看怎么出去。”
“对,赶紧出去让王大夫给你瞧瞧。”说着,夏九四处张望。
这柴房里除了柴还是柴,屋檐有点低,窗户太小,明显没办法从窗户里钻出去。门,不但有锁还有人看着!
怎么办呢?
124.寻找
“阿策,虽然我们被拉上马车那会儿应该没熟人看到,但我们到现在没有出现,估计林坊主已经在找我们了。”夏九想着,“只怕她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夏九一边在柴房里面找东西,一边说:“我们得在他们回来之前出去,不然就惨了。”
“阿策?”夏九四处张望发现没有看到房策。
“我在这里。”房策低声说。
夏九寻着声音抬头才发现现在柴堆上的房策,他正做着一个噤声的手势。
如夏九所料,那位老爷怒气冲冲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让人把夏九拖过去。
可当下人们打开柴房的时候,柴房里除了柴还是柴,根本没有人在。
“废物,还不赶紧去找!”那位老爷怒吼着。
所有的家丁、护卫都散了出去,可附近怎么都没找到两个孩子。
而这时,严裕适、林坊主带着差役在夏九出门的必经之路上仔细盘问着两旁的商家、路人,希望能取得一点点线索。
突然,有一个捕快前来报告说,有了新的线索。是有人到衙门变更财产登记,出售方就是目前失踪的夏九,最可疑的是,夏九的落款是不符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有人绑架了夏九,迫使她签字画押卖出财产,而夏九因为非自愿,所以没有提供正确的落款。
严裕适和林坊主一听,更加着急,忙问:“那买方是谁?可有留下信息?”
小衙役不好意思地说:“看着单据不对自然就拒了,没想到留信息。那头也是等人走了才知道有人不见了,还正好就是葛夏九。”
“你们!”严裕适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人是多重要的线索啊!怎么就没问呢!
小衙役挠挠头说:“不过不登记也知道他是谁啊,就是鲍家的那个公子哥儿么!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衙门,大家都认识。”
……这话怎么不早说!
得了消息,一行人直奔鲍家。
然而,鲍家公子鲍晖并不在家,家中只有妇孺,一问三不知。
众人好不容易在酒楼找到了鲍晖,他却矢口否认,说根本没有见过葛夏九。
一方没有实打实的凭据,人证物证全无;一方打着死赖到底的主意,要么胡搅蛮缠,要么拒不回答,就是不配合,双方谁都不让步!
人还得继续找,衙役在城内的寻访并没有停止。
到了傍晚,还没有找到夏九和房策,林坊主便出了悬赏:只要提供有用的情报,让他们找到了人,林当初便赏银二十两!
多少人家干一年都没有二十两银子的收成,这悬赏不是巨额,也已经有了一定的诱惑。
悬赏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前来报信,说在哪哪见过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可惜,前两个来报信的,一个就是瞎报,另一个是看错了人,都没有找到。
第三个说他没有看到人,只是觉得他家里旁边的空院子今天不但来了不少人,还有一大波人在附近找来找去,很是反常,想请衙役过去看看。
衙役心里想着孩子,想着严家五公子承诺的辛苦钱,并没有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125.找到
搜查范围扩大了一次又一次,所有沿街的铺子、小商贩盘问了一次又一次,鲍晖更是被严裕适盯得哪儿都去不了。然而,直到天彻底黑透他们都没有找到人。
这时,衙役们已经感觉挺辛苦了,有一部分人开始敷衍了事,更有人提出明天再找。
严裕适不愿意,失踪的两个人都还小,在外面待一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不放心。
可是,他的父亲来了,直接替他谢过了衙役,让他们今天早点回去休息,要是明天一眼他们还没回来,再麻烦他们找一找。
严裕适的反对在他父亲面前什么都不是。在他的父亲看来,葛夏九不过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穷家女,另一个是连名字都不值得提的奴仆,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为了能够继续找人,严裕适去找他五叔严五爷,严五爷说:“你若是还想找,多带几个家丁出去找便是,衙门那边我会知会一声,不会有人拦你。其他的就别想了。”
最终,严裕远、林坊主、秦家人、大杂院的众人兵分四路,继续找人。
等到凌晨的时候,秦磊和秦硕在一个路口遇见了两人。
可算找到了!
夏九看到熟人,激动得跑过去喊:“二姐夫,四哥哥,秦叔,大哥哥!”
“你们到底去哪里了?”秦磊忍不住问。
夏九揉着眼睛说:“二姐夫,我好困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秦硕赶紧把人抱起来,让她靠在肩膀上说:“人没事就好,有事回去再说,不然跟我们说了回去还得再说一次。”
因为夏九和房策失踪的事情没有跟葛老太太说,只说夏九突然有点事儿要处理,今天就住在大杂院了。所以,秦磊、秦硕把人送到了大杂院。
秦叔和秦家大哥则去通知其他的人,人已经找到了。
等大家回到大杂院,秦磊请来的大夫也到了。夏九受了一点擦伤,不严重,清洗一下涂点药就好。房策伤得重些,胳膊上开了一个大口子,这会儿已经有点化脓了,身上大块大块的淤青估计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消。
知道那么一大帮人彻夜寻找自己,夏九心里很是感动!感谢了一番之后,她把白天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他们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因为柴房的的柴真的很多,柴房的顶又不高,所以,他们把柴火堆得更高一点,从屋顶上爬了出来。
只是爬出来之后,他们好不容易从屋顶上下来,刚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人在找他们,不得已随便找了一个没锁门的院子躲了。
他们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直很吵就不敢出去,躲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个人都睡着了。
他们也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醒来之后就往外走,天黑漆漆的看不清路,一直走都没找到回家的路。
事情说清楚了,夏九便劝着大家先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人已经安全回来了,大家都十分听劝得回去了。严裕适直接在大杂院住上一晚便留下来多嘱咐两句。
秦硕也没马上走,他现在远处,听严裕适唠叨了几句,感觉他一下子说不完才先回去了。
走前,他特地对夏九说:“你们先好好休息,我明天中午过来。”
126.露馅了
明天怎么还来?!夏九疑惑了一下,可她实在太困了,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下就进入了梦乡。
夏九睡得很沉,姜梅中途进来几次她都不知道。等她一觉醒来,林坊主和秦硕已经在客厅里面等她了。
昨天的彩排因为夏九的失踪而推迟,林坊主过来看看夏九,顺便问一声下午有没有空过去一趟。童装秀的时间早就已经定下,请帖都发出去了,实在没有空闲再延后。
秦硕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直到林坊主走后才悠悠地问一句:“葛夏九,你不主动交代一下?”
……
昨天该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都串过供了,应该没有露馅才对。夏九想到这儿,顿时装傻:“四哥哥,我没什么需要主动交代的呀,昨天我都说了。”
“嗯?真的没有隐瞒什么?”秦硕挑眉。
“没有!”夏九坚定地回答。
“哦?房策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他都交代清楚了,你何必隐瞒呢。”秦硕继续说。
“你胡说,根本没发生什么,他能说什么!”夏九嘴上这么说,心里很是不确定,眼睛有点乱飘。
夏九这副样子让秦硕更加确信他们有事隐瞒,秦硕也不逼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夏九被看得发毛,最终动手赶人:“四哥哥,我今天还有好多事儿呢,下午还要去看童装秀的彩排,好忙好忙,四哥哥要是没事就找回去呗。”
“我今日休息,很空。”秦硕随意地说。
“备考的人怎么能说空呢,淳于先生可布置了不少课业。”淳于先生对秦硕和夏志达给予厚望,给他们俩的课业也是最多最难的。
“劳逸结合。”
……夏九还能说什么。
“四哥哥,要不,你告诉我奶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就告诉你昨天还发生了什么好不好?”夏九突然想起之前一直很想知道的那个事情,试图再问一问。
秦硕一把捏住夏九的小脸:“葛夏九,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昨天那么凶险的事情你都敢隐瞒,还试图讨价还价!依我看,就应该好好关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四哥哥,我不敢了,真不敢了!”夏九被捏得好疼,连忙求饶,“昨天运气实在是背了点,不过不是安全回来了么,我以后出门一定带上护卫,这总行了吧?”
裴炯走之前给夏九留了几个护卫,因为都是健壮的男子,不方便在葛家出入,所以夏九一直让他们待在大杂院。
昨天夏九直接从葛宅出发,自然就没有特地去喊他们。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安全的事情。
谁都没有想到……
“四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后来有发生了什么的?”夏九好奇地问。
“你二姐姐一直说你平时睡觉少,昨天你要是真睡过去了,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不至于那般困乏。”秦硕盯着夏九说,“说说吧,昨天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夏九脑子里满是问号。
127.如实交代
脑子没有转过秦硕的夏九很不开心,嘟着嘴不说话。秦硕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两人正对峙的时候,房策敲了敲门,没经夏九的同意便进来了。他背对着夏九,对秦硕说:“秦四公子,不关小九的事,她是替我隐瞒的。”
秦硕眯起眼,等着房策往下说。
房策没说话,先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一个烙印,那个代表着他卑微身份的印记。
身为解元的秦硕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这房策是官奴,他惊讶,却还没想明白他这身份跟他们遇险有什么联系。
一方面人是裴炯陪着挑的,错不到哪里去,另一方面,秦硕在大杂院接触过房策,相信他的为人。
“房策!”夏九没想到房策会这样做。
房策整理好衣衫,转头说:“小九,我相信秦四公子。”
这还让夏九说什么,一旁乖乖待着呗。
“我们从柴房逃出来之后不久就遇到有人找我们,带头的就是当初抓我们的那人。我们只能躲到一个院子里,没想到,那院子里住着的人——”房策顿了顿,说,“里面住着一伙逃窜的要犯和一些游民。”
房策咬了咬牙继续说:“为首的那人是我一位兄长。他是为了找我才到的宜宾城,万万没想到我跟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朝中进几年发生的大事秦硕都知晓一二,房策的身份,他的言行举止,以及他出现的时间,这些足够让秦硕知道他的情况。
“你的兄长是想把你带走吧?”虽是问句,但秦硕说得很肯定。
房策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这样的情况,秦硕反而希望房策跟着他兄长离开。他这个时候离开了,他跟葛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以后他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会连累葛家。
“我不想走。”房策突然有些激动,“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是对的,谁在撒谎,我只知道我的生活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我——”
秦硕皱眉:“你家里的事,我们没兴趣知道!我现在知道的是,你兄长是逃犯,还是要犯!还有,你不姓房,姓周才对吧?!你知不知道——”
“什么?!阿策你还有事瞒着我!你居然连姓都是假的,你太过分了!”夏九才知道房策不姓房。
房策突然流下了眼泪,说:“从他替我死去的那天,我便是房策,从此再无周怀瑾。昨天,我也是这么说的。秦四公子,我不会给小九,给葛家惹麻烦的,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你愿意,他们愿意么?你身上流着的是周家人的血,这是能改变的么!”秦硕有些生气,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裴炯都不知道的情况。
房策别过头说:“周家不缺我这一个,兄长在乎的也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手里的那点东西。”
“所以?”
“我把东西给他了,之后他不会再来找我。”
听了房策的说辞,秦硕依旧眉头紧锁。
这时,夏九才补充道:“他们拿了阿策的东西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他们做了一个小机关,等他们离开两个时辰之后,蜡烛才能把绳子烧断,我们才能出来。”
“两个时辰,足够他们撤离,就算我们离开以后报了官也找不到他们了。”
“那你们还隐瞒什么!?”秦硕还觉得他们漏说了一部分。
夏九委屈地说:“我是怕你们要赶阿策走才让他不要说的。”
罢了,人安全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再说不迟。
128.静静地等
秦硕一走,夏九就瞪着房策。
房策知道夏九会生气,坐到她旁边乖乖认错,又说了许多好话才把人哄得差不多。
主要是夏九被房策说通了,觉得秦硕既然单独来找我们,就没有说出去的打算。更何况,我们虽然隐瞒了,但也没做错什么事情。至于他那位兄长,本来就一直被追捕,也不差多一拨人。
事实上,秦硕从来没有想过去举报什么的,他没想过去为难一个孩子。
一个八岁的孩子,不管他是姓周还是姓房,都只是被人连累了的可怜孩子,更何况,这么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知道他的心性如何。
至于房策的那位兄长,目前不是秦硕能应付的,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夏九一家子更安全。日后若是东窗事发,葛家能够如何应对。
秦硕越想越觉得葛老太太拜托他的那件事得好好处理,竭尽全力争取办成才行。
而夏九和房策不知道,他们今天的这一举动改变了秦硕的一些想法,间接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这时,林婶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看到房策就把药碗端了过来,还非得看着他全部喝完才行。
想到房策的伤,夏九就催着他回房再多休息一下。就算喝了药,也要好好修养伤才能好得快。
房策再三交代,让夏九要出门的时候告诉他。夏九保证了之后,他才安心去休息。
不多时,姜梅便给夏九送来了滋补的汤,满满一大锅。夏九只舀出了一碗便让姜梅给房策送过去一些。
谁知,姜梅说:“他的份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了,不止他的,昨天出去找人的全部送了一份,都一样的,只不过姑娘你这份最大。”
一份滋补汤是大家此时所需,虽不值什么,多少替夏九表达了谢意。难得的是她还没吩咐,姜梅就想到了,并且做得很好。这份心意,夏九默默记在心里。
“我可喝不了那么多,好梅子,赶紧来一起喝,凉了就不好喝了。”夏九招呼姜梅一起喝。
姜梅小声嘟囔:房策有了才想起来我,真是偏心。
说着玩笑话,手上的事情却没停,她替夏九收拾完了书桌才过去喝一碗夏九剩下的汤。
等下午出门时,姜梅安排好了大杂院的护卫护送夏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听夏九的吩咐去跟房策说一声。
房策要跟夏九一起去,他怕夏九再遇上什么事,可夏九跟林婶都不同意,要他好好休息。
此刻夏九后悔告诉他了,就应该瞒着他直接出去才对。又想到,如果这次溜掉了,下次自己的保证不被信任,房策一直守着她不是更不妥!
这时,是姜梅推开了房策,说他这会儿跟去了也是累赘,她姜梅会替他好好照顾九姑娘,回来还一个完完整整,头发丝都不掉一根的葛夏九。
房策人没去成,心是跟着去了。他留在大宅院,看书吧,一页都看不进去,玩游戏吧,谁都能看出来他不在状态,轻松赢他之后便失了兴趣。
折腾一番之后,房策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一个可以看到大门,看到街口的位置静静地等。
129.到此为止
林坊主毕竟有过一场举办的经验,这次童装秀的流程及细节都没有错,只是缺少一些变化。
夏九改变了一部分环节的流程和场地的装饰布置,不至于大动干戈,却让人有了一些新鲜感。
乘着这次机会,夏九再次跟林坊主提出招揽设计人才的事,并提供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招揽方案。
林坊主拿着一本简单装订的厚册子,翻看了几页,依依不舍地放下,并推到夏九面前:“小九,这,这个份量太重了,我,我……”
夏九没料到林坊主会是这样的反应,她顿了顿说:“林姨,我这是为我自己考虑,是我想找人来分担。我现在事情不少,往后怕是没多少时间花在童装铺子上,这才想了个法子弥补一下。林姨,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可是……”这些事情是夏九自己做,还是让她来做区别不小,现在的夏九应当清楚才对。
夏九笑着说:“林姨,东西我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有收回去的打算,您安心收着便是。这里头有什么不明白的,您再过来找我。”
林坊主这才重新拿了册子,郑重地说:“小九,你这份情说谢谢太轻了,林姨都记在心里。”
回到大杂院已经不早了,她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站着的房策。也清楚地看到了房策看到自己时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阿策,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夏九有些不满,这么不听话,伤什么时候能好!
房策不好意思地说:“房间里待太久了,出来晒晒太阳。”
严裕适非常不合时宜地说:“这个小傻子在门口等你一下午了。”他来时看到房策在门口,也说是在晒太阳,理由都不换一个。
夏九联想到了昨晚的事,立即笑着说:“我回来了,没事了。”
严裕适也等了夏九许久,这会儿催着她:“小九,赶紧过来,昨天的事情还得跟你说一说。”
夏九莫名紧张了一下,看严裕适的神情正常,便若无其事地说好。她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过去了。
“小九,关于昨天的事情,根据昨天的线索和今天房策提供的线索,衙门那边认真调查了,那伙人也找到了。就是……”
严裕适顿了顿说,“就是鲍晖那厮太狡猾,一口咬定他只是从那个绑架你们的大叔那里买了那份假合同,他也是受害者!”
“衙门那边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鲍晖干的,所以,鲍晖那厮什么事都没有!不过那些个人都被关进去了,少说要关个十来天的。”
绑架,强买强卖,只是关个十来天而已,真的够便宜他们了!
可夏九知道衙门有衙门的看法,人又没怎么样,已经关他们十来天了,足够给一个交代。
“幸好我们当初订了一个附加条款,要不然,真是不堪设想!”严裕适想想还是后怕的,要真被鲍晖得逞了,九趣工坊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附加条款的事,阿适哥哥不要跟别人提起,希望衙门那边也别泄密才好。”夏九提醒道。附加条款的事项越少人知道才越安全,不然,对方下次直接按附加条款来,岂不是更容易得逞。
“放心,放心,我知道。”
严裕适喋喋不休地数落了鲍晖许久,夏九只是安静地听着。
昨天这事只能到此为止。
目前更重要的是防范鲍晖的下一步动作。他既然看上了夏九手里的那点份额,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而且,经历了昨天这一桩,只怕更多人注意到了夏九手里九趣工坊的份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出来抢。
防人之心不可无!夏九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日后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130.邱二公子的等待
夏九过着葛宅和大宅院两点一线,没有必要不出门,出入必定安排侍卫同行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到还安生。
大姐姐春意也带着孩子在过年之前赶回来了。大姐夫谭庆有差事在身,这会儿过不来,只能累积一些假期再想办法过来一趟。
春意的房间被换了,不过她一点都不介意,还说现在的更喜欢。事实上,现在这个房间比原来那个小一些,加一张儿童床之后便有些拥挤。最终还是把书桌挪了出来才宽敞一些。
春意觉得自己不常住,便不计较这一点点小事。
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市,夏九约了各位姐姐妹妹一起去买年货。这一趟出门之后,她就打算好好待在家里,让侍卫们也安安心心过个年。
大姐姐约了二姐姐、三姐姐一起,到集市的北门茶摊处碰面。春暖经常出门采买,这次留在家里看家。秋云、秋雨没有放假,把她们那份年货买好就行。冬七一早盘算着要买哪些东西,列了清单,撒娇耍赖地问娘和春暖要了些银子。还是冬十乖,只要带上她就行。
这天一大早,夏九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出门了。分派好谁买那些东西,逛起来更有目的,还不会买重。
葛宅有大姐姐在,春暖又时常买些东西回家,夏九需要买的就很少,其他的只看她自己喜欢的就好。
冬十照例跟着夏九,夏九自然会把人照顾好,买东西从来不会少了她那份。
买多了逛累了自然要休息一下,夏九带着冬十到约定的茶摊,没想到她们是最先到的,姐姐们都还没回来。
夏九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请夏九,说邱二公子在对面的茶楼雅间等候九姑娘,请九姑娘过去一叙。
邱二公子?十全阁的邱二公子!他想做什么?十全阁前期栽了个跟头,但后续发展还可以,目前十全阁虽比不过九趣阁,也占据了一部分市场份额,能赚不少了。
不过人家大大方方来请,夏九若是不去就觉得小气了。不过冬十就不必跟去了,想来姐姐们也快回来了,留两个侍卫看着点就行。
夏九带着一名侍卫去了对面,邱二公子订的雅间在三楼,雅间的窗户对着集市,可以看到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估计他就是往外看的时候偶然间看到她了。
侍卫见雅间没只有邱二公子一个人,也没有别的门,便十分自觉地在门口等。
夏九一坐下,邱二公子就给她沏了一杯茶:“九姑娘尝一尝,这是上好的祁门红茶,茶色鲜红明亮,茶香清香持久,茶味鲜醇酣厚,最配九姑娘了。”
夏九跟着严家姑姑习过茶道,观此茶的色、香,不用品就可以肯定这是极品中的极品。早知邱家富庶,却不知道邱二公子随随便便喝个茶都喝这么名贵的。
夏九正想着,却听邱二公子说:“本公子数次邀请姑娘不得见,如今可算被我等到了,这特地为姑娘准备的茶也终于派上用处。”
?这话是什么意思?夏九满脸疑惑。
131.拒绝合作
邱二公子见夏九疑惑,不禁问:“这半个多月我让人约你出来,你不知道?”
夏九想到了这半个月来,几个不熟悉的商家小姐的茶会、诗会、游园会的邀请,眨了眨眼睛反问:“那范家小姐、嵇家小姐、沈家小姐之类的,都是你找的托儿?”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托我两个小表妹约你出来,以为你们这些小姑娘一起玩会聊的来。没想到她们的请帖你都拒绝了,她们就在几个小姐妹中间打了堵,看看谁能把你约出来。”邱二公子越说越不好意思。
夏九无奈翻了个白眼:“邱二公子若是有事,直接找我便是,不必请她人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还连累她人被误会。”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邱二公子赶紧解释,见夏九喝了茶,他连忙给她续上:“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所以我特地来这里等九姑娘,给九姑娘赔罪。”
“你特地在这里等我?!”夏九猛然警觉,“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邱二公子见夏九认真起来,正了正坐姿说:“九姑娘,我想请你加入十全阁,不管九趣阁开出了什么条件,我这儿都给你双倍!”
“哈?!”夏九本能地向后仰了一下,看着邱二公子问,“你知道我跟九趣阁是什么关系么?”
“知道啊!上次鲍晖不就是看中了你手里的份额对你动手么。只要你愿意加盟十全阁,份额不是问题。”邱二公子说得理所当然。
这一个月没怎么出门,还真不清楚那件事外面都传的什么。她接着问:“你知道我跟九趣阁是怎么合作的么?”
邱二公子笑呵呵地说:“不知道啊!不过夏志达那厮精明的很,他能给你份额就一定有你的过人之处,我把你挖到手必定不会亏。”
夏九扶额,十全阁能生存到现在,简直是奇迹啊!她很认真地说:“如果只是这件事,我拒绝跟你合作。谢谢你的招待!”
说完,夏九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九姑娘,你是觉得我开出的条件不够丰厚?这个都好商量。”邱二公子赶紧叫住夏九。
夏九突然想起,当初管事说起十全阁的时候就说“出面”的是邱二公子,现在看来,主事的必定另有其人。这让夏九更没有兴趣跟他谈合作了。
不过,夏九觉得邱二公子这人有趣的很,如果只是做个朋友觉得是不错的。
这么一想,夏九便多说一些:“我在九趣阁的份额早就转掉了,没有了。我现在只是九趣工坊的小东家,它的大东家给我的很多很多,不是你能给得了的。而且,若是没有九趣工坊的大东家,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我是不会离开九趣工坊的。”
九趣阁的那一成,在夏志达将九趣阁委托他庶兄照看时转让给他庶兄了。裴炯的那一成则直接转换成九趣工坊的。
“九趣阁跟九趣工坊不一样么?”邱二公子茫然地问。
“当然不一样了!”至于怎么不一样,夏九没有多做解释。她从窗口看到姐姐们都到了,只等她一个,便道了别,下楼与姐姐们汇合。
132.林坊主送衣物
夏九独自离开,虽说交代了去哪里,还在不远的地方,可还是惹姐姐们好好询问了一番。姐姐们对生意上的事情并不清楚,夏九寥寥几句就把事情带过了。
一回到家,发现玲巧绣坊的徐管事还葛宅等着她们。
二姐姐春艳因为绕道过来看看葛老太太就遇上了:“徐管事,绣坊这么快就已经完工了?”她显然知道徐管事回来,只是不知道是今天来。
徐管事客气地打了招呼:“九姑娘,各位姑娘,葛管事也在啊。”春艳如今是童装铺子的管事,说起来与徐管事是同级,只是资历尚浅。
“九姑娘,坊主吩咐绣坊给您和您的家人订制了过年的新衣,赶紧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适,这几天改改还来得及。”徐管事往旁边一站,露出了身后桌子上放着的满满一大桌堆得老高的衣服。
夏九看到那一堆愣了一下,这得多少衣服啊!她猜到林坊主会有所表示,真没想到——
见夏九愣神,徐管事马上补充:“九姑娘您走动多些,坊主给您做了四套冬装、两套春装,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都是两套冬装,您宅子里的下人们也都一人一套冬装。”
“年底本来就很忙,还赶制这么多衣服,绣坊的姐妹们辛苦了!回头我好好谢谢各位姐妹。”春艳知道绣坊最近都忙翻天了,想着过年买点东西犒劳一下她们才是。
徐管事哪里敢在夏九面前吐苦水,只说:“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
“林姨未免也太客气了!徐管事帮我好好谢谢她,顺便跟她说一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这会儿这么忙,大家齐心协力把生意做好才是,我这里没什么要紧的。”夏九这才反应过来。
“诶哟,九姑娘,这些话可得您自个儿跟我们坊主说去,我可只听我们坊主吩咐的。我们坊主将您看得重,我们可不敢有半点怠慢。”徐管事笑着回。
“我早就说这么做太夸张了吧,你还不信。”春艳笑着对徐管事说,“徐管事也辛苦了,晚上一起吃了晚饭再走?”
“这么忙的时候我哪儿能离开太久,我这就回了。”徐管事一边告辞,一边还不忘交代,若是有不合身的要拿回去改改。
春艳则说:“姐妹们的手艺都是好的,您尽管放心。”
送走了徐管事,之后便是收拾桌上的衣物。夏九仔细翻了一翻,桌子上从婴儿的包被到大人的衣物,从里衣、中衣、外衣到鞋袜、手帕之类的一应俱全,而且,除了一直在家的,连大姐姐和她的孩子的份都有,真真是细致到了极致。这中间必然有二姐姐的功劳。
“二姐姐?”夏九喊了一声。
春艳不怕夏九问,直接说:“林坊主让绣坊做我们一家子的衣服,我只是说了一下大家的尺寸而已,我总不能帮小九拒绝了呀。”
这时,林婶才开口说:“二姑奶奶,林坊主再客气,也只需要照顾葛家的主人家,不需要把下人都照顾进去。怎么对自家的下人是主人家的事,林坊主与九姑娘关系再亲厚也不能帮九姑娘赏赐下人。”
“啊?那,那是我做错了呀!”春艳哪里懂这些,只是单纯的想着家里有几个人就说了几个人而已。在她心里,林婶她们也是家里人。
这些规矩夏九听严家姑姑说起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怕是二姐姐都说了之后林坊主那边就不得不做了。
夏九叹了口气说:“二姐姐,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可得先通知我一声。这次,是不是二姐姐和三姐姐也都有?姐夫呢?”
这些衣服基本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做的,连林婶她们的衣服都是上等的细棉布。虽说只是衣物,价值不低。当然,跟那份策划案不能相提并论就是了。
春艳有些懊恼,连忙说:“其他也就我和冬韵的,没别人了。”
夏九松了一口气。林坊主的谢意心领便是,这般“周到”的谢礼让夏九有用被包围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很不喜欢。
“里面是不是有我的衣服,我要试!”冬七一早就想看,想等姐姐们先拿,可半天都不见动静,她有些等不及了。
徐管事放衣服时是林婶帮的忙,林婶最清楚谁的衣服放在哪里。她看了看夏九,见她微微点头才把衣服拿给了冬七。
冬七拿了衣服,却说:“我这两套不好看,我要看看那里的。”她指了桌子的另一处,那里放着给夏九的衣服。
“你知道这种云锦多少银子一尺么?还敢说你这衣服不好?你要再挑三拣四,这衣服也别要了!”春艳不惯着冬七,直接将她的衣服拿了回来。
夏九已经习惯了冬七这样的态度,谈谈地说:“每个人的衣服大小都不一样,没得换。”随后对林婶说,“林婶,帮忙把奶奶和我娘,还有弟弟妹妹的衣服送过去吧,要是哪里不合身还麻烦林婶改一下,就别找绣坊了。”
“是。”林婶应声,取了葛老太太和杨丽丽的衣物出去。
这边冬七正想出去找杨丽丽做主,春暖一看到她的动作九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把拦住了人:“小七,衣服是人家送小九的,你只是个沾光的,有就不错了。这衣服已经很好了,比我们自己准备的新衣要好很多。我先帮你收着,等大年初一再拿出来给你穿。”
“小娘要是知道这衣服要花不少银子,一准让你把衣服退回去。”春意摸着手边衣服的面料说。
“不换了不换了,我自己收拾。”冬七鼓着脸说。她去春艳那里拿衣服,春艳只给了她一套,另一套交给了春暖。
冬七不开心,可对姐姐们不敢闹太过,再说,那衣服最终还是自己的。
其他人也都那了自己的衣服,带着那些刚买回来的东西一起回房收拾去了。
夏九的衣服最多,春艳帮着拿回她的房间,夏九趁机和春艳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133.执念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葛家在一种忧伤的气氛中把这年过得热热闹闹的。
过完年之后没多少天,葛老太太的病越发重了些,即使吃着康安堂的药,也已经坐都坐不起来,时常昏睡。
葛老太太最近问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秦硕去京城了么?
春暖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现在还没走,正月十七就出发。
夏九这时才知道葛老太太为什么不找别人而找秦硕。因为二姐夫、三姐夫都不去京城,亲戚朋友里头只有秦硕要去,而且肯定会去。
葛家跟京城有什么关联?夏九不知,大姐姐春意也不知,杨丽丽更是一问三不知。
正月十六那天,秦硕特地来了一趟葛宅,见一见葛老太太,顺便跟大家告个别。
这一次,葛老太太依旧没有让别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春暖急得想偷听,被葛老太太看穿便不敢了。
春暖在院子里拦住秦硕,问他奶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秦硕只说:“不是坏事,你们好好照顾老太太,安安心心过日子就是。”更多的,他怎么都不肯多说了。
春暖拽着秦硕的衣衫不肯放手,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
秦硕叹了口气,说:“葛老太太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几个,你是姐姐,要带着妹妹们好好过。你们把日子过好了,老太太才能安心。”
春暖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才放手。
夏九将秦硕送出门,没再追问他和葛老太太之间的事,只问他去京城的事是不是安排妥当了。
类似的问题最近不知道被问了多少遍,秦硕有些无奈地笑着说:“我同两个同窗一起走,可以相互照顾。京城那边,我的座师帮忙安排了一下,你就放心吧。”
秦硕本可以跟夏志达一起走,可他不愿意占夏家一路的便宜,拒绝了。随后,他约了两个家境差不多的一起赶路。
夏九默默地掏出两张名贴,说:“四哥哥,这张是九趣工坊的东家名贴,这沿路只要有九趣阁,凭这张名贴可以找他们帮忙。京城的九趣阁是阿远哥哥自己的产业,有事可以去找他。”
“这一张是阿远哥哥留给你的,京城严家严裕远的名贴,阿远哥哥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张名贴。”
世家名贴的份量秦硕比夏九懂,他很意外严裕远会给他留一张名贴,他疑惑地问:“这不会是他留给你的吧?”若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拿。
“我要找阿远哥哥哪里还需要名贴?这就是给你的。”这还真是严裕远留给秦硕的,只是当初身上没有名贴,这是后来随信件一同寄过来的。
听夏九这么说,秦硕才收下这两张名贴。他嘱咐夏九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秦硕走了之后,葛老太太问得最多是事便成了:秦硕有没有写信来?京城有人来了么?
春暖替秦硕算着日子,跟葛老太太说,这会儿秦硕大概到哪里了,他大概还有几天到京城。
夏九觉得,秦硕去京城办的这件事,应该是葛老太太现在活下去的执念,只怕……
这么一想,夏九都有些害怕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134.荐书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开工没多久,夏九不顾严裕适的反对,坚持亲自去视察一下九趣工坊和九趣山庄。
九趣工坊增加了几个新品的制作,其他都是老样子,变化不大。九趣山庄按着计划修建,没有太大的出入,效果比预料的还好一些,夏九很是满意。
人员方面,严裕适历练了些几个月成长了许多,杜元新年上来感觉比之前更积极了一些,郭源君本就是个细心的人,做了一段时间之后更加成熟稳重了。李生瑞开始跟着接触一些外面的事,长了不少见识,罗彩平也能好好帮上夏九的忙。
二月初,夏志达也要出发去京城,他到大杂院去跟淳于先生辞行时,淳于先生给了他一封荐书,只是荐书外头还套了一个空白的信封,淳于先生说:“这次春闱,你若考中前二十,便打开这个信封,去找那个收信人,否则就把信烧了,可别去丢老夫的脸!”
前二十啊!夏九觉得夏志达接信的时候手都在抖。夏九在一旁磨墨,小声地替夏志达问:“先生,您这是认真的啊?”
要知道,夏志达在这次乡试中考取的是第五名,虽说有他经营九趣阁没有好好复习的缘故,可参加春闱的才子何其多,要考取前二十,他必须好好拼一把才行。
“事关颜面,必须认真!”淳于先生重重地说。
“学生一定竭尽全力!学生可是奔着一甲去的,一定不会让先生您失望。”夏志达郑重地承诺。
夏九送夏志达出门,赶紧比送秦硕更舍不得,她问:“夏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夏志达咬着牙点了点夏九的额头,说:“你就不能想我点好?!”中了皇榜,若是名次靠前,是要在翰林院或者六部观政的,最多是授官之前回来几天。若是能回来很久,那定然不在夏志达的理想名次之中。
夏九吐了吐舌头说:“那我祝夏哥哥高中探花郎。”
“为什么不是状元?你是不是把状元给秦硕了?”夏志达好笑地问。
“才不是呢,是因为探花郎都是最好看的。”夏九变相地夸了夸夏志达。
夏志达了解夏九的性子,笑着离开。
夏九回了大杂院,见淳于先生还在,便顺口问了一句:“先生,那秦硕是不是也有荐书?他的是考前几才能拆?”
秦硕来跟淳于先生辞行的时候,夏九没在,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你当老夫的荐书是大白菜啊?还人手一份?!”淳于先生有些生气。
夏九早就不怕淳于先生生气了,她凑过去解释:“我可没说人手一份,我只想问问我四哥哥有没有而已。”
淳于先生一脸嫌弃地跟夏九说明:“秦硕是新一届的解元郎,只要他春闱表现不差,就会成为各方争取的对象,到时候是他做选择,而不是别人帮他做选择。”
夏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所以,先生其实是偏心夏哥哥的吧?先生不用解释,我早看出来了,您最喜欢夏哥哥,视他为最得意得门生呢。”
“小丫头,你知道就好。”淳于先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有点洋洋自得。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秦硕也是我的得意门生,只是我给夏志达指的这条路未必就是个秦硕。日后他若是有需要,我也会帮他一把的。”
夏九自然知道淳于先生处事定有他的道理,只闲谈了一番便作罢了。
在夏志达出发的后两日,严家大公子严裕逊也出发了。城里有传言说,严家大公子必定是能跨马游街的大人物。
夏九没见识过严家大公子的学问,只知道他是上一届的解元郎,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严家让他等了三年才参加春闱。
135.突然回来
三月初,远在京城的哥哥们应当正在紧张地进行会试,而在宜宾城的夏九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裴哥哥,你回来了!”夏九看到来人十分惊喜,不顾形象地跑了过去。
裴炯明显是赶路过来了,显得有些匆忙。从大门口开始,他就一直听夏九在说这些日子里发生的各种变化,大到宜宾城里的官员调动,小到大杂院里的花开花落。
裴炯休息了一下之后才制止了夏九不停歇地嘴:“好了,你也歇会儿,我有事问你。”
“嗯?是九趣山庄的事?”夏九猜测。
裴炯缓缓摇头,他看着夏九茫然的样子,一时间竟无从说起。
“你想去京城么?”裴炯突然问。
“想啊!若不是路途遥远,我真想去看状元骑马游街。听说京城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想去看看。”夏九不假思索地说。真真是最近是多,不然可以
“若是让你们全家都搬去京城呢?”裴炯继续问。
夏九猛然转头看向裴炯,问:“怎么这么问?”她想到了葛老太太让秦硕去京城办的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绝对跟她们一家人都有关系。
而裴炯,去年走之前说今年未必会过来,而现在来得这么匆忙。算算时间,秦硕到京城该有月余,他们碰过面也很正常。
“说说你想不想。”裴炯避而不答。
夏九认真地想了想,说:“这个很难说,现在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去京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算去,我更希望是几年之后。”
现在的夏九还太小,小到很多事情不能独立去做,这个时候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未知的因素太多。
“若是你的家人都去呢?你是不是会跟她们一起去?”裴炯接着问。
“那应该会去的吧。”夏九说得有些犹豫。
“裴哥哥,我四哥哥到底去京城干什么了?他和奶奶都不告诉我,裴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夏九可以肯定裴炯知道了什么,扯着他的衣角撒娇。
“我没见过秦硕。”裴炯说的是实话,有很多事情,他不需要去见面就可以知道。
夏九歪头看着他,无声地询问。
裴炯能猜到夏九的选择,正是因为能猜到,他才不辞辛苦来这里一趟。他希望夏九能在这里多待几年,把这里的生意稳固起来,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没有想到……
“小九,你——”裴炯斟酌着语句。
“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还不是迟早要知道!”夏九抢着说,“现在可以瞒,以后呢?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还不如早早让我知道,也好应对不是?”
就算裴炯没见过秦硕,也一定知道了是什么情况,夏九不喜欢这种未知的感觉,她想知道。
夏九说得很对,裴炯也想对夏九说清楚,可话到了嘴边,裴炯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有些话,不适合由他来说,更何况,具体的情况他真的不清楚。
“我今天会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回京城。”裴炯摸摸夏九的头说,“你家里的事情,还是问你的家里人更合适。问清楚了,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想知道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