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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竹哟悠悠     捡个竹马去种田txt下载     捡个竹马去种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5章 凭啥

    二小子从汪泽然手里接过毛笔,嘴角都要扯到耳朵背后去了,当即就沾了水在光滑的石板上练起字来。

    大妮把自己的头绳收起来,兴致勃勃地拿了梳子给二妮梳头,扎上新买的红头绳让素雪看。

    见素雪又拿出两朵小布花,大妮二妮使劲摇头道:“我们有头绳就够了,这花,俊妮你自己戴吧。”

    “大姐,二姐,这是专门给你俩挑的。”

    推拒了半天,大妮二妮才红着脸收下了,一时又舍不得戴,偷偷藏在贴身的衣服里。

    相较于头花,小妮更喜欢糖稀,跟三小子、四小子、牛牛几个拿着不同造型的糖稀兴奋得哇哇直叫,蹦蹦跳跳地喊:“四叔真好。”

    素雪拉着汪泽然正要去院外的树下看书,听到孩子们喊四叔的声音都甜了几分,不觉弯了嘴角。

    高氏正在做针线,看几个孩子蹦跳着打拍子一样的喊四叔,酸溜溜地对葛氏道:“瞧他们,到底是些孩子,他四叔一个糖稀就把他们给收买了。”

    葛氏笑道:“可不是吗?咱们过年都舍不得给孩子买颗糖,现在不年不节的,一个人能吃那么大块糖稀,可不得高兴疯了嘛。”

    高氏撇了嘴道:“那还不是因为咱们手里没钱吗?娘要是把钱给咱们,咱们也能给孩子买些好吃的甜甜嘴。”

    大家又没有分家,四盛手里怎么就有钱买这些东西?还不是王老太给的,她就是偏心四房。

    四盛拿了钱,明面上给各房孩子都买了东西,可在没人看着的地方,还不知道偷偷给自家孩子多买了多少呢。

    葛氏道:“那二十文钱,娘不是没有要吗?你准备用那些钱给孩子们买些啥呀?”

    合作社奖励给葛氏她们的钱,王老太最终还是没有收回去。

    葛氏起先也不敢自己留着,主动去交给王老太,却被退了回来,王老太道:“既然是奖励给你的,你就自己收着,看大盛和几个孩子缺点啥,自己去买了给添上。”

    听葛氏提那二十文钱,高氏本能地反驳道:“那是奖励给咱们自己的,怎么能给那些孩子买东西呢。”

    高氏话才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说得不合适,又描补道:“咱家孩子这么多,就咱们那几个钱也不够给每个孩子都买点啥呀。”

    葛氏并没有听出高氏话里的不对,思路随着高氏的话落在孩子人数上,“叶家四房加起来,孩子还真是不少,是院子里孩子最多的人家了。”

    正说着,就见永安穿了件新夹袍,喜滋滋地围着院子转圈圈,这会儿正转到葛氏和高氏身边。

    高氏瞥了永安一眼,转开头全当没有看见。

    葛氏却对着永安惊叹道:“哎呀,永安这衣服真好看,俊得连大娘都认不出你了,快来让我摸摸。”

    永安就咧了嘴靠近葛氏,葛氏摸了一下永安的后背,又翻起衣襟看里边,“这布料摸起来真舒服,永安,这是你爹给你才买的吧?你可得爱惜了穿,别三两天就蹭得稀脏的。”

    永安“嗯嗯嗯”地应着,又转身跑去别处显摆去了。

    高氏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嘴角瘪成了豆角,看吧,她说什么来着,四盛果然拿公中的钱给自家孩子买了更贵的更值钱的东西。

    给永安买还是成衣,看妹妹料子就不便宜,她二房的几个孩子什么时候穿过细棉布衣服了?

    高氏心里的嫉妒和怒火疯狂地往上涨,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脸上挤出笑,道:“大嫂,四盛怎么就只给永安买了衣服?三小子的身上穿的都快露出肚脐了,也没见给买件新的。”

    葛氏无所觉地笑道:“给买呢,娘已经给大妮她爹说过了,过两天去镇上买些料子和棉花回来,先给三小子做件夹衣。”

    葛氏思量一回热心地道:“回头,我把三小子去年的夹衣找出来给你,让四小子试试。”

    高氏听了心头的火气烧得更旺了,四房的孩子穿细棉布衣服,大房的也马上能穿上新衣服了,可她家四小子就只能穿三小子穿剩下的旧衣服?凭啥?

    高氏脸色憋得乌青,紧紧地捏着鞋底,手上青筋暴起,把纳鞋底的麻线抽得“吱吱”地响。

    杨氏正和大柱媳妇何氏在一起补衣服,何氏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几乎已经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了。

    见永安穿着新衣服过来,杨氏也笑着夸了两句,用手抻了抻他的袖子,回身从笸箩里拿出淡蓝色的线,道:“永安,这衣服袖子有些长,你脱下来,我给你卷起来缝上圈,等你长高了再拆了放下来。”

    永安正在臭美,怎么舍得脱下新衣服。

    一旁的何氏哄道:“永安,你三大娘一会儿还要去做豆干呢,你快点脱下来让她给你缝两针,一会儿就好了,缝好了穿上就更俊了。”

    永安这才伸手解衣带,杨氏帮他把衣服脱下来,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没用多长时间,杨氏就咬了钱头,把夹袍抖了两下给永安重新穿上,看了看袖子道:“嗯,正合适。”

    永安也高兴地摸着正好到手腕的袖子,准备要去找三小子几个玩,却被那边高氏的喊声吓了一个哆嗦。

    “你个倒霉催的,连碗水都端不住,果真是后娘养的吗?”

    四小子口渴去喝水,不小心打翻了碗,水洒了一身。

    葛氏忙给四小子拧衣服上的水,一面劝高氏道:“哎呀,你快别说了,看把孩子都吓着了,这衣服浇得湿瓜瓜的,也没有个换的。”

    一提衣服,高氏强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又烧了起来,一巴掌就拍上了四小子的背,“没有新衣服穿,你也不能这么折腾旧衣服,把旧衣服都造坏了,看你穿什么,你爹又不是秀才,也不是老大,你就光着腚去吧。”

    四小子被高氏打得生疼,张开嘴委屈地大哭。

    这打孩子怎么还夹枪带棒的,杨氏回头见永安被吓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高氏的话,感觉孩子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地发抖。

    这会儿四房的只有永安一个人在院子里,杨氏叹了口气,把永安搂到怀里道:“永安不怕,那不关你的事。”

    葛氏劝着高氏道:“他二婶,孩子不懂事,看你都说些啥呀?”

    高氏的火力立马找到了目标,“大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懂事?看着他们吃好的穿好的屁都不敢放就叫懂事了?难道他们就该在天上飞,咱们就活该钻在地里任人踩吗?都是一个爹一个娘养的,凭什么要区别对待?”

    王老太正跟一群孙子孙女分吃小点心,老远听到高氏的声音,气得一口呛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直憋得脸色青紫。

第136章 额外分红

    旁边的三小子吓得拍着王老太的背直喊:“奶,奶。”

    大妮忙去端了水来给王老太喝,二妮也赶紧给王老太抚了胸口。

    二盛跟大小子杠了一根木头正从外边回来,一进院子就听到高氏的尖叫,回头又看到王老太气得都快背过气去了,院子里其他人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二盛的心跳得“突突突突”地,忙扔下肩上的木头,三两步冲过去捂了高氏的嘴,就踹她屁股,“你个死婆娘,又在满嘴里喷粪。”

    高氏见二盛下手毫不留情,也发起狠来,胡喊乱叫脚踢嘴咬,一时竟挣脱了二盛,尖声哭喊着“救命啊,二盛杀人了。”

    被二盛的动作惊愣的众人,被高氏这一嗓子喊得回过神来,蜂拥而上,抓二盛的抓二盛,扶高氏的扶高氏,拉扯着把两人分开。

    高氏见二盛被一群汉子抱腰搂腿地动弹不得,便有恃无恐地质问道:“叶二盛,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就这么看着自家娃被人欺负?看着你家一碗水不端平?”

    高氏连珠炮似地控诉起来,“咱们苦心叭啦省吃俭用的供着,让人家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连其他房头的人也都高你儿子一等。我吃亏不说啥了,咱们可怜的孩子也跟着你做下等人,人家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四小子还得感恩戴德地给人家说好听的。”

    二盛气得眼睛睁得老大,挣扎着要上去打高氏,却被人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撕心裂肺地喊:“你给我闭嘴,闭嘴,你个疯婆子。”

    王老太被气得直打嗝,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葛氏只抱着高氏的腰劝着:“别说了,不是那样的。”

    四盛去开会了,大盛和三盛去镇上买东西还没回来。杨氏是弟妹,不好说什么,在场的其他叶家人更是小辈。

    周围的人不好插手叶家的家务事,只能帮忙拉住两人,不让冲突升级。

    一时竟没有人能辖制高氏。

    高氏其实也是看四盛和各家当家人不在,才敢放肆地闹腾。

    二小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些激愤地冲着高氏道:“二婶,我奶没有单独给四叔钱,四叔用的不是家里的分红,四叔自己有额外的分红。”

    二小子话一出,高氏就住了嘴,脸上色彩纷呈。

    周围拉架的、看热闹的人也都愣住了,四盛有额外的分红?他们怎么不知道。

    一瞬间,院子里众人就如同被谁按了暂停键一般,就那么定在了原地。

    古氏先反应了过来,她似乎嗅到了什么,带着点莫名的兴奋,问道:“二小子,你别胡说,咱们挣的钱都给各家分了,哪里还能有额外的分红,你别因为叶二嫂也点了你们大房,就乱找理由帮你四叔开脱。”

    二小子可是合作社的账房,哪里会凭空说话,哼,她倒要看看把这事坐实了摆大家面前,会有多热闹。

    二小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哪里受得了古氏言语的挤兑,涨红了脸信誓旦旦地道:“我没有乱说,四叔拿的额外分红一共是六份,占咱们合作社总份数的一成。”

    这是言之凿凿了,应该不会是乱说的。

    大家伙从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这时都已经相信了二小子说的话。

    院子里的人脸上神情各异,忍不住互相议论起来。

    “二小子肯定没有瞎说,四盛真的拿了额外分红呢。”

    有妇人难以置信的语气道:“那是不是说,四盛背着大家多分了合作社的钱?”

    有人不肯相信,希望此事不是事实,有些虚弱地替四盛辩解,“可咱们知道的四盛不是这种人呀。”

    旁边的人小声回应:“知人知面不知心,在银钱面前好人也不定会干出什么坏事呢。”

    “那四盛的好原来是装出来的?”

    大家心里随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仿佛诚心崇拜的偶像忽然被打下了神坛一般。“那他多拿走了咱们多少钱?”

    四盛额外拿的,本应该是分给大家伙的,他拿的就是大家伙的钱。

    “我可算不出来,六份呢,那不是跟王猎户家的份数一样吗?”

    古氏道:“我家第二次分了九百文。”

    “乖乖,多分了那么钱呢!”

    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情绪在人群中慢慢地酝酿聚集。

    “你说其他那些当家人知道这事吗?”

    有人猜测道:“难说,可能不会知道,知道了怎么会同意这么离谱的事?”

    “叶家人是不是都知道这事?”

    “知道不知道的,好处多少都会占些吧,没听高氏说指头缝里漏一点。”

    说着说着,大家伙不由都稍稍往后退了两步,离叶家人远了几分。

    二小子没想到,他的几句话,引来这么多的猜忌和议论,不但四盛的人品被人怀疑鄙视,连叶家人都被大家避如蛇蝎了。

    二小子辩解道:“你们误会了,我四叔没有多占大家的,他拿的都是他应得的。”

    一听这话,大家不议论了,冷着脸站在那儿愤愤地看着叶家人。

    多拿了合作社的钱,还理所应当的样子,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院子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大家与叶家人大有势不两立的架势。

    “信叔回来了。”门口有人大声喊了一嗓子。

    大家扭头看向院门口,牛智信带着各家家主急匆匆地走进了院门。

    牛智信他们原本在河滩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商量事情,没想到事还没说出个名堂,就被人告知院子里出事了。

    牛智信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的人明显分成两部分,叶家人都站在圈子中间,外围站满了其他人家的人。

    大家都乌眼鸡一样地互相瞪着,感觉什么东西似乎一触即发。

    牛智信看了一眼身后神情淡然的四盛,毫不犹豫地走到人群中间,阴沉着脸问:“闹什么呢?”

    古氏看看周围,见大家都瞬间都变了神情,低眉垂首地不吭声,鄙夷地“哼”了一声,忍不住上前两步道:“信叔,听说叶四哥额外拿了咱们大家的分红,大家伙就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牛智信冷笑,“额外拿了大家的分红。”他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人群,“你们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见大家并没有人反对,牛智信痛心起来,心里替四盛不值,他怒极反笑道:“是,四盛是拿了额外分红,这两次分红都拿了,每次都按是按六份算的。”

    事实又一次被证实了,大家忍不住直抽冷气,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四盛,他们心目中的四盛那个光辉形象再也挺立不住,轰然倒塌,摔成了渣渣。

    四盛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垂着眼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第137章 都不动脑子的吗

    信叔也知道这事?知道了为啥不阻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被人占便宜?

    大家看着牛智信的眼神也开始带上了质疑和愤怒。

    有人终于忍不住质问出声,“信叔,为啥要这样?不是说好的,合作社按本钱分红的吗?”

    “问得好,为啥要这样?”牛智信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为了公平。”

    公平?大家互相看着,额外拿了钱还叫公平?

    牛智信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道:“大家都知道,咱们合作社的豆干卖得好,订货量现在还在不停地增加,咱们八口锅都快不够用了。那你们知道豆干为啥会卖得这么好这么赚钱吗?”

    “因为咱们有豆干配方。”环顾一圈,牛智信接着道:“这豆干是别人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他们根本做不出来,更调不出这个特别的味道,这配方就是我们赚钱的法宝。那这配方哪里来的?”

    四盛忍不住出声阻止道:“信叔。”

    牛智信回头道:“四盛,这涉及你的清白和人品,我必须得说了。”

    牛智信对众人接着道:“本来这是要保密的事情,传出去不利于咱们的生意,但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这配方是俊妮的姥爷白老爷子留给俊妮的,是人家白家的传家宝。”

    院子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配方的来历,原有些惊讶,大家知道这配方跟四盛和叶家不关,私底下有过各种猜测,便万没有想到这是白家的。

    牛智信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四盛和俊妮把它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赚钱,我们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怀疑人家,你们良心过得去吗?”

    在场的好些人有些受不住牛智信的话,不由低下头去。

    “这额外的分红不是四盛要的,是我和各位当家人硬是要算给他的,不怕你们知道,我们原来是要给他三成,也就是十八份的,但四盛最后只要了一成。”

    原来是这样,四盛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四盛,可大家伙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想不通自己刚才怎么就猜疑起他了呢。

    牛智信厉目盯着人群。

    古氏早就悄悄退到了大头媳妇身后,大头媳妇感觉到牛智信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有些无辜地眨眨眼,“信叔,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这额外的分红是为配方特意给的呀。”

    牛智信道:“是我不让人传出去的,但各家的当家人都知道这事儿。”

    牛智信身后的当家人都不约而同地点头。

    大家有些无语,自家的当家人嘴巴也太严实了吧,就没有传出一点风声。

    感觉到大家射向当家人嗖嗖的目光,牛智信道:“配方本就要保密的,跟配方有关的事也要保密,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不知会咱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大家自己心里都掂量掂量吧。”

    大家闻言纷纷表态,“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以后再也不提这事了,跟自己人也不提。”

    看大家的神色都有悔意,牛智信呼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一天都不动脑子的吗?你们想没想过,四盛要是只顾自己挣钱,何必弄这个合作社?”

    张屠户上前对人群直白地道:“四盛要是自己家单独做了这营生,岂不是赚得更多?这十来天就能赚十几两银子,他们叶家人自己用着不痛快吗?为啥要带上咱们几家一起做?”

    赵大头也道:“别说人叶家干不过来的话,干不过来可以雇人干,多的是抢着做工的,人家四盛和叶家摆明了就是在拉巴咱们嘛!”

    牛智信恨铁不成钢,“一群没见识的,不跟你们说了。怎么还都站在这儿,豆干不做了?钱不赚了?”

    大家伙这才看到赵老三已经把豆腐拉回来了,一直站在院门口等着呢,汉子们赶紧跑过去把豆腐搬去了豆干屋。

    妇人们看向牛老太,等着王老太的号令。

    王老太此刻却静静地坐在自家地铺上,低头装聋作哑起来。

    她心里生气,今天不想干活,这些人这么怀疑她家老四的人品,还干什么干?

    牛智信见王老太不动,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也不催促,只看向其他妇人。

    大头媳妇被看得撑不住了,忙携了葛氏的手,向豆干屋走去,几个妇人也都跟了她们,在豆干屋前打火烧水,准备蒸豆腐。

    院子里其他人都缩了脑袋,悄悄溜回了自家茅草棚。

    牛智信回头想对四盛说些什么,被他摆手拦住了,“信叔,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不会在意的。”

    张屠户和赵大头先后拍了拍四盛的肩膀,转身走了。

    王猎户低了头也跟着离开了,他实在不好意思抬头,这次又是古氏在逞能拨火。

    牛智信见人群散开了,才走到王老太跟前,蹲下身亲昵地道:“嫂子,让你们受委屈了。”

    一句话说得一向刚强的王老太差点落下泪来,她倔强地扭过头去强忍着,沉默了片刻,等稳住了心神才开口道:“我家老四太不容易了。”

    牛智信点头道:“我知道。嫂子,你放心,我们几个当家人心里都是门清的,不会让个把短见的妇人混了眼去。”

    王老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们知道就好。”

    说着便从地铺上站起身来,“我去做豆干了。”

    那些妇人们还等着她统一指派呢,再怎么着也不能耽搁了大家挣钱的营生。

    王老太经过二盛和高氏的身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昂着头迈着大步走远了。

    二盛愁苦地望着王老太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

    高氏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娘,娘,等等我,我也去做豆干。”

    因了这件事,六家人对四盛都有了些愧疚,虽然当时大家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但对四盛和叶家人的实际伤害却是造成了的,很多人深悔着当时对四盛的动摇和怀疑。

    所以此后,大家对四盛的态度更加地谦卑,对他的安排更加的信崇了。

    至于古氏,要不是她刻意的引导、拔火,大家能那么轻易地就怀疑四盛吗?有段时间,大家都有意无意地远离了古氏。

    二小子事后也被牛智信叫去做了一通保密教育,其实不用牛智信说,二小子就已经很后悔自己行事冲动了。

    次日一大早,王老太看着张富和牛恒推着豆干出了院门,便冷着脸叫大盛,“你兄弟几个带着媳妇都过来,咱家开个会。”

    四盛收到消息,将识字班交给素雪,便赶去了院门对面的大树底下。

    王老太与叶老爷子靠着树干坐着,在他们对面,大盛、二盛、三盛夫妻坐了一圈,就等着四盛了。

    见这情形,四盛加快了脚步,他是家里的小儿子,便搬了块石头在最下首坐了下来。

第138章 不能分家

    王老太板着脸看了看面前坐定的儿子媳妇们,再看了眼形单影只的四盛,心里忍不住暗暗叹气。

    “今天把你们叫齐,就是想说说咱家用钱的事。”

    王老太刚开了个头便又停下了,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儿子媳妇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大盛和葛氏面上微微有些惊讶,二盛则皱起了眉,高氏没控制住,脸上露出些窃喜,三盛和杨氏低眉顺眼的,并没有什么表示。

    四盛挑眉看着王老太,他娘这是终于想通了?

    王老太咳了一声,“我跟你爹商量好了,准备把分红的钱直接分到各房,你们各自打算吧。”

    这番话就像在平静的湖水里扔下一颗石头般,引起一阵波动,大家都震惊地看着王老太。

    大盛道:“娘,你这是要分家吗?这家可分不得呀!”

    父母身体健健康康地,怎么忽然要分家呢,王老太这是生气了吧,对,他娘一定是在说气话。

    大盛有些激动地道:“娘,是我们不孝,我们不该惹娘生气,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娘你打得骂得,就别再提分家了。”

    二盛也道:“娘,不能分家。”

    三盛也冲王老太摇头。

    高氏小心翼翼地看了二盛一眼,才小声对大盛道:“大哥,咱们还是听娘的吧。”

    见大盛没有回应,依旧带着些痛心地看着王老太,高氏讪笑道:“你看四盛都没有反对,听娘的话才是真的孝顺呢,是吧?”

    叶老爷子咳了一声,大家都止了声。

    王老太瞥了一眼高氏,道:“你们别想歪了,我没有要分家的意思。”

    见几个儿子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王老太心里舒坦了些。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要把咱家分红得的银钱拿出来一些,分给你们各房自己用,就当是给你们的零用钱,或者叫私房钱也行,分红的大头还放在我这儿,跟以前一样留着过日子。”

    高氏迫不及待地问:“那给各房分多少?是……”

    接收到二盛警告的目光,高氏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顿时不敢说话了。

    葛氏奇怪地看了看二盛和高氏,二盛什么时候威力这么大了,一个眼神就能让高氏闭了嘴?

    王老太像是没看到二盛几个人的互动似的,接着把话说完,“咱们就拿出分红的两成来,给你们各房分了当零用钱。嗯……,就按各房的人口分,我已经让二小子和俊妮把这两次分红的钱算过了,咱们这次大人一个人能分五十文,俊妮以下的孩子按三十文分。一会儿你们各房都到我这儿来拿钱吧。”

    见大家脸上多少都露出些喜色,王老太又有些心疼分出去的那些钱了,“这钱虽说是给到你们手里了,但你们也不许乱花,好好算计着过日子,别大手大脚地,要是胡花乱用,该添的没添,到时候抓了瞎,我可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大家都道:“娘,我们不会乱花,都会用在正地方。”“娘,我们会省着花的。”

    王老太点头,“剩下的钱是留着咱们一大家子过日子用的,原来怎么花现在还是怎么花,你们谁也别惦记,花到谁身上没花到谁身上,你们谁也别攀比。”

    大家纷纷点头。

    见大家都明白了,王老点名:“老大,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大盛道:“只要不是分家,我都听娘的。”

    葛氏也点头,只是眼里还有些茫然。

    二盛也赶紧表态道:“我也听娘的。”

    王老太目光掠过高氏嘴角还残留的笑意,看向三盛。

    三盛道:“娘,我也没意见。”

    杨氏也微微点头。

    王老太看了眼四盛,对众人道:“老四手里有配方的分红,那算是白老爷子留给俊妮和永安的,那个钱本就不是咱们叶家的,你们谁也不许伸手。”

    二盛有些羞臊,握紧了拳头,他这会儿真恨不得把身边这个眼皮子浅的婆娘再捶一顿,“娘,我分得清是非,你放心,我以后会管住……家里人的。”

    王老太叹了一口气,道:“老四做事向来有分寸,现在又担了这么大的沉,连外人都想着法子地支持他,你们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没脸,你们还是不是他的亲哥、亲嫂子?”

    王老太气场全开,发狠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谁要敢再胡说八道,丢了叶家的脸面,看我怎么收拾他,别以为现在在逃荒,叶家就不敢休了谁。”

    高氏瑟缩了一下,抚了抚手腕上的青紫,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昨天晚上,二盛找了机会背了人着实教训了高氏一顿,这不是二盛第一次打她,但却是打得最狠的一次。

    虽然打得高氏身上满是伤痛,也打得她满心害怕,但却不敢声张,更不敢找人告状,唯恐再惹怒了二盛,下场会更惨。

    早上葛氏是看到她手臂上的青紫的,但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似乎什么都没看到,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让高氏更是心惊。

    高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次惹怒的不只是二盛一个,是整个叶家人,那就是说即便大家知道二盛打了她的事,估计也不会再有人替她出头、给她做主了。

    王老太说到做到,开完会一回到院子,就拿出二盛帮她做的木匣子,把零用钱一一发到了四个儿子的手里。

    能支配二房零用钱的喜悦,立刻冲淡了高氏被暴揍的痛苦和心伤,次日一早,她顾不上补眠,便与二盛搭了大盛的骡车去镇上了。

    他们除了买些零碎东西外,这次主要去买了布料和棉花回来,当天就把布料裁剪了,让二妮给四小子做夹衣。

    大妮也正在给三小子做夹衣呢,两姐妹一刻不停,不到两天便给两个小子把衣服给做出来了。

    三小子和四小子当时就穿上了身,小妮和牛牛也穿上了素雪和永安穿小了的半新夹衣,一时叶家的小孩子都有了新衣服,高兴地满院子疯跑。

    其他人家很快就知道了叶家给各房发零用钱的事,免不了在私底下议论几句,特别是几个做儿媳妇的,言语里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对葛氏妯娌的羡慕。

    牛老太便挑了全家人一起吃饭时候,对牛智信道:“叶家总共有四房人,王嫂子一天到晚地带着人做豆干,也经管不过来那许多人口,所以才给各房分了零用钱,她这是把担子压到各房儿子媳妇身上去了。”

    牛智信向来不管家务事,也没兴趣深究牛老太此番话的用意,只随着心意道:“也是,三个儿媳妇三个秉性,再加上四盛一房,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管起来也真是费劲。”

第139章 别猜了

    牛老太点头,“咱家就只有两房,两个儿媳妇也都乖顺,咱们就没必要分成几摊子了,还是跟原来一样统一管钱吧,哪个缺了什么就给哪个添上,可好?”

    牛智信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你看着办吧。”

    随心媳妇眼神闪了闪,瞅了一眼无所觉的随意媳妇,放下碗筷就去做豆干了。

    随意媳妇见嫂子吃完了,慌忙站起来,把碗里的饭匆匆扒进嘴里,收了大家的碗去洗锅刷盆了。

    赵家,大头媳妇说话就直接多了,她对着两个儿媳妇道:“你们还有四个小叔子没有娶媳妇,你们当哥嫂的,可得帮衬着点,别只想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赵老大媳妇便顺从地点点头。

    她不能生育,赵家早就给她和赵老大过了话,以后让他们从下边哪个小叔子家过继个孩子过日子,此时婆婆提到帮衬小叔子,赵老大媳妇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赵老二媳妇有点私房,本就对家里分红的钱没有多少想法,见大头媳妇如此说,也痛快地答应下来。

    对叶家分零用钱的事反应最大的,还是要数古氏了。

    古氏没在豆干房做事,这几天院子里的人也跟她都不怎么交谈,消息便有些不太灵通。

    她是看到叶家的几个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有些八卦地跑去问了高氏,才知道叶家各房都分了零用钱的事的。

    一听到这个消息,古氏便风风火火地冲回了自家茅草棚。

    此时刚吃过午饭不久,强子跟着赵老三一起去马家寨拉豆腐了,王猎户与张屠户去了河滩,栓柱也带了小妹去玩了,王家的茅草棚前,只有王婆子在提前准备着晚上的吃食。

    见古氏铁青着一张脸跑回来,王婆子顿时感觉有些头疼,便迅速拿起篮子转身要去河边洗野菜,却被古氏先一步叫住了。

    “娘,叶家用了新法子管家,你知道的吧?”

    果然是这事,王婆子含含糊糊地道:“各家有各家的情况。”

    古氏冷笑道:“叶家可是咱们院子里的头一份,他们能给各房分零用钱,说明这法子肯定是最好的。”

    王婆子不吭声,手里忙碌着摘野菜。

    古氏直接了当地问:“娘,咱家分不分?”

    王婆子手一抖,道:“咱家就强子你们一房,咱家的钱以后不全都是你们的?”

    知道王婆子不会轻易同意的,古氏这会儿倒是不恼不燥了,只是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急不徐地道:“栓柱他爹昨天又跟我在那儿大呼小叫的,我……”

    不等古氏说出后边的话,王婆子慌忙道:“分,咱家也跟叶家一样分零用钱。”

    古氏便露出胜利的微笑,向王婆子伸出手,“叶家按五十文一个人分的,我们这一房有四个人,一共是二百文。”

    王婆子眉心的褶皱都能夹死苍蝇,“钱,在你爹手里,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拿。”

    古氏道:“你记得说话算话,可别变卦了。”

    见王婆子答应了,古氏脸上瞬间便挂上了甜甜的笑,“娘,你下午还要做豆干呢,快去歇会儿去,我来做晚饭。”

    古氏不容分说,抢过王婆子手里的野菜篮子往河边洗去了。

    这一天到晚猫三天狗三天的,王婆子无奈地摇头叹气,嘴里念叨着:“这都是为了强子。”

    时间匆匆,一眨眼几天过去了。

    这天上午,四盛从马顺家对账回来,有些纳闷地对王老太道:“娘啊,马顺请你和我爹下午去他家一趟,还特别强调不让我跟着。”

    素雪在旁边听了心里也暗自琢磨,马顺见爷奶干什么?难道是知道王老太是领头做豆干的人,想当面见见她?这也说不过去呀,豆干的事找四盛不是更有效?

    对上汪泽然意味深长的眼神,素雪猛然想起什么,该不会是……?素雪摇头,如果是她想的那样,马顺应该直接跟四盛说,而不是要见她爷她奶。

    “爹,马村长就没有跟你透露一点找我奶的目的?”

    四盛摇了摇头,“没有,我问了,他只说是好事,说等你爷奶去了就知道了。当时马顺媳妇和英娘都在场,估计也不好多说什么吧。”

    只是英娘那会儿的神情感让人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的样子。

    英娘?素雪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细想又没有抓住,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素雪正不得要领,就听马老太道:“也别猜了,我去一趟就知道了,要是说到豆干配方……,我咬死了就说不知道就是。”

    是呀,他们有配方呢,现在豆干订货量越来越大,合作社已经供不应求了,有好些临时加的订货都开始往后推了。

    这么好的生意,要说不惹人眼红是不可能的,马顺不会是真的想打豆干配方的主意吧?

    在场的人都有些警觉起来。

    四盛道:“娘啊,我爹……”

    王老太果断地道:“不用你爹出面,我跟你牛婶子去就行,有什么事,他们把我们两个老婆子也不敢咋样。”

    听王老太这么一说,四盛真就有些担心了,“娘啊,要不,咱就找个借口不去了。”

    王老太笑道:“他既然说是好事,不去怎么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也只是往最坏处打算罢了。”

    下午,王老太将做豆干的事交待给四盛,再三叮咛道:“老四,你可得看好了,每锅的每一步都要亲自检查。”

    见四盛再次保证了,王老太才与牛老太上了赵老三赶的骡车,在大家担心的目光中,出了院门。

    听到门前吆喝骡子停车的声音,马家立刻出来一群人在院门外迎接,有马顺夫妻、杨万里媳妇和英娘等。

    大家把两个老太太接到堂屋,互相介绍了身份。

    见叶老爷子没有来,马顺招呼一声便离开了,把堂屋留给一群妇人们说话。

    马顺媳妇和杨万里媳妇陪着两个老太太坐着,英娘端上茶水来,“叶大娘,牛大娘,请喝茶。”

    叶大娘?英娘对王老太的称呼也不为错,坡底村人习惯地称呼王老太,但王姓是王老太娘家的姓,这个时代妇人都是称呼婆家姓的。

    王老太并不在意这个,见着这长相水嫩的小媳妇,便顺口夸赞道:“这小媳妇长得真好看,水灵灵的。”

    牛老太也道:“低眉顺眼地,看着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马顺媳妇听两个老太太上来就夸英娘,顿时高兴起来,忙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四妹子,叫英娘。”

    杨万里媳妇别有深意地看了英娘一眼,也道:“我这个小姑子不但长相好,还很能干,家里家外的活计都能拿得起来,这不,一听说她姐这里忙不过来,就巴巴地跑来帮忙了。”

第140章 能给亲戚家的人落户

    马顺媳妇笑道:“这段时间,咱们豆腐要得越来越多,也得亏了有我这能干的妹子在,要不,可得把我们一家子累死呢。”

    英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姐,大嫂,哪有你们这么夸自家妹子的,也不害臊。”

    马顺媳妇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能有这么个好妹子,高兴还来不及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两个老太太也客气地帮言:“好就是好,不好肯定说不出好来。”

    英娘娇嗔地一跺脚,害羞地躲到屋门外去了。

    屋里四个人都笑了,“还真害臊了,年轻媳妇就是脸皮薄。”

    杨万里媳妇笑道:“小姑子性子娇憨,很让人心疼呢。”

    马顺媳妇也道:“还跟小姑娘一样,都是我爹给惯的。”

    她又转头对两个老太太解释道:“我娘家就住在堰南镇边上,我爹是附近几个村子的里正,家里从小不缺吃喝的,我爹娘最是娇惯这个小闺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牛老太道:“老人都疼最小的。”

    杨万里媳妇点头,问王老太道:“叶大娘也是疼最小的?听说四盛是你家小儿子。”

    提到四盛,那可是王老太的骄傲,“我也最疼这个最小的,我这个老四也争气,早早地就中了秀才,对我这个老婆子也算孝顺。”

    牛老太可算是找到了话题,道:“说起四盛的孝顺,我们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一个秀才为他娘他爹能吃口好吃的,也不怕埋汰,亲自下厨抡了锅铲就给做新鲜吃食,那做出的吃食比妇人做的还好吃呢。”

    马顺媳妇诧异道:“男人下厨?他可是秀才呢。”

    牛老太道:“可不是嘛,要不说四盛那孩子孝顺呢,这不,前几天,就因了听他闺女说了句他爷牙不好,想吃口稀嫩的,四盛就下厨给他爹做了锅蟹黄豆腐。”

    马顺媳妇和杨万里媳妇越听越满意,嘴角都要翘上天了,这人孝顺了好,会做新鲜吃食更好。

    王老太借势解释道:“四盛他爹今天牙疼的毛病又犯了,来不了,想着他马大哥的盛情,我便就央了干亲牛家妹子一道来了。”

    马顺媳妇和杨万里媳妇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见马顺媳妇姑嫂两人对四盛的话题感兴趣,牛老太暖场道:“四盛那孩子还很仗义呢,路上我们一个小子落在了山贼手里,四盛愣是带人闯进贼窝把那孩子给救了出来。”

    马顺媳妇姑嫂两个的好奇心一下子就给提了起来,“牛大娘快给我们说说,四盛他是怎么救人的?”

    说起这些事,两个老太太顿时忘了警惕和拘谨,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得停不下来了,听得马顺媳妇和杨万里媳妇一会儿惊奇,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又高兴得直笑。

    马顺媳妇一闪眼,看见英娘扶着堂屋的门框也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道:“四妹,茶凉了,你再去烧些水来。”

    英娘愣了一下,知道她们要说正事了,便答应一声,红着脸闪身离开了。

    杨万里媳妇知道牛老太是王老太的干亲,便也不避着她,直入主题道:“叶大娘,听说你家四盛现在还是单身?”

    王老太陡然一愣,遂收了笑容道:“是呀,我那老四媳妇是个苦命的,刚生了小子没两年就去了。”

    马顺媳妇问:“那媳妇去了也有三四年了吧?”

    王老太点头,烦恼地道:“有四年了。”四年了,老四放单四年了,她还没替他重新张罗个媳妇呢。

    马顺媳妇又问:“四盛今年有多大了?”

    王老太有些转不过弯来,正说老四媳妇呢,怎么又问起四盛的年龄了?“今年二十八了。”

    两个老太太被马顺媳妇东一句西一句问得云雾里的。

    杨万里媳妇看了眼马顺媳妇,道:“你们知道我家公爹是里正,如果……,他倒是可以想办法给亲戚家的人落上户口。”

    “落上户口?你说的是真的?”

    两个老太太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马顺叫王老太来是为了说这落户的事?这么重要的事可是得找家里的老人说,难怪马顺提前给四盛说是好事呢,这可不就是好事嘛。

    王老太都有些愧疚了,来之前还那么猜忌马顺的用心,可真是小人心了。

    要是果真能在这里落了户,他们就再也不是流民了,六家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租房、租地、做生意了,一切就能稳定下来,生活也就能走上正轨了。

    在这里落了户,他们就再也不用回坡底村了,以后就不是山里人了,再也不怕山贼土匪了。

    王老太兴奋地直搓手,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呢。

    牛老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声音确认道:“你是说,在堰南镇跟前的村子里落户吗?”

    马顺媳妇得意地高扬着头道:“对,我娘家村子离堰南镇很近,只有两里地。”

    就知道这些逃荒的人眼皮子浅,只一个能落户的好处,什么都能搞定了。

    牛老太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们可是近六十口子人呢,真的都能在那里落户?”

    杨万里媳妇脸上露出古怪的笑,这老太太还没听懂她的话,想啥呢,无缘无故地,给六十个流民落户,打死她公爹也不敢呀。

    “如果是我家亲戚的至亲,可以想想办法,问题倒是不大,毕竟这亲戚的至亲也不会有太多人。”

    亲戚的至亲?这是什么意思,两个老太太细一思量,似是听懂了。

    感觉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便冷静了下来,就说嘛,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还恰好能砸在她们头上。

    王老太端起冷掉的茶水喝了两口,把杨万里媳妇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几遍。

    杨万里媳妇这意思应该是说,她公爹可以假借亲戚的名义帮自己这些人办落户,但能办下来的人不多,能跟马顺家借上亲戚名头的估计也只有她家老四吧。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杨嫂子,你说的至亲指的是哪些人?”

    马顺媳妇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净在落户上打转转呢,她抢在杨万里媳妇开口前说道:“比如亲戚的父母、儿女什么的。”

    王老太又急切地问道:“那兄弟家也算至亲吧?”

    马顺媳妇敷衍地道:“要是真的能成,兄弟家也可以想想办法。”

    能成?什么能成?办落户吗?

    见两个老太太满脸的疑惑,马顺媳妇迅速转了话题,“我家英娘呀,比四盛小了四岁,今年二十四了,男人也去了四年了,倒是没有儿女拖累。原来的那家也松了口了,情愿儿媳妇自己改嫁,她屋里的东西也都能让她带走。”

第141章 回去想想

    杨万里媳妇也道:“我这小姑子也是个好的,我公爹和她大哥都不会亏待了她去,这要是再走一家,必得给再置办张罗,陪嫁绝不会让人笑话了去。”

    马顺媳妇道:“原来那个妹夫除了种地,也做些生意,自己有些私房,都存在我英娘手里呢,他们以后过日子都是宽裕的。”

    杨万里媳妇沉吟着道:“我看素雪和永安也是个乖巧的,我这小姑子心善,很喜欢小孩子,以后肯定会当成自己亲生的待的。”

    马顺媳妇和杨万里媳妇一唱一和地,只自顾了把英娘各项优越条件一条条地摆出来,砸到两个老太太的头上。

    这么好的条件,不相信你们不动心,一群流民捡着了多大个便宜,要不是英娘自己看上了,非要嫁,她们才不会来说这些。

    两个老太太被砸懵了,慢慢又被砸明白了。

    原来英娘是个寡妇,原来这是给四盛说亲呢,原来能落户的亲戚是这么回事。

    这事要是成了,叶家一家都有可能落户在堰南镇旁边的村子里了。

    王老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不敢拿主意,只说“回去想想。”

    马顺媳妇见王老太竟然没有当场答应下来,有些不满,“按理说,这事儿本该是中间人或媒人来提的,不过,你们这情况……,我们也不敢找别人,我们做姐和做嫂子的,只能自己出面了。”

    这是再次提醒王老太,四盛是流民的身份呢。

    王老太有些不快,面上却不肯显露出来,只诚恳地道:“他爹今天没来成,我们还得回去商量,商量好了会尽快给你们回个准话的。”

    马顺媳妇姑嫂见王老太如此说,也只好作罢,等等就等等吧,好饭不怕晚,好话不嫌慢,这种好事还怕他们不同意不成?

    牛老太惨白着脸,强撑着僵硬的笑,昏昏愕愕地跟着王老太出了堂屋。

    迈出堂屋,王老太才意识到,他们在屋里谈得时间有些长,太阳都要下山了。

    赵老三在院子里等得有些心急,不知道堂屋里在说什么事,没有听到异常的动静,他也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见两个老太太笑着出来,才悄悄地呼出一口气,上前搀着她们上了骡车。

    临出院门时,王老太特意回头再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英娘,这孩子长得确实好看,比俊妮她娘白氏也不遑多让呢。

    两个老太太回到院子,对于大家关切的问话,回答一律都是:马家只是想跟她们见见面认识认识聊聊天罢了。

    对别的人如此说,但面对牛智信时,牛老太肯定是要说实情的。

    牛智信听了沉默了好一阵,才不确定地道:“这事儿,叶家不会同意的吧?”

    牛老太轻叹了一声道:“那英娘长得真的好,头也梳得溜光水滑的,不说四盛了,就是我这个老婆子看了,都打心眼里喜欢呢。”

    牛老太想想又道:“王嫂子当场也没有拒绝,你是知道的,她一直想要给四盛再找一个,现在碰到这么好的,怎么能不动心呢。”

    牛智信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忽然压住了胸口,感觉喘不上气来,他使劲地吸了两口气道:“四盛不会为了落户去娶媳妇的,不过……,要是有满意的媳妇,顺带还能解决了全家落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自从两个老太太从马顺家回来以后,四盛一家要在堰南镇落户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除了叶家人,其他人家都听说了这个消息,院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压抑起来。

    赵大头和张屠户坐在院外的荒地边看天,良久无语。

    张屠户终于幽幽地开了口,“赵大哥,你说四盛一家要是落了户,合作社是不是就要解散了?”

    赵大头从天上收回视线,又转向一片荒地,道:“那是肯定的,凭着做里正的老丈人,还有那媳妇手里的银钱,他们一落户就能买房买地了。”

    有了房有了地,再加上豆干的生意,家里的日子还不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吗?过两年四盛再去考个举人啥的,那就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了。

    那样的话,四盛怎么还会带着他们这么多穷乡邻办合作社呢,这事换做他们自己身上,也不会呀。

    赵大头踹飞了脚下的一块石头,沮丧地道:“唉,眼看着日子过得好一点了,转眼又要过回去了,咱们天生就是这种吃喝没着落的穷命。”

    这两天院子里的氛围出奇地诡异,大家感觉像是遇到了塌天的大事,莫名其妙地变得异常愁苦,但在遇到叶家人时,又会迅速挂上假笑。

    连孩子们在识字班都没有再淘气打闹了,变得乖巧得令人惊叹。

    素雪和汪泽然都感觉到了这种异常,中午吃完饭,便强拉着张富去了河滩。

    在汪泽然的严刑和素雪的逼供下,张富终于招出了实情。

    原来是英娘看上了四盛呀,这就能解释通了。前边马家的请客和杨家的热情,还有英娘的各种打听就都找到原因了。

    素雪想到自己曾经过度敏感的猜测,有些汗颜,还是她爹更有魅力呀,幸好她没有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太丢人了。

    张富在一旁盯着素雪的脸看,小心翼翼地问:“俊妮,那个英娘……,你喜欢这个后娘吗?”

    汪泽然也紧张地看她,眼里有着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抚慰。

    眼前浮现出英娘那张漂亮却庸俗的脸,素雪抖了一下,抱住双臂抚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抬头见两个少年那同情的小眼神,素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们就别瞎想了,该干啥干啥去,我爹肯定不会娶英娘的。”

    张富道:“你怎么知道你爹的想法,毕竟那英娘确实长得好看。”张富送货时,经过马家也见过英娘的。

    素雪对他爹还是了解的,四盛在感情方面可是个挑剔的人,不只是有美貌就可以的,也绝不会为了别的什么而凑合。

    前世她爸那么多年都没有再娶,除了对她妈的感情,以及不想年龄小的她受委屈的原因以外,素雪猜测,也是因为他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宁愿单着也不愿意凑合。

    那英娘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四盛绝不会为了落户和钱财选择她的。

    与此同时,王老太跟叶老爷子也在商量四盛这个事儿,“我想了快两天了,之所以没有跟老四说,是怕他误会咱们借着他的婚事给家里弄好处。”

    四盛第一次成亲,白家富足,除了供养着四房一家,叶家也得了不少好处,这次如果再是这样,那叶家把四盛当成啥了?

    王老太问:“他爹,你咋想这事?”

第142章 拒婚

    叶老爷子被王老太说的事情惊得一时回不过神来,他还需要消化消化。

    王老太也不催促,看着远处想自己的心事。

    在王老太以为叶老爷子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就听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老四中不中意?”

    王老太被问得一愣,她觉得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用考虑,四盛肯定是中意的。

    对方条件这么好,又不嫌弃四盛是流民,

    也不嫌弃他带着两个孩子,还有这一大家子的拖累。

    这么好的闺女,四盛怎么会不中意呢。

    王老太道:“要是老四中意了,咱们一家子就在这儿落户了?”

    叶老爷子看了王老太一眼,“大柱一家咋办?还有其他人家呢?”

    这就是王老太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她舍不下他们,又想不到万全的解决办法。

    叶老爷子追着问:“老四要是不中意呢?”

    王老太扶额,

    这种可能性她没考虑过,

    但四盛要是真的不同意,

    她要逼他吗?王老太自己也不知道。

    叶老爷子道:“白氏那会儿,是问过老四的。”

    当时,有中间人来提试探地提白家的婚事时,王老太的确是先问过四盛的意思后,才找媒人的去说亲的,可这事跟英娘的事有什么关系?

    王老太疑惑地看向叶老爷子,见他还是那个没有表情的表情,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脑中蓦然闪过一抹精光,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老四现在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他又不是个没主意的,带领着几十口子人他都能应对自如,英娘的事,他保准也能处理得妥妥当当地。

    两天了,她魂不守舍地考虑了两天,怎么都想不到周全的解决的办法,可又一直没想到要去问四盛本人。

    王老太感觉身上一下子轻松起来,

    就让四盛自己考虑吧。

    素雪的判断是准确的,四盛听完王老太的话,毫不犹豫地道:“娘,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自己的事。”

    这个结果是王老太出乎意料的,她想当然地以为四盛会应下这门婚事,然后想出个安顿乡邻的万全的法子,大家皆大欢喜。

    没想到四盛竟然是这样的选择,这是没看上英娘呢,还是舍不下其他人家?

    见王老太愣神,四盛笑道:“娘啊,这事我有分寸,你别想太多,只管去回了他们便是。”

    也罢,既然说了交给老四自己考虑,那就按他考虑的结果办吧。

    虽然王老太无比可惜,可还是约了牛老太。

    时隔两天,王老太和牛老太又坐着赵老三赶的骡车去了马家寨。

    坐在车上的牛老太再没有如此畅快了,憋了几天的郁气被王老太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给驱散了,她们要去拒婚。

    看着王老太肉疼的神情,牛老太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可这开心是打心底里透出来的,

    怎么压也压不住。

    两个老太太到马家的时候,只有马顺夫妻在,杨万里媳妇已经回了自己家了。

    马顺媳妇见着两人,眼睛笑得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缝,她似乎已经把她们当成亲家待了。

    王老太咳了好几声,才艰难地开口道:“我们村的人确实有些多,大家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我们实在舍不下他们,又……不能拖累你们办这么多人的落户,我们思来想去,……还是算了吧,我家老四没有这个福分呀。”

    马顺媳妇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意思是拒绝了?她目光在两个老太太脸上转了两圈,真的是拒绝了,竟然被拒绝了!

    四盛这种条件根本就配不上英娘,他们杨家不同意才是正常,英娘好容易说通了爹娘兄嫂,却是被对方给拒绝了。

    马顺媳妇抚了下僵在脸上的笑,问:“是……四盛不同意?”

    王老太为难地看向牛老太,牛老太接过话头道:“也不是四盛不同意,英娘条件那么好,四盛他实在不忍心害了那闺女。”

    见马顺媳妇脸色稍好,牛老太接着道:“四盛是我们这些人的领头人,他放不下我们,又不能带着六十口子人去拖累英娘,唉,四盛这么好个孩子,好容易遇到这么好个闺女,却又不能……,是我们拖累了四盛,拖累了叶家呀。”

    牛老太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有些控制不住,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想到四盛的婚事,王老太也呜咽出声。

    马顺媳妇看着两个老太太哭得真情流露,有些无语,这怎么好像是她拒绝了她们一样,反了吧。

    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让马顺媳妇收回了思绪,看门口那衣角分明就是英娘。

    马顺媳妇瞬间拉下脸来,高声问道:“你们可想好了?”

    王老太咽了咽唾沫,压下喉中的更咽,道:“想好了。”

    马顺媳妇“腾”地站起来,扔下一句“你们可别后悔”,便“登登登”地出了堂屋。

    天气开始转凉,还下了一场小雨,幸好六家人搭了茅草棚,免受了雨淋之苦。

    只是做豆干的炉灶在漏天搭着,险些被浇透了,汉子们冒着雨好一阵忙乱,才给八个锅灶上撑起一片屋顶。

    下雨并没有影响妇人们做豆干,她们只是把案板挪进豆干房里,擦一把脸上的雨水接着切豆腐。

    英娘相中了四盛,还说动了哥嫂专程到马顺家来相看,马顺也从中说了四盛不少好话,没想到,婚事提出来了四盛却拒绝了,这让马顺在丈人家大大地失了颜面。

    马顺非常生气,见四盛派人来拉豆腐,便躲在屋里不肯露面。

    马顺媳妇和英娘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是要出出来的,不好直接对四盛和他爹娘说什么,但对着四盛的村里人却是能撒撒气的。

    两个妇人便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大骂起来,一连串的污言秽语喷涌而出,不识抬举、狗肉不上得台面、忘恩负义、白眼狼,什么难听骂什么。

    那指桑骂槐的样子,是个人都知道她们在骂谁。

    来拉豆腐的赵老三和强子被骂得狗血淋头、灰头土脸的,硬是强撑着跟马礼交割豆腐,等一装完车便飞快地逃出了马家。

    这两天,赵老三他们去马家拉豆腐本就不顺,每天都不能一次给足,往往到天黑了才能把最后一批豆腐拉回来,做豆干的妇人们只能通宵忙活,险险能跟上第二天的送货。

    四盛也去马家交涉过,马顺只说豆腐需求量太大,他们家白天的确做不出来。

    不仅如此,连张富他们去城里送货都是磕磕绊绊的,有一次马礼竟然没有等他们,自己带着路引提前走了,让张富他们一路狂追,害得拴柱摔了跤连膝盖都磕破了。

    这些都是小事,为了生意,六家人都忍下了,可这次马顺媳妇她们竟然直接开骂了,还骂得那么难听。

    赵老三和强子都有些忍不下去了。

第143章 护身符

    赵老三和强子又不敢把这事告诉四盛,只能悄悄在各自的爹面前发泄一下怨气。

    赵大头和王猎户听说后,当即叫了张屠户,背着四盛就去找牛智信了。

    牛智信也气得头脑直发昏,结亲本就是两家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牛不吃草强按头呢。

    婚事不成,双方依旧还是生意合作伙伴,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像他们这样泼妇骂街,是要彻底撕破脸吗?这也太欺负人了。

    张屠户几个愤愤不平,嚷嚷着要去找马家理论。

    牛智信还算冷静,忙伸手拦住,“可使不得。”

    张屠户激动地喊道:“信叔,这口气你咽得下去,我可咽不下,

    咱们咋能看着四盛受这份窝囊气呢,他拒婚还不是被我们拖累的?”

    赵大头也道:“他们这是欺负咱们没人吗?咱们有几十条汉子呢,还怕了他?”

    喊声惊扰了不远处正在练拳的汪泽然和张富,他俩互相对视一眼,几个跳跃离得牛智信他们更近一些,接着又不动声色地比划起来。

    牛智信他们毫无所觉,继续道:“马顺是咱们的合伙人,把关系搞僵了,咱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为了生意,就让他们这么埋汰四盛?”

    “哪怕少挣些钱,也不能让四盛给人欺负。”

    王猎户也道:“再怎么着,别让四盛受了委屈。”

    张屠户和赵大头几个越说越上头,转身就要回院子去召集人手。

    牛智信眼看着有些拦不住,真急了,声嘶力竭地道:“我们是流民。”

    这一声果然吼醒了几个蠢蠢欲动的人,硬生生地让他们停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是的,他们是流民,

    马家只需要去官府说一声,他们几十口的老老少少就会被抓进大牢里去,到时候,不要说损失钱财,就是大家伙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张屠户和赵大头“嗐”了一声,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软软地蹲在地上出不得声了。

    马家。

    马顺媳妇和英娘看着赵老三他们狼狈地出院子,心里的气顺了不少。

    马顺媳妇道:“四妹,我一直都觉得,四盛一个流民根本就配不上你,既然狗肉这么凑不上席面,咱们也别费劲凑了,你消消气,咱们明天去拜拜月老,求个更好的姻缘回来,气死他们。”

    英娘想了想便点了头。

    晚上赵老三来拉今天的最后一批豆腐时,马顺媳妇趾高气扬地道:“明天我们要去清云观上香,豆腐到晚上才能做好,你们晚上再来拉吧。”

    赵老三只能答应下来,回到院子里,大家伙彼此叹息一番,

    也无可奈何。

    王老太便赶着去安排妇人们明天白天好好睡觉,准备晚上通宵做豆干。

    次日,马顺媳妇借了村里人的骡车,请人赶着,载着她和英娘去了清云观。

    两人从清云观出来,又去附近的集市上逛了半日,买了一堆小吃食和零碎,直到半下午才坐着骡车回了家。

    马顺媳妇一进家门便对马顺道:“他爹,我今天抽的签不太好,所以,给咱们全家每个人都求了个护身符,给你一个,带在身上祛邪护身。”

    马顺刚推完磨,正满头大汗地抖豆腐包,家里少了两个人干活,忙得他晕头转向的。

    见马顺媳妇这么晚回来,马顺火气不由就大起来,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道:“你带着就行了,我不要。”

    马顺媳妇道:“他爹,你别不信,这符灵着呢,要不是有它,我们今天骡车都要被人撞坏了。”

    英娘站在厨房门口,也眉飞色舞地高声道:“姐夫,我姐说的是真的。

    我们请的护身符在包袱里放着,刚开始是放在车尾的,路上我们坐的骡车被独轮车给撞了两次,都撞的车头,车尾却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后来又遇到了撞车,却是撞的车尾,车头好好的,原来我姐无意中把包袱挪到了车头,护身符护住了车头的。

    还好几次撞车都不太严重。”

    马顺媳妇道:“我俩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把护身符带在了身上,后边就再也没有出状况了。”

    马顺将信将疑,接过护身符看了看,见跟往常见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黄裱纸上用红笔画了各种看不懂的符号,然后折叠成一个五角的形状。

    马顺并不是很信,随便找个借口道:“这符叠得有些松了,我不要。”

    马顺媳妇又从怀里抓出一把护身符来,“这次请的符叠得都不是很紧,你挑个合意的。”

    马顺无奈,便在马顺媳妇手上挑挑拣拣,总也找不到满意的。

    “这符上怎么好像还写了字了?”

    马顺媳妇阻止不及,马顺已经动手把那个符给拆开了。

    这张符纸上确实有字,马顺看了脸色瞬间大变,像是被火烧到一般,一把把符纸扔到地上,全身控制不住地抖了两下。

    马顺媳妇没有注意到马顺的异样,见他把符纸随手乱扔,忙爬下磕头道,“三卿爷爷恕罪,三卿爷爷恕罪。”

    然后才捡起符纸,责怪马顺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专门求来的护身符你不带也就罢了,怎么还拆了乱扔呢?”

    马顺媳妇嘟嘟囔囔地道:“我就请了这几个,全家一人一个没有多余的,可经不起你这么糟蹋。”

    马顺脸色惨白如纸,却已经镇定下来,声音沙哑地问:“你,你把别的符也给我看看。”

    马顺媳妇这才发现马顺的不对劲,看他虚弱样子,似乎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感觉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慌忙扶了他的胳膊,问:“他爹,你这是怎么了?”

    英娘听到声音也从厨房跑出来,问:“姐,我姐夫咋了?”

    马顺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抓了马顺媳妇的手,“快把符给我。”

    马顺抢了符一个一个地拆开看,又红着眼睛问:“还有没有了?”

    马顺媳妇被他的动作吓得有些发懵,见问,忙又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个,道:“这是我自己的。”

    马顺接过来三两下拆开看了,大口喘着气又问英娘,“你有没有?”

    英娘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护身符递过去道:“这是我的。”

    马顺媳妇道:“这是最后一个了,我们就求了这么多。”

    马顺没有理会媳妇的话,径直拆开看过后,神色终于缓和了一点,“这符,真是你们亲自从道观里请来的?”

    马顺媳妇有些不明所以,点头道:“是,是我和英娘在三卿殿请的。”

    马顺问:“这符刚请来的时候,上面有没有字?”

    马顺媳妇不敢确定,英娘道:“有的,请来的时候上面就有字,有一个符叠得太松了,我还专门紧了紧,看到纸上是有字的。”

第144章 真的应验了

    马顺媳妇忍不住问:“他爹,到底怎么了,这符上的字有啥问题?你别让人着急好不好?”

    马顺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恰在此时,马义赶着骡车进了院门,马顺忙把符纸收起来,小声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惯常祛邪的。”

    马顺媳妇和英娘见状,便不再追问,去厨房给马义收拾饭菜去了。

    马义回来先不急着卸骡车,伸手端了小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是一通灌,马顺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都忘记斥责他的粗鲁了。

    马义喝足了,才对马顺道:“爹,今天东村的那个园外一下子订了五十斤豆干,说是送人用的,枣庄的葛地主也订了二十五斤。”

    马顺勉强应道:“那得提前跟四盛他们说,额外加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按时做出来。”

    马义道:“做不出来也得做,我都答应人家了。”又道:“听人说镇上悦来客栈的豆干已经卖到三十文一斤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涨涨价?”

    马顺敷衍道:“这个以后再说,你吃完饭快去帮忙干活,今天你娘他们去烧香了,豆腐没做出来多少,还差得远。”

    马顺没心思多说,手里攥着符纸,匆匆进了堂屋,全然不顾身后马义的哀嚎。

    英娘给马顺媳妇使了个眼色,马顺媳妇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进了堂屋,马顺媳妇终于知道马顺为什么变脸色了。

    马顺关了屋门,颤抖着手给媳妇念着符纸上的字:“马顺灾至。”

    马顺媳妇也吓得大惊失色,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地道:“这,这,这符上怎么会有这种字?他们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马顺媳妇胡乱地翻着那些符纸,几张符纸上一共有两张都写着这几个同样的字,“对了,我,我今天抽了个下下签,这符纸是不是神灵在给我们示警?”

    马顺媳妇快哭出来了,“他爹,要不,咱们到清云观问问道长去?”

    马顺想了想,道:“不行,符纸是不能随便打开的,拿了这个去,道长是不会见咱们的。”

    “那怎么办?”

    马顺捏紧手里的另一张符纸,道:“先看看,或许这符上写的不灵,根本就不会应验,也许咱们从头到尾只是虚惊一场。”

    “爹,赵三哥来了。”马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赵老三来送分成的钱了,这钱平时都是要马顺亲自接的。

    马顺搓了搓脸,清了清嗓子,确信没有什么异常了,才迈步走出了堂屋。

    此后,马顺两口子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干什么都千分小心万分谨慎的,没事就躲在家里,坚决不迈出院门一步,生怕真的招来了什么灾祸。

    可该发生的还是注定要发生的,躲也躲不过去。

    先是马家送去兴隆客栈的豆腐,莫名其妙地少了一拍,马礼当场就被何管事狠狠地训斥一顿,还硬是扣了当日的豆腐钱。

    何管事阴恻恻地道:“你们少送了豆腐,耽误了客栈做生意,这钱就算是给客栈的补偿了。”

    那天跟马礼一起送货的是素雪和张富。

    素雪已经有段时间没进城送过货了,那天是因为牛恒吃了随意在河滩煮的野菜炖鱼汤,拉肚子起不了身,素雪临时救场顶替牛恒来的。

    遇到这种事情,素雪实在看不过眼,帮着马礼与何管事据理力争,“何管事,你还是把该结的钱给结了吧,我们现在就回去重新送一拍豆腐来,一个时辰就能回来,绝不耽误你们客栈做生意。”

    何管事冷笑道:“一个时辰?等你一个时辰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马礼委委屈屈地道:“可是你这样,我回去怎么跟我爹交代呀?”

    又来了,马礼又拿他爹马顺来说事了,上次由于豆干的事,掌柜的直接找了马顺,何管事因此被罚去做了十来天的伙计。

    因为有别的人犯了事,他才刚刚恢复了管事的职位,现在马礼又提马顺,何管事的心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马礼,你今天实实在在地少送了一拍豆腐,谁还污蔑你不成,有种你现在就去找掌柜的说理去。”

    见马礼说不出反驳的话,何管事更是得理不饶人,“你犯了错,我想办法在帮你弥补,你还不乐意了?我找人出去买豆腐帮补你上缺口,这不费工夫不花本钱?耽误给客人上菜,损失的可是客栈的名声,扣你那点钱只是象征性的,其实根本就不够补偿我们损失的。”

    素雪见他还嚣张地卖起乖来,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马礼一把拉住,“确实是咱们理亏,算了。”

    素雪看了眼马礼怂怂的样子,感觉莫名的憋屈,一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张富拉了拉素雪的胳膊,她才吸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入戏过深了。

    等马礼回去怯怯地把事情说给马顺,本以为他爹会去找掌柜的要回损失,再不济也会骂他几句。

    却没想到,马顺一脸的惶恐,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应验了,真的应验了。”

    马顺这是被气疯了?马礼忙怯怯地唤道:“爹?”

    马顺看了眼马礼,收敛了心神道:“算了吧,不就是损失点钱的事嘛,消财免灾。”

    正在院子里收拾木柏的马顺媳妇,这会儿冲屋里高声叫起来,“马礼,你怎么把豆腐没给人家卸完?咋还拉回来一拍呢?”

    马礼闻声迅速跑到院子去一看,可不是嘛,在一堆空木拍中间,一拍豆腐好好摞在独轮车上。

    这拍豆腐原来这里放着?在兴隆客栈,他明明把整个独轮车上的东西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拍莫名其妙少掉的豆腐,他还以为早上装车时数错了呢,却原来豆腐就在他车上。

    可,这怎么可能?那么大一拍豆腐他当时怎么就没看见?马礼百思不得其解。

    马顺还没顾上理会马礼匪夷所思的神情,更大的惊吓就上门了。

    马义被人打伤了。

    当浑身是伤已经晕过去的马义,被外村的亲戚送回来时,马顺脑袋瓜子嗡嗡地。

    幸好马义的伤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请来村里的大夫看过,开了药说休养几天就好了。

    此刻,马顺满脑子都是那符纸上的四个字:马顺灾至,连马义被打的详细情况都想不起来问。

    看着马义醒了,倒是马顺媳妇,哭着问清楚了情况。

    原来,马义今天卖完豆腐回来,走到枣庄外的荒地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答应一声刚要回头,就被什么东西套了头,接着便被人一通乱揍,没两下就晕了过去。

第145章 灾祸临头

    等他醒来就已经在家里了,马义连打他的人有几个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看清楚那些人的长相了。

    马顺媳妇抹着眼泪道:“是你二婶的大哥送你回来的,他路过那片荒地时,看见你人事不醒地躺在咱家的骡车边,就把你连人带车都给送回家了。”

    马顺媳妇问,“你能从那叫你的人的声音听出来他什么人吗?”

    马义摇摇头,

    “那人的声音听着不熟,只能听出来像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英娘有些庆幸地道:“那些人也奇怪,只是打伤了你,却并没有抢了骡车去。”

    马顺媳妇似乎想到什么,道:“这样子像是打人泄气的,马义你快想想,

    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马义皱起了眉头,他今天倒是跟人吵了嘴的。

    枣庄的葛地主家昨天明明只订了二十五斤豆干,

    今天给他送货时,

    非说订了三十五斤,要多拿十斤走。

    马义车上带的豆干都是可着订单来的,没有一斤多余的,车上现装着的都是东村园外家订的货,肯定不会让他拿走。

    那葛地主身边的小厮就跟马义吵了几句。

    出门做买卖,难免会跟人大小声几句,往常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却从来没有因为吵了两句嘴就打人的。

    马义皱巴着脸回想了一下,道:“那小厮倒也是十几岁的样子。”

    马顺媳妇脸上的肥肉颤了两下,咬牙道:“肯定是那小厮干的,咱们找他去。”

    马顺喝道:“行了,无凭无据的,你去找人家能认吗?再说,或许这就是……”

    马顺话没把话说完,他感觉那几个字在他头顶不停地盘旋,“马顺灾至”。

    马义忽然想到什么,在怀里上下摸了一遍,

    苦着脸道:“那些人不是只打人不抢人的,

    我的荷包不见了,今天卖豆腐豆干的钱可是都装在荷包里的。”

    荷包到底是打人的人抢的,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就很难说得清楚了,毕竟打人的人连骡车这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抢走。

    马顺心里更加笃定,这就是场注定的灾祸。

    马义的事刚刚告一段落,当天晚上,马顺的弟媳妇们又来马顺家闹了一场。

    两个弟媳妇在马顺家大吵大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马顺现在生意红火了,不顾亲兄弟的死活,宁愿帮衬马顺媳妇娘家人。

    又追溯着说这豆腐生意是老马家爹娘传下来的手艺,应该兄弟几个都有份分些好处。

    马顺知道,这是二弟媳妇的大哥送马义回来,看到英娘在自家帮着做豆腐,生出来的事只得让马顺媳妇好言好语地抚慰着。

    等好容易把人打发走,已经是午夜了。

    总算过完了焦头烂额的一天,

    马顺以为该消停消停了吧,

    没成想意外还在不断地发生。

    次日,

    还没到午时,

    马廉就提前回家了,两只手仲得跟发面馒头一样,还带回来了夫子的口信。

    原来马廉今天在课堂上睡觉,被夫子打了手心。

    夫子还让马廉带信回来,让马顺下午去学垫,跟夫子当面讨论教子之道。

    马顺气急败坏地骂了马廉几句,午饭也顾不上吃,便匆匆去赴夫子之约了,谁知刚出了院门就又崴了脚。

    至此,马顺已经对符纸上的字深信不疑,他马顺要灾祸临头了。

    马顺一瘸一拐地从学塾回来,便迫不及待地从床底下翻出一张他刻意藏起来的符纸,仔细琢磨那上边的字:交口十者祸消。

    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他非得遇上十次灾祸才能消停下来吗?

    四盛的到来打断了马顺的思路,他忙收好符纸去了堂屋。

    四盛是来跟马顺商量豆干订单的事情来的,“马大哥,兴隆客栈今天临时加了五十斤的量,我这里实在做不出来这么多。”

    四盛看了看马顺波澜不惊的表情,道:“客栈的梁掌柜跟马大哥比较熟,所以我特意过来,想跟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明天先给他送三十斤,后天再加送二十斤。”

    马顺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道:“实在做不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这里豆腐也快跟不上了。”

    得了马顺的答复,四盛便目不斜视地回去了,躲在一边的英娘恨得把衣角都要绞烂了。

    四盛刚走,兴隆客栈的梁掌柜就又亲自上门了,“马兄弟,那五十斤豆干你明天可一定得给我送来,那是给客栈一个客人专门订的,那客人我们可得罪不起,听说你们这两天订单多,我可是特意跑这一趟的。”

    最后,马顺思量再三,还是出了院门去找了四盛,四盛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让人干个通宵,一次性给兴隆客栈足量供货。

    马礼第二天从城里一回来,就高兴地对马顺说:“爹,兴隆客栈把昨天扣下的钱给咱结了,掌柜的还让我带话感谢你呢。”

    马顺点头,四盛今天让人把那五十斤豆干按期送去了,掌柜的才投桃报李地把扣马家的钱还回来了。

    唉,这算是个小安慰吧,只要别再出什么祸事马顺就满足了。

    马顺头脑中又出现了那几个字:交口十者祸消,细数起来他家这两的祸事还没到十件呢,还是得小心防备着。

    马顺脑中忽然精光一闪,交口十者祸消,口十不就是个“叶”字吗?交叶者祸消?

    四盛姓叶,难道这句话里暗指四盛?马顺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四盛他们就是一伙流民。

    下午,赵老三来拉豆腐时,看着马顺把分成的钱点清楚后,又拿出个荷包,问道:“马村长,我四叔今天收拾空豆腐拍子时,发现了这个荷包夹在两个木拍中间,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装豆腐时落下的。”

    马顺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马义平日里用的那只,“这是马义前天丢的那个,怎么会夹在豆腐拍子里了?”

    丢失的钱还能找回来,马顺惊喜万分,伸手便要去接,“真是多谢你们了。”

    赵老三却将荷包收到了背后,马顺脸色一沉,怎么着,还想要好处?流民就是流民。

    赵老三笑道:“马村长先别急,这荷包虽说是在你家豆腐拍中捡的,但不定是谁丢在那儿的呢,为了对真正的失主负责,我四叔特意叮咛了,让我核对清楚再交还给失主,马村长,劳烦你让马义说说,他的荷包里边都装了些什么。”

    这番话是的确有道理,马顺虽然气闷,却也只得叫了马义。

    马义对荷包里的东西记得很清楚,虽然铜钱的数目稍有差异,但大数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还有几块碎银子,跟马义说的大小形状都是能对上的。

    赵老三这才把荷包还给了马顺。

第146章 窥得玄机

    谢过了赵老三,马顺又躲进了自己屋里,拿出那张符纸,嘴里念叨着:“交口十者祸消,交叶者祸消?”

    马顺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何管事扣了他家的豆腐钱,是叶家帮着消解的;现在又是叶四盛找到了马义的荷包。

    难道这只是巧合?

    马顺又往前想,自从与叶家合作后,马家的豆腐销量翻了几倍不说,现在光豆干一项的收益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原来做豆腐的收入。

    马家的祸事和不顺都是最近几天的事,细想想,好像都发生在因了英娘的婚事与叶家有了罅隙之后。

    不,这些不是巧合,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与叶家人交好,他马顺就有好运,与叶家稍有龌龊马家就会不顺,就会遇到祸事。

    没错,这符纸上的意思就是与叶四盛交好,他马顺的灾祸就消解了。

    自认为窥得玄机的马顺,一刻也不想耽搁,他收好符纸,拐拉着扭伤的腿脚,冲进了院子。

    赵老三还没有走,他在等着想再多拉一些豆腐回去。

    马顺直接喊马礼,“去把屋里的豆腐先给赵老三装回去,不用给酒楼留着了,咱们晚上做出来的给酒楼送去就是。”

    马礼诧异地望向自家老爹,这不是你让藏起来的吗?说是要等到晚上再给赵老三的。

    见马顺对他瞪眼,马礼再不敢怠慢,急忙进屋把豆腐都搬了出来。

    赵老三一次性拉回了今天所有要用的豆腐,着实让四盛意外,马顺这是想通了?

    赵老三笑道:“四叔,马村长今天特别客气,还让你明天去他家喝酒呢,说从明天开始,他家二弟就要在他家帮着做豆腐了,到时候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马顺这是在隐晦地告诉四盛,说亲的事已经翻篇了,让四盛无须介意英娘,她以后不在马家做豆腐了。

    马顺如此示好,四盛当然没有不给他台阶下的道理,更何况,四盛这儿,还有重要的事要找他商量呢。

    打发走了赵老三,四盛便去了河滩。

    一走下河岸,果然看到了他家懒闺女,她正翘着个二郎腿半躺在树荫下吃零食,身下还铺着厚厚的一层茅草。

    素雪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扔着炒豆子,一边半眯了眼看向不远处,那里汪泽然几个正挽了裤脚在河里抓鱼。

    可怜的三小子站在素雪旁边,在结结巴巴地背三字经,素雪懒洋洋地道:“三小子,这段背错了两处,喏,给我捶十下腿。”

    三小子便皱巴着脸,乖乖地蹲下握了小拳头给他三姐捶腿,眼睛却忍不住溜向了河水边笑闹的一群。

    “嗯咳——”四盛咳了两声。

    素雪猛然回头,看到四盛站在自己身后,便一骨碌从草堆上坐起来,嘿嘿笑道:“爹,你怎么来了?”

    见四盛不说话,只瞅着三小子冷笑,素雪忙一把推开还在捶腿的三小子,“那个什么,三小子不好好背书,我逗他玩呢。”

    “汪表哥、张小哥,我爹找你们呢。”素雪扬声帮四盛叫人。

    四盛让三小子带着永安他们拿了捞到的鱼回了院子,自己坐在素雪刚才躺着的草堆上,静静地拿眼睛盯着汪泽然和张富。

    两个人被四盛看得心里直发毛,小腿肚子都有些转筋。

    素雪坐在四盛的脚边,眼前是四条挽起裤脚的小腿。

    张富的腿黝黑结实,小腿肚绷出优美的弧度,看起来健康有力。

    汪泽然年龄比张富小了几岁,个头也并没有长开,小腿短了不少,但却是白净光滑,一点汗毛孔都看不出来。

    素雪咽了咽口水,这皮肤摸上去是不是很舒服?这孩子跟着他们家一起逃荒,整天风吹日晒的,腿脚却还是这么细腻,不知道咋长的。

    素雪刚伸出手还没碰到汪泽然,就听四盛道:“马顺刚才让赵老三把今天用的豆腐一次都给拉回来了,还约我明天去他家喝酒。”

    张富惊喜道:“真的?太好了,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汪泽然仰头看天,这个猪队友。

    素雪也没心情去欣赏汪泽然的小腿了,抬头狠狠地瞪向张富。

    张富被剜了好几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上四盛狐狸般的眼睛,急忙补救:“我是说马村长对咱们变好了,咱们就不用再想别的办法,让它起作用了。”

    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呢,素雪看向别处,心里撇清着,我可不认识这位傻大个儿。

    四盛冷笑,“张富,你自己相信你说的话吗?”

    张富便耷拉下了嘴角,他从来就不会说谎,以后在四叔面前再也不说话了。

    四盛直击要害,“张富,马义的事,是你们谁动的手?”

    张富无措地看向素雪和汪泽然,四叔都知道了,怎么办?

    见没人理他,只好承认道:“是我和汪小弟动的手,不过我们可没有下狠手,只是把他打晕了就住手了,他身上也都是些皮外伤。”

    四盛喝道:“打伤人,你们还有理了?”

    汪泽然愤然道:“谁让他们骂姨父的,还欺负咱们是逃荒来的。”

    呵,这几个小兔崽子干这事原来还是替他打抱不平呢,身为被保护的对象,四盛嘴角直抽抽,瞪着几个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扭转这种被马顺敌对的被动局面,四盛原是有计划的,没想到还没腾出手实施呢,就被几个孩子抢了先。

    看到四盛的表情,三个人不敢多话了。

    好一会儿,四盛才又问道:“那兴隆客栈少送了豆腐,是怎么回事?”

    张富挠挠头,嘿嘿笑道:“是我给他藏起来了。”

    四盛睨了素雪一眼,问:“那天雪儿为什么也去送货了?”

    什么都瞒不过她爹,素雪嬉笑道:“爹,我只是小小地动了点手脚。”

    素雪只是看马礼在车上疯狂翻找时,把那拍豆腐悄悄收进了空间里,等过后又给放回了原处。

    四盛面无表怀,继续追问道:“那……,马廉被打、还有马顺弟媳妇闹事,还是马顺崴脚的事呢,也是你们干的?”

    素雪睁圆溜溜的眼睛,立即澄清道:“那个可不怪我们,我们可没那么大能量弄到村子里其他人家去,更不可能跑去学塾搞事情。”

    想来马家二房是去看马义时,发现了英娘在马家帮忙的事,所以才闹起来的。

    而马廉估计是因为马家二房在家里闹得太晚,影响了睡眠,才坚持不住在课堂上睡着了,被夫子教训了的。

    马顺崴脚的事应该纯属意外,这几件不顺心的事搅和得他心烦意乱,一不小心就容易出状况。

    至于马义的荷包,四盛早就怀疑,是几个孩子故意等他整理木拍时放在那里的,四盛吐出一口气,还好,三个人还没有被钱财迷瞎了眼。

第147章 罚心

    “那马顺为什么能把这些事跟咱们联系上,这么快就改变了态度?”

    汪泽然道:“我们换了她们求来的符。”

    四盛挑眉,张富呲着白牙道:“汪小弟在她们的符纸上写了‘马顺灾至’,又在另一张上写了‘交口十者祸消’。”

    四盛嫌弃道:“这是谁想出来的词,狗屁不通。”

    狗屁不通的素雪,对着她爹谄媚讨好地笑着。

    四盛还有疑问,“你们怎么知道英娘她们去求符,又是怎么写上字的?”

    提起这个,张富来了兴致,活灵活现地把他们那天的丰功伟绩详细地讲了一遍,从如何从赵老三口中打探消息,如何哄骗赵老五和赵老六兄弟帮着一起去打掩护,又是如何化妆跟踪,如何用独轮车撞英娘她们坐的骡车,再到素雪如何趁机换了符纸,没有落下一个环节。

    张富讲得口沫乱飞,素雪和汪泽然听得直翻白眼,知道什么叫言多必失吗?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吗?

    果然,四盛听完当即就黑了脸,厉声道:“张富,今天写两篇大字交给我。”

    张富刚刚手舞足蹈地讲得通快,此刻就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笑容顿时扭曲起来,果然还是草率了,四叔太狡猾了。

    “汪泽然,给我解读刚学的两篇文章,雪儿,哼,你去把咱家攒的脏洗衣服都给洗了。”

    没能幸免的素雪和汪泽然也笑不出来了。

    四盛说完见素雪三人都望着自己,像是被这处罚砸得接受不了的样子,又冷酷地加了句,“把这些做不完,你们三个谁也不许吃晚饭。”

    四盛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了,留下三小只站在河滩,在风中凌乱。

    这是什么惩罚,这根本就是在罚心。

    大家都知道,张富喜欢习武不喜欢学文,再说虽都是学文,但与背书比起来,写字更让他头疼。

    张富平时拿起笔来就如同千斤重,能写出几个字都困难,四盛现在一下子罚他写两篇大字,那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汪泽然呢,背书写字算术都没有问题,但解读文章却是他的弱项,四盛偏偏就罚他的弱项,还是两篇,汪泽然她苦不堪言地皱起了眉。

    素雪就不用说了,让她做点家务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们四房的脏衣服平时都是大妮二妮帮着洗,有时候汪泽然也洗,就连四盛都会偶尔洗几件,但大家从来没有见过素雪去洗过衣服。

    四盛这是掐准了他们三人的死穴了。

    三个小伙伴皱眉撅嘴,相顾无语凝噎。

    素雪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不如我们也拧成一股绳,合作一下?”

    汪泽然和张富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个合作法?”

    素雪道:“汪泽然,我教你怎么解读那两篇文章,你帮我洗衣服,咋样?”

    汪泽然眼睛亮晶晶地,点头道:“好,不过得在远处的河边洗。”

    要是离得近了,被院子里的谁看见传到四盛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两人伸出手,清脆地击了掌,算是达成了共识。

    张富在旁边不干了,“哎,我说你们俩,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素雪故作深沉地拧眉想了想,道:“没有呀,我俩记性都好得很,没有忘记什么。”

    这是什么人呀,关键时刻不顾朋友的死活,张富不想跟素雪说话,转头问汪泽然:“你呢?”

    汪泽然也莫名其妙地道:“我什么?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咱们快回去取东西吧,一会儿弄不完,真的没有晚饭吃了。”

    张福真是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屁孩飞快地跑去了院子,也只得无奈地跟上去。

    从院子里出来,素雪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手里提的大篮子里满满一篮子衣服压得实实的,这是四盛特意搜罗的整个叶家的脏衣服。

    走在她身边的汪泽然,手里拿着正在学的书。

    张富也拿了笔墨纸砚,气恨地跟在两个没有爱心的家伙身后,重新下到了河滩。

    三个人选在了一片芦苇丛边停下,因为这里离院子远,视野也不开阔,所以院里的人很少到这边来玩。

    汪泽然把手里的书交给素雪,接过那篮脏衣服,在水边找了块适中的石头蹲下来,麻利地开始洗起来。

    素雪也拿着汪泽然的书坐在岸边翻看起来。

    张富在素雪不远处找到了两块像桌椅的石头,放好了文房四宝和字贴,摆好了写字的架势,却是对着一张大白纸发起呆来。

    素雪也不理他,低头自管看书,等看完了一篇抬起头来,看见张富已经拿起了笔,但却迟迟没有落下去,面前的纸上还是空白一片。

    张富苦着一张脸,就这个姿势硬生生凝固了十分钟。

    素雪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坐在张富身边,用下巴点了点白纸,“你倒是动手呀。”

    张富道:“我手疼。”

    素雪看他的手,正用力握着毛笔,恨不得把笔握断的样子,手指有些泛白了,笔杆子硌着手当然疼了。

    素雪没好气地抢过笔给他示范了握笔姿势,然后又塞回到他手里,道:“你握好笔,先写这个左字。”

    张富颤巍巍的笔尖落在纸上,画出一道像是蚯蚓爬过的痕迹。

    素雪满头黑线,握住他拿着笔的手,“咱俩一起写一遍,你再自己练。”

    这样可以,张富咧了嘴。

    “看,这个字不难写吧,你自己试试看。”素雪松开张富的手。

    张富捏着笔小心地写了起来,瘪着的嘴都在使劲,脑袋都要贴到纸上去了。

    素雪摇了摇头,上前把他的头推起来摆正,“眼睛要离桌面一尺远。”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吓了素雪一跳,蓦然抬起头,见汪泽然一脸愤怒地看着她和张富。

    素雪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她跟张富都太投入,没注意到彼此的姿势。

    此时,她正斜站在张富和石桌之间,张富长手长脚地坐在那儿,看起来似乎把她拥在怀里一样。

    刚才她在弯腰搬正张富的头,两人面对面,看起来姿势真有点……暧昧。

    素雪急忙跳开,远离了张富,解释道:“我在纠正他写字的姿势呢。”

    怎么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心虚呢,她可是思想很纯洁的。

    张富似乎还没意识到刚才的姿势那么容易让人误会,见汪泽然过来,便求助道:“汪小弟,你来帮我写吧,我实在是……拿不动笔。”

    汪泽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素雪,那眼眸里的愤怒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害怕,还有些……绝望。

    素雪忙对张富道:“你自己写,别想偷懒。”

    张富还要说什么,素雪威胁道:“再啰嗦,我就不管你了。”

    张富顿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汪泽然指望不上,素雪要再不帮他,他今天肯定完不成任务了。

第148章 雁过拔毛

    见张富老实了,素雪走过去拉了汪泽然的胳膊,问:“衣服洗完了?”

    汪泽然似乎被素雪的触碰惊醒了,甩了她的手,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崩溃地捂了脸趴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

    这是哭了?

    素雪吓了一跳,

    汪泽然很少哭的,她莫名有些心慌,忙坐在他身边问道:“汪泽然,你是怎么了?”

    想到刚才自己和张富的情景,再次解释道:“汪泽然,刚张富写字时,

    头都要挨着纸了,

    我帮他纠正姿势来着,

    真的没有什么,你别想多了。”

    见汪泽然肩膀一顿,素雪抓住时机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张富跑过来,搂了汪泽然的肩膀道:“汪小弟,你是不是怕俊妮说话不算话,只帮我写字,不帮你解读文章了?”

    汪泽然没有抬头,使劲抖动着肩膀甩开张富的胳膊。

    素雪踹了张富一脚,横眉道:“去,练你的字去。”

    张富迫于素雪的淫威,听话地站起来要走,可看看汪泽然,又有些不放心,对素雪道:“那你别欺负汪小弟,好好跟他说话。”

    又恋恋不舍地对汪泽然道:“汪小弟,那我写字去了。”

    汪泽然还是不动也不说话,肩膀倒是平静下来。

    见张富真的走去写字了,素雪用手抚了汪泽然的背,

    像平日里哄永安一样,道:“汪泽然,你是不是洗衣服洗累了?要不咱就不洗了,我去找我爹说说情,好不好?”

    汪泽然不应声。

    素雪耐心地道:“汪泽然,上次不是说了嘛,有话自己闷在心里不好,你怎么又这样了?”

    汪泽然闻言,猛地抬起头,抓住素雪的肩膀道:“雪妹妹,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素雪被他说得一愣,这话是那个意思吗?

    见素雪不回答,汪泽然变得焦躁起来,眼里有明显的受伤和恐惧,急切地道:“你别不要我,我会学好的,我洗衣服干活,我读书教别人认字,

    我……我对你好,对永安好,

    对姨父好,你别不要我,别赶我走好不好?”

    说到最后,汪泽然语气里竟然带着些乞求,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般。

    这孩子是多么没有安全感呀,遇到她和四盛之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素雪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汪水,她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泪痕,抚着他的胳膊,安慰道:“没有人不要你,更没有人赶你走,你就安心吧,你是白家表亲,谁也不会赶你的,谁要敢赶你走,我就跟他拼命。”

    人的脆弱是一瞬间的事,来得快也去得快。

    汪泽然瞬间被素雪的话治愈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投下一道暗影,给他英气的脸上增加了一丝柔和。

    那天,四盛是带着赵老三去马顺家喝酒的,他们午时前出发,直到黄昏才回到院子里。

    四盛是被赵老三背着回来的,他喝醉了。

    赵老三把四盛放到叶家的地铺上,就歪歪斜斜地走了,他也喝了不少,要回去睡觉了。

    王老太她们都在做豆干,汪泽然忙去打了温水来,素雪拿着布巾给四盛擦脸。

    大盛回来看了眼四盛,见没什么事,嘱咐大妮用烧水壶去煮些醒酒汤来,便又去牲口棚前忙活去了。

    四盛喝了半碗醒酒汤,见周围的人都散了,才睁开眼睛。

    那眼里清明狡黠,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素雪问:“爹,你没喝醉呀?”

    四盛靠坐在地铺边的树干上,嘘了一声道:“他们太能喝了,我要再不装醉,就要被灌死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豆干房调卤呢。”

    “爹,那事情谈得咋样了?”

    四盛今天借喝酒的机会,主要是想跟马顺谈谈在镇上租摊位的事。

    四盛接过汪泽然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马顺倒是答应以自己的名义在镇上租摊位了,费用肯定是咱们交,不过,每天得额外给他五文钱。另外,他还提出让他三弟马胜跟咱们的人一起去镇上卖货,按一天二十文发工钱。”

    素雪叹气。

    汪泽然忍不住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雁过拔毛。”

    四盛拍了拍汪泽然的背,也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们是流民呢。

    当地人只需交了摊位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摆摊卖货了,可流民根本就租不来摊位。

    在这里流民就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所以他们只能借用马顺的名义租摊位做生意,这额外支出的五文钱就是白给马顺的。

    还有马胜,六家人那么多汉子,哪里就缺个卖货的人了。

    生意还没开始呢,就先额外负担了这么多,不知道这新营生能不能赚来钱。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尝试的,汉子们鼓足了劲要再开一个营生,给合作社多挣一份收入。

    汉子们想做的新营生是苇编,就是用芦苇编成各种器物去镇上卖。

    前两天下了场雨,茅草棚有些地方漏了雨,雨停之后,大柱、赵老三他们从河边割了一些野生的芦苇,回来编了好多席子,有的搭在茅草棚上面,有的竖在草棚围墙边,既能遮阳,还能挡风档雨。

    四盛见了,便想起来在镇上买的那只奇丑无比的篮子来,当时买来是装豆腐回去的。

    那卖篮子的摊位上卖的是各种柳条、榆条编的篮子,样子难看、花样单调不说,还很粗糙。

    汉子们既然会用芦苇编席子,那编些更精巧实用的物件去卖,也许会有市场。

    四盛把这想法说给汉子们,得到大家一致响应,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汉子们压抑得太久了。

    事情想得好,但实际操作起来,问题就来了。

    虽然大柱他们会编席子、帽子之类的,但都只会些简单的手法,编出来玩玩或是当作临时器物是可以的,但真正要拿去镇上卖,水平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的。

    汉子们一筹莫展之时,四盛和素雪却是信心满满,他们有空间,空间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人类智慧结晶。

    四盛和素雪从空间里查询了苇编的资料,素雪画出图样,四盛抄录教程,一本详实的苇编秘笈很快就到了汉子们手里。

    前几天,汉子们割了成捆的芦苇,没黑没明地对着图编织,晚上怕影响家里人休息,便在牲口棚前的空地上点了火堆照亮,一群人围着练习。

    大柱和随心、赵老大几个是学得最快、编得也是最好的,不过他们几个人的双手也是最惨不忍睹的。

    庄稼汉子的手本就皮厚粗糙,却也被尖利的芦苇篾条划得满是伤口,新伤压着旧伤。

    这两天,随心媳妇做完豆干回到茅草棚,都会悄悄地打了温水帮睡着的随心清洗,再把蓟草和艾草捣烂了敷在他手上,第二天起来伤口就能好很多。

第149章 他不在更省心

    这法子赵老大媳妇也在用,她们都是从古氏那里听来的,古氏现在终于如愿以偿,进了豆干小组。

    干活时,听到媳妇们心疼汉子的手,古氏一时兴起,便教了大家这个法子,几个细心的媳妇回去给汉子们试了,果然有效。

    因了古氏在四盛拿额外分红的事情上的拱火,大家对她本是冷淡疏离的,听她主动告诉这个偏方,大家的态度便稍稍有了一些缓和。

    古氏和随意媳妇两个是新进到豆干组的妇人,是替代孙寡妇和杨氏的。

    孙寡妇和杨氏两人特意被调出来,专门做布包的营生了。

    镇上的摊位只卖苇编制品有些单调和浪费,四盛就同意了素雪的意见,加上了布包生意。

    要做布包营生,当然少不了孙寡妇,对了,现在应该叫她孙何氏。

    孙家其实不止孙何氏母子三人,坡底村孙家其实是个人口众多的家族,孙何氏的男人孙老五的父辈就有兄弟四个,孙老五的亲兄弟也有八个。

    前几年,孙老五去帮人打井,不幸被塌死在井底下,孙何氏就成了寡妇。

    因为家里兄弟多,爹娘难免有些偏向,孙老五活着的时候嘴有些笨,很不受父母喜欢,连带的,孙何氏也不被公婆待见。

    孙老五去世后,公婆就更嫌弃孙何氏这房人了。

    有次,孙何氏的婆婆病了好长时间一直不见好,便去找了高人给算了算,高人一掐指,算出来孙婆子的病是被孙何氏克的。

    高人说孙寡妇命硬,六亲缘薄,早年就克死了自己的亲爹,嫁人后又克死了自己的男人,现在还要克公婆。

    孙婆子一听大惊失色,忙求高人救命,高人收了钱便给了两条化解的办法:一是将孙寡妇赶出孙家,二是将孙家五房分出另过。

    孙何氏还有红丽和红勇两个儿女,要赶走了她,就得有人养着孙家这俩孩子,孙家各房人丁都很兴旺,兄弟几个各自都有子女,大家都不愿意白白养活五房的儿女。

    最后,孙家狠狠心,就单单地将五房分了出来,让一个寡妇带着年幼的儿女独自过活。

    当时村里很多人都替孙何氏打抱不平,给孙何氏出主意让她想办法留在孙家,可孙何氏并没有反抗更没有哭求,毅然决然地带着一双儿女另立了门户。

    分家后,孙何氏除了种着分得的两亩地外,还用自己的针线上的长处,从镇上绣坊接了些活计回家做。

    村里人谁都不知道孙何氏接绣活能赚多少钱,只是看到孙家五房,并没有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孤儿寡母越过越穷,潦倒病弱。

    倒是看着孙何氏一家,穿的用的都比分家前好了很多,就连两个孩子的脸色似乎都丰满红润了不少。

    孙何氏既然有做绣品营生的经验,那合作社这布包生意的领头人少不得由她来做了。

    孙何氏倒也没矫情,牛老太和王老太找她一说就同意牵这个头了。

    她当天就找素雪商量出了镇上要卖的布包品类:腰包、荷包、背包、挎包、提包。

    素雪设计出几种样式、花色,孙何氏跟杨氏一起去镇上采买回了布料,做出样品来,再教院子里的有空闲的妇人们一起做。

    这布包营生也就开了头。

    四盛既然跟跟马顺说好了,合作社在镇上的摊位第二天就摆出去开始营业了。

    合作社的摊位已经开张几天了,素雪都没能抽出时间去镇上看看,她和汪泽然、张富几个在院子里忙着带识字班,当孩子王呢。

    现在有三个营生,四盛、张屠户以及院子里的人都忙得团团转,教孩子们的事自然就落在素雪他们几个小助手头上了。

    素雪只听说镇上苇编制品卖得很好,腰包、荷包生意也还过得去,便没再关心了,放空了头脑,在孩子群里混日子。

    这一天,识字班轮休,素雪便与汪泽然搭了大盛的顺车去了镇上。

    大盛将两人放到市场入口,便赶了车去买调料了。

    素雪和汪泽然还是先去那家馄饨摊吃饱喝足了,才晃晃悠悠地去了合作社租的摊位。

    这个摊位在市场靠近出口的地方,这个时辰正是市场人流高峰期,摊位前挤满了人。

    三盛、强子和杨氏三个人都在。

    三盛和强子在卖苇编器物,杨氏招呼着买布包的女客,三个人都忙得顾不上跟素雪和汪泽然说话。

    素雪在摊子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马胜。

    三盛刁了空告诉素雪:“马胜今天来过,在镇上转了一圈,说家里做豆腐忙不过来,就回去了。”

    强子也道:“我们这几天跟镇上的人都熟了,也不用他帮忙,他不在我们卖起货来反倒更省心些。”

    马胜对摊位上卖的这些东西不熟悉,他要在,三个人还得多操一份心,防着他给人说错话算错账,倒不如不来的好,大家都落得清净。

    三盛、强子和杨氏他们三个在摆摊前都是经过培训的,四盛提前教会了他们算账,让他们背熟了各种东西的价格,马胜跟他们比,可不就是捣乱了吗。

    三盛他们没说两句,就有人上来看东西,又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素雪坐在旁边看着,三个人的确做得相当娴熟,报价、算账都很快,讨价还价也能收放自如。

    素雪翘起了嘴角,明明几天前这几个人还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现在做起小买卖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看了一会儿,素雪便转头看摊位上卖的东西。

    她发现芦苇编的坐垫、篦子、锅盖等卖得最快,腰包和荷包也卖得不错,但素雪原来以为最为实用的背包,却放在那儿无人问津。

    素雪回头问汪泽然,“明天是不是该你去城里送货了?”

    汪泽然点头道:“今天是张富,明天轮我了,我跟赵老六一起。”

    素雪沉吟着道:“那,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马顺将进城送货人的路引全部办好交给了四盛,由他们自己安排使用。

    现在的马顺对四盛非常配合,几乎是有求必应。

    汪泽然问:“你是想拿这些布包到客栈里卖?”

    双肩背包最是适合外出使用,客栈里住的正是在外旅行的人。

    汪泽然跟素雪越来越有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能猜到她想干什么。

    次日,赵老六拉了板车,素雪和泽然在后边帮着推,一行三人拉了三百多斤豆干出了院子。

    现在豆干订货量大,已经由独轮车改用了板车送货了,板车宽敞,在平原上比独轮车省力好用很多。

    进城送货的人也增加了赵老六、大小子、赵老五等几个大点的小子。

    素雪他们到马家时,马礼兄弟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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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竹马去种田介绍:
叶素雪意外穿越成一个小女孩,才醒来就遭遇土匪、被亲爹骗卖,还被个小乞丐缠上,素雪表示这些都不是事儿,看她与穿越来的老爸一起,带着小乞丐和一群乡亲,逃荒过后去种田,只是那小乞丐竟然是离家出走的世家公子,素雪……捡个竹马去种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捡个竹马去种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捡个竹马去种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